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吉祥 正文 第六章
    午時前的「知津樓」向來很寧靜,德倫習慣在樓側的暖閣處理公務。  

    暖間裡一隻紫檀桌上,攤著一張詳繪西北軍區的羊皮地圖,德倫凝神觀看圖上畫著  紅點的位子,桌案另一頭擺了一副文房四寶,他看了一會兒地圖,就轉向桌案另一方振  筆疾書。  

    明日保祿就要先趕回西寧,他得在今日完成軍事佈署,讓保祿把佈署圖帶到西北軍  區。  

    這幾日他潛心研判軍情,花了數日的時間完成這張軍事佈署圖。  

    這張圖對於西北戰事有極重要的影響。根據這幾年來西寧實際參與戰、深入瞭解敵  我兩方的情勢,研判出敗逃蟄伏的敵方可能潛藏的詳確位置。清軍在西寧的兵力佈署,  只要重新按著圖上的位置佈局完成、待號令一申,西北大捷就指日可待。  

    「叩叩。」  

    敲門聲音打斷德倫的沉思,他的目光從地圖上抬起。「進來。」  

    門一推開,金鎖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暖閣外。  

    「有事?」看到是她,他面無表地問。  

    輕輕搖頭,她秀氣的小臉扯出一絲笑容。  

    現在您看的是第10頁知道他一個人在暖閣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為了實現昨夜的承  諾,她還是端了一碗芝麻湯圓進屋。  

    「擱下吧!看到她手上端的甜湯,德倫點頭指示她暫放在一旁。  

    「趁勢喝吧,貝勒爺一會湯要涼了。」溫柔地勸他,金沒嫻靜地站在屋子的角落,  沒有如往常一樣靠近他、殷切地待候她的主子。  

    「你先出去,我還有事要辦!!」他的語氣開始有一絲不耐煩。  

    盯著他英俊的側影,金鎖呆了半晌,他專注在那張她看不懂的羊皮地圖上,對週遭  的一切視若無物。  

    垂下眼,金鎖沉默地準備轉身離開。  

    「站著!」  

    他突然喚住她。  

    她停下來,黯然的眸子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曙光。  

    「我在這間屋子裡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包括你。」他冷淡地警告著。「這  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跟著再補充一句。  

    「我……我明白了。」  

    黯然地垂下眼,她轉身離開暖閣前,忽然看到一把小金鎖,被隨意扔在小几上。  

    怔怔地瞪著那把她平生最珍惜、娘親留給她的遺物,被他隨意地丟在暖閣的角落,  她呆在門前,兩腿再也移不出去……昨夜,她是那麼虔心地懇求過他,但望他好好珍惜  。  

    轉過身,壓抑著心口的痛楚,如他所願,她沉默地退出暖閣。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退出房外,德倫僵硬的表情才有些許鬆弛。  

    但是屋子裡熱湯圓的甜香味兒、和著她身上的自然的幽香,濃濃稠稠地縈繞在他的  鼻端,弄得他心煩。  

    「保祿!」  

    他揚聲喝令守在門外的副將。  

    「貝勒爺?」保祿應聲推門進屋。  

    「把那碗湯倒掉!」他下令。  

    「啊?」  

    保祿聽令於主子,向來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這會兒難得猶豫起來。  

    他一直守在門外,剛才親眼看到金鎖端了這碗甜湯進門,因為是主子的小妾,所以  他才破例通融進屋的。  

    雖然他覺得奇怪,向來對女人沒什麼真感情的主子,為什麼會順著誓不兩立的老福  晉之言,收了一名小丫頭進房?雖說這丫頭是清秀、漂亮了點沒錯……「倒掉它!我不  想說第三遍。」德倫的口氣嚴厲起來。  

    他是一名將軍,不能教女人的一碗甜湯壞了規矩、讓自己心軟!  

    「是。」  

    保祿不再廢話,立刻端起甜湯退出屋子。  

    ***  

    晚間,淡淡的月色映照在窗台前,「知津樓」後方的小閣內早已熄了燈。  

    不在乎裡頭的人兒是否已經安睡,小閣的門被男人一把推開。  

    「這麼早就熄燈了?」  

    脫了鞋後,逕自翻身上床,卻察覺到床上的人兒蜷起了被子,已經退到床的另一頭  ,似乎有意拒絕他。  

    「怎麼?」下床剔亮了燈,德倫的臉色僵硬。  

    「不方便……」  

    蒼白的臉蛋有一半埋在厚被子裡,這是金鎖頭一回拒絕他。  

    「有什麼不方便?!」他故作不懂,欺身上床扯開她緊裡在身上的被子。  

    「貝勒爺——」  

    她面無表情、白著臉、平著聲求他。「我的月事來了!」  

    說出這話兒同時,她的心口輾過一陣酸澀。  

    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有孩子……打從貝勒爺一進房,金鎖就嗅到他身上的香氣,  那是白天她上暖閣時沒聞出的味道,她知道,這就是老嬤嬤口裡說的「麝香」  

    了。  

    「月事?」他的眸子變濃。「那也不必躲到床角。」  

    「我身子不舒服。」她輕聲說。  

    她的臉色是蒼白了些許。「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找大夫來瞧瞧。」他道。  

    「不必了,我歇幾晚就好。」她道,別開了臉。「請貝勒爺回廂房就寢。」  

    她的拒絕雖然淡的不著痕跡,在他看來卻很明顯,白天,她上暖閣來擾亂他的情緒  ,這會卻故作清高,用身子不適當借口拒絕他靠近。  

    「回廂房?」撇起嘴,他無聲地冷笑。「我可不習慣一個人睡!」陰沉地道。  

    她無言地望著他。  

    「不讓我上床,那就別怨我找別的女人。」他接下道,口氣冰冷無情。  

    金鎖記起在「知津樓」裡見過的那一幕,當時在房中的是一名煙花女子,他指的,  是他會召妓嗎?  

    「金鎖不敢怨貝勒爺什麼,」淡淡地回答,她清亮的眸子盯著床上的鴛鴦枕,平靜  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金鎖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妾,連替貝勒爺延嗣的資格也沒有。  」  

    柔柔的言語一字一句吐出日,是那麼輕之又輕,彷彿在訴說著無關緊要的事。  

    「什麼意思?!」他質問,臉色僵硬。  

    抬起眼,她靜靜地望住他,好一會兒終於幽淡地開口。「總有一天,貝勒爺會找到  稱意的女子為您、以及恭親王府延嗣,那個人,當然不會是金鎖。」  

    這麼說,不是要求些什麼,而是把事實當著他的面說出來,讓自己死心。  

    明知道這麼直接的沖犯必定惹他大怒,可她無法再欺騙自己……因為她並不圖什麼  ,自始至終,她只是很單純地私慕著他,很單純的……「這是我早就說過的!怎麼?你  以為我會改變心意?」他硬著聲,冷冷地道:「憑什麼?!」  

    「是啊……」她笑了,笑容無聲而且蒼白。「金鎖知道,所以,請貝勒移駕廂房。  」  

    「你以為你是誰?!」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氣立刻捏傷她的手腕,他沉著  聲冷酷地道:「跟我來這套?!你還嫌太生澀!」  

    撂下手,他冷著臉扔下她,轉身離開小閣。  

    瞪著手腕上顯而易見的瘀痕,鹹鹹的淚水無聲地滑下金鎖蒼白的頰畔……一切如果  可以從頭,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會這麼傻……可她明白,自己的心痛不會稍減,只因  為……她仍然會愛上他。  

    ***  

    盛怒中離開小閣的德倫,一回前廂房立刻喚來府裡的向總管「給我上『百花樓』找  一名花妓,立刻!」他臉色陰沉地道。  

    狂烈的火氣此刻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但是那丫頭自以為得寵、竟然敢違逆他!那麼  ,他會讓她知道她的失策即使是他的小妾,只要不再擁有他的寵愛就什麼也不是——只  是一名下賤的奴才!  

    恭親王府的向總管不敢沖犯主子,沒去回報老福晉,就遣人上妓院找來了一名花娘  。  

    他向來害怕這個年少老成的主子,甚至比敬畏老福晉還要畏懼三分,對於德倫的命  令他凸口不敢有絲毫的違抗。  

    向總管找來的妓女是「百花樓」裡的花魁,名喚春媚。  

    「百花樓」裡原有的花魁數日前從妓院裡逃走,春媚是這幾日被妓院老鴇拉上檯面  的「花魁」。  

    雖說是個花魁,可畢竟是臨時頂替的。春媚見過的世面不多,她的容貌雖然艷麗,  卻不足以傾城,頂著這個花魁的頭銜沒幾日,隨時擔心有人搶走她「花魁」的地位,因  此心機比較多、人也貪婪。  

    「貝勒爺人呢?我等了好久,怎麼還不見貝勒爺?」在廂房裡等了一刻鐘,春媚忍  不住跑出房外,要求向總管留在屋外伺候的丫頭,找向總管回來。  

    如果能迷住這位富貴權重的貝勒爺,往後她要什麼沒有?更不必擔心有誰敢同她搶  那花魁的位子!  

    「爺還在暖閣裡辦事,晚些才會進屋,你就慢慢等吧!」無端被一名花娘叫回「知  津樓」的廂房,恭親王府的向總管皺著眉頭答。  

    向總管自己也弄不清楚,方才貝勒爺明明要他快點把女人找進府,現下卻又回暖閣  處理公務……當真詭異啊!  

    往常貝勒爺召妓是為了激怒老福晉,可現下貝勒爺召妓又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是為  了小金鎖?  

    向總管摸摸鼻子,制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總管大人,您行行好,人家都來半天了,或者爺還不曉得呢!」春媚嗲著聲央求  向總管。「您去喚聲貝勒爺,讓爺回房裡歇著,可別忙壞了身子。」  

    「這話我可不敢跟貝勒爺說!」向總管冷笑,他可不至於被一名窯子裡的花娘利用  。「爺在暖閣裡的時候,是不許任何人打擾的。你還是在這兒耐心等著吧!」  

    說完話,向總管就轉身離開廂房。  

    春媚氣的咬牙,卻也無可奈何。一個人等在屋子裡,正百無聊賴的時候,她眼角余  光瞥見櫃子上擱著用一把紅絲線繫住的小金鎖——「喲,哪來這玩意兒啊!」  

    隨手拿起那把金鎖,見是一把純金打造的金鑰匙,春媚起了貪心。  

    「就這麼隨隨便便擱在櫃頭上的玩意兒,不過是一把『小』鎖匙罷了,像這種富貴  人家,就算拿走也沒人會在意吧!」她盯著那把精緻可愛的金鎖,兩眼發亮地喃喃自語  。  

    接著她就伸手拿起小金鎖——把不該是自個兒的東西藏進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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