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牽前世 正文 第四章
    這天,當管家福叔來告訴心宓,她可以不必再到廚房做苦工的時候,心宓卻一點也  高興不起來——這幾天她好不容易在廚房邊找到一條碎石子小徑,「聽說」可以通到段  府的圍牆邊,可現下被這麼一告知,白天她壓根兒沒機會再到廚房。  

    「可是——可是我從小就是做雜役的,不讓我到廚房,我可是什麼也不會做!」心  宓試圖想扳回「劣勢」。  

    福叔瞇起眼,訕訕地說:「這事兒是段爺吩咐的。爺還說了,往後白天你就負責陪  伴小小姐,吃喝都在一塊兒。」  

    福叔估量著這個黑臉丫頭,心底犯著嘀咕——真不知道這個丑丫頭有什麼本事,竟  然能從一個廚房雜役丫頭,撈到這麼好的差事!  

    心宓皺著眉頭——陪嫣兒倒沒什麼不好,只是她又得重新找一條逃亡的路線了。  

    「對了,」福叔想起了主子的交待。「段爺還讓我給你帶來幾件新衣裳,明幾個你  把臉給洗干淨了、換上新衣,記得一早就到'涑香樓』陪小姐去」。  

    「新衣?」心宓瞪著福叔手上拿的包袱。  

    「喏,給你的,拿去吧!」福叔隨手一扔,扔到了空地前晾菜干的竹架上。  

    心宓瞇起眼——從小在白人的世界裡打工,她向來對這種飽含「輕蔑」意味的舉動  很反感!  

    「不必了!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好得很,不、必、換!」她挑釁地瞪著老管家,動也  不動地杵在原地——休想她會「爬」過去拿起那包沾了菜干味的施捨品!  

    福叔瞪大了眼睛,好象從來也沒見過有哪個奴才膽敢這麼對他說話似的。「你——  」  

    「麻煩回去告訴你的『主人』,」心宓把他沒講完的話搶過來說:「我只穿自己的  衣服,這種施捨品他可以拿去送給比我更需要的可憐人!」她驕傲地說完想說的話,這  種時候裝乖已經有違她的天性.她選擇順從本能。  

    話才說完,她拍拍手轉身要走人,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回過身對老管家說:「對了  ,廚房的工作大繁重,我走了以後麻煩你找兩個工人遞補,否則他們要是聯合起來罷工  ,別怪我沒提醒你!」  

    該說的話全都說完了,她才轉身走人,根本不理會老管家的反應,繼續干她今天該  干的活兒。  

    ***  

    晚間心宓回到房裡的時候,已經累得直不起腰桿子了。每天日出而做、日落還不能  息——重復做同樣的工作雖然不必用腦是,卻累得她天一回到房裡,倒頭就呼呼大睡!  

    她並不能每天洗澡,因為燒熱水得花費柴火錢,天天都要洗澡的話,倒貼上一個月  的工錢也不夠使!  

    還好氣候干燥,她來到這兒將近半個多月了只洗過兩次澡,身上除了有點異昧,倒  沒生什麼臭蟲。  

    「呵——」  

    伸了個懶腰,她明白今天就算再累也得生火洗澡,她可不想聽那個老管家囉嗦。  

    提著水桶疲倦地拖著步子走到屋外的井邊,從井裡打了一桶水後,心宓已經累得幾  乎閉上眼睛就能睡著。  

    可她還得提水到廚房裡,然後升灶起火,等水煮開了她才能洗個熱水澡。  

    認命地提著笨重的水桶到廚房裡,升起灶火後,她又走到井邊提了一桶涼水回房,  然後准備干淨的衣物,之後再回到廚房裡等水煮開。  

    每一次洗澡總得像這樣折騰,非得累得半死才能洗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就像上回洗  澡洗到一半的時候她居然在澡桶裡睡著了,直到半夜才被冷水凍醒。  

    她甚至想,古代說不定還有人因為洗澡而凍死的,只是史書上沒記載。  

    等一切准備就緒了,心宓已經疲憊不堪。利用涼水洗淨了臉,迷迷糊糊地脫了衣物  後,她迫不及待地滑進早晨著熱氣的水桶裡,當冰樣的肌膚接觸到熱水那一剎那,她不  由得舒服地歎了一口氣。  

    來到這裡以後,她就沒洗過一個象樣的澡了,能像這樣泡在熱水裡已經是最大的奢  侈。  

    解開固定了一整天的髻,她深深地吁了一口氣,躺在溫暖、舒適的熱水裡,她已經  疲倦得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皮……段寅來到她房裡看見的,就是這一副芙蓉出水的景象。  

    起初,他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因為熱水裡的清秀佳人,不真實的讓他誤以為走入  了仙境。  

    直到看見她扔在地上的衣物和破鞋、以及周遭簡陋的環境,他才明白自己不是作夢  ——只能怪每一回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總是髒的。他無法看清她的容貌,只能由那雙  眼睛以及那張伶牙俐齒猜測她可能的容貌。  

    但,顯然的他猜錯了。  

    原以為她相貌裡不平凡的只有那對眼睛,現在他才明白,他的府中埋藏了怎樣的寶  貝!  

    段寅走到澡盆裡的女人身邊,沉默地端詳她清麗、靈秀的臉龐,無法不注意到清澈  的水面下,那足以一眼望盡的女性胴體。  

    盡管女人的身材纖細得幾近脆弱,小巧的胸脯壓根兒及不上讓男人賁張的條件,他  仍然感到沉重的下體竄過一陣痙攣。  

    蟄伏已久的欲望像一條毒蛇凶猛地在他體內竄流,他像被催眠一樣,伸出粗糙的男  人手指,小心得猶如撫弄細瓷一般擦過女人細致的肌膚……「唔……」  

    頸子上傳來強烈的搔癢感,心宓欠了欠身,水波蕩漾輕拂著身體,讓她舒服得一點  都不想睜開眼睛。  

    熱氣催紅了她白蜇的臉蛋和光滑柔膩的肌膚;猶如歡愛過後的紅潮,再加上她熟睡  放松後慵懶的臉部表情,都像是無言的邀請。  

    當他知道她拒收衣物時,原本是想來質問她的不知好歹,卻沒料到會見著這副景象  。  

    只遲疑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放縱大手探人水面下,沿著她頸子上細致的骨架下滑  ,順著柔膩的肌膚一路爬上溫暖的軟丘,最後才來到敏感的桃紅色乳尖——「嗯……」  

    心宓微微張開小嘴,胸口傳來的異樣感讓她呼吸困難……女人的反應盡落他眼底。  他咧開嘴,傾身埋入女人香澤的頸窩邊,男人濃烈的氣息噴拂在她敏感的頸窩,他放肆  地搓起兩指擰緊女人的乳尖……「呃……」  

    心宓皺起眉頭,下體一陣激流已經漸漸喚醒她的嗜睡神經。  

    看出她已經快清醒,他迅速地撒手,同時自她身邊離開——心宓睜開眼的一剎那,  忽然感覺到一股從下半身傳來的寒冷……「啊,我又睡著了!」  

    她急忙從冷掉的水中出來,趕緊從木架上取了干市擦干身體,一陣陣冷意從身上襲  來,可她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的雙頰,竟然火熱得燙手!  

    「老天爺……我剛才……剛才怎麼會做那種夢!她捂著兩頰、呆呆地瞪著眼,尷尬  地喃喃自語。  

    從短暫的熟睡中驚醒,心宓很自然地把剛才發生過的事當成一場夢,渾然不覺自已  的房間剛有一個真實的男人造訪過!  

    唯一讓她心悸的是——那個「夢」真實的讓人臉紅。  

    那是她這輩子的第一個綺夢!  

    可它真的是個夢嗎?  

    心宓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似乎無緣無故做了一場「春夢」,是唯一的解釋。  

    失神地上了床,縱然身體已經疲累不堪,她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雖然看不見對  方,可她清楚地記得夢中那個男人身上好聞的氣味……那男性化、陌生、又好象似曾相  識的昧道,整夜縈回在她的鼻端……讓她無法忘記。  

    ***  

    直到確定心宓屋裡的火熄了,段寅才離開後院。  

    「官人。」剛踏上小徑,侍妾柳兒忽然從黑暗中走出來,喚住她的男人。  

    「你怎麼在這兒?」段寅停下來,淡淡地問。  

    「燕咯爾告訴我,您朝這方向來了。」望了一眼段寅後方那排下人房,柳兒回首爺  著桃腮,柔柔地笑,全身柔若無骨地癱在段寅身上,柔情似水地望著她的官人。  

    柳兒汴梁城裡商賈人家的閏女,能進段府是靠了她爹的關系。她並不特別美,但是  她柔馴的性子、妖冶的身段讓段寅很滿意,因此收她入房。  

    「所以?」  

    「人家想念您呢,官人。」柳兒撫著男人的胸口。  

    「是麼?」他低笑。  

    掐緊貼在自己胸前的女人那不堪一折的柔軟腰肢,他腦中卻突然浮現一張嬌憨、清  麗的睡顏……「天晚了,我還有事待辦。」他突兀地推開懷中的軟玉溫香,語氣忽然變  得很冷淡。  

    「官人?」柳兒不明白,以往段寅從來不曾拒絕過她的求歡。  

    她明白她的男人有多麼精壯強盛、他幾乎每夜都需要女人,何況她極盡所能的妖魅  挑逗,他根本不可能拒絕!  

    「你先回房吧!」扔下話,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往來時路而去。  

    柳兒瞪著她官人的背影,眼底掠過惱怒、還有一抹害怕失寵的恐懼。  

    ***  

    一清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心宓就下床了。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井邊打水洗臉,原本累得一閉眼就能睡著,可昨晚她卻失眠了一  整夜,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回憶著昨夜荒唐的「春夢」,渾然不覺段寅已經走到她的背  後,直到她遲鈍的鼻端聞到一股熟悉的男人味——她敏感地轉過身瞪住後方,赫然發現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臉孔——「唐司雋?!」她震驚的尖喊,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自己生  平最不想遇見的人!  

    姑姑在紐約幫傭的唐家,現在唐宅的主人就是唐司雋。  

    在心宓的印象中,姓唐的自大傲慢、對女人不屑一顧的態度一直讓她很反感,她從  來不跟這個唐家少爺打招呼,見了面她只會當做不認識——但是現在——她為什麼會在  這裡遇見他?!  

    心宓緊張地看了四周一眼,非常確定她還在「古代」,而男人身上也穿著古裝,他  的五官跟唐司雋簡直一模一樣,只有魁梧的身材和粗獷的氣質跟她熟悉的唐家風流少爺  判若兩人。  

    很快的,心宓從他的服色認出男人的身分——身著紫醬色棉布長褂的他,應該是段  府的主子,段寅。因為只有他會在這麼冷的天身上只穿著一件棉布褂子。  

    心宓的眸子充滿困惑,在這裡看到酷似唐司雋的他,讓她直覺某種奇怪的事正在發  生,而最讓她困擾的是——男人身上的氣味熟悉得恍如昨夜!  

    「你……」  

    她口干舌燥地後退,拚命想在他逼近之際,在兩人之間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在昨夜之前,他的臉上布滿了沒刮的胡子和一點點的青髭,除了那似曾相識的突出  五官,她無法辨認他的容貌。  

    可現下他不但刮淨了胡子,垂下的長發也整齊的梳起——干淨光潔的他可以得到最  佳模范男人獎。  

    看到她驚愕的模樣,他平靜地挑起眉。「你,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吧?」他咧開嘴調  侃。  

    「當然、我當然知道!」她厭惡自己結結巴巴的笨樣子,卻沒法子控制出賣自己的  舌頭。  

    更糟的是,他身上的男性氣味濃烈得讓她莫名地臉紅!那微微帶著一點麝香的香味  充斥著她的感官,幾乎包裹住她的四周圍……心宓蹙起眉頭,這似曾相識的味道困擾著  她的感官。  

    狐疑地瞇起眼盯住他幽合的神秘眼眸,昨夜的夢境赫然擠進心宓的腦海裡——她緊  張地屏住氣,雙頰卻無法克制地慢慢暈紅。  

    「我聽福叔說,你拒收我送給你的衣物?」他忽然說,粗嘎的嗓音透出一抹要命的  性感。  

    心宓努力想漠視他在心中造成的影響,卻不能控制自己越來越紅的臉蛋。  

    「無功不受祿,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白要。」紅著臉,她強迫自己別開眼,免得  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他靠得太近了!雖然不至於近得「碰」到她,但是他胸前那  「兩團」每個女人看到都想尖叫的男性胸肌,在視覺上壓迫著她的呼吸,讓她幾乎窒息  !在理性上,他已經侵犯了她的「安全距離」。  

    太奇怪了!從前她看到唐家那個自命風流的花花公子只有討厭的情緒,為什麼現在  會覺得臉紅心跳?  

    她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因為這讓她覺得好糗……「我沒說要白白送你。」他  咧開嘴,再踏近一步把她逼至並邊。  

    水中的倒影讓他憶起昨夜嬌媚的裸女,他幽黑的眼瞳霎時間變得深沉、危險。  

    「如果有什麼吩咐你直接說好了,反正你是『主人』。」雖然紅著臉,她還算滿意  自己穩定的聲音。  

    「為什麼我覺得——你提到『主人』的時候,有一種不以為然的輕蔑?」他再逼近  一步,嗓音低嘎嘶啞。  

    「那、那一定是『您』的錯覺。」她甜蜜地回答。直視他幽暗的眼睛,甚至對著他  綻開一朵最甜、最美的笑花——縱然她的心跳已經快停止、已經快喘不過大氣!  

    段寅挑起眉,他性感的唇咧開一抹調侃的弧線。「是嗎?」這麼近的距離,他竟然  感受不到她的氣息,可想而知,對於自己的接近,她有多緊張。  

    「當、當然啊!」她好強地爭辯。  

    因為缺氧的結果,她白皙的肌膚不自然地泛紅。  

    段寅盯著她逐漸染紅的肌膚,初初帶著好玩的心態,想試探她屏氣的本事,隨後發  現她似乎真的忘了喘氣這回事——「再不喘氣,恐怕就再也沒機會喘氣了。」終於,他  似笑非笑地「提醒」她。  

    他突然悠哉地冒出這句話。心宓呆住了,心跳頓時亂得如同擂鼓——開始「記起」  大口呼吸的同時,強烈的羞恥感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  

    如果現在前面有個地洞,她不介意立刻跳進去。  

    「我會讓人把衣服關去,這回,記得把東西收下。」他輕描淡寫地說著,語音裡有  著不容拒絕的威權。  

    「我說過了……不能收。」雖然喘著氣,她沒忘記自己的「原則。」  

    可能就因為他半強迫式的命令,讓向來威武不能屈的她固執地拒絕。  

    「你很頑固。」他瞇起眼,語氣轉為冷硬。  

    她的固執一開始雖然讓他覺得有趣,現在卻讓他不高興。  

    女人如果有些微的任性他可以縱容,但若是太過不馴,卻會讓他深惡痛絕。  

    曾經,一個難以管訓、自由放縱的女人讓他動過殺人的念頭!  

    「有句話叫擇善固執。」心宓堅持自己的理論。  

    她認為對的事向來堅持到底,更何況……他太危險!  

    昨晚如夢似真的錯覺依舊清晰地滯留在她的腦海,不管是不是真的,她不喜歡這種  心亂如麻的感覺。  

    「如果我不許你拒絕?」「的態度變得強硬,口氣冷漠。  

    「我只是府裡的奴才,你可以『不許』我做任何事,如果這是你的『命令』的話!  」她挺起胸口,不怕死地挑釁。  

    段寅握緊拳頭——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有膽當著面挑釁他!  

    即使是那個女人……也從未沒有當面激怒他的膽量!  

    「那麼,」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半晌,他陰沉地開口:「就如你所願,我『命令』  你收下衣服。」  

    心宓像烈火一樣的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他,她強迫自己不能示弱,眼睛連眨都不  能眨——「奴才知道了,主人。」她嘲弄地回報他。  

    段寅幽暗的眸子瞬間迸射出狂烈的火花,心宓一度以為他會出手打自己,但很快地  ,他壓抑下眼中的怒火,冷峻的臉孔迅速罩上一層寒漠。  

    「你清楚自己的『身分』,那是最好不過的。」輕蔑地拋下話,他轉身大步走開。  

    心宓呆在原地死瞪著他的背影,努力克制自己吼他回來的欲望。  

    兩個人都沒發現的是,遠遠的在後院涼亭那端,柳兒正冷冷地盯著這頭,她手裡掐  的一只繡棚已經教她擰斷了棚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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