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善惡洗了一個充滿玫瑰芬芳的香浴澡。
雖然玫瑰存在地球已有七十萬年的歷史了,但他這個年齡跟玫瑰相比宛如嬰兒的魔鬼之子,卻還是頭一次嘗試拿它泡澡。
這當然是薔薇的主意。
她說玫瑰是上好的美膚聖品,連埃及艷後都用玫瑰來保養她的雪肌玉膚。這一點他是相信的。他親眼見過埃及艷後的寢宮裡鋪滿玫瑰花瓣,還用提煉好的玫瑰露和玫瑰油來寶貝她那身吹彈可破的皮肉。
不過話說回來,他都不曾為埃及艷後這個大美人心動過,怎麼會拜倒在薔薇這朵蒼白的英國玫瑰裙下?
太不可思議了。
他滴了幾滴薔薇硬塞給他的玫瑰油,抹在皮膚上。
據說這麼做有收斂毛孔、保濕的作用,而且還可以防止斑點和皺紋的出現。
在他法力未完全恢復前,他只得學人類以人工保養品來維持青春。希望有效。
他朝鏡中人扮個鬼臉,自從失去法力後,他發覺自己愈來愈像人類了。以前他從不在意美貌的,現在卻學人類保養起來。這還不算什麼,最墮落的是,他竟然讓感情凌駕於理智之上,成了標準的情緒性動物。
似乎只要有薔薇這個小東西在身邊,他就會變得不像群魔景仰的地獄二王子,而被情緒所主宰。
善惡輕歎了口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俊臉如今卻覆上淡淡的憂愁。在法力未恢復之前,他還是留在漢姆萊伯爵府吧。和薔薇的事,就等到法力恢復之後再來傷腦筋。
有了這樣的體認後,他推開房門逕行下樓。
下午薔薇帶他參觀宏偉大宅的記憶仍深深刻印在腦中,他決定在晚飯前來個小小的探險,看看能不能多吸收些邪惡的氣息充實空虛的魔體。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顯然地,伯爵府裡除了吉娜和珊蒂為情所困產生的仇恨情緒外,其他僕人全是樂天知命、篤信上帝的傢伙,連工作時都是和樂融融,教善惡想吸口邪惡氣息的願望都難以達成。
接下來的兩天,善惡在這種和樂安詳的氣氛中,悶得險些發瘋。好在薔薇及時向伯爵請求出外逛街,讓他暫時脫離這座漲滿親密和悅氣氛的快樂囚牢。
★ ★ ★
位於倫敦市區西北方麗品公園內的瑪莉皇后玫瑰園,每個角落都瀰漫著賞花者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愉悅感,令善惡深刻的領悟到愛花的人不會變壞的道理。
他險些悶死在飄浮著玫瑰甘甜香氣的花園中,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玫瑰花香熏死的魔鬼。
他微嘟著唇,臉上明白地寫著「我不快樂」。在薔薇保證下一個地方會更好的勸誘下,他不情願的坐進漢姆萊家豪華的加長型勞斯萊斯轎車內。
沿著河濱大道朝市中心前進,商業氣息濃厚的摩天大樓櫛比鱗次地倒退成窗外的風景,善惡的心情漸漸轉好。憑著敏銳的魔鬼之鼻,他可以嗅出邪惡的氣息愈來愈濃厚,他們正往罪惡的淵藪接近。
倫敦,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正和地球上的其他大都市一樣,凡人口愈密集之區,道德也愈低落,犯罪事件自然增多。尤其是在濃霧瀰漫的夜間,一股涼人背脊的恐怖氣氛籠罩住這個城市,駭人聽聞的殺人案件佔據在想像力豐富、喜歡自虐和虐待人的文人腦中,發酵成以倫敦為背景的諸多偵探、兇殺小說。
柯南.道爾在這裡創造了大偵探福爾摩斯,而P。D。詹姆斯卻以同樣的背景塑造了可怕的開膛手傑克。膽小的異鄉人,在霧夜裡會被自己豐富的想像力嚇破膽,或是被好惡作劇的魔鬼整得魂飛魄散。善惡想起一百年前他曾在倫敦的一場大霧中充當過嚇人的魔鬼,像幽靈般跟蹤潛行於霧中的罪犯,在他們意欲犯事時,突然現身扮出猙獰的面孔嚇死他們。
如今想起來,那情景仍能取悅他。他綻出像嬰兒般的純然愉悅,笑容裡有著一抹嗜血的冷酷,看得身旁靜靜凝視他的薔薇腳底升起涼意。
可惜現在不是霧夜。善惡瞄了一眼車窗外蔚藍晴朗的天空,遺憾地想。
所謂惡人無膽,而無膽之人,最容易被攝取魂魄。
善惡明白,如果他要依靠人類的小奸小惡氣息來補足失去的法力,不知道要累積到何年何月。如果能攝取邪惡之人的魂魄,他便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足夠和地獄取得聯繫的法力。
礙於王子的自尊心,他並不願意讓地獄群魔發現他失去法力的事,最好連父親撒旦王都能瞞住。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恢復以前的水準。
在善惡陷入自己的思緒裡時,豪華轎車在熱鬧的商店街道旁停了下來。薔薇靠近他,淡雅的女性幽香喚回他飄遠的思緒,那雙若有情似無意的冰藍眼眸不經意地睇視向她。薔薇輕輕喘息,再度為他俊美的容顏深深迷醉。
「什麼事?」藍眸中流露出純男性的驕傲。對於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吸引住眼前純真少女的魅力,善惡感到無比的歡悅。以前他並不在意女性對他的著迷,但對像一旦換成薔薇,卻讓他像只得到異性欣賞的雄鳥般,趾高氣揚地展示光亮的羽翅。
「呃……」薔薇突然忘了要說什麼,她傻笑了一會兒,直到司機替兩人開門才回過神來。「這裡是市區內有名的商店街,我好久沒逛街了。」
紫眸中的渴望,是任何人都難以拒絕的,何況善惡又被此地積聚的邪惡氣息深深吸引,自然樂於順從她的願望。他回她一個充滿寵溺、愛憐的笑容,率先下車,深吸了一口迥異於玫瑰花香的邪惡腐敗氣息後,才心滿意足地將嬌弱的人兒扶出車外。
善惡可以聽見熱鬧的街道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時髦人士互相比評的嫉妒、羨慕心聲。在他法力未失之前,他甚至可以將微不足道的嫉妒煽動成一樁殺人事件,而現在的他卻只能貪婪地吸收那些微小的邪惡意念,填充他幾乎沒有底的魔鬼胃口。
他扶著薔薇走進人潮洶湧的百貨公司。
薔薇顯然對女性飾品沒什麼興趣,拉著他到樓上的男性服飾精品店。
衣著華貴的兩人,一進去立刻吸引了店員的注意。善惡看見穿著高雅套裝,身材婀娜、容貌姣好的女郎迎了過來,明眸中充襯著對英俊男性的渴望,直勾勾地向他投來,好似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下去似的。
他莞爾一笑,溜了一眼身旁毫無所覺的無邪少女。
「家兄以前常來這裡買衣服,我們想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款式可以挑選。」薔薇對美貌的店員和顏悅色地說。
「這位是令兄?」該名店員輕揚秀眉,愉悅的笑容中夾雜著一抹困惑。「像令兄這麼出色的男士,如果來過本店,我不可能不記得。」
「他不是我哥哥。」薔薇的粉頰泛上一層羞赧的紅暈,善惡饒富興味地欣賞著。「我哥哥是明頓.漢姆萊。」她清了清喉嚨道。
「哦。」店員恍然大悟,拋向善惡的挑逗眼光並沒有因此而收斂些。「漢姆萊爵爺是我們最好的顧客之一哩。」她想起英俊的明頓,語氣也輕快起來。「我叫雅琳,很樂意為小姐服務。」
「你好,雅琳。那就麻煩你了。」
薔薇和善惡被這個名叫雅琳的店員帶進貴賓室裡,一件件襯衫、長褲、外套被店員們陸續送進來。雅琳十分熱心地在善惡身上比量,纖纖玉指沒有必要地停留在那副碩長的身軀上,看得薔薇大蹙其眉。
她技巧地介入兩人之間,挑了數套衣服,要善惡進更衣室,然後微笑地向雅琳下命令:「你們這裡也有睡衣、睡袍吧?麻煩拿幾套適合我男友的。」
她強調著「男友」的口氣雖然不含火氣,卻隱隱傳達著不容人忽略的佔有慾。善惡在更衣室內微笑,捕捉到一絲屬於薔薇的不好意念。原來這個純真少女也會嫉妒、吃醋哩。
當然,屬於雅琳的妒意又比薔薇來得強烈。那位美艷的店員顯然認為像薔薇這般稚嫩的小女孩配不上他這個俊美如古代希臘神祇的美男子,而有意將他勾搭上手。善惡對於這個意念感到頗有意思,他以前鮮少在意女性對他的看法,現在才發現他本身便是個引人犯罪的誘餌。
在從前,他自然是不屑拿自己為餌,然今非昔比,為了盡快恢復法力,他必須利用每一項可以用得上的資源。
他從更衣室走出,穿著人造絲針織馬球衫、白色棉質長褲的挺拔身影,令人眼睛一亮。舉手投足間,都充滿炫惑人心的男性魅力。
薔薇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向他,在雅琳似要噴出火來的妒嫉眼光下,愛嬌地摟住他瘦削的腰身,和他一同面對穿衣鏡。
「怎麼樣?」他熱熱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臉,薔薇抬起紅暈滿佈的俏臉愛慕地迎向他。善惡露出壞壞的笑容,低下頭吻著她香軟的粉頰。
雖是這般輕柔的接觸,卻已足夠令人銷魂。薔薇的頰更熱了,緋紅的色澤一路蔓延向她穿著淡紫色洋裝的領口內。
「你穿什麼都好看。」她柔聲輕喃。
善惡仰起頭猖狂地哈哈大笑,橫了一眼在旁邊嫉妒得要發狂的雅琳,邪邪地勾起一抹笑容。
「我以為你會覺得……」他熱切的眼光停駐在薔薇朱紅的唇瓣上,充滿曖昧的男性沙啞聲音可疑地低了下來。「我什麼都沒穿時更好看。」
果然,薔薇如他意料的羞赧地埋在他懷裡,雅琳豎起的耳朵在捕捉到這句充滿性暗示的話後,也臉泛桃紅,豐滿的胸脯急促地起伏。善惡朝雅琳挑挑眉,輕輕推開懷裡的薔薇,走回更衣室試穿另一套衣服。
在薔薇掏出信用卡付帳時,雅琳的妒意已被挑逗到最高點。善惡貪婪地吸取她恨不得除掉薔薇將他佔為己有的邪惡意念,並窺見她腦子裡在乍然發現薔薇是付錢的人時升起的大問號。
她顯然以為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這個想法讓她在鄙視他之餘,又升起一股極其色慾的渴望。
女人!
善惡嫌惡地瞥了她一眼,在薔薇交代店員將所購的服飾送到漢姆萊大宅時,穿著他新購買的藍白相間針織套衫和白色寬管長褲,在一旁不耐煩的用腳打著拍子。
好不容易終於離開了。善惡發現他並不喜歡用這種方式得到想擁有的法力。但是又何奈呢?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運用這項男人本錢。
他們又隨意逛了幾家店,善惡向薔薇提議買些她自己的飾品,不用再張羅他的衣服了。
「我的衣服很多了。」薔薇不在意地聳肩答道。「每次換季時爺爺都會叫服飾公司拿目錄讓我挑選。」
善惡翻了翻白眼,有錢人家的生活果然是極其奢侈的。薔薇剛才替他買的衣服,簡直可以開一家小型服飾店了,而她付帳時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可是我不想買衣服了,我們去逛逛你這種年紀的小女孩會有興趣的東西。」
「我不是小女孩了!」薔薇抗議著,但在他引人側目的親密吻下,順從地答應,兩人轉而走向文具飾品區。薔薇對一些卡通造形的文具用品極感興趣。
就在薔薇愛不釋手地抱著一個兔寶寶存錢筒時,一群打扮入時的少女也正走到這個專櫃,只聽見其中一名金髮女孩興奮的喊道:「薔薇,你怎麼會在這裡?」
薔薇和善惡聽到聲音後立即抬頭望向聲音來源,猛烈吸氣的聲音在週遭響起,數雙呈現癡迷的眼眸集中在善惡俊美的臉容上。
「祖兒……」薔薇突然覺得喉嚨發乾,祖兒看善惡的表情只能用「花癡」二字來形容。她想起善惡幾天前問過她的話。如果她處在吉娜或珊蒂的立場,她會怎麼做?
她最好的朋友祖兒,萬一也對善惡有了好感,她該怎麼辦?
慌亂的心頭打了一個大問號,薔薇只覺腦子裡轟隆作響,無法思考。
★ ★ ★
經過一場可比擬偶像明星被迷姊迷妹在路上圍堵住的混亂場面後,善惡和薔薇在祖兒一行人的力邀下,來到一家佈置優雅的餐廳喝下午茶。
鋪著藍色格子桌巾的六人座餐桌上,放滿英國傳統的茶點。善惡取了一塊薄片黃瓜三明治送進嘴裡,耳邊聽見數聲尖銳抽氣的讚歎聲。他俊眉微揚,性感的嘴唇揚起令人難以捉摸的嘲弄笑容。
在場的五個女孩,除了他身邊的薔薇黛眉微蹙、一副滿懷心事的模樣外,其他的四名少女仍保持在百貨公司和他們巧遇時的驚艷表情。
善惡記得當她們看見他時,四雙眼睛發出的亮度幾乎可以照明一棟百貨大樓。祖兒最先恢復應變能力,飛也似地朝他和薔薇大步走來。嘴上雖然是跟薔薇說話,但那雙晶亮的藍眸卻是對準了他。
老實說,以世人的審美觀點來看,祖兒無論是身材或是臉蛋都要勝過薔薇一籌。她是個金髮、藍眼的漂亮寶貝,雖然和薔薇同齡,但那副婀娜有致的身材,絕對可以讓男人眼睛一亮。
這也難怪她在初見善惡的那一刻,會興起要將他從好友薔薇手中搶走的念頭。因為她覺得自己除了家世以外,所有的條件都勝過薔薇,並認為像善惡這般器宇不凡、俊美絕倫的男子,跟薔薇這樣蒼白、不出色的女孩在一起,實在是委屈極了。
只有她祖兒.華克才能配得上善惡。她野心勃勃地想。
不過,這只是她自己一相情願的想法,其他人可不敢苟同。
另外三位少女,同樣是出自名門、相當有自信的美女,也認為自己才是眼前這位美男子的最佳女伴。
一場勾心鬥角的龍爭虎鬥於焉展開,身為眾女愛情角力的戰利品,善惡仍維持一貫的漠然,冷眼旁觀著這幾個互稱對方為朋友的女人如何爾虞我詐一番。
難道真如某人所言,友情在愛情的考驗之下會變得脆弱不堪?他睨了一眼薔薇的愁容,可以感覺到她的困惑和不安。
他的心為她揪緊,好想當著眾人的面將她緊摟在懷裡以甜蜜的吻安撫她。但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挑起眼前四個女孩爭奪他的野心,以吸收她們為搶奪他而興起的邪惡氣息。
他必須盡快擺脫這形如凡人的弱勢地位,恢復他不可一世的地獄王子威勢。
「善惡……」嬌媚得令人冒出雞皮疙瘩的呼喚出自祖兒口中。
薔薇訝異地看了好友一眼,她還是頭一次聽到祖兒用這麼嗲的聲音說話。
「你跟薔薇是怎麼認識的啊?」祖兒眨著她水汪汪的藍眸,笑靨如花。她抬起塗著銀色蔻丹的美麗纖指,從桌上拿了個奶油果醬圓餅,極其優雅的送到善惡嘴邊。
善惡瞪著她銀色的指甲,決定不碰那塊圓餅。
「你自己吃。」他淡漠地說,不理會祖兒突然僵住的臉,逕自喝了一口伯爵奶茶。
祖兒的三個朋友幸災樂禍地吃吃笑著,祖兒惱怒地橫了她們一眼,轉向善惡的嬌容隨即又恢復成溫柔可人。她將那塊圓餅送進自己性感的紅唇裡,十分淑女地輕咬了一口,咀嚼了一會兒後,以舌尖誇張地來回舔著上唇和下唇的唇緣,像電影裡刻意挑逗男主角的浪女般。
薔薇吃驚地瞪著她,無法相信向來端莊有禮的好友會做出這種舉動。祖兒是她最好的朋友呢,竟然當著她的面勾引她的男朋友。
難道祖兒不知道這麼做會傷害她,令她難堪嗎?
薔薇感到眼睛灼熱、濕潤,心中漲滿屈辱和傷痛。
善惡厭煩了祖兒的表演,眼角的餘光又剛好捕捉到薔薇咬緊嘴唇、黯然神傷的模樣,心頭微微作疼。他把手伸到桌下尋到薔薇放在膝上抖動的小手,緊緊握住。
薔薇抬眼看他,被他藍眼裡閃動的溫暖燒熱冰冷的心田。她微笑地望進他眼裡,在那雙水藍眼眸的深處,找到她嚮往已久的愛情天堂,暫時將所有的人和一切的不愉快都忘掉。
兩人的真情凝視,令其他四女頗不是滋味,尤其是挑逗了善惡半天的祖兒,更覺得心頭像是長滿荊棘般難受。她惱怒地蹙著精心描畫過的秀眉,生平第一次受到男人的漠視,這般的侮辱豈是她這個向來被男人捧在掌心呵護的嬌嬌女所受得了的?
這股怨氣她才吞不下去呢!
「善惡……」祖兒不愁反笑,以更柔媚的聲音吸引他的注意力。果然,那雙藍眸如她所料地移到她身上,眼裡那抹嘲弄意味濃厚的頑皮笑意緊攫住她的心。她先前的怒氣全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心裡只剩下對他的渴望。「你還沒告訴人家你和薔薇認識的經過哩。」她愛嬌地湊向他,溫暖的氣息輕呵在他耳旁,纖纖玉指戳著他的胸。
善惡蹙著眉,發覺自己並不喜歡祖兒的味道,他朝薔薇的方向挪近,又聞到屬於薔薇的清新香味。他朝薔薇擠擠眼,逗得她嫣然嬌笑,然後才回答祖兒的話。
「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他莫測高深地說。
「上帝的安排?」祖兒和三名友人面面相覷,最後像是想通什麼似地嬌嗔道:「難道你和薔薇是在教堂裡認識的?」
善惡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更讓祖兒四人扼腕歎息。
祖兒知道薔薇並不是每週都上教堂的人,怎麼會那麼好狗運在教堂裡認識這樣的美男子!她實在不甘心,她自認上教堂的次數遠比薔薇頻繁。
「上帝真是不公平。」她嘟著唇抗議。「人家可是常常上教堂的,為什麼都沒遇見你這樣的美男子?」
「薔薇說,我是她的守護天使。」善惡開玩笑道。
「人家不依啦,像你這樣的天使,不該只屬於薔薇。」祖兒大膽地拉著他的手撒嬌。
善惡揚揚眉,不予置評。
對於祖兒的一再忽略她,薔薇不免有了惱意。她冷冷一笑,握緊和善惡在桌下交疊的手,引得他朝她揚眉探詢。
她綻出勝利者的笑容。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她優雅地說。
「別這樣嘛,薔薇。」祖兒雖是跟薔薇說話,但充滿挑逗意味的眼光卻盯著善惡不放。「你也難得出來,不如跟我一塊去跳舞。」
「你知道我跳不來時下流行的熱門舞蹈。」薔薇提醒她。
「那沒關係,你可以坐在一邊看啊。」祖兒嫌惡地朝薔薇揮揮手,眼睛仍看著善惡,嬌憨地朝他仰著頭,艷麗的芳唇誘惑地噘著。「我想,或許善惡對跳舞有興趣。我們可以到PUB去坐一坐。」
什麼態度嘛!
薔薇氣得臉色發青,怒瞪祖兒幾乎黏靠在善惡身上的胸脯。太目中無人了!她圈緊和善惡交握的手,心臟急遽地跳動,胸口悶得慌,只能捧著心蹙眉。
「我沒興趣。」善惡一發現薔薇痛苦的表情,想到PUB去吸取罪惡氣息的意念立刻打消。他推開貼著他的祖兒,將薔薇摟入懷中。
「不舒服嗎?」善惡輕柔地撫著她的背,薔薇發現那痛徹脊骨的難受感隨著他大手按摩過後,漸漸緩和。
她疲憊地倚進他懷中,閉著眼。
「薔薇不太舒服,我們先走了。」善惡神情自若地摟著薔薇起身。
「她沒事的,只是小毛病而已。」祖兒趕緊攔住他。
「華克小姐,」善惡冷冽的眼光掃向她,緊繃的俊容充分顯示出不悅。「你應該是薔薇的朋友不是嗎?」
「我……」祖兒在他鄙視的眼光下退一步,目送他一把抱起薔薇離開。突生在心底的愧疚沒有持續多久,她握緊拳頭,暗自發誓一定要把善惡弄到手。
★ ★ ★
薔薇倒在善惡的懷抱裡,一路睡回漢姆萊大宅。
她在稍做梳洗後,陪伴祖父用晚餐。善惡一直觀察著她,發現薔薇除了臉色較為蒼白外,跟平常沒有兩樣。
晚飯過後,她依例拂了一會兒琴,隨即以疲累為由,回房休息,而沒像往常般陪伴善惡到花園散步,或是在客廳看電視。
少了薔薇的陪伴,善惡全然沒有興趣再和伯爵應酬,也藉機開溜。
他到花園散步,一個人。
陰柔的銀色月光流瀉在茂密的枝葉上,玫瑰在月下吐盡芬芳,週遭一片寂靜。
這是典型的倫敦市郊夜晚,距離漢姆萊大宅最近的一座莊院,是約五十公尺外的另一豪宅。兩宅之間種有金合歡,繁茂的綠樹吸引了各式的鳥兒在此築巢。
這裡是植物和鳥類的世界,人氣少了許多,這也是善惡鮮少在此吸收到邪惡氣息的緣由。安居在附近宅邸的人,都被這種自然環境給同化了,閒適的生活磨得他們火氣全消,毋需勾心鬥角。
善惡走到玫瑰花園,抬頭仰視面對花園的薔薇寢室。一縷柔和的光線從被微風輕吹起的窗簾一角溜出。他知道薔薇還沒睡,只是刻意避著他,一個人想心事。
這是她頭一次沒有纏住他,令他有些悵然。
週遭的玫瑰花香提醒了善惡,他和薔薇曾有過的歡樂時光。他們沉醉在兩情繾綣的歡愉中,忘情接吻的快樂,在他腦海裡一遍又一遍放映著,甜蜜的潮流淹沒了他的心。他驀然領悟到和薔薇相處的短短幾日,竟是他一生中最快樂、充實的日子。
數千年的生命彷彿在他腦中淡化成一聲歎息,沒有可以留戀的。他想起前不久和他分手的大哥魔魅,那個絕對冷酷、無情的地獄大王子,一旦遇見愛情時,卻變成甘願為愛犧牲一切的傻瓜。他為了得到安琪的愛,連命都願意捨棄。善惡懷疑,魔魅根本不會將安琪帶回地獄,比較有可能留在人間繼續發展兩人的感情。
這個想法令他蹙眉。
如果愛情可以改變魔魅這樣的魔鬼,那對於他這種遊戲人間的魔鬼又會發生何等的影響力?
他知道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對薔薇投注過多的關心,她比任何事物都讓他為之迷惑。
雖然她不是最美、最特別的女人,卻以她最單純、真誠的心打動了他。她的一顰一笑在無形中牽動著他,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攻佔了他的心房。
譬如今天下午,他明明想跟著祖兒去胡鬧一番,卻為了顧念薔薇的心情而得罪祖兒,跟她一同回家。
他知道跟祖兒去PUB,可以得到更多的罪惡氣息,而跟薔薇回家,卻只有這滿園的玫瑰芬芳可以聞,但他卻沒有任何懊悔的意念。對他來說,薔薇似乎比恢復法力還重要。
他懊惱地歎了口氣,不明白薔薇憑什麼能在他心裡佔到這麼重要的位置。他向來不好女色,而薔薇,甚至談不上什麼美色。當然她也不醜,但絕不是什麼天仙美女,或是絕代尤物。她只是個少女而已,一心憧憬愛情的平凡小女孩。
也或許,他只是被她的熱情感動,畢竟她是第一個親吻他的女性。從來沒有女人會像她這麼大膽地侵犯他,以這點來說,薔薇是特別的。
他會為了這個小理由而放不下她嗎?
善惡迷惘地搖搖頭。他曾被譽為魔界最聰明、狡黠的金童,沒想到面對情關時,也跟人類一樣陷在虛無的執迷中。
他隨意扯了片黃色的玫瑰花瓣,指尖不意被莖上的棘刺刺傷,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善惡蹙眉,他原也是有血有肉的,何能逃過愛情?
他想到父親在得到母親後,仍然戀上小弟月光的母親;而不曾有愛的大哥魔魅,也在遇見安琪後,陷入情網。愛情的魔力令人難以逃脫,而逃,向來不是他善惡的作風。
他聳聳肩,抬頭再覷了一眼薔薇的臥室。仍有燈光呢。他輕哼著,快步往屋裡走,決心要搞清楚他和薔薇之間到底是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