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悄悄的將人世間所有的丑陋面,都掩藏在看不見的角落。
尤其是這樣的深夜,連月光都被烏雲遮住,靜寂幽暗的大街中,一條跟夜色一般漆黑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接近張家大宅。
他身手矯健地翻過約有兩個半人高的圍牆,在黑暗中仍顯精銳的眼睛飛快地將所處的環境打量了一番,然後他揀了條路掠向後院,在迂回的小徑和回廊中穿梭,如入自宅般熟稔。沒錯,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張宅,他在前一夜已先行探過路了。
探路?!莫非他是賊?
瞧他一身夜行人裝扮,又面覆黑巾,的確像是個老到的獨行大盜,而張家又是天津出名的巨富,財帛動人心,會引人覬覦也是無可厚非的。
然而,偌大的張家大宅難道都沒有護院保護嗎?豈能縱容賊人如此橫行?
事實上,張宅聘有多名護院,只是此時正逢交班的四更時分,也是人們警戒度最低的時刻,而賊人顯然對宅裡的防御情形十分了解,盡挑無人防守的空隙處鑽,甚至與藏有金庫的主屋方向背道而行。
咦,他不是來偷東西的嗎?怎麼不朝大屋去,反而向著後院的清心樓而來?
這裡是張家少爺和少奶奶居住的地方,雖然也有些值錢的首飾之類,但總不及大屋裡的金庫那麼吸引賊人注意,而這個賊卻眼光獨到,瞄准清心樓下手。
事實上,他想偷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沒錯,他就是最近橫行九大省的采花大盜。
前幾天,他在廟裡窺見陪同婆婆進香的張家少奶奶,那令人驚艷的天香國色一下子就撩動了他的心,教他茶飯不思地垂涎了數夜,終於下定決心冒險潛入張宅偷香竊玉。
他打聽到張家的大少爺張允文已進京趕考,留下才新婚不久的妻子獨守空閨。這樣正好,他最喜歡那種初解人事的少婦,尤其是丈夫又離開了兩個月,想必此時她正饑渴難耐,急需男人的溫柔撫慰……嘿嘿嘿,他在心裡淫笑著,他一定會代替她丈夫好好疼惜她的,讓她享受生平未有的欲仙欲死感覺。
采花大盜輕輕推著樓門,發現門已上了閂,他退開幾步,打量了二樓離地的距離後,一個翻身躍了上去。
他知道這些有錢人家的閨房都設在樓上,而且通常都忘了將樓上的門戶栓好。果然,他輕輕一推,房門就開了,一進門,立刻聞到上好的熏香芬芳,如電的眼看向被門口一股冷風吹得飄動的紗帳,他反身將身後的門掩好。
輕扯一下嘴角,他緩緩舉步朝那頂大床走近,蒲扇般的大手已揭開紗帳,將美人春睡圖盡納眼簾。
他吞了吞口水,發現地出記憶中更加美艷動人,不施脂粉的鵝蛋臉上泛著一抹暈紅,嫣紅的小嘴媚得引人犯罪,他的眼光下移,看向她纖細的頸項,和在棉被下起伏的胸脯。
輕悄地掀開被子,露出她穿著粉紅褻衣的嬌美身段,他粗喘著,迫不及待地想俯下身與美人溫存,卻不料,她竟突然張開眼睛。
她瞪著他,發出一聲驚喘,他立刻用手捂住她張開的嘴,如狼的身體撲向床上的軟玉溫香。她在堅硬的身軀下不斷地扭動掙扎,卻更引起他的獸欲。粗重的雙腿頓時跨坐在她身上,他用單手想解開她的衣襟,一窺無邊的春色,無奈她的扣子太緊,一時解不開,他拔出藏在靴子裡的短刀,割開她的衣服。
扯下衣內的肚兜,立刻露出一對高聳的乳房,他粗喘著氣,俯下嘴一陣亂吮。
張家少奶奶貞宜又羞又恨,奮力地左右搖擺,用手推開掩在嘴上的大手,用力咬住那粗壯的臂膀。那賊人悶哼一聲,從她的櫻桃小口中拔開自己的手,然後揪緊她的頭發。
她痛得頭皮發麻,正想扯開喉嚨大喊出聲,小嘴再度被人堵住,骯髒的舌頭探入她口中,她感到難以呼吸,那賊人好象還嫌不夠似地,雙手加緊蹂躪她的嬌軀。突然,他停頓了一下,發出窸窸的聲音,似在解開自己的衣服。貞宜一急,突生一股大力,使勁咬了賊人的嘴唇,手腳胡亂掙扎,竟然讓她的腳踢到對方的胯下,只見那人悶哼一聲地跌下床。
貞宜連忙從床上爬起來,還來不及穿好衣服,就扯開喉嚨大喊救命。
那跌到床下的賊人很快又爬起身撲向她,想掩住她的嘴,貞宜及時閃開,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朝房門飛奔,誰知那黑衣人又從身後撲過來,抱住了她。
貞宜一邊掙扎,一邊大喊救命。突然,她見到一片刀光揚起,正驚慌地想閃躲,卻已來不及,那刀已刺入她的喉頭,霎時,她再也發不出聲音。貞宜感覺生命的力量自她體內慢慢流失,她的身子緩緩軟倒在地,最後,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猙獰的面孔。
她感到絕望和傷心,那不是她想要記憶的臉孔,她真正想要銘刻於心的是她深情的夫婿。
允文,救我……她在心中吶喊,任這最後的一縷思緒消失在逐漸散去的氣息中,而從她頸間噴出來的鮮血,很快地染紅了丈夫親自掛在她頸間的翠玉觀音墜子……
良玉從噩夢中驚醒,雙手抓著頸子,彷佛想堵住夢裡從頸間噴出來的鮮血。她粗喘著,約莫過了兩分鍾以後才冷靜下來。她走進浴室,站在鏡前審視自己蒼白似鬼的容顏,撫了撫胸脯,頹然地坐倒在地板上。
自從有記憶以來,這個噩夢就一直纏著她,每每在她睡得正甜時侵襲她,擾亂她的作息。
她總會夢見一個身著古代服裝的女人被人殺死,而當那把刀刺向夢中女子的喉嚨時,良玉總覺得刀是刺在自己身上般難受,噴出來的鮮血就像是從她的身體裡流出來似的。
良玉甚至可以感覺到夢中人心中的絕望、傷痛和不甘。她似乎有滿腔的愛與恨,然而,瞬間消散的魂魄卻不容她表達出心中的幽怨和情意。她多麼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可是無常的命運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女子所能違抗得了的?
是這個原因,所以她才會時時造訪良玉的夢境嗎?她想表達什麼?她不可能要良玉替她報仇吧?畢竟她是個古代人,和良玉相隔不知有幾百年,殺她的凶手只怕也已作古了。那麼,她到底在暗示什麼呢?
良玉為這個夢曾看過精神科醫生,但並沒有任何改善。她也讀過坊間不少心理學書籍,甚至懷疑過那個女人就是她的前生。或許是她前世死得太慘,以致今生仍耿耿於懷,牢記著死前悲慘的那一幕。然而,當她這麼想時,心中的驚恐非但不曾消失,反而加劇。
殺死她的人到底是誰?他為何要殺她?
從她夢中衣衫不整的情形判斷,她似乎先前曾受過凌辱。莫非她是遇到了匪徒,遭人先奸後殺?
這個想法令良玉不寒而栗,站起身打開水龍頭,用水拍了拍臉頰,實在無法相信她前世的命運會是這麼悲慘。
她拿條毛巾擦干了臉,走出浴室,坐在床沿發呆。
看來她是無法再入睡了,每次作過這個噩夢之後,她總是輾轉難眠,再加上清晨她就得准備到機場去,干脆別上床,免得睡過頭。
她起身檢查一遍這次旅行所需的證件和行李後,到廚房替自己沖泡了杯咖啡,還烤了一盤松餅,在食物的氤氳香氣中等待黎明。
填飽肚子後,她覺得精力再度充沛起來,撥了叫車電話,請出租車司機准時來接她,然後換上襯衫和牛仔褲,重新檢查了一遍門窗,將所有的電器開關拔掉,才推著笨重的行李箱出門。
她搭早班的飛機到香港,再轉機到北京。
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參觀平津一帶的風景名勝,所以她一到北京,立刻規劃好行程,將大部分的時間花在游覽紫禁城、頤和園、天壇、北海公園等等古跡名勝上,足足拍了十卷底片還意猶未盡。
良玉在北京足足待了七天,游遍各處美景,也吃遍北方佳餚,然後才搭乘火車轉往天津。
帶著對北京城的美好回憶,她踏上天津的旅程;卻沒想到也因此展開了她尋找前生的旅途……
當良玉下榻在她所居住的飯店時,突生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不可能,她不可能來過這裡啊!她閉上眼睛,靠在客房裡的沙發上,腦海裡竟出現一座宅邸的平面圖。
坐北朝南的華宅、巍峨大門前的兩頭石獅,然後是富麗堂皇的大廳、典雅的姑婆廳、花廳,兩側有帳房、書房,還有掩映在扶疏花樹之間的亭台樓閣,這一切都鮮活地在她腦中浮現。
她甚至可以看見清心樓前蓮花池的水閣上,有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正坐在梧桐木制的書桌前,專心地吟詩作文。而“她”正站在水閣門口,手上端了一碗剛做好的冰糖燕窩,眼光愛戀地凝望著她心愛的丈夫。
突然,丈夫抬起了頭,沖著她溫柔地一笑。
良玉的心卜通卜通直跳,她張開眼睛,彷佛還可以感覺到那男人眼中的溫暖。那柔情蜜意,竟是她尋找了二十六年都未曾尋獲的真情摯愛。
她捂住胸口,感覺到臉頰上涼涼濕濕的,用手一抹,才發覺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流了滿臉的淚。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哭,是被腦海中的那幕柔情畫面所感動嗎?為什麼她會如此真切地感覺到那男子對妻子的愛意,就好象她是那個妻子,曾經沐浴在丈夫的繾綣溫柔中,而且備受寵愛?
她甩了甩頭,想甩開這教她又愛又怕的思緒。就算她曾經擁有過那男人的愛情又如何?那畢竟已是前生的事,她豈可為了一個古人,而亂了今生的方寸?
她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放松心情,開心地倘伴在名山勝景之中,而不是為了緬懷一段久遠得已與自己無關的過去。
良玉深吸一口氣,決定該是出發探險的時候了。
她這次到大陸自助旅行,是透過旅行社的朋友佳卉代訂機票和飯店的,一切的旅游信息也全是由佳卉那裡弄來。由於良玉每次自助旅行都托好友幫忙,所以不忘回去時帶點小禮物饋贈這位閨中密友。
可是該送什麼好呢?
在北京時沒看到中意的禮物,到了天津可不能再找不到,若是回香港時再買,那就顯得太沒誠意了。不過,買東西之前,還是先去游覽一番吧!良玉是那種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去逛街購物的人,天知道,她最討厭買東西了。
她替自己在這兒安排了三天行程,當然,絕不能錯過的是天津的美食。有一次她看“大陸尋奇”,就對天津當地的傳統風味小吃直流口水,既然來了,就非得去吃一下“狗不理包子”、“貼餑餑熬小魚”、“耳朵眼炸糕”,及“楊村糕餅”之類的出名美食不可,或許再帶一些“十八街麻花”回去和親朋好友分享。
良玉一路吃喝玩樂十分開心,還特地到市郊的楊柳青鎮挑了十來張年畫,在她返回飯店的途中,突然有股沖動想下車。
“停車!”她朝司機喊道。
付了車費之後,她獨自一個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驀地,她的雙腿彷佛有自己的意志般引她穿街過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廟門前,大殿的匾額上寫著“天後宮”三個字。
她怎麼會來這裡呢?良玉感到可笑。她是個無神論者,除了回高雄時,偶爾陪母親到廟裡燒香拜拜外,幾乎是不曾進過廟門,可是她卻來了這裡?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良玉不能免俗地進廟裡參神拜佛一番。她發現這座廟宇十分古老,說不定還是古跡之類的,當下決定等到拜完神後再來好好參觀。
當她手拿三柱香,站在神壇前凝視莊嚴的神像時,心中突生誠敬之感。她合起眼朝神像祝禱,覺得此情此景彷佛曾在她生命中上演過,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頭梳雙鬟的美麗女子虔誠地站在神像前,她默禱完畢將香交給旁邊的丫寰時,抬起的眼正好與一對深遂明亮的眼眸對個正著,她的心彷佛漏跳了一拍,整個人都癡了。
良玉倏地張開眼睛,心跳如小鹿亂撞般,似乎還可以感受到男人熱烈的凝視。她環顧四周,發覺廟裡雖有三三兩兩的香客,卻沒有她記憶中的那對眼睛。良玉失望地將香插在香爐中,沮喪的感覺減低了她原有的游興,只想循著原路返回飯店。
最後一天,她撥了個空到和平路的商業中心逛逛,先是看上一塊壁毯,覺得挺適合高雄家中的客廳,後來又買了幾個大哥特別指定的泥人張彩塑,其中一個圓胖可愛的散財童子是要送給佳卉的,另一個坐在小幾旁讀書的英俊男子則想留給自己。良玉又再挑了幾個魏記風箏准備分送侄兒甥女,不過,她當然也不忘留一個小蜻蜓風箏給自己。
她提著大包小包走出商場,原本已打算招輛出租車回到飯店打包,不料,卻被巷子裡的古玩字畫店所吸引。她的雙腳不自覺地停在“張氏骨董店”門口,雙眼望著店內不起眼的擺設,一眨也不眨。
她來這裡干嘛?良玉搖搖頭,還是走了進去。
她的眼光瀏覽過花卉天球瓶、象牙雕刻、帕玉雕香鼎、木雕人像……最後落在玻璃櫃裡的青玉手錢、觀音玉墜。觀音玉墜?!她發怔地瞪著。
“小姐,要我拿出來給你看嗎?”年約五十來歲的老板客氣地問。
良玉不自覺地點點頭。
當老板將觀音玉墜交到良玉手裡時,她感覺到有一股生命力自墜子傳進她手掌中,她恍惚了起來,腦袋“轟”的一響,眼前的骨董店擺飾突然消失,換成了猶貼著大紅雙喜字的新房。
彌漫著喜氣的新房中,到處點綴著大紅色彩。
紅木的家具、紅色的桌布,以及桌上那兩根大紅蠟燭。
她的眼光很快就被菱花鏡裡那張芙蓉面所吸引,並發現當她低垂下頭時,鏡中人也同時低下頭來,良玉立刻領悟到鏡中人就是自己。
鏡裡很快加人了另一個人的影像,是個眉宇之間藏著濃濃書卷氣的偉岸男子,他的唇角向旁邊咧開,露出深情而溫柔的笑容。
他將手中的項鏈套進她優雅、纖細的頸子,對著鏡子滿意地點頭。
“喜歡嗎?”他低低的嗓音搔得她耳朵癢癢的。
她害羞地垂下頭,柔嫩的玉指摩挲著頸間那只觀音玉墜,眼光好奇地偷瞄鏡中反映出來的玉墜影像。
淺淺的翠綠自蓮花座盤旋而上,漸漸淡成一片蛋白綠,盤坐蓮花的觀音寶相莊嚴,緊貼在竊白的頸閒,更顯得白玉無瑕。
她露出羞怯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恍若無骨般地將身體靠向丈夫寬厚的胸膛。
“喜不喜歡?”他又問,輕咬著妻子似玉般透明的耳垂,溫潤的觸感令他心神動搖。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全身酥軟無力,閉上那對半醉的丹鳳眼靠在丈夫的頸邊廝磨。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跟她一樣急。夫妻成親只有月余,新婚的甜蜜每每令他們耽溺於魚水之歡,而從夫君鼻中噴出的溫暖氣息,更令她衍生一股濃烈的欲望。
“到底喜不喜歡?”他伸出舌頭輕添著她的耳廓,粗啞的嗓音中有著一絲急切。
“嗯——”
那似呻吟又像回答的低喃,逗得他欲火更加高張,他深吸了一口氣,想平息心中的焦躁,不料,卻將嬌妻芬芳的體味也一並吸入。
“是喜歡我親你,還是喜歡這只玉觀音墜子?”他忍住自小腹蔓延而上的欲望,取笑著懷中的愛妻。
“你真壞!”她腦羞成怒地輕捶著他的胸,將紅通通的臉埋入他懷中。
“貞宜……”他低喃著妻子的名,將香軟的嬌軀擁緊,又握住她頑皮的手,放到鼻端,嗅著從她衣袖裡溢出的幽香。
正當他沉醉在這帶著濃烈欲望的溫柔中時,忽然感覺到他另一只手掌下的柔肩微微顫抖者。他狐疑地輕抬起她的下顎,發覺兩串珍珠般的淚珠自她愁霧深鎖的烏眸中迤灑而下。
“貞宜,怎麼哭了?”他心疼地低下頭吻去她的淚。
“你明天就要上京趕考,人家捨不得跟你分開。”她哀怨地傾訴著,眼中盡是離別的愁意。
“傻娘子……”他歎了口氣,將妻子緊摟在懷中安慰。“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呀,可是爹娘都盼著我光宗耀祖,我不得已才要暫時與你分離。放心好了,一等金榜題名,我一定會快馬加鞭地趕回你的身邊。”
“我也知道,只是我們成親才月余,你就要離開我那麼久,教人家情何以堪?我一定會非常、非常想念你的。”她仰著頭認真地說。
那猶帶稚氣的真切表情看得他心疼不已,他輕點一下她的紅唇,深情地向她保證,“我也會非常、非常想念貞宜的,好不好?”
“允文……”貞宜沙啞地輕喚著他的名,拉下他的頭,奉上香唇,熱烈地吻著丈夫。
“我的小妻子……”允文愛憐地響應她的吻。這個從一見面就縛緊他心的美麗女子,他又何嘗捨得拋下她到京城應試?只是苦讀多年,不就是為這一刻嗎?就算他捨得下功名利碌,也不忍心辜負父母的期盼呀!
允文輕歎了口氣,輕吮著嬌妻柔嫩的肌膚,決定借著今夜的交歡,以慰兩個月的相思。
他抱起懷中的美人兒,移到兩人的新床上,解下她的貼身衣物,讓那只觀首玉墜貼在她白玉無瑕的胸前。
她因為衣物被褪盡而冷了起來,但很快地,他的溫熱就覆住她。允文溫柔地以灼熱的唇和手愛撫她,撩撥得她的身體也溫暖了起來。隨著一波波的欲望興起,她暫時忘卻了離別的愁緒,降服在丈夫熱情的懷抱之中……
“小姐,小姐……”耳膜被強烈的外力所震動,將良玉從心醉神迷的欲望中驚醒。
她漲紅臉,睜開猶帶情欲的眼睛,卻被骨董店老板那雙瞪得有如銅鈴的眼睛嚇了一跳。
咦,她不是正在……良玉的臉更紅了,直燒到被衣服覆蓋住的身體裡。
“小姐,你怎麼了?”骨董店老板懷疑地看著她。
“沒……沒什麼,只是在想事情……”她結結巴巴的。
“瞧你的臉漲得那麼紅,是不是覺得店裡太熱了?喝杯涼茶吧?”
老板殷勤地替她倒了杯涼茶,良玉見到那張慈祥和氣的臉,便毫不懷疑地將茶一飲而盡。
“小姐,你看這玉墜子怎麼樣?”
“我……”她將手中的墜子放到眼前細看,發現這和她在幻象裡所見的觀音玉墜有些不同。成蛋白綠的觀音上身,自頸子處隱現一絲血痕,令人看了怵目驚心。
“怎麼會有道血痕呢?”她不解地自言自語。
老板聽見了她的話,歎了口氣。“聽說原本是沒有這道血痕的,直到那件慘事發生後。”
“聽說?”她訝異地揚著眉,“多久前的事?”
“據說這塊玉有五百多年的歷史了,是十多年前在我們家的祖墳裡挖到的,當初挖出來就是這個樣,不過,在五百多年前時可是完美無瑕的,根本就沒有血痕。”
“你怎麼知道?”
“是根據祖譜記載的。”老板神秘兮兮地說,“小姐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們坐下來談。”
良玉點了點頭。她直覺這個玉墜和她的夢,以及她先前的恍惚有關。
“五百多年前,我們張家在天津一帶可說得上是屬一屬二的富豪,甚至還出過一位官拜御史的大人物,這個故事就發生在這位做大官的祖先身上。我今天是看小姐跟這塊玉有緣的份上才說的。”事實上,這塊玉他珍藏了十來年,從來都沒想過要擺上來賣,可是這幾天卻突然心動了起來,竟然從壓箱的舊物裡找了出來,才放了兩天,就遇上買主。
干他們這一行的,最看重個“緣”字,尤其是賣玉器飾物,更講究緣分,他一看就知道眼前的漂亮小姐和這觀音玉墜有宿世之緣。
“那時候我那位祖先還沒當上御史,他是家中的長子,名叫張允文,才二十歲就娶了天津望族李家的小姐。小夫妻才成親一個多月,張允文就到北京城趕考去了,留下嬌滴滴的小妻子;沒想到就在他高中榜眼的當夜,家中就出了亂子,他的妻子李氏竟然遭人奸殺,而且還是一屍兩命,因為她的腹中已有了兩個多月的小生命。張允文趕回家中時,只見到香消玉殞的愛妻,他在心碎之余取下愛妻頸上的觀音玉墜留念,並誓言要找到凶手。不過,據說他一直沒抓到那個采花大盜。”
“那觀音上的血痕又是怎麼回事?”良玉顫抖地問,心中志忑不安,張老板的話印證了她多年來所作的噩夢。
“據說是因為那李氏喉嚨被人刺了一刀,鮮血流入玉觀音中。也有人說是李氏死得冤枉,將怨氣注入觀音上,所以觀音額上才有血痕。”張老板的聲音越說越低,陰森的氣氛足以令人起雞皮疙瘩,但良玉卻恍若末覺地凝視著玉墜。
祥和的玉觀音像絲毫沒有乖戾之氣,良玉輕撫著那道血痕,脖子不知不覺竟痛了起來,夢中的那幕再度襲上心頭。刀光血影中逐漸消散的生命力,難道真的化入觀音之中了嗎?
“小姐,你想買嗎?”張老板困惑地盯著她怔忡的表情,他很懷疑這位小姐聽過他說的可怕故事後,還會想買這玉墜子。
“你要賣多少錢?”良玉微蹙著眉頭問。
“你真的要買?”老板傻了眼。
“嗯。”她輕點著頭,“不過,我身上的人民幣不多,今日是我最後一天留在天津。”
老板的眼中突現異彩,雖然這玉墜稱得上是骨董,可是還需賣給有緣之人才好。
“小姐能出多少錢?”
“我只有一千多塊人民幣……”良玉不好意思地開口。
“好,我就收小姐一千塊。”老板豪爽地說。
“才一千塊?”良玉訝異極了。
“是的。”張老板微笑道,替良玉將墜子包了起來。
“對了,老板,不知你那位祖先後來怎麼樣了?”她有些好奇地問。
老板偏了偏頭,神情哀傷地說:“據族人們口耳相傳,張允文終生未曾再娶妻納妾,死時還帶著這塊玉墜子和妻子合葬,而且他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替妻子報仇。”
良玉收下被放進紅絲絨袋子裡的玉觀音墜子,心中彷佛可以感受到允文乍見愛妻身亡時的悲痛,她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迎向逐漸陰沉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