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晚上,我要你陪我一起參加一個餐會。」開車回若曦的公寓途中,利人雋對她說。
「餐會?」她問。
以前他從來不曾要求她,跟他一起參加公開活動。
這是第一次,他開口邀請她。
「你為什麼突然邀請我參加餐會?」
「你是我的未婚妻,也到了時候,你應該公開露面。」他淡淡地答。
「我不太習慣參加這種餐會,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問。
他沉默。
「如果一定要去的話,我會陪你。」過了一會兒,沒聽到他的回答,於是她說。
「你覺得勉強?」
「如果可以不要出席,我希望不必去。」她這麼說。
「跟我結婚以後,你會有很多機會參加這樣的餐會,有的時候還要參加慈善晚會,跟很多企業家夫人一起用餐。」
「聽起來,結婚好像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她說。
他笑出來。「你以前都沒想過?」
「嗯,我真的沒想過。」她別開眼。
因為以前,她只想到他與自己的愛情……
不管是不是相親結婚,若曦從認識利人雋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非常喜歡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這就是緣分。
「那麼,你本來以為,結婚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他問。
「說老實話,我也想不出來是什麼樣,只不過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就已經覺得很期待了……」她頓住。
無意間透露出自己的心意,連若曦都覺得驚訝。
若曦的手突然被握住。「我知道。」他低笑。
若曦抽回被緊握的手,突然有點不自在。
這一刻言語變得多餘,若曦的心跳忽然加快……
這兩個月來,因為連恩出現與父母離異而被困擾的感情,忽然又回到她的身體裡,重新在她心頭佔有重要的位置。
「明天陪我去參加餐會,好嗎?」他再問一遍,語調溫存得讓她心折。
「如果我不想去呢?」
「我不會勉強,但是我希望你去,因為你終究會成為我的妻子,參與社交是逃避不掉的責任。」
她轉頭注視了他一會兒。「人活著好累,為了生活,要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
「如果總是順心,人很難成長,也不會成熟。」他盯著前方擋風玻璃笑著說。
「也許你說的對,因為我找不到理由反駁你。但是如果活著不快樂,成長又代表什麼意義?難道成長,就是經歷煎熬的過程,或是承受痛苦的滄桑嗎?」
他笑出來。「你今天變得很傷感。最近我好像重新認識你,每天都發現一點不一樣的你。」
「但是你並不以為然。」
「什麼意思?」
「你並不傷感,剛才我說那些話,你只是覺得很好笑,甚至很幼稚而已。」她落寞地說。
「不會。」他咧嘴。「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男人比較現實,女人比較感性。」
「是這樣嗎?所以你永遠不可能瞭解我,我永遠不可能瞭解你?」她反問他。
「男人跟女人不一樣,並不等於不能彼此瞭解。男人可以瞭解女人,女人也可以瞭解男人,只不過能不能感同身受,體貼對方,是另外一回事。」
「那麼,我應該為了你,參加餐會嗎?」
「我已經說過,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若曦沉默地凝望他。他的話很有技巧,他是一個聰明成熟的男人。
「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說、表現得這麼體貼我,那麼我就應該去,否則我就變成一個一點都不體貼你的女人。」她幽幽地說。
他嗤笑,把車停在路邊。
「若曦,你很獨特。」車停妥後,他這麼對她說。
若曦回眸望著坐在自己身旁的他。
「女人通常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也不會有這麼多『感傷』,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我並不特別,剛才你明明說女人是感性的。」
「女人的感性會用肢體、表情或者眼淚來表現,伹是你不太一樣,你用很多的問題來反問我,關於你跟我不一樣的部分。」
「我讓你覺得困擾?不耐煩?」
他低笑,搖頭,瞇起眼看她。「相反的,我好像慢慢被你迷惑了。」
她愣住。「什麼意思?」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慢條斯理地道:「不知道,現在我不知道答案。」他這麼說。
若曦睜著眼睛注視他。「你也很獨特。」然後她說。
「噢?」他笑。
「所有問到關於你的問題,都沒有答案。」她告訴他。
利人雋突然笑出聲,他放肆地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若曦迷惑地問他:「我的話很好笑嗎?」
「好笑,」他笑不可抑。「而且,是我這輩子聽到的,唯一最真心誠意的笑話。」
她撇撇嘴。
他的回答沒有實質意義,更像是開玩笑。
「如果你覺得我的話好笑,那就儘管笑吧!」她無奈又有點負氣地說。
笑聲終於停止。「想一想,這是個好的開始,我很幸運。」
若曦轉頭看他,她不明白。
「至少,我們不會是一對沒有話說的夫妻,我們會有聊不完的話題。」他笑著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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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會其實就是公司大老闆、幾個美商總裁,一起攜伴聚餐。
「你會緊張?」走進飯店前,利人雋問身旁的若曦。
「不會。」她吸了口氣,勉強露出笑容。
「不會嗎?」他低笑。「可是你的臉蛋紅透了,像蘋果一樣。」
「我有嗎?」她眨眼問他。
利人雋忽然低頭,吻了一下她火熱的臉龐。「別怕,我就在你身邊。」他握緊她的手。
若曦吁了一口氣。
她的確緊張,雖然從小父親時常帶她參加餐會,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次她是以利人雋未婚妻的身份出席餐會,在場的都是他商界的朋友,不是過去自己熟悉的那些叔叔伯伯阿姨。
若曦深吸一口氣,挽著未婚夫的手臂走進飯店。
他似乎很熟悉這裡,走進飯店後,就直接帶著若曦走到飯店後方的松濤廳。
飯店通常有很多大型包廳,專為貴賓宴客所用,這間五星級飯店的包廳更以會員制度聞名,並不對外開放包廳。
「Jason!」
利人雋一到,就有很多人走過來跟他寒暄。
松濤廳的桌椅雖是中式的,但用餐採取西式自助,由賓客隨意取餐,自由活動。
「新女伴?還不介紹一下?」有人開口問他。
無心主語,透露出利人雋常更換女伴。
「我的未婚妻。」他眼色略閃,笑著答。
「噢,很漂亮!」眾人連忙讚美。
若曦笑了笑,她的心情依舊緊張。
眾人簡單招呼兩句後,利人雋就被眾人簇擁離開,轉移到男人的團體。
這個聚會顯然並不重視女性,女人出場只是陪襯。
但當所有人目光焦點不再放在若曦身上後,她終於開始覺得可以呼吸。
「你也來了?」
這聲音讓若曦再次屏住呼吸。
她回頭,看到身後對著自己微笑的連恩。
「你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每次都會遇到我?」連恩對她笑,雖然她的笑容很冷。「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小,何況我跟他很有緣分,我們本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你才是外來的第三者。」
利人雋的目光投向若曦,看到站在她身旁的連恩,他端著酒杯回到若曦身旁。「你們認識?」
「有過一面之緣。你知道我是模特兒,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還兼職做人體模特兒!」連恩搶先回答。「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她嫵媚的雙眼凝望利人雋,眼波含瞠。
「你一向很大膽,做出什麼事我都不會意外。」他淡淡地說。
「這樣實在太沒有意思了,我本來想嚇你,可是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也沒有主動關心我的近況,人雋哥,我實在對你太失望了!」她的呼喚很親密。
若曦從頭到尾只能沉默。
她沒想到,三個人會在這種情況下會面,而今天的主控權依舊掌握在連恩手上。
利人雋沒說什麼,只是微笑。
連恩深深看了他一眼,離開前她回眸注視若曦一眼,然後冷笑著拋下一句:「她真的比我好嗎?」之後才調頭離開。
若曦全身的血液降到腳底。
「不必在意,她一直都很任性,是被寵壞的大小姐。」利人雋對若曦說。
「大小姐?」若曦問他。
「她的家境很好,模特兒只是兼職。」
「她叫你人雋哥,你們很熟嗎?」若曦面無表情地問他。
「我父親跟她父親是世交。」
「世交?」若曦垂下眼。「她跟我的年紀差不多,難道你沒有想過跟她相親嗎?」
「連恩?」利人雋低笑。「她像我的妹妹。」
「也許她並不這麼想。」若曦說。
利人雋注視她。「你在意她?」他撇嘴笑問。
「我不知道該不該在意。」她注視他。
「怎麼說?」
「因為我不知道這個名叫連恩的女孩在想什麼,只是我自己的直覺告訴我,她很喜歡你。」她直言。
「我跟連恩從小就認識,她喜歡我只是一種習慣。」
「喜歡不可能是習慣,而是一種意識。」她提醒他:「難道剛才她離開前,你沒聽到她說的那一句『她真的比我好嗎?』,她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為什麼還要拿我跟她比較?」
「女人總是喜歡比較。」他答得淡漫。
她凝視了他一會兒。「你不專心。」然後說。
「不專心?」
「你不專心回答我的問題。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看不起我的問題,另一種是你在逃避。」
他收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這兩種可能,都在羅織我的罪名。」
「是罪名嗎?還是事實?」
他沉默片刻。「今天晚上,你的問題並不可愛。」
「我從來不打算做一個可愛的女人。」她這麼回答。
利人雋放下酒杯。「你太緊張了,也許這裡的環境讓你沒有安全感。」
「你從來不在意身邊女人的想法嗎?」她卻繼續往下說:「當我沒有安全感的時候,你只想把我帶開,讓問題淹沒,而不是設法解決我心中的問題?」
他看著她。「若曦,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回視他,就這樣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麼你呢?你想告訴我什麼?還是依舊認為,我的問題幼稚又不可愛,因為沒有安全感才作祟?」
「我不知道能告訴你什麼,」他這麼回答她:「連恩跟我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把她想的太低,也讓自己變得太狹隘了。」語調冷淡。
這就是他的回答。
若曦的血液發冷。
他的回答冷淡,卻像刀鋒一樣銳利。
「我是個狹隘的女人嗎?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我在你眼中不但不可愛,還變成狹隘的女人了?」她問他:「你想說的,是我心胸很狹窄,是嗎?」
他的眼神放冷。「我們先離開好了,我送你回去。」低頭看了手錶,他淡淡地說,答非所問。
他伸手要扶她,若曦避開,沒讓他碰自己。
利人雋的臉色僵了一下。
「記得剛才我說過你不專心嗎?」她表情僵硬地對他說。
利人雋臉色陰沉。
「我指的,並不是你不瞭解我的心,」她扯開嘴角,笑容卻很孤寂。「你不瞭解的,是女人的心,尤其是連恩的。」
話說完,若曦轉身離開了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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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昨夜利人雋追出飯店拉住她,然後堅持開車送她回家,但一路上兩人卻沉默到底,沒有交談半句。
若曦一夜輾轉難眠,早上醒來頭痛欲裂,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床頭電話響起的時候,她還半睡半醒。
「你還在睡啊?」話筒傳出程克勤的聲音。「難怪你叫幼稚鬼,竟然跟小孩子一樣賴床。」
「我頭痛,人不太舒服。」若曦的聲音虛弱,她半躺在床上接電話。
「頭痛?你生病了?」程克勤的語調轉為關心。
「不知道……」
「沒去看醫生嗎?」
「應該不必,看醫生好麻煩。」
「看病怎麼可以偷懶?你不是有未婚夫嗎?叫他開車送你去醫院不就好了?」他語氣不滿。
「我睡一下應該就好了。」若曦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喂?」若曦以為他掛斷了。
「我現在就去找你!」他突然說,然後就掛掉電話。
「喂?喂?」
話筒傳來嘟嘟聲,若曦只好放下話筒,等程克勤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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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沒在家裡等他,若曦怕他來家裡說她生病,讓母親擔心。她站在巷口,遠遠就看到程克勤那輛紅色喜美車開過來。
「你怎麼站在外面?這裡風很大!」他趕緊下車,一邊罵地,一邊把她推上自己的車子。
「現在我已經好很多,真的不必去醫院。」若曦說。
就算去醫院也沒有用,現在她的身體根本不能吃藥。
「你確定。」他臉色嚴肅地問。
「嗯。」
「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還好吧,我的臉頰本來就不紅潤。」若曦說。
他笑出來。
「你笑什麼?」她問。
「有問有答,大概病得不重。」
「我本來就沒生病。」
程克勤把車子開出巷口。
「你要去哪裡?」
「帶你去吃飯啊,現在快中午了!」
「才早上十點而已。」
「十點可以吃早午餐啊!這是紐約現在最流行的吃法!」他強辯。
若曦懶得跟他拌嘴。「可是剛才我沒跟我媽說要出門。」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電話跟伯母說一聲,請伯母不要擔心,等一下我會平安送你回家。」
若曦知道他很固執,只好拿起他的電話,跟母親報備一聲。
「你要帶我去哪裡吃飯?你很有錢所以要請我吃飯嗎?」她故意問他。
「你瞧不起我啊?」
若曦揶揄他。「不是,我是怕你打腫臉充胖子,結果害我要留在餐廳洗碗還債。」
「有什麼關係,我這個人很講義氣,到時候我陪你一起洗不就好了?」
若曦笑出聲。
他瞄她一眼,平常酷酪的嘴角也咧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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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程克勤又拗她去看電影。
到了下午六點,兩人還耗在咖啡廳裡面。
「你今天很閒,沒事做嗎?」喝著果汁,她問他。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從剛才到現在,你根本不打算送我回家。」她直說。
他嗤了一聲。「我是在想,跟你認識這麼久,竟然都沒跟你約會過,所以才陪你耗半天!」他半真半假地答。
約會?
若曦收起笑容。「我出來很久了,我媽會擔心。」
她先站起來等他。
「幹嘛?」他故意問她。
「我要回家了。」若曦說。
他瞪了她一會兒。「急什麼?吃過晚飯再回去啊!」
「你要不要送我回家?如果不要的話,我就自己搭計程車回去。」若曦對他說。
程克勤沉著臉瞪她。
若曦回望他,臉色很堅定。
「走吧!」他終於妥協。
在車上,程克勤突然對她說:「從早上到現在,沒有一通電話。」
「什麼?」她不解。
「一整天,他沒有打一通電話給你。」他說。
若曦轉頭看他。
她終於聽懂,程克勤口中的「他」,指的是利人雋。
她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跟他並沒有關係。
「他總是這樣,一整天沒有一通電話?」他又問。
她還是不答。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就沉默地開車。
若曦看著窗外,倒逝如飛的風景……
她的心情因為程克勤的問題又被打亂,開始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