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請勿餵食 正文 第四章
    為免察哈達囉嗦,定棋預備在房內軟榻上度夜,未搬至屋外另住。

    晚間,他回房之時,一陣嘩啦水聲引起他注意。

    「小春,我的簪子呢?」

    屏扇後頭,泡在浴桶裡的巴哥扯開嗓子,朝外頭嚷嚷。

    小春是巴哥的侍女。

    她是玉王爺派來服侍少福晉的丫頭,因定棋不願娶妻,玉王爺擔心他要是執意不從,恐佟王府的家人多嘴,將撫順的情況報回京城,於是便在迎親隔日送回佟王爺的家人,此外再將玉府內十多名訓練過的婢女,派來服侍新媳,其中一名貼身婢女就是小春。

    一會兒,有人給她送簪子進來了。

    巴哥伸手自後方取過,隨手在頭上挽了個髻。

    「小春,我的皂角呢?」

    一會兒,又有人給她送皂角進來。

    「小春,我的澡巾呢?」

    一會兒,又有人給她送澡巾進來。

    「小春,我的——」

    「你到底還缺什麼?」一把男聲頗不耐煩。

    「我還缺——哇——哇——」巴哥自浴桶裡跳起來!

    直了眼,她瞪著定棋沒表情的臉。

    她與他,沉默,兩兩相望。

    直至意識到身子發涼那刻,巴哥腦門充血,隨即「噗咚」一聲,她把頭臉身子全都埋進了桶子裡。

    定棋歎氣。

    能看的,那片刻,全都一覽無遺了。

    轉身走出屏風,定棋懶洋洋地躺回他的軟榻。

    其實,還挺賞心悅目的!

    他咧嘴回味。

    現在,總算沒人來打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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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惡劣、可恨!

    屏風後,巴哥懊惱的咬斷牙根。

    隨即,以最快速度著裝完成,巴哥衝出屏風外——

    「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她責問他。

    「哪種事?」他不耐地問。

    好不容易耳根清靜,就快入睡,她又來煩他。

    「就是那種事呀!」

    「那種事是哪種事?」

    「那種事就是那種事!」她狂吼。

    她說不出口!死都不想再回憶,他偷窺她入浴那幕!

    「說不清楚,就不必再說了。」他懶得扯淡。

    翻個身,他等著入夢。

    巴哥恨得牙癢癢……

    「原來堂堂貝勒爺,竟是個登徙子!」她指控他。

    聽見「登徒子」三字,定棋果然有了反應。

    「你說錯了吧?」他坐起,如她的願,與她面對面。

    「我哪裡說錯?剛才偷看我入浴的人,不就是你——」

    「我不必偷看。」他答得慢條斯理。

    巴哥瞪著他。

    「想看,我就能看,何必偷看?」

    巴哥張大眼睛,瞪著他吼:「你憑什麼看?!」

    「憑我,是你的夫君。」

    瞬間,巴哥漲紅臉……

    「我若想要你,隨時能要你。」他再說。

    順道,眼帶邪淫,全身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巴哥倒退十步。

    他哼笑。

    此刻已了無睡意,定棋乾脆站起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是你自己說過,不要我的!」她對著他的背喊得大聲。

    他回頭,盯著她邪笑。

    「你笑什麼?!」她心底發毛。

    「不要,是白天的要。想要,是夜裡的要。」

    言簡意賅,不過料想,她不會聽懂。

    「你繞口令啊?!」

    果然。

    他嗤笑。「不懂?要不,試試?」再低聲誘惑。

    試試?

    「試什麼?」

    「試試,夜裡,男人怎麼要女人。」他嘶聲道。

    瞬間,巴哥臉頰著了火。

    「下流!」她終於聽懂了。

    「你對你的夫君說什麼?」他沉下眼。「下流?」

    「無恥!」她再補一句。

    定棋冷笑。好得很!

    「下流無恥?倒是值得一試。」他邪笑。

    巴哥呆住。

    下一刻他便當著她的面,開始脫衣。

    「你你你,你幹什麼?!」她瞪直眼。

    「幹什麼?」他嗤笑,說得白:「當然是干『下流無恥』的勾當了!」

    巴哥倒抽口氣。「你不能在這裡脫衣服!」

    「這是我的睡房,我就在這裡脫衣服。」

    「這也是我的睡房,你不能脫!」

    「睡房又怎樣?我愛脫就脫。」他身上的外衫已經脫下,只剩裡衣。

    「你要是再脫,我就喊救人了!」情急下,她口不擇言。

    他哼兩聲。「喊吧,沒人會救你。」

    眼見他當真連裡衣都脫了,巴哥兩手搗著眼,呆若木雞。

    毀了、毀了、毀了……

    要是今晚真的誤葬狼口,她會咬死他,叫他殉葬!

    然而,過了半晌,房裡似乎沒有動靜了?

    聽不見任何聲響,巴哥悄悄把兩手放下……

    誰知,定棋就在她眼前咫尺處,光著上身,好整以暇等著她。

    倒抽口氣,巴哥還來不及重新搗住雙眼,定棋已經捉住她的手——

    「你不敢看?」他挑釁。

    「誰、誰說我不敢?!」她挺胸,壯起傻膽。

    少女心讓她如驚弓之鳥,失去冷靜,但自尊心卻不許巴哥認輸。

    好,既然不許她遮眼,那她就看個夠!

    她就故意瞪著他的身體瞧——

    呼呼,好個兵強馬兒壯,活生生是草原上一頭禽獸!

    禽獸,對,就把他當禽獸瞧!

    於是,就當看牲畜,巴哥故意瞪大眼睛,淨往不該看的地方猛瞧!

    她看傻、看怔了!驚歎之餘,忍不住想伸出手指,按按他胸膛上那兩團硬實、黝黑的肉塊,看那究竟是硬的鋼板,還是軟的人肉?

    她的反應,著實讓定棋發噱。

    「幹嘛?看上癮?想摸?」他逗她。

    「誰、誰要摸你啊?噁心!」她馬上撇頭,嫌惡如敝屐。

    定棋挑眉。

    逗她,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突然,他捉住她的右手,就往自己的左胸按——

    呀!

    巴哥張大嘴,叫不出聲,呆了,傻了,笨了。

    怦怦、怦怦、怦怦!

    那是他的心跳還是她的心跳?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越來越快……

    那肯定是她的心跳!

    「啊——」她尖叫,抽手,轉身奔逃。

    「哈哈哈!」

    定棋在後頭大笑。

    縮在角角,捉著發燙的右手,巴哥只能遠遠地,用怨念的目光凌遲他。

    「你,還真有意思!」他咧著嘴。

    頭一回,有女人能讓他大笑,不簡單。

    玩夠了,他放過她。

    原本欲走回軟榻,不過定棋改變了主意。

    他直接走向床鋪。

    「你還要幹嘛?」看他折往睡床,巴哥怔怔地問。

    「還能幹什麼?當然是睡覺。」他答得輕鬆。

    上床,拉起被子,他愉快地伸展四肢。

    「睡覺?」巴哥瞪大眼。「那是我的床!」

    「你的床?」他嗤笑。「是誰說不愛睡床,只愛睡地板?」

    「那不一樣!」她喊。

    「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她是不愛睡床,但沒有人不喜歡睡「高級」的床!

    「好呀,」他咧嘴,拍拍身旁床板。「上來。」

    「上來?」她一愣。

    「上來睡啊!」他笑。

    她吸氣。「你在床上,我怎麼睡?!」

    「床這麼大,你睡旁邊不就成了?」

    「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幹!」她喊。

    他嗤之以鼻。「記得嗎?你我是夫妻。」

    她瞪他。

    由衷地怨恨他。

    「不上來?」他笑。「那麼,我先睡嘍?」

    翻個身,他睡得香甜。

    巴哥咬牙切齒!

    這個男人……

    他是不是有毛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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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原本是定棋睡的軟榻上窩了一夜,因為生氣,巴哥一夜沒睡好,好不容易天亮的時候才剛剛入眠……

    鏗鏗!

    「好吵……」

    睡夢中,她拉起被子蒙住頭。

    鏘鏘鏘!

    「吵死人了……」

    她搗著耳朵。

    噹噹噹噹!

    「幹什麼啊?吵死人了!」她蒙著被子大吼。

    「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了,還不快給我起床?!」

    一陣怒吼傳到巴哥耳裡,隨即被子被粗魯地扯開——

    巴哥眨眨眼,還沒完全清醒……

    這是哪裡?

    她呆呆瞪著前方。

    「發什麼呆?還不起床!」

    一聲暴吼,差點沒把她的耳膜震破!

    「你、你幹什麼呀?!」巴哥終於看清,究竟是誰在製造嗓音。

    原來定棋站在床邊,他手裡拿著鋼盆和鐵棒,那陣吵死人的雜音就是他發出來的。

    「幹什麼?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了,婢女已經進房喊了你不止十遍,你竟然還能賴床!」

    「我——」

    「還不快給我下床、洗臉?」他喝令她。

    巴哥雖然生氣,可一想到他供給自己三餐溫飽,迫於淫威,她也只能屈服。

    「好啦!起床就起床嘛,有必要這麼大聲嚷嚷嗎?」無奈下床,她恨得牙癢癢。

    「我讓婢女進來幫你更衣,等一下記得把臉洗乾淨,早膳之前我要檢查。」

    沉聲交代完,他轉身走出房間。

    檢查?

    什麼叫七竅生煙,現在巴哥終於瞭解。

    「可惡的傢伙,生兒子會沒有屁眼的!」

    不能當面罵他,那就私下咬牙切齒地詛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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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今天早上臉洗得很乾淨。」

    坐在飯廳準備用膳之前,定棋難得稱讚她。

    巴哥假笑敷衍。

    正當她高高興興,準備伸手拿起碗筷的時候——

    「等一下。」定棋忽然道。

    「做什麼?」她瞇眼。

    「放下碗筷,把手伸出來。」他命令。

    「做什麼啊?」

    「我叫你把手伸出來,你就把手伸出來。」他沉下臉。

    這男人,名堂真多!她嘴裡碎念著。

    「你說什麼?」他沉聲問。

    「沒什麼!」她呵呵笑。

    「還不快把手伸出來?」

    不情不願放下碗筷,巴哥乖乖把手伸出去。

    「翻過來,我要看正面!」他說。

    「噢!」為了吃飯,她只好聽話。

    看到她的雙手,定棋皺眉。果然如他所料!

    「你看我的手做什麼?」她問。

    「你下去,先把指甲清乾淨了,再到飯廳來用早膳!」他說。

    「什麼?!」巴哥忍不住發作。「你這人有沒有毛病啊?我已經坐下了,幹嘛再叫我站起來,吃飯就吃飯,清什麼指甲嘛!」

    「坐下可以再站起來,站起來可以再坐下。但指甲要是不清乾淨,不但會讓人倒胃口,你還會鬧肚子!」

    「鬧什麼肚子?我現在不吃飯才會鬧肚子!」

    「我叫你清乾淨就情乾淨,如果指甲不清淨,就什麼都不用吃了!」

    一聽到「什麼都不用吃」這六個字,巴哥胸口憋的一股氣,就全洩了下去。

    她只好用力吸氣、吐氣……

    「你幹什麼?」定棋挑眉。「還不趕快下去把指甲清乾淨?」

    咬牙切齒地,她用目光剜了他怨恨的一眼,然後才氣沖沖站起來,轉身離開飯廳。

    「給少福晉換套碗筷上來。」他漫聲吩咐下人。

    「庶。」一旁奴婢們趕緊動作。

    骯髒、凌亂,向來最讓他不能忍受!

    見到她乖乖離開飯桌,定棋嗤笑。

    至少他能教會她乖乖聽話,基於這一點,她還不算太過於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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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巴哥覺得鬱悶,十足的鬱悶!

    在貝勒府住了近個把月,她可以確定,府內的這個貝勒爺,肯定是個怪胎!

    他不但愛乾淨過了頭,還規定東、規定西的,一會兒不准她吃飯的時候如廁,一會兒又命令她吃東西時不准發出聲音——

    更可恨的是,他夜夜佔據可愛的床,逼得巴哥只好睡軟榻。

    這位貝勒爺要不是有毛病,就是故意找她的碴。

    不但如此,他還規定她不管白天晚上,都得穿著一身綁手綁腳的綾羅綢緞、繡花高腳鞋,講話還得輕聲細語、走路還不能大大剌剌——

    簡直都快把她給痛苦死了!

    自她做乞丐以來,還沒覺得渾身這麼不自在過。

    如果不是為了吃的,她已經逃離這個水深火熱的地方了。

    「小春,你說,你們貝勒爺是不是有問題呀?」巴哥邊吃東西邊問一旁小春。

    她左手還拿著包子,又伸出右手取了一塊豆沙餅,一整天巴哥就這樣東吃西吃的,嘴裡的零食甜點從早到晚都沒停過。

    「有問題?」正在做針線活的小春停下。「咱們貝勒爺會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的話,他幹嘛老愛管我?」塞完豆沙餅,巴哥又拿了一顆芝麻球。

    「貝勒爺有管您嗎?」

    「當然啊!你沒瞧見他一天到晚叫我不許做這、不許做那,囉哩囉嗦的,煩死人了!」

    小春偷笑。

    「你笑什麼?」巴哥問她。

    「我還是頭一回聽見,居然有人說貝勒爺囉嗦。」

    「他本來就囉嗦,難道你們全沒發現?」

    小春搖頭。

    「啐,我看你們是被嚇唬慣,所以麻木了!」她嗤之以鼻。

    「是真的,往常貝勒爺還住王府的時候就很穩重,貝勒爺不說廢話是人人都知道的,不信的話,少福晉可以問察哈達總管。」

    巴哥確實不相信!

    她很難想像,那個成天對著她囉哩囉嗦的定棋,居然是個「不愛說話」的人?!

    隨手抓起一塊桂花糕,她猛咬一口。「算了,他是你的主子,我問你,你肯定說他好!」

    小春本來想搖頭否認,不過看見巴哥嘴巴吃個沒停,她轉而問:「少福晉,我瞧您一整天嘴巴沒停過,吃這麼多東西,您的肚子還好嗎?」小春擔心主子。

    「當然好呀,要是不吃東西,我的肚子才會不好!」巴哥說。

    「可是,您好像吃太多東西了。」

    這日從早到晚,總計有:油條、燒餅、麵糊、燒賣、上素餃、酒釀湯圓、鴛鴦酥、豆沙餅、芝麻球、桂花糕……不計正餐,總共幾十樣點心,全塞進巴哥的無底胃裡,消失不見了!

    儘管小春歡喜主子的好胃口,可這樣的食量,也著實太嚇人了。

    「怎麼會?有得吃,就是福呀!」巴哥喜孜孜道。

    她說的是真心話,有得吃,她便覺得幸福!

    「這話是沒錯,可是吃太多了,會鬧肚子的!」

    「不會!我只會餓肚子,不會鬧肚子!」就像要證明給小春看似的,巴哥三兩口塞下手裡的桂花糕,再伸手拿一大塊甜燒餅。

    小春目瞪口呆。

    這樣的吃法,就算大胖子也要鬧肚子,何況少福晉看起來瘦巴巴的,全身上下沒幾兩肉,可是卻食量驚人!

    雖然小春覺得,這樣吃下去早晚會出問題,可她又不能阻止少褐晉吃東西,只能眼巴巴瞅著。

    巴哥繼續狼吞虎嚥。

    儘管她的肚子,實際上已經脹得不得了,她還是不打算停嘴,放下手裡的食物。

    許是這幾年來流浪街頭餓怕了,就算已經吃撐了,可只要嘴裡有東西就能讓她有安全感,如果嘴裡不塞東西,她便會焦慮不安。

    晚間,三更天的時候,斷斷續續傳來呻吟聲。

    起初,定棋以為是自己做夢,等到清醒了,才發現呻吟聲不是夢,是從窗邊的軟榻上發出來的聲音。

    他從床上坐起來。

    看到軟榻上小小的黑影,蜷縮成一團,還在慢慢翻滾。

    巴哥?

    他迅速翻身下床,走到軟榻前。

    「怎麼了?」

    他出聲問,但沒有得到回答。

    於是他走到桌前,擦亮火折,點了燈油。

    回到軟榻前,他看到她一臉慘白,汗如雨下,兩手抱著腹部身子蜷成一團,似乎正忍受極大的痛苦。

    定棋伸手覆住她的額頭,沒發燒的跡象,但是她確實病了!

    「清醒一點!」他拉起她,將她抱住。

    巴哥呻吟著,勉強睜眼,眼皮又無力垂下,額上的汗還是涔涔淌下。

    這樣不行!

    他當機立斷抱起巴哥,疾步往屋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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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福晉胃大絡損傷,幸而貝勒爺發現得早,當夜立即就醫,否則出血嚴重,恐有性命之虞。」

    撫順著名善化堂的席大夫,夜半起床看診,一夜勞累至清晨方才步出房外,將巴哥病情與定棋言明。

    「她平日胃口很好,胃大絡何以損傷?」定棋問。

    「飲食、心性、生活習氣盡皆有可能造成罹病主因,不過我方才診脈,發現少福晉脾氣虛弱,顯見為飽服所致,恐怕飲食不調,是導致胃大絡損傷主因。」大夫道。

    如此解釋,定棋已經明白,巴哥的病是貪吃所造成的。

    大夫開出藥單,只見方中包括瓦楞子、伏龍肝、柿霜、百草霜等。「此帖藥在於調伏,每服一錢,一日三次,空腹服下。」

    收下藥單,定棋謝過大夫後告辭,進室內抱起巴哥。

    善化堂外,貝勒府的馬車已備妥。

    折騰一夜,到今早病情稍緩,巴哥才能沉睡。

    她能睡著不易,她的病需要養息。

    回程中定棋交代,馬車需平緩遲行,不能顛簸。

    然而即使在睡夢中,巴哥的眉心還是緊擰著,他明白她睡得並不安穩。

    「貝勒爺,車座上鋪著軟墊,您可以放心。」察哈達站在車邊,低聲跟主子說。

    「不必,我抱她就行。」定棋臉色嚴肅。

    除請教大夫之時,他抱著巴哥的手,一整夜沒放開過。

    「可是,貝勒爺您已累一夜了。」

    「回到府中,你即刻命人煎藥,一日三帖,我要親自餵服。」他不回答,反倒下令。

    察哈達一愣,隨即應道:「奴才明白。」

    話問完,察哈達沒動,杵在原地狐疑地瞪著他的主子。

    「還不走?」定棋臉一沉。

    「奴才想……」察哈達大著膽子問;「貝勒爺,少福晉這事,沒惹您生氣?」

    「生氣?」

    「是呀,貝勒爺難道不生氣嗎?」

    察哈達明白,他的貝勒爺最厭惡的就是粗俗與麻煩!

    而這些日子來,察哈達留心觀察,這位才進門的少福晉,無論性情、氣質,都不可能是貝勒爺喜歡的女子!

    怎麼情況,好像跟王爺當初對他說的完全不一樣?

    當初,王爺一提到這位恪王府格格,便讚不絕口,直說格格賢良淑德、溫婉大方——莫非王爺看走了眼?

    還是佟王爺有所隱瞞?

    這些日子察哈達一直憂心不已,深怕這位粗枝大葉的少福晉,遲早哪天要惹怒貝勒爺。

    「我為何要生氣?」定棋反問。

    察哈達一愣。「我聽少福晉的婢女小春說,少福晉整日吃喝,這回大病似是吃多惹禍。無端惹了麻煩,貝勒爺難道不生氣?」

    定棋挑眉。

    麻煩?

    是,她是個麻煩,還是棘手的大麻煩。

    不過,她是個有趣的麻煩。

    思及這一個月來,巴哥被管教時哀怨的表情,定棋咧開嘴。

    察哈達仔細觀察主子。

    今夜定棋的表情異常嚴肅,毫無一絲笑容。現在察哈達見主子不愁反笑,他狐疑越深。

    「察哈達,你見過像她這麼『奇特』的主子嗎?」定棋忽然問。

    「這,老實說,奴才……是沒見過。」察哈達老實承認。

    「她粗枝大葉,舉止不文,幼稚可笑。」想起洞房隔夜,他抿嘴。「不過,也夠可愛。」

    可愛?

    察哈達挑眉……若有所悟了。

    「貝勒爺喜歡少福晉?」他眼睛一亮。

    喜歡?

    定棋沉眼細想。「喜歡……談不上。」

    察哈達皺眉。

    「不過,覺得有趣。」他說。

    察哈達舒眉。

    「有味兒。」他再說。

    察哈達咧嘴。

    「有意思。」他又說。

    察哈達喜上眉梢。

    「這就夠了!」察哈達呵呵笑。

    「夠了?」

    「是呀,只要貝勒爺覺得少福晉有意思,這就夠了。」

    定棋沒吭聲。

    他不去想,察哈達話裡「夠了」的意思是什麼,只清楚自己的原則——

    既已娶妻,他就有原則。

    如今巴哥已正式進門,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原則就是照顧她,一如新婚隔日,他對她的承諾。

    至於其他,現在,都還言之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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