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嫻弄清楚,自己真的在日本輕井澤、談家別墅的時候,她真是嚇傻了!「我到底離開台灣多久了?」
「一個禮拜。」吃晚餐的時候就只有他們兩人在大得不像話的餐廳裡,各自坐在一張長得不像話的餐桌兩頭,隔著至少三公尺說話,中間還隔了一大束鮮花。
奇怪的是,這間餐廳的傳音效果很好,談銳司不必大聲說話,坐在遙遠的這頭的玉嫻就可以聽得很清楚。
「完蛋了!我們繫上的教授朝喜歡點名的,點不到人就死當,我慘了啦!」想到這裡,她就煩惱的吃不下東西。
「我幫你請過假了。」他說。
「耶?真的嗎?」她的愁容去了一半。
「嗯,請了兩個禮拜的假。」
她露出笑容。「算你聰明!不過,你家這幢別墅,也大得太可怕了吧?連餐廳都這麼大,有必要嗎?」她皺眉頭,四處張望。
「會嗎?」
「不會嗎?」
「還好吧!紐約長島的房子更大。」
「更、更大?」她傻眼。「請問你家還有什麼不大的嗎?」她根本沒辦法想像。
他撇嘴笑。「吃飯不要說話。」忽然糾正她。
「幹嘛突然這麼嚴肅?」
「你沒看到,旁邊傭人的眼神很怪嗎?」他提醒她。
「咦?」她轉頭偷看。「好像是真的耶!還好他們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啊,對了!昨天我忘了問你,你為什麼會說日文?」而且還是很流利的日文。他低笑,沒答。
玉嫻瞪著他吃西餐的樣子,突然發現,他跟自己大口嚼食物的模樣不一樣……
談銳司吃東西的樣子,實在比她這個女生斯文多了!
而且,他還很清楚餐桌禮儀,直到吃到哪道菜該用什麼餐具,不像玉嫻都亂拿桌上的刀叉。
難道,這就是平民跟有錢人的差異嗎?
忽然有點看不慣他那個優雅的樣子,她心裡產生了故意搞破壞的念頭,接下來吃東西的時候,她故意把餐具敲得「鏗鏗鏘鏘」,故意裝粗魯。
但是談銳司卻沒有反應,依然優雅地吃著菜,好像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粗魯。
好不容易吃完一頓飯,玉嫻覺得比餓肚子還累。
吃過晚餐後,玉嫻一個人在房間休息,這裡舒適、安靜的環境,讓她開始想到自己生病前,在別墅看到學姐的事……
還有,那天談銳司吻她的事。奇怪的是,雖然發生過那種事,可是他相處的時候,為什麼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她還是可以很自然的跟她說話、對他笑,只有……只有臉孔莫名其妙的漲紅而已。
伸出食指,玉嫻按住自己的下唇,她還記得,他的唇停留在這裡的感覺?
想到這裡,她的臉孔又開始發熱了。
她還記得,那一天,他的眼神很不一樣,那是一種她沒有在男生的眼睛裡,看過的眼神。
「小姐,我是秋子,請問您休息了嗎?」玉嫻曾經見過的中年婦人,秋子,在外面敲門。
「呃,還沒。」玉嫻回過神,她雖然認出秋子的聲音,但是因為這回她聽到的事中文,所以覺得有點疑惑。
「秋子可以進去嗎?」
「可以!」
秋子笑瞇瞇地開門進來,以日本人特有的多禮,彎腰跟玉嫻打招呼。
玉嫻急忙跪在床上鞠躬回禮,讓年紀比自己大的人對自己鞠躬,她實在很不習慣。秋子掩著嘴笑了。「打擾您不好意思。」
「原來你會說中文喔!」
「說得不好,」秋子趕緊搖手,還是笑瞇瞇的。「只會幾句,招呼而已。」
「喔——」玉嫻點頭,覺得很新鮮。
「我送小姐的衣服進來。」她把玉嫻的衣服放在旁邊的絲質的矮榻上。
「那時我的衣服啊?」玉嫻覺得那疊衣物根本不像她的衣服。
「是,是阿司少爺特地為您買的。」
「為我買的?」瞪著那疊衣物,她愣愣地發呆。
「是。」秋子點頭。「那秋子離開,不打擾小姐休息了。」
秋子正開門要出去,玉嫻叫住她。「請等一下!」因為秋子的關係,玉嫻也變得有禮起來。
秋子在門口停住,等玉嫻說話。
「我,」她頓了頓,才接下去說:「請問,我生病這段時間,是你照顧我的嗎?」
秋子搖頭。「不是,」她微笑的說:「是阿司少爺照顧小姐的,一天二十四小時,他一直陪在小姐身邊。」聽到秋子的答案,玉嫻低下頭喃喃自語:「他、他幹嘛那麼做?」
「小姐,請問您還有事嗎?」秋子問。
「喔,沒事了,謝謝你。」
秋子鞠了一個躬,然後離開。
等秋子把門關上後,玉嫻吁了一口氣,躺到床上。
她沒有辦法把談銳司趕出腦海,就乾脆把一切的事情想個夠。
這時她腦海中的臉孔已經變成了學長,她想到在鬼屋那天,學長跟她說過的話現在想到學長當時對她告白的情景,她依然覺得尷尬,而且,如果以後再見到學長,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為什麼會這樣?她自己也不知道,難道是因為佩茹學姐的緣故嗎?
如果她根本就不知道學長跟佩茹學姐的關係,還會覺得尷尬嗎?
想到這裡,玉嫻突然覺得頭好痛,然後,談銳司的臉孔,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眼前——她的臉紅了。總是這樣,方面看到他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會害羞或是不自然,還常常跟他鬥嘴,可是只要一個人的時候,每當想到談銳司還有他的吻……
她就會控制不住地臉紅。
「蔣玉嫻,雖然你生病的時候,他照顧過你,可是他明明就對你做過很過分的事,你應該永遠都不要再理他就對啊!幹嘛還跟她說話、而且還對他笑?」她把手臂枕在頭下,瞪著房間裡精雕細琢的天花板,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歎口氣,玉嫻突然覺得煩惱。
認真想想,她覺得自己應該趕快回台灣才是對的,因為她不知道,談銳司把她帶到這裡來究竟是什麼意思?而且現在她的病已經好了,實在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裡,應該要趕快避開他才對!更何況,像現在這樣,沒有理由就住在他家裡,真的太尷尬了!
何況談銳司這個人好像越來越危險,自己想想,她根本一點都不瞭解他……
而且,她其實有點害怕,如果那天的事情再發生一次。現在,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喜歡的人,不是學長嗎?既然這樣,就應該趕快離開這他才對啊!玉嫻心裡在提醒自己。
「對!明天一早起床就跟他說,我要離開這裡。」她喃喃對自己說。
終於得到結論,她決定明天一早就跟談銳司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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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感謝生病的時候,你照顧我,現在我的病已經好了,我想盡快回台灣。」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玉嫻就開口對談銳司說:「如果可以頂得到飛機,我想今天就回去,到機場排候補也沒關係。」
他抬頭看了她一會兒才回答:「沒必要,你可以搭我家的私人噴射機回台灣。」
「私、私人噴射機?!」玉嫻傻眼。「嗯,最新型的灣流500。」
灣流500?玉嫻連聽都沒聽過!「你昏迷的時候,必須搭私人飛機才能出關,所以我叫阿南把在美國保養的飛機調回來,這架飛機是父親特地買給我們兄弟用的,不是我私人的。」他解釋。這樣還不叫私人的?玉嫻真的很想揍人。
「現在回去也好,阿競的父母跟佩茹的父母,應該談妥婚事了。」他忽然這麼說。
玉嫻愣住。
「現在回去,就算讓阿竟見到你,他應該不會再三心二意了。」他凝視著她這麼說,聲調很沉。
玉嫻臉色蒼白。
原來,他把她帶來這裡,是為了讓學長避閉她!
「如果想回去的話,隨時都可以出發,不過你到這裡以後以後一直關在房間裡,幾乎沒有出門玩過——」
「請你盡快安排我離開這裡,」她冷冷的打斷他的話:「我想回到自己的家,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老師說,我很不習慣。」話說完,她低頭,像機器人一樣吃完自己的早餐。昨夜一切的美好忽然都幻滅了……現在,她又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很討厭談銳司!他瞪了她半響,眼色變濃。
「你的身體呢?」他忽然問。
她頓住,沒有吭聲。
「身體沒問題嗎?」
她臉一紅。「我不是已經退燒了嗎?而且你不是說過,像我這種人隨便吃、隨便養、隨便活,當然不會有事了!」
什麼、嘛……玉嫻倔強地咬住下唇。他的關心在她看來只是順便,他的目的才是重點。
「好,我會盡快安排。」然後這麼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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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灣,玉嫻故意等曼曼上課和工作的時間才走出房門,免得曼曼問東問西,把她煩死。在回台灣的飛機上,玉嫻就已經決定,如果再遇到學長他一定不再逃避。雖然她仍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學長,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如果談銳司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也要做一個了結,之後她不會再對學長心存幻想,但如果不是那樣……
總而言之,她要親耳聽到學長自己說,而不再聽其他人說什麼,這就是她的決定。
剛回到學校,早上朋友和同學紛紛關心她,讓她覺得很溫暖,但等到下午最後一堂課,她的耐心就快要消失。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她立刻拿起包包衝出教室,氣喘吁吁地一路跑到學生會會辦——
門打開,裡面卻沒有人。
玉嫻難掩失望……
說的也是,她並沒有跟學長約好,他們不一定能在這裡見面。
沮喪地站在門口,她又開始後悔起自己的衝動……看到學長她又想說什麼呢?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心理準備。只是很衝動的跑到會辦,想要見學長一面,畢竟,她是在壓抑太久了,有很多話,她真的很想聽學長親口對她說……
「學妹?」
突然聽到這個聲音,玉嫻僵住了。
「學妹?」石競常德聲音顯得振奮。「真的是你?」
玉嫻本來已經放棄,沒想到會忽然看到學長,她也愣住了。
「好久沒見到你了!」石競常走進會辦,臉上出現笑容。「則麼這麼久都不到會辦?」
玉嫻這才想到,學長並不知道她生病的事。「我生病了,所以跟學校請了很多天的假——」
「生病?」石競常臉色一變。「生什麼病竟然還要請假?很嚴重嗎?」請記下,他竟然深受握住她的肩膀。
玉嫻愣住。「沒什麼,只是小感冒而已。」她突然很緊張。
石競常伸出手掌放在她的額頭上,表情很憂慮。「現在已經沒事了。」她趕緊解釋,表情卻有點很重。石競常這才放手,看到她的表情有異,於是關心地說:「怎麼了?還是不太舒服嗎?」
「不是。」她搖頭,鼓起勇氣:「學長還記得,那天在鬼屋跟我說的話嗎?」
石競常沉下眼。「當然記得。」
玉嫻抬頭凝視他。「我想現在我可以回答了……關於哪件事,我不能答應學長。」她一字一句,屏息地說。
石競常僵住。
「對不起,學長,」石競常的表情讓她很難過,可是一想到佩茹學界,她就告訴自己不能心軟。「我不能答應你,因為如果我答應你……那學姐,佩茹學姐她怎麼辦?」她強迫自己說出這番話。
石競常的表情變了。「你怎麼會知道我跟佩茹的事?」聲音明顯壓抑。
「學校裡,有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她含糊地回答。
果然,這件事是真的。玉嫻不自覺地握緊雙拳。
石競常突然伸手把她擁進懷中——「學長?」玉嫻倒吸一口氣,臉色變白。
「現在我的心很亂,不知道怎麼對你解釋,」石競常的胸口起伏的很厲害。
「雖然我現在不能否認,但是,不要那樣看我……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不是那樣。」他的聲調甚至有一絲顫抖。玉嫻沉默,她實在等待石競常的解釋。「相信我!」石競常在她耳邊,低聲對她說:「以前你一直很相信我,所以現在也請你相信我,相信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相信我的心意!」他不但擁著她而且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掌貼在他的胸膛上。
玉嫻整個愣住,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動作。
「以後,就算學校裡每個人都誤會我也沒有關係!」他一字一句地對她說:「只有你,只有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真誠,因為我絕對不會對你說謊。」
玉嫻遲疑了,因為一時間,她不知熬什麼才是真實的……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談銳司。
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事後她也沒辦法解釋,反正就是在那一刻,她全身突然變得僵硬,連石競常都感覺到她的異常。石競常輕輕放開她,看到她木然的表情,於是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到談銳司沒有表情的臉孔。
他放開玉嫻,與談銳司對視。
「剛才我從學校餐廳過來,佩茹在那裡等你。」談銳司面無表情,就像平常一樣說話。
聽到佩茹的名字,石競常皺起眉頭,顯得心事重重。
他回頭,不顧談銳司也在場,直接對玉嫻說:「我會把話和佩茹說清楚,相信我。」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
石競常離開後,預先的視線不得不移到談銳司臉上,他凝視她的眼神很冷淡。
玉嫻突然感到緊張……
她不知道學長到底要跟佩茹學姐說清楚什麼,但學長的話讓她的心很不安。
談銳司突然上前一步,無預警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跟我來!」他的聲調冷漠,甚至接近冷酷。玉嫻被強迫地拉著走,一開始她因為內心慌亂而沒有感覺,等到走出活動中心後,她才感到手腕被握得很痛……
「放開我啦!」她開始掙扎。
談銳司就像沒聽見一樣,沒表情地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玉嫻掙扎邊被拖著走,一直被拉到活動中心附近,那棟已經空置很久的音樂系大樓,談銳司才放手。
「你幹嘛拉我來這裡?」玉嫻終於甩開他的手。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腕,錯愕地發現皮膚上面已經有一圈瘀紅。
談銳司卻一句話也不說,突然拿起教室裡的破椅子,暴力往牆上摔出去——
玉嫻呆住了,「你,你在做什麼?」瞪大眼睛,她嚇住了。
談銳司沒有回答,卻繼續拿起椅子往牆上摔,巨大的聲響,震撼了玉嫻!
她害怕地抱住頭,用力對他喊:「你到底怎麼了!不要再摔了,住手,快點住手!」但是談銳司並沒有住手,他繼續破壞,用她根本想像不到的暴力手段,摔壞所有觸目可及的桌子和椅子——「求求你不要這樣,快點住手!」她開始哀求。
談銳司依舊充耳不聞,甚至徒手打破玻璃,然後用椅子把門整個打壞——
玉嫻看到他的手開始流血,很快的,他的右手就被血液染成紅色……
她呆住,震驚,臉色慘白,眼睜睜看著他繼續在傷害自己,玉嫻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你在流血……求求你,快住手!」
她在啜泣,談銳司終於停手。
他回頭,喘息,用陰沉的眼,凝視縮在角落的她。
玉嫻怔怔地回視她,眼角流著淚,驚嚇的目光沒有辦法從他血流不止的手上移開……
直到,他走過去,到她前面,蹲下,突然抱住她。
玉嫻的心跳在那一該幾乎停止了。
然後,她的眼淚決堤……在他懷中,全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