被愛擺一道 第四章
    “你……別胡來?”她結結巴巴道,不忘左顧右盼地找救兵。空曠的走道上,只有她和凌志燁,唯一的逃生口——她的房門,又被凌志燁半裸的男性體魄給堵住。她除了高聲喊救命,把郝管家和雪芬叫出來外,別無他策。

    “你見了我就躲是什麼意思?”志燁為她剛才膽怯地想避進房間的孬樣憤恨不平。

    向來只有女人見了他撲過來,還未有女人像春天這樣,對他避如蛇蠍。敢情她真把他當成蔥似的討厭,一刻也不願面對他?

    這想法不知怎麼地令他光火起來。

    “我……”他的眼光加刀矢般銳利,刺的她眼眸生疼。春天忙低下頭,對上他彌漫著強烈男性氣息的裸胸,呼吸再度急促起來,腦子一頭混亂。

    “你怎樣?”如此貼近她,志燁漸感迷醉,尤其是聞嗅到她帶著汗味的女性幽香,簡直就是天然的催情劑。意湧情動間,險些控制不住勃發的生理沖動。

    真該死!他猝然推開她,春天踉蹌跌在地上,唉喲痛叫一聲。

    “你想把我摔死啊?”她撫著跌疼的臀部,吃力地爬起身,無視於志燁伸出來扶她的手。

    一站定,春天蓄集在體內的怒火,凌駕過對志燁的畏懼,上面爆發。

    “你過分!”她手指向那具堅實的胸膛,很聰明地考慮到他肌肉的成分大概是大理石級,而她的手指又不是鑽石,連混凝土都不算,戳下去准是自找苦吃,所以只是虛指一番了事。“我對你再三忍讓,你卻得寸進尺!你曉不曉得什麼叫紳士風范?俠義精神?還有好男不跟女斗?”

    被她吼的莫名其妙,連帶著剛才害她跌倒的歉疚也被吼的不知去向,凌志燁再度火大起來。

    “你就曉得什麼叫做淑女風范?嫻淑氣質?還有喧賓不奪主的道理?”他步步進逼,差點又害她跌坐地上了。

    “我若是不懂,就不會這麼忍讓了!”她不客氣地虛指向他的裸胸,見他一步也不退,暗暗咬牙,惱火地瞪進他同樣怒焰高漲的黑瞳。

    誰怕誰啊?別以為他看起來比較凶,她就會怕他!

    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再怎麼說他都是雪芬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並不想太……給他難堪!

    “凌先生。”她收斂眼中的氣惱,試著心平氣和地跟他講理。“如果你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我願意跟你道歉。我不該用蔥油餅和水餃比喻你。像你這麼英俊瀟灑的男子,當然一點都不像水餃、蔥油餅,我那樣說太侮辱你。我是誠心求和,希望你不要再計較了。”

    志燁瞪著她。

    這女人還真知道該怎麼羞辱人!

    被比喻成蔥、蔥油餅和水餃,已經是夠受辱了,再讓罵你的人,為這種事道歉,所受的侮辱就更大!

    “我真的感到對不起,誠心誠意地致歉,你這麼大人大量,不會跟我計較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春天自問她的語氣已經夠卑躬屈膝了,凌志燁再不領情,她也沒辦法了。

    “你看起來不怎麼誠意。”志燁板著撲克牌臉,沒表情地愣瞪她。

    “我當然很誠意,你看不出來嗎?”她試著擠出笑容,嘴角使勁往上彎。

    “既然你有誠意,為什麼剛才見了我就躲?”

    “嗯,咳……”她清了清喉嚨,表情不太自然,一抹紅霞占領頰面。垂下眼光,春天道:“凌先生,我不習慣和半裸的男子面對面。尤其是你……”沒有人不喜歡聽好聽話,她決定在她不至於作嘔的情況下,說一些能滿足他男性自尊的諛詞。

    “……強健的男性體魄,讓我無法視而下見。你自己一定也很了解本身的魅力,對於我的反應定然可以諒解。話說回來,你是不是該考慮在離開房門時,套件衣服,免得造成他人的困擾?”

    “你是說我光裸的上身造成你的困擾?”他摸著一夜冒出胡碴的下顎,故意走近她一步,瞇眼審視她的不自在,似在評估她話裡有幾分真實性。

    “咳……”春天再度清喉嚨,眼光仍是垂下。“我說過不習慣和半裸的男子面對面。”

    “卻不妨礙你偷窺我強健的男性體魄?”

    她什麼時候偷窺他了?春天心虛地抬眼瞪視他,被他眼裡的自以為是的洞悉和嘲弄給惹惱了。

    “凌先生,你得搞清楚一件事!”她咬牙切齒地宣告。“是你愛光著上身展示自己,不是我偷窺!如果你怕人看見你強健的男性體魄,就請你緊緊包住,不要一大早就裸著上身跑出來嚇人!”

    盡管後面的話不太動聽,但對於她一再提起他“強健的男性體魄”,志燁倒是可以原諒。他靜靜凝視她,而她也不退縮地瞪著他。從那雙晶亮的琥珀色眼瞳裡,他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倒影。

    這種感覺滿奇怪,就像是在她的眼裡看到自己的靈魂。他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不習慣探討有關靈魂的事。

    志燁收斂住眸光,美好的唇線朝上揚起,露出一抹浪子似的譏刺笑容。

    “我倒認為是你太大驚小怪。男人光著上身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游泳池畔隨處可見。我不會刻意暴露自己,但也不會拒絕他人欣賞的眼光。再說,習慣裸睡的我,就因為考慮到這裡有女眷,才套上件短褲。我並不是要這樣出門,只是探出身想教郝立送報紙上來。倒是你……”他的眼光無禮地上下掃視她。

    “穿成這樣不怕招蜂引蝶嗎?”

    她穿怎樣?春天困惑地低下頭審視。標准的晨跑服裝啊。短袖運動服和運動短褲,哪裡招蜂引蝶了?

    “我穿的比你多。”她很有自信地迎向他道。

    志燁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一丁點都不知道自己暴露出來的肌膚有多引人垂涎,晃呀晃的四肢,就像新鮮的水蜜桃粉嫩。事實上,她整個人就像一顆超大型水蜜桃般吸引人,嫩的出水的樣子,讓人很想一口吞下去。

    暗地吞一口唾沫,志燁決定不把話挑明。

    “早晨的氣溫仍有點涼,我還是建議你穿長袖長褲。”他朝她點了一下頭,徑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喂,等一下。”春天可不想她卑躬屈膝道歉了半天,卻功虧一簣,連忙叫住他。

    志燁在門口停住腳步,側身向她,揚眉詢問。

    他這模樣,十足十的混跡天涯的浪蕩子味道。春天偷偷收藏住這份感覺,打算寫作時用上。

    “干嘛?”他雙手交叉胸前,沒耐性地問。

    “我……我剛才跟你道過歉了,昨晚的事你不會再計較了吧?”

    被人形容成蔥,這口氣想吞下去還真難咽。可他凌志燁不是跟女人斤斤計較的男人,犯不著為這種事,落了個沒紳士風范、沒俠義精神、壞男才跟女斗的罵名吧?

    “我沒那麼沒風度。”他冷淡地撂下話來,不再回頭地關上門進房。春天瞪著他的房門,心裡嘀咕著:這還不算沒風度嗎?一點都不尊重女性的沙豬!怎樣也該看她進房後他再進去吧!

    早飯時,雪芬興致勃勃地告訴她,要帶她去觀光。

    春天不是第一次來知本,對於花東一帶的觀光景點曾去過一回,但不排斥再次造訪。

    志燁沒有隨行,安排一名孔武有力的保安人員和郝管家護駕。有著勝利女神標志的勞斯萊斯,換成較不引人注目、具有實用價值的路華五門雪越野休旅車,司機吉魯特是個五官深刻的山地族帥哥,沿途為她們解說風景。

    春天之前讀過台東簡介,知道台東舊稱“寶桑”,後稱“卑南”,位於台灣東南部。東瀕太平洋,北接花蓮,西南與高雄縣及屏東縣接壤。她對早先便去過的風景名勝興趣不大,只是客隨主便,依照雪芬的興致去參觀。

    沿著花東公路游玩,將東海岸的風景區盡收入眼簾。還在花蓮的知名飯店住了兩夜。到秀姑巒溪泛舟,游太魯閣國家公園,一路有郝管家打點,大伙兒吃好睡好,樂不思蜀。

    回到台東,除了森林游樂區外,又去造訪山地村落,春天走的兩條腿都快斷了,好在浴室裡的溫泉按摩浴池滿管用的,治好了一天的疲累。

    到知本的第二個星期,雪芬安排出海賞鯨豚,這次凌志燁跟了過來。車子沿著台東壯麗的海岸線前進,來到以柴魚聞名的成功漁港。

    皮膚黝黑、身材壯碩的三十幾歲男子在港口迎接他們。

    “陳叔叔是爸爸雇請的船長。這次他把船從基隆開到這裡。”雪芬為春天介紹。

    “陳船長。”春天這麼稱呼他,男子笑開一口白牙,雖然不屬於英俊瀟灑那類型,不過堅毅的面容有著獨特的男性魅力,樸實的笑容讓人覺得可親。

    他帶他們來到港口,遠遠可以看到一艘迥異於漁船的華麗游艇停泊。春天登上船後,更覺得這艘游艇輕巧美麗,兩只眼睛忙著捕捉。

    “這艘船就叫春天,剛好和春天小姐同名。”陳船長豪邁的聲音隨著海風飄進她耳裡。

    春天顯得訝異,眼光尋向雪芬求證。後者的臉色似乎僵了一下,隨即綻出無邪的笑容頷首。

    “姊夫還真奇怪。”倒是眉頭微蹙的凌志燁撂下這句令春天無法理解的話,想向他進一步探詢,他卻搭著陳船長的肩膀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解開船纜,游艇很快出發。春天從船艙的窗口眺望一望無際的海景,天空蔚藍晴朗,飛散著雲朵,潮濕的海風從窗口拂向她,吹的她頭發飛揚,鹹鹹的味道隨著呼吸彌漫鼻端。

    她喜歡乘船。不會游泳卻喜歡船上隨波浮沉的感覺,怪不得盼男會說她奇怪。

    提到“奇怪”兩字,凌志燁說他姊夫奇怪,是指將船名取為“春天”嗎?如果只是恰巧和她同名,志燁的姊夫有何奇怪的?

    春天想不明白。如果要論奇說怪,從雪芬邀她來知本度假一個月,到遇到凌志燁時她所產生的怪異感覺,這一切不都是十分奇怪嗎?

    她就像夢游仙境的愛麗絲,陷入一個她所不熟悉的浮華世界。無論是五星級飯店裡的豪華裝潢,出手闊綽、行事大方卻又天真無邪的羅雪芬,還是每次遇上她不是以嘲弄的眼光偵探她、便是擺著一張臭臉相對的凌志燁,都讓她有摸不著頭緒的感覺。

    尤其是雪芬,待她像是很熱情,卻給她有明顯保持距離的感覺。

    “春天,這個給你。”雪芬遞來一具望遠鏡,笑容甜美地道。

    從那對耀眼的似陽光燦爛的眼眸裡,窺不出一絲陰謀詭計,有的只是溫暖和善意。春天不由罵自己胡思亂想,這大概是小說作家的怪毛病,總愛把簡單的想成復雜。黛安娜車禍身亡,她就一直認為是樁謀殺案,還有不少同行朋友跟她有同樣看法哩。

    “你還准備了望遠鏡?”春天回她一笑。

    “對呀。我們是來賞鯨豚的。”

    “未必可以看得到吧。我聽說十次出海,都不一定能看到一兩次哩。”

    “這倒是真的。所以我准備了望遠鏡,可以看得更遠,說不定就遇上了。”

    “嗯。”春天拿起望遠鏡調整焦距和倍數,遠方的景物變得清晰,仿佛近在眼前。

    “我看到海鳥。”

    “我也看到了。要駛到外海,才有可能看到鯨豚。”雪芬將望遠鏡放下,若有所思的看著春天。

    “什麼事?”發現她的注視,春天也放下望遠鏡,將目光轉向她。

    “沒什麼。”雪芬淡淡一笑。“我只是覺得你很奇特。我得費盡心思去討好人,才讓人喜歡,你卻什麼事都不必做,就令人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春天誠摯的看進她眼裡。“你冰雪美麗,任何人看到你,都會喜歡你。至於我……”她聳聳肩,“生著一張大眾臉,平淡無奇。若說被人喜歡,大概是我的長相還算滿可親的……”

    “是嗎?”雪兒眼裡有著深探的寂寞。“我總覺得他們都站的遠遠地看我,除了最親愛的家人外,大家好像都不想親近我。”

    “不是這樣。”春天傷腦筋地抓抓頭。以往通情時,雪芬總是活潑開朗,從未洩漏低落的情緒。“其實是你太美麗了,就像公主般尊貴,使他們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你對自己應該有信心。”

    “可是我不想顯得這麼高高在上,被孤立在人群之外。”

    “你只需要放下身段,讓大家知道你的平易近人,他們就會主動想親近你。”

    “對呀,所以我得費盡心思討好人,你卻什麼都不必做……”她的語氣有些妒意。

    “你是在嫉妒我嗎?”春天覺得好笑,伸手捉住雪芬的肩,讓她面對她。“雪兒,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的美貌是絕大多數女人渴望擁有的,任何人看你一眼,便不自覺會受你吸引,進而贊歎你、膜拜你。雪兒,你是美麗的;而我則是平凡。美麗造成人們對你的仰慕,像珍視特殊的寶貝,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掌心又怕失手弄碎;但像我這種長像,跟一般大眾沒有距離,他們不會當我是寶貝,而是可以隨意親近的。雪兒,這道理你明白嗎?”

    “我只知道無論我如何努力,卻沒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我的世界除了愛我的親人,及爹地、管家伯伯外,沒有其他朋友;而你,只要笑一笑,大家就搶著當你朋友。這幾天帶我們到處玩的吉魯特,保全人員桑先生,他們都喜歡你,跟你有說有笑,甚至連郝管家、小舅舅也喜歡你。還有你去慢跑,結識的一些老太大、老伯伯……”

    “雪兒……”春天憐惜她臉上的孤寂,溫柔地摟她入懷,在她耳畔安慰。“我已經解釋過了,就算我的人緣好,也是因為他們覺得我跟他們的地位沒有差距。何況,不是如你說的,每個人都喜歡我;像你的小舅舅啦,對我陰陽怪氣的,我一點都不認為他喜歡我。”

    “其實小舅舅……”

    “不用安慰我,是我先惹他不快,怪不得他。”春天輕柔地撫摸雪兒細嫩的皮膚,眼眸裡有著對她的呵憐。“雪兒,你剛才說你沒有朋友,難道不當我是你朋友嗎?”

    “你?”雪芬霧氣彌漫的眼眸裡,突現一絲陽光,她喜悅地凝望她,“你願當我的朋友?”

    “我以為我們早是朋友了。”她真誠地道。

    “春天……”溫郁的潮流在雪芬胸口湧動,眼裡有灼熱的感覺。她訝異地眨眨眼,感覺到眼眸裡的濕熱。這種奇異的感動,令她一時失措,她掙脫她的懷抱,轉移話題掩飾。

    “你有沒有算過剛才我們開車到成功,一路行來經過多少座橋?”

    春天體會到她不習慣這麼赤裸裸的情感宣洩,順著她的問題回答:“我沒有算過,花東公路的風景真是美,來來回回幾趟,還是教我看的目不轉睛,根本忘了數。不過,上回吉魯特不是提過嗎?沿途所經的橋梁大大小小不下四十余座哩。”

    “嗯,而且每座橋都有小故事,吉魯特還真會扮。對了,你想通‘水往上流’的奧秘了嗎?”

    “水往上流”是位於都蘭村南方舊台十一號公路旁。只是一條灌溉渠道的流水由低處往高處流的景觀,居然蔚為奇觀。

    春天莞爾回答:“我是很想想通,可是早就從一本書裡看到答案了。那只是因為旁邊的景物傾斜度大於路面,而造成的錯覺。”

    “唉,你倒是看了很多書。小舅舅也喜歡看書唷。”

    “哦??”春天倒看不出來凌志燁是那種有閒情逸致埋進書堆裡的男人。

    “真的。”雪芬強調。“我在他房裡擺了一套你的作品,他有翻唷。”

    這算什麼?春天嗤之以鼻。搞不好是那家伙無聊,隨便翻了一下,就算在看書?

    “別提他了。雪兒,你要不要一道到甲板上?船好像慢下來了。”

    “一定到外海了。”雪芬拿著望遠鏡張望了一下。“我還得戴上帽子,多塗一點防曬油。”

    “我也擦一些好了。”春天倒不怕曬黑,可是每次曝曬過度,她的皮膚就會發癢,那滋味可難受的很。“我擦頸子跟足踝就行。瞧,我這件長袖襯衫還是AV防曬的,穿長褲也不怕會曬到大腿。雪兒,你今天該穿長褲來。”

    “我沒帶長褲。”雪芬撫了撫身上精致的長袖薄紗洋裝,瞄了一眼春天帥氣的打扮。無袖T恤搭麻紗長褲,外罩著她所謂的AV防曬襯衫,看起來十分中性。

    兩人擦好防曬油便離開底艙。陳船長和穿上潛水裝的凌志燁在甲板上。

    “小舅舅要潛水。”雪芬解釋。

    “他要潛水,還把釣具擺上,要我幫他釣魚。”陳船上笑開一口白牙。

    “會不會有危險?”春天擔憂地道。

    凌志燁看了她一眼,眼神專注而深刻,看得春天心跳不規律起來。他戴上防水鏡,向陳船長比了個OK的手勢,翻身跳進水裡。

    春天和雪芬站在船舷處張望。

    “小舅舅是潛水好手,很有經驗的。”雪芬拉著春天離開船舷,要她拿起望遠鏡。“我們還是找找有沒有海豚或是鯨魚的影蹤吧。”

    “嗯。”心不在焉地拿著望遠鏡亂看,春天始終掛念凌志燁的安危。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令人有度秒如年的煩躁感。干嘛替他擔心?他又不是她什麼人!可是十年修得同船渡,大家好歹也有“同居”之誼。況且凌志燁若給鯊魚咬去,雪芬定然會很傷心,而她也會跟著難過,若再見到血肉模糊的屍體,搞不好得作一年噩夢。

    這麼一想,雞皮疙瘩全冒起來,外加心裡難受的想翻胃,好在志燁從海面浮出,俐落地游到船邊爬上來。

    “不錯哦,給你抓到兩尾山猴仔。”陳船長接過志燁手中的網子贊歎。

    “什麼叫‘山猴仔’?我看就像龍蝦嘛。”雪芬好奇地問。

    “這是原住民話,同樣是龍蝦的一種。‘山猴仔’肉質肥又嫩,不是那麼容易抓到。志燁的運氣不錯,我們今晚有口福了。”陳船長笑道,把兩尾頭部色彩斑斕的龍蝦放進大水箱裡。

    “你有釣到什麼嗎?”志燁回船艙挽掉潛水服,黑色的絲質襯衫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一身則是件短褲。春天被他自然流露出的男性魅力震懾住,雙頰緋紅,移不開視線。

    “釣到一尾二斤多重的旗魚。”

    “我下去有半小時了吧,才這麼點小收獲?”他不滿地道。

    “沒辦法。”陳船長攤攤手,促狹的眼光轉向船上的兩名女性。“我肩負護花的使命,哪有閒情逸致管釣魚的事。”

    “陳船長的魚餌好幾次被吃光光。”雪芬乘機取笑。

    “魚可沒有兩名美女重要。我忙著注意你們的安危,哪管得了魚呢?”陳船長哈哈大笑。

    志燁悶哼一聲,敢情他沉浸在五色繽紛的海底世界,陳船長也沒閒著,眼睛忙著追逐美女啊。想也知道捕捉住他眼光的美女,絕不是雪芬這位千金小姐,八成是看春天的多。

    這麼一想,心裡更不舒服了。譴責的眼光如一陣狂浪卷掠向春天,又狠又准的幾乎教她滅頂,連帶捕捉到她望向他的著迷,這讓志燁莫名高興起來。

    “來,我教你釣魚。”他不由分說跨了兩大步到她面前,捉住她的手帶到架好魚具的甲板。

    “我……我不會釣魚。”從他粗糙掌心中傳來的麻熱電流,令她不知所措。寫了數年的言情小說,還是頭一次體會所謂的麻熱電流,原來是這回事,還電的她心髒怦怦狂跳,所有的感覺全提至最敏銳的狀態,甚至他呼吸裡的溫熱都能感應到,實在是怪異至極。

    “就因為不會,才要教你啊。”志燁好整以暇地道,眼裡有著春天少見的溫和。“你一次都沒釣過魚嗎?”

    “也不是。有次去普吉島,跟著去海釣,結果沒釣到魚,還被同船朋友的魚鉤鉤到手。”或許是難得的和平,讓她敞開心,像朋友一樣訴說。

    “哪一只手?”他深沉眼光裡的溫暖光芒,令她不自覺地將曾受過傷的手指伸過去。志燁握住她柔嫩的玉指湊到眼前,灼熱的呼吸拂著她指間的肌膚,志燁溫柔而珍愛的輕撫讓春天有幾分妒嫉手指所受的寵愛。

    “還疼嗎?”他柔似情人耳語的呢喃,專注的凝視,如一帖古老的迷咒罩住她。春天仰頭看他,這麼近的距離下,他俊朗的五官更加端秀迷人,一綹不馴的發絲隨著海風吹拂在他額上飛舞。而那雙從卷曲綿密的眼睫間洩漏出來的溫暖光束,更教她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還疼嗎?”他更加靠近她,帶著海水味道的男性氣息,迷亂了她的理智,眼皮沉重了起來,粉嫩的朱唇像花兒般開放。

    斯情斯景,美麗浪漫如夢。她甚至忘記曾把他當成“夢中仇人”,一徑沉醉在志燁的魅力中。

    他就要吻她,就要吻她嗎?除了女性的直覺外,還有逐漸接近中的那股熱力,她知道他就要吻她了。

    生命中的第一個吻,在碧海藍天中,在一艘游艇,甚至在兩名同伴之前——她管不了這許多。生平第一次,想要任性地放縱自己,想要感受吻的感覺。就這個男人,這個她有點討厭、卻更加喜歡的男人,她只想在現在感受他的吻。就是現在!

    釣桿在這時動了一下,嘎嘎聲響不斷,釣線失速地被往前拖。志燁機警地掣住卷筒,全神貫注在新的發現上。等吻許久的春天,被他興奮的聲音喚醒。

    “快,釣線被用力拉扯,看來是條大魚。”他一只手迅速滑過她身後,繞到她前面捉住她的手一起放在握把上,眼中射出狂野的熱芒。

    “你是我的幸運女神!”志燁笑得合不攏嘴來,“你一來,魚也來了。”

    而她的吻——飛了!

    春天不曉得該生氣還是松口氣。此時理智全回來了,自覺剛才的輕佻莽撞,但免不了若有所憾。一尾魚比吻她重要,看來她是徹底的失敗,比魚還沒魅力。她不是滋味地想。

    “拉緊,我們一起把魚釣上來。”

    朝她射過來的鼓舞光芒,還有他話中的將她視為一體,都讓春天感染了他的興奮,投入他與魚奮戰的抗爭中。

    這尾魚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厲害,志燁想收緊線軸,卻遇到頑強的抵抗,連游艇都被拉扯得劇烈晃動。陳船長趕緊回駕駛室操控,雪芬在一旁加油。春天則身處戰區,和志燁同一陣線,感受到他的力量和那股不屈服的征服欲。

    逐漸的,水底的魚和他們的距離在志燁收緊線軸的努力下縮短。海浪在魚兒的掙扎中翻騰得更厲害,有驚濤裂岸之勢。突然,龐大的陰影自巨浪中躍起,春天的眼睛瞪大,尤其是在看到白森森利齒含住的數尺長魚屍,腎上腺素急速升起,手腳發軟。

    “是……鯊魚……”雪芬的聲音被風打碎傳進他們耳裡。

    當那尾大鯊魚潛入水裡,再度從波浪中升起,距離他們的船身只有幾尺距離,閃著白光的利齒幾乎要撲向他們。志燁迅速放開線軸,讓釣線再度被拉開,然後他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把小刀,迅速割斷釣線,讓危機遠離。

    “沒事了。”他擁抱住仍顫動不停的春天,將她嬌軟的身子完全裹進懷裡,低聲安慰。

    這一刻,兩人的心緊緊相依,有著從鬼門關共同轉一圈的患難與共。他們曾與死神如此接近,又平安無事地存活,沒有比活下來擁抱彼此更美好的感覺了!

    火焰在緊貼的皮膚下面滾燙地流,某種莫名的溫暖情愫漸漸在兩人心中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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