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哈啾,哈……」連打了十幾個噴嚏仍沒有稍微緩和的跡象,皇帝蹙眉喝下一劑藥汁,不理會御醫要他躺在床上休息的忠告,打著噴嚏往養華軒而去。
他一日不見新晴,便覺得人生沒有意義,人尚未到養華軒,噴嚏聲已到,沿路的宮女、內侍此起彼落地跪下見禮,唯獨在房裡的俏佳人,仍像沒聽到似的,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唉!自她清醒後,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沒想到失憶後,仍是這般討厭他。難道他真長了張討人厭的臉嗎?
皇帝摸了摸瘦削的臉頰,雖不及杜玉笙俊美,但也稱得上英氣逼人、倜儻不群,為什麼新晴不喜歡他?
他哀聲歎氣地通過宮女替他掀起的簾幕,日思夜想的俏佳人正嫻靜地坐在桌前捧書閱讀。
他待在原地欣賞她螓首低垂、眼光專注的俏模樣,吞嚥了一下口水,緩緩走向她。
走到她約三尺的地方,便見新晴抬起頭,一雙冷冽如冬天寒風、晶瑩似冰的眼眸朝他望來。
「新晴……」他尷尬地一笑,身體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往日她雖然對他不太理,卻沒有過這麼多的敵意和怨恨,他被瞧得心驚膽寒起來。
「是你。」新晴微微一笑,收斂眼中的敵意,又低下頭去。
「你在看什麼,可以告訴朕嗎?」他忍住鼻端的騷癢,坐在她身邊討好地道。
「你想知道?」新晴語帶嘲諷地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文章,可不是你尋常看的聖人之言。」
皇帝蹙了蹙眉,覺得新晴的話中帶刺,是不是他太多心了?
「無妨。」他挑後凝視她。
新晴又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書,接過宮女遞來的熱茶,啜了一口才道:「我在看一篇叫『韓朋賦』的文章。它原是出自晉朝干寶『搜神記』卷十一,在唐代又改寫成更具神話色彩的故事。」
「朕沒聽過。」
「我不是早說過這是不登大雅之作?你是個日理萬機的帝王,又怎麼可能會看呢?」
這次皇帝明顯聽出她話中的嘲諷的意味非常濃厚,是因為他沒聽過這個故事,才惹她生氣嗎?
「聯不記得宮有這種書。」他試探地問道。
「是嗎?」新晴無辜地眨眨眼。「也許是我帶進宮的。
「你……帶進宮?」皇帝驚詫的看著她,瞳孔畏懼地縮緊。她記起來了?
「是啊。若是宮裡真的沒有,鐵定是我帶進宮的,不是嗎?我昨天翻了些雜物箱,發現好些看起來挺熟識的東西,這本書就是其中之一。」
皇帝聽她這麼說,稍微放了心,但立刻又屏住氣。他發現新晴身上的衣物不再是他賜下的宮裝,而是她帶進宮的平民服飾,整顆心不由得又懸吊起來。
「你這身衣服……」
「哦,這個啊……」新晴淡漠地一笑,看了一眼身上的粉色絲羅。「我發現我比較喜歡這種顏色、款式的衣裳,反正我也不出門,屋裡又很暖和,穿這件衣服也不覺得冷。」
「你不喜歡朕賜的衣服?」他不服氣地道。
「滿屋子都是金色、黃色的,你不覺得有點像那個嗎?」新晴為難的語氣、不屑的表情,令皇帝頓時領悟到……
什麼嘛!她居然把天地間最尊貴的顏色視同鄙賤、粗俗的糞便!皇帝氣得臉色發青,無奈這位俏佳人的眼光緊鎖在書上,瞧也不瞧他一眼。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又開口問:「那個故事很有趣嗎?瞧你看得津津有味。」
「是個挺有意思的故事。」她頭也不抬地說。
「說給朕聽,聯想知道。」
「好吧。」她合上書,眼光筆直地射向皇帝。
好一雙皎若琉璃、清澈如水的眼眸,皇帝在心裡讚道。在這樣聖潔、明亮的眼光下,頓時令人覺察已身的污穢。不,他怎麼可能污穢?只是有些心虛,更顯示出景爺愛慕之心罷了!
「話說有個叫韓朋的,娶了個德才兼備的美麗妻子叫貞夫,兩人恩愛逾恆,但韓朋成婚不久便到宋國當官,過了六年都沒回家。貞夫因思念他,寫了封信婉轉陳述相思,可是這封信又不知道要怎麼寄到韓朋手中。於是貞夫對信默禱:『意欲寄書與人,恐人多言;意欲寄書與鳥,鳥恆高飛;意欲寄書與風,風在空虛。書若有感,直到朋前;書若無感,零落草間。』」
「後來呢?」皇帝越聽越覺得有意思。
「後來這封信神奇地來到韓朋面前。韓朋讀後,十分感傷,將信藏在身上,卻不慎遺失,結果被宋王撿到。」故事說到這裡,新晴停了下來,眼光漸轉凌厲地瞪向皇帝。
「撿到後又怎樣?」皇帝有些畏懼的問。
「如果你是那個宋王,你會如何?」新晴微笑反問。
「自是被那封情意纏綿的家書所動,放韓朋回去見貞夫羅。」皇帝大方地說。
「是嗎?」新晴優美的唇抿成一抹不信任的嘲弄,悅耳的嗓音像空谷中的冷泉般冷冷作響。「可惜那宋王沒有皇上的成人之雅,反而對信中的情辭的深摯優美生出覬覦之心,派出三千侍從前去奪取貞夫。
「奪貞夫?」皇帝心裡又驚又疑,不明白新晴提起這個故事,是在影射什麼。
「是啊。」新晴似寒玉般的眼眸幽幽的望向遠方,嘴角噙著一縷飄忽難測的笑意。她的語氣客觀地不帶絲毫個人情感,卻又尖銳的令皇帝坐立不安。「那宋王一見到貞夫光華照徹九千餘里的絕色容貌,喜歡不盡,立刻封她為皇后,然而貞夫卻憔悴不起,並直告宋王:『妾是庶人之妻,不為宋王之婦。』那宋王老羞成怒,打落韓朋的牙齒,罰他做薇台的奴工。貞夫藉機探望正在飼馬的韓朋,韓朋卻以為如今和貞夫是貴賤之別,便羞恥地用草遮住了臉。貞夫撕裂裙子寫封血書射給韓朋表明心意,韓朋看完信後自殺而亡。」
「信裡到底寫些什麼?為什麼韓朋要自殺?」皇帝焦急地問。
新晴沒有立刻回答,先朝皇帝微微一笑,才接著往下說:「韓朋死後,貞夫請宋王予以厚葬。宋王命人掘了百丈深的墓穴,貞夫趁到墓穴憑弔時,躍下洞穴殉葬韓朋。」
聽到這裡,皇帝面如土色,已知那信中的內容必是貞夫邀韓朋殉死的隱喻。那韓朋也真是夠癡,居然相信貞夫會為他拋棄一切榮華,共赴黃泉,可是貞夫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但新晴說這段故事的真正用意為何?是在暗示她和玉笙的感情就像貞夫的韓朋那樣堅貞嗎?如果他真逼急了他們,他們是否也會學貞夫和韓服那樣殉情?
這些想法電光石火般在他腦中掠過,他還來不及做出結論,新晴帶著蒼涼的柔和聲音再度響起。「那時大雨如注,等到宋王派人下搶救過,已不見貞夫、韓朋的屍首,只餘青、白石各一。宋王命人將兩顆石頭埋在道路兩旁,不久居然各生出桂樹、梧桐,枝葉相籠,根莖互連。宋王又命人砍倒,有兩小枝落水,變成一對鴛鴦,高飛而去,只剩下一根羽毛。宋王拿羽毛來指拭身體,竟發出燦爛的光彩,但指到頸子上時,宋王的頭卻掉了下來……」
「放肆!放肆!」皇帝突然驚恐交加地大喊,守在廳外的內侍聞聲惶恐地奔了進來。
新晴拿著那雙晶亮眼眸純真地瞧著臉色青白的帝王。
「放肆什麼?宋王嗎?」她甜美地問。
「你……」皇帝指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分明是在威脅他!但她不是失去記憶了嗎?皇帝驚疑不定地審視那張俏麗的容顏,從那雙坦率而無偽的眼眸中,瞧不出一絲端倪來。他蹙起眉,想逼問她,又害怕聽到肯定的答案。
在這種矛盾的心態下,在內侍茫然的惶恐中,在新晴純真不解的眼光注視下,他尷尬地漲紅瞼。他太莽撞了,只是個故事而已,卻讓他失去理智。他勉強咧開唇角,語氣淡漠地道:「這個故事簡直是荒謬極了,根本是鬼話連篇。
「是嗎?」新晴的眼中露出一抹同情,「我倒不這麼認為,古往今來,多少帝王仗著自己的權勢,強佔臣的妻子。我想寫出這篇故事的文人,不過是藉著這神話般的結局,來表達出內心的憤懣罷了。因為,平凡而渺小的百姓,根本沒有力量對抗帝王,只能任人欺凌罷了。韓朋和貞夫雖然得以殉死,但他們心中的幽恨若不能藉著宋王的人頭落地,又如何平復?像昔日的息候和他的夫人姚氏雙雙殉情,也只落得此恨綿綿不絕的感歎罷了。」
「朕並沒有……」皇帝心虛的想反駁,但新晴卻不予理會。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真愛不可能屈服在強權之下,總能找到空隙鑽出來,宣洩這份情意。不管宋王如何做,還是分不開韓朋和貞夫,他對貞夫再好,她心裡還是只有韓朋;他縱然能得到貞夫的人,卻是永遠得不到她的心。」
「你……別說了!」皇帝氣餒的道。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纏綿的情意,無極的相思,就算不能宣洩於口,堆積在心底只會醞釀更深濃的感情。感情就像風一樣自由,無法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就算你用圍堵的方式,風還是能鑽入隙縫滲透進來。我想以皇上的智慧,應該不難參悟。」
「你……」
「皇上,」明媚的瞳眸真摯地看向表情絕望的他,她的眼光充滿懇求,教人難以抗拒。「男女之情絲毫勉強不得。皇上得三千佳麗的愛慕,又何必強要一個滿懷怨恨、心有所繫的郁新晴呢?您是天之驕子,該有壯士斷腕的智慧,請您不要再自誤誤人了!」
聽到這裡的皇帝,有如墜落萬丈深淵般絕望。一切都明明白白地顯示在眼前,她恢復記憶了,而且心意不變。這些日子來所有的癡心妄想頓時成了泡影,淒涼的寂寞、絕望的空洞所組成的逼人寒意襲回肢百骸,再多的深情也感動不了她那已被杜玉笙佔據的心。
強烈的傷痛讓他興起與宋王同樣的怨恨,他不止想打斷杜玉笙的牙齒,他甚至想毀了那張俊容和他的命!
「為什麼?為什麼?」他緊緊地握住拳頭,咆哮的質問。
新晴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凝視他,片刻才淡淡回道:「皇上能不呼吸、不喝水嗎?這本是自然之事,皇上又何苦作繭自縛。」
皇帝聽了一怔,嘴角露出苦澀,「好個作繭自縛!」他一擺衣袖,轉身大步離去。
新晴仍坐在原位,也沒起身相送,只是合上眼瞼,發出深沉的歎息。
☆ ☆ ☆
當武威親王朱麒從鎮國將軍府的馬車走下來時,覺察到前幾次造訪時的愁雲慘不知在什麼時候消散,替代的是一股活潑、歡躍的氣氛。
他納悶地被郭冀迎往書房,才走幾走,便聽見迴廊處傳來嬌嬌嫩嫩的女子笑語聲,走上前一瞧,立刻被眼前一張張麗似春花、燦似秋月的俊男美女臉蛋給看傻了。偎依在丰神俊朗的楚行雲懷裡、正往他這方向瞧的美女,不就是他這幾個月來為之神魂顛、日夜奔波的郁新晴嗎?朱麒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表情充滿驚喜。
「新晴……」
若不是郭冀及時拉住他,他就要衝到人家面前,當著楚行雲的面,將美人一把抱進懷裡了。而他真敢這麼做的話,後果堪慮啊!
「你幹嘛拉住我?」他一臉不悅地對郭冀吼道。
「我這是在救你一命。」郭冀一副他不識好人心的模樣。
「什麼意思?」朱麒不解地問。
噗哧的嬌笑聲自行雲身後傳來,青黛拚命控制著想上揚的唇角,朝朱麒淘氣地眨眨眼。
「王爺,請容我介紹。我大哥你認得嗎?」見朱麒不耐煩地點頭後,她才說身旁的美女,「另外這位是我大嫂……」
「新晴什麼時候成了你大嫂……」
「她不是新晴,是新晴的孿生姊疏影。」郭冀同情地拍拍朱麒的肩,他也曾將新晴誤認為疏影。這對姊妹花實在太像了,難怪朱麒會認錯人。
「新晴的孿生姊姊?」朱麒狐疑地撞上前確認。那張粉光脂艷的俏臉分明和新晴一模一樣,就連那巧笑嫣然、美目流轉的嫵媚模樣,也與新晴毫無軒輊。但定睛再瞧,卻發現眼前的美女略比新晴豐腴嬌饒,眉目間有股勃勃英氣。一抹慧黠、淘氣在眼波間流轉,令人整個心也跟著著活了起來。
「什麼王爺嘛,瞧得口水都要出來了。」不屑的輕嘲自行雲夫妻身後的一群人裡傳了出來。
朱麒不悅地瞪視那個方向,眼睛又是一亮。以杜玉笙為首的那群帥透了的男子們就不用多說了,倒是有幾個沒見過面的亮麗女性值得他注目。
其中有個艷麗、成熟的少婦正親熱的偎依在賀飛白懷裡,論其風流裊娜體態、美艷若英苑仙葩的姿容,以及十足女人味的動人風采,當屬他見過的女人中的第一位。所謂的媚骨天生、絕代尤物,大概指這種女人吧。
「喂,小心眼珠子掉下來!」火藥味十足的斥喝聲傳來,惹得朱麒不高興的看向出惡言的小女子。
只見她身材嬌小,看來極為柔弱,卻裝出一副橫眉豎目的凶婆子模樣。圓滾滾的眼睛拚命張大,紅潤的櫻唇氣憤地嘟了起來,那模樣有說不出來的嬌俏可愛。
小辣椒!朱麒輕視地瞇起眼睛。
「哪裡來的潑辣貨?」
「你說什麼?」夢依憤怒地大嚷,完全忘了閨閣風範。「你這個好色鬼!居然敢於蔑視本姑娘!
「你……你放肆!居然罵我……」朱麒氣得說不出話來。
「本來就是好色鬼!若不是你強搶新晴,我們也不用勞師動眾地從江南趕來這裡。明明就是好色鬼,還不肯承認?」她鄙夷的眼光看得朱麒做賊心虛起來。
「我……」
「好了,夢依。王爺早已知錯,你就別拿這件事責備他了。」飛白寵溺地摟住妹妹的肩,這舉動竟讓朱麒瞧得有些礙眼。
「喂,我可是替你出氣,你看見他剛才盯著嫂子的眼光啊!」夢依嗔道。
「哎呀,那是你嫂子嘛,也難怪王爺會看得目不轉晴,我這個做人家丈夫的可是很榮幸喔。」
「你啊!」面對兄長的寶氣,夢依也只能無語問蒼天。
「好了,大伙先進屋再說吧。」郭冀招呼眾人進書房,原本寬敞的房間立刻給擠得塞塞起來。
在僕人送香茗離開後,郭冀先將朱麒沒見過面的遠方來客做了一番介紹。朱麒注視著年紀最長的趙天風溫文爾雅、英華內斂的古樸的容貌,從那雙深如大海、露出智慧光芒的眼眸中,瞧出這位中年人果然是器宇不凡,是武林第一奇才的架式。
「王爺,我已經將目前的情勢跟大嫂說了,我不知道宮內是否有什麼新發展?」青黛開門山地詢問。
「嗯……」朱麒依依不捨地將看向疏影和無情這對絕色姊妹的眼光收回來,心裡頗有相見恨晚的遺憾。怎麼名花有主了?倒是那個姓賀的潑辣貨,都到了適婚年齡還沒嫁出去。「聽說皇上今早氣沖沖地離開養華軒,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誰敢惹他生氣?」郭冀納悶地問。
「不用說,一定是新晴。」疏影若有所思地道。
「可是這些日子來,新晴一直和皇帝和平共處啊。」青黛的語氣充滿疑惑。
「別忘了你曾安排玉笙進宮。新晴見到玉笙,再多遺忘的事也會記起來的。
「晴姊。」玉笙聽見表姊這麼說,心情頓時激動了起來。不枉他十七年來的癡情,唯日月明鑒的真心,就是這般堅定不移的愛喚起晴姊塵封的記憶嗎?晴姊,你知道我對你的相思有多深嗎?
「玉笙,你別擔心,以疏影的機靈精怪,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將新晴救回來。」飛白安慰坐在身邊的玉笙,卻惹來疏影淘氣的一瞥。
「姊天對疏影的謬讚,真讓人不敢當。
「哪裡,哪裡。」飛白急得冷直冒。只有天才知道他這小姨子有多難纏,每次見面必拿他當猴兒耍。
疏影不予計較地轉向正題。「如果新晴真的如我預料般的恢復記憶,並和皇帝鬧翻了,救她的事便得快馬加鞭進行。」
「是啊,聖意難測,誰也料不準皇上打的主意。」青黛憂慮的說。
「這皇帝怎麼這般的不講道理!」夢依氣憤的開口,「難道都沒人能制他嗎?」
「本來皇后有意請太后出面,但太后近來身體不適,所以不敢開口。」青黛回答。
「太后?」疏影心裡一動,眼光轉向朱麒,美麗的菱唇微微往上場,綻出嬌迷人的笑容。「王爺應該知道太后的病情吧?」
「嗯。」朱麒輕應了聲,顯得有些意亂情,若不是賀夢依及時飛來的一道白眼,他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才回得過神。「其實御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來只是一般的風寒,後來卻演變成頭昏腦沉、全身無力、身體冰冷,雖然不斷喂以人參之類的滋補藥材,無奈太后的病勢日漸沉重,臉色青白得好像精血都被吸乾似的,身體也瘦得不成人形了。」
「這是什麼病?」疏影蹙了蹙眉,看向義父趙天風詢問。
趙天風也蹙攏眉,不得其解。「除非親自診斷,否則光聽這樣的陳述,實在想不出來。」
「嗯。」疏影點了點頭。
一旁的夢依見兩人的心思都放在太后的病況,似乎把新晴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心裡急了起來。她個性天真熱情,喜惡強烈,雖然為玉笙癡戀新晴,將未婚妻青黛拋在一邊的事,對新晴不太諒解,但青黛既然都能體諒兩人的感情,最後也覓得美好歸宿,她對新晴的不滿自然也如船過水無痕般消失,最初見到新晴時的好感,一古腦兒回到心裡。
「疏影,你管太后的死活幹嘛?新晴才是最重要的,你倒是想個辦法啊!」她口氣很沖地喊道,引來朱麒頗不以為然的白眼。
「她說的是什麼話啊?簡直是大逆不道!難道太后的死活就不重要嗎?朱麒心驚地想。不過反過來想想,對夢依等人而言,新晴的確比太后重要。但她的態度實在令人不悅極了!
疏影對夢依態度不以為忤,微微一笑道:「法子是有,只是我正在考慮要用哪一個。」
眾人聽了頓覺臉上無光,他們在京師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好法子,人家才來幾天,卻琢磨起要用諸多計謀中的哪一個,這有天理嗎?!
「你不會真要新晴詐死,或是是毀她的容吧?」夢依不滿地問。
「現在想想,倒覺得非上策。」疏影閒適地回答,眼光轉向朱麒,「我有個法子,但需要王爺幫忙。」
「夫人清說,有需要本王效勞之處,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我聽郭冀說,錦衣衛的統領是王爺的親信,想必王爺對這宮中的戒備情形十分瞭解。
「你的意思是……」朱麒一臉為難的模樣,這落在夢依眼裡,成了不屑的怒哼。
「說什麼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膽子不大,就別說啊!」夢依的冷言冷語,聽得朱麒一臉鐵青。
「我只是不明白楚夫人的用意而已,這跟膽子有什麼關係?」他惱怒地瞪著她。
「是嗎?」夢依朝他不屑地做了個鬼臉,氣得朱麒火冒三丈。
「王爺。」疏影適時一句嬌呼,熄滅了朱麒的心頭火。「疏影無意為難王爺,只想王爺給個方便,讓疏影能夜探後,順利見到新晴。疏影保證絕不會給王爺惹麻煩。
「這……」
「疏影,你不妨將計策說明,好讓王爺放心。」趙天風對義女道。
「好。」疏將心中構思的計謀說了出來,聽得行雲臉現憂慮,明知疏影是勢在必行,但心中的牽掛怎麼也放不下。
☆ ☆ ☆
一入夜,氣溫急速下降,還好屋裡有小火盆,炕上的被褥溫暖乾燥,將嚴冬的寒意盡數驅離。
疏影坐在妝台前梳理那頭又密又黑的秀髮。光滑的銅鏡鏡面上,反射出行雲蹙攏著濃黑秀長的眉毛、坐在椅子上凝視她的憂心模樣。
她輕歎口氣,轉身面對夫君。
「行雲,你不必擔心我。」
行雲沒有回答,只用那雙藏著擔憂和無奈的漆黑眼瞳深地瞅著她。疏影被眼光看得一顆心激動不已,夾雜著自責的愛戀像火般的燃起來。
「行雲——」她哽咽一聲,進入他溫暖的懷抱。
行雲摟住她嬌軟的身軀,數日來為顧念她產後的虛弱而刻意壓抑的情慾整個竄燒起來,他將頭埋進她泛著香澤的頸窩,深深的呼吸、再呼吸。
「我知道你不願意我涉險。」她低低柔柔的呢喃直接鑽進他脆弱的心防。
行雲收緊手臂,迎向她嬌艷無比的麗容,眼瞳越發地深沉、漆黑,帶著無言抗議的意味。
「行雲……」她嘟起紅唇,水盈盈的眸光說不出的嫵媚,溫郁的柔情交織著火熱的激情在行雲心潮裡泛起,他無法抗拒的攫住她誘人的紅唇,深深地吸吮。
「你這個磨人精,為什麼總讓我擔心?」他暗啞的埋怨聲中帶著難言的渴望,啄弄著那張動人的嬌顏。
「我不是故意的。」她喘息道,水眸可憐兮兮地眨動。「新晴是我妹妹,我有義務保護她、照顧她。」
「那我呢?你就不管我了嗎?」行雲醋意甚濃的繃著臉。
一抹調皮的笑容漾在疏影的唇邊,「傻氣。」她伸出纖纖玉指輕點他的唇,眼中充滿難言的愛憐。「怎麼跟新晴吃起醋來了?你曉不曉得你追求我時,新晴在我面前替你說了多少好話?你還好意思吃她的醋。」
「我不是……」
「噓!」她輕點著他的唇瓣,纖美溫潤的紅唇輕軟濕潤的潛移在他的嘴唇四周,就是頑皮地不碰他的唇。
「疏影……」行雲受不了這般甜蜜的折磨,飢渴的捕捉妻子柔嫩的唇瓣,達成她挑逗的目的。
疏影順從地待在他懷裡,熱情地反應著。
「疏影……」他粗重地喘息,好不容易才移開唇,抵著她光潔的額頭凝視她顫動的紅唇。「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你要進宮代替新晴,難道一點都沒考慮到我的感受?你該知道我會像玉笙一樣擔憂、相思難耐,為何還要這樣折磨我?」
「行雲,若不是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我也不會讓你受苦。」疏影真誠的解釋著。「根據青黛的描述,皇帝對新晴的癡念沒那麼容易斷絕,而咱們又是有家有業的人,能拿千餘的口的人命跟他硬碰硬嗎?所以我才想將太后的病治好,到時候有皇后當說客,一定能說服太后看在我的救命之恩份上,出面成全新晴和玉笙。」
「太后也知道是得了什麼怪病,你有信心一定能治好嗎?」
「你忘了我還有義父嗎?」疏影笑答,「若是連義父都治不她的病,我看太后也沒救了。到時候我就用最下策的那招,服下義父的特製的藥丸,詐死瞞過皇帝,然後你們就可以把我帶回家葬了……」
「不准你胡說!」行雲不依地啄了她的唇一下做為懲罰。
「只不過這招並非良計,因為新晴和玉笙將必須隱姓埋名,說不定還得遠離江南才能瞞過皇帝的耳目。你也知道我們姊妹好不容易相聚,我才捨不得讓她和玉笙過著形同被放逐的生活呢。」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去涉險?」
「這根本不是什麼涉險。憑我的智慧和武功,那個皇帝為難得了我嗎?放心好了,我不給他苦頭吃,他就該高呼祖宗保佑了!」她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啊!」行雲寵溺地以鼻摩挲著她,很快又沉溺在嬌美動人的笑靨中,心跳逐漸加快,虎掌愛撫著那生產過後更具女人味的玲嬌身體,略帶羞澀的邀請和渴望。
「你的身體……」他猶豫了起來。
「它已經準備好等待你。」她主動迎向他,打算給她一個最火熱的夜晚做為補償。
行雲無言地投降,將她抱到床上,拉下床帳,輕輕柔柔地覆蓋住那嬌軟得不可思議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