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就這樣在永郡王府住了下來。
其實她在這裡和在文親王府的生活沒什麼兩樣。雖然現在和夤永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不過夤永白天不會來找她,他只有在深夜會摸上她的床,這和她之前在文親王府是一樣的,他對待她的方式不變,只是換個地方罷了。
雪如不用說當然是失望傷心的,夤永常嘲諷她天真,沒錯,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她以為她來到這裡夤永會待她稍微溫柔一些,可是事實證明,夤永對她還是一樣。由此可見,他對她的恨沒有消失,他還是恨她,在他的心中她也許比一個妓女還不如。
一樣是出賣身體,妓女至少還有錢拿,她呢?她無法從夤永身上拿到任何東西,包括她最想要的他的心。
如果不是有親切的任嬤嬤陪伴她度過漫長的白天,她的生活肯定會很難熬。
在永郡王府的第五天,她心血來潮走到王府最裡面的花園。
永郡王府有兩個花園,一個前花園,一個是後花園。她在這裡住下後從來都只有去前花園,至於後花園,因為離她住的院落比較遠,而且說實在的她也沒有賞花的優閒心情,所以今天她是第一次到這花園來。
她以為這後花園應該會和前花園一樣的清靜,沒想到她一踏進花園,就聽到有人笑鬧的聲音。
她在吃驚之餘循著聲音走去,愈接近聲音的發生的地方,她就愈肯定這聲音是自己所熟悉的。
不會錯,這是珞玟的聲音,她不會聽錯的!
當她走出擋住她的草叢,她立刻呆住了。
她看到一男一女在池塘附近追逐嬉戲,女的正是珞玟,男的卻是永郡王府的主人夤永。
他們還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兩個人一下子抱在一起,一下子說說笑笑,好快樂的樣子。
雪如沒有出聲,她只是靜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抱著別的女人。
她覺得好冷,手和腳都在發冷,照在她身上的陽光溫暖不了她,也溫暖不了她逐漸冷卻的心。
「你怎麼來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夤永總算看到雪如。此刻他的手還摟著珞玟,並沒有要放手的跡象。
「唷,你也來了!」珞玟也沒有要離開夤永的意思,她整個人緊緊依偎在他的懷中。
雪如的臉色好蒼白,她一步一步向他們靠近。
「放開我的丈夫!」她厲聲的對珞玟說。
珞玟覺得好笑,「你在說什麼啊?你沒有看到是他抱著我嗎?」
雪如把視線移到夤永臉上。「放開她!」她堅定的說。
夤永看她一眼,唇邊滿是諷刺的笑。「你憑什麼命令我?別忘了,我跟你現在什麼都還不是,等你真的成為我的妻子之後,再對我說這些話吧!」
雪如的眼中有著失意和失望,她不說話了!
雪如不說話,珞玟可是不能不說。
她先給了雪如妒恨的一眼,然後膩在夤永的懷中嗲聲的嚷著:「夤永,你真的要娶她呀?」
「是啊!」夤永長歎一聲。「太后的旨意,除非我不想活了,否則我是娶定她了!」
「真是討厭!」珞玟看雪如轉身要走,她趕緊快步走到她前面攔住她。
「你幹嘛急著走?我還有話沒說呢!」
「我不想跟你說話。」雪如現在連一眼都不想看他們。
「嘿,你生再多氣也是沒有用的。」珞玟得意的聲音只讓雪如聽到,她說得很輕、很小聲。「這可是你自己瞧見的,夤永他很迷戀我呢!我告訴你,你不要太得意,我一定會讓夤永娶我進門的,我是沒有像你這麼卑鄙,找太后當靠山。哼!這個少福晉的寶座就讓給你,可是你不要想我會把夤永讓給你,他的人我是要定了!」
雪如冷冷的看自嗚得意的珞玟一眼,說:「你知道我想對你說什麼嗎?」
「什麼?」
雪如靠近她,小聲清楚的說:「你去死吧!」
珞玟生氣的瞪著雪如,雪如並不在乎她似要殺人的目光,轉身就走。
「你別走!」珞玟豈會如此簡單就放她走,她還沒臭罵她一頓出氣呢!
珞玟撲上去抓住雪如,她長長的指甲用力地掐著她的手臂。
「你幹什麼?」
雪如推開她的手想要擺脫她,沒想到珞玟卻抓著她不放,兩個人就在池邊拉扯了起來。
夤永冷眼的看著她們,他沒有一點興趣要介入兩人的戰爭。
「你竟敢要我去死?」珞玟愈想愈氣,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用力過猛,她把雪如往池塘推去。雪如站不穩,就這樣被推進池塘裡了。
「不──」完全不懂水性的她一下子就讓池水給包圍住。「救命啊!」她努力的和池水對抗,勉強浮在水面上的眼睛逡巡著夤永的身影。
雖然很模糊,不過她看到的的確是夤永沒錯。
「夤永,救我……」
她看不到夤永的表情,可是感覺夤永的身影並沒有移動,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叫聲:「救我啊,夤永,救我啊……」
夤永好像還是沒有動,不過她已經不行了。
池水流進她的嘴和鼻,她很快的讓無情的池水給淹沒。
※※※
兩個時辰後,在夤永的房間。
珞玟用充滿譏諷的語氣說:「沒想到雪如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在水裡待那麼久,居然還能救得活,是該說她的命硬呢?還是……」
「已經很晚了,你何不滾回自己的家去?」
「啊?」珞玟一下子傻了!
她沒有聽錯吧,夤永要她滾回去?
「你生什麼氣嘛!」她討好的說。「我又不是故意要推她下水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嘛!」
「你說夠了沒有?」夤永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你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
「哼!」珞玟恨恨的瞪著夤永。「你是來真的?我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她威脅他。
「這樣最好!」夤永一臉的不在乎。
「哼!」珞玟氣沖沖的走出去,臨走時還不忘怒瞪夤永一眼。
珞玟離開之後,夤永用力地把門摔上。
他隨手拿起一樣東西,那是個花瓶。他用力地把花瓶摔在地上,一個、兩個,屋裡僅有的兩個花瓶都讓他摔破了!
摔完花瓶,接下來換別的東西。
他隨便拿了就摔,他把所有看得到的東西都摔爛、摔破。
這樣,他才能發洩心中的怒氣。
※※※
當雪如清醒,已經是晚上的事了!
守在她身邊的是任嬤嬤,看到她終於恢復知覺,她高興的流下淚來。
「老天爺保佑啊!你總算是醒過來了。」任嬤嬤笑中帶淚的說。「雪如,你把任嬤嬤給急死了!你這一睡就是好幾個時辰啊!」
「任嬤嬤……」雪如在任嬤嬤的攙扶下坐起來,她摸著自己的臉,腦中一片混沌。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生病了嗎?」
「你不是病了!你忘啦?你掉到池塘裡,差點被淹死哪!」
「是嗎?」雪如用力地想著。對了,她想起來了!珞玟推她下水,她拚命的喊救命,可是沒有人來救她,夤永他都不動……
「我想起來了!」雪如忍住心痛問任嬤嬤:「任嬤嬤,是誰救了我的?」
「我也不知道。」任嬤嬤說:「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就躺在這裡了,不過我聽下人說,好像是正好路過那裡的侍衛把你救起來的。」
「是嗎?」雪如在苦笑。她笑自己的天真,為什麼她還要問任嬤嬤呢?夤永根本就不會管她的死活,這她應該早已知道的,為什麼她非要親耳聽到,得到證實才能讓自己明白這個道理呢?她不禁要問自己,她愛上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啊?
他不愛她,甚至連救她一命都不肯?他為什麼要這麼殘酷?難道他真的希望她死嗎?他真的恨她到想致她於死的地步嗎?
「雪如!」任嬤嬤的語氣充滿對她的歉意和虧欠。「雖然我不在現場,可是我聽說你落水的時候夤永和那個珞玟格格都在,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對夤永也是失望得很,救你的人居然不是他;還有他和珞玟格格到現在還糾纏不清,我真的是對不起你呀!」
「任嬤嬤,別這麼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應該難過的雪如反過來安慰任嬤嬤。「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我自己,都是我……」
雪如雙目垂淚,痛苦不堪的說:「是我的固執讓事情變成這樣的,我早該放棄夤永的。現在我後悔了,我留在這裡,只會讓夤永難過,我自己也不好過;如果我離開的話,對我們來說都好……」
「你在說什麼啊?」任嬤嬤著急的喊道。「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我知道夤永他對不起你,傷透你的心,可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你怎能離他而去?任嬤嬤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雪如心中一驚,她用力地抓著任嬤嬤的手,「怎麼會?你知道我……我有……」
「你這個傻孩子!」任嬤嬤摸著她的頭,憐愛的看著她,「是大夫診斷出來的,不過我本來就在懷疑了。我看你這幾天老是吃不下飯,好不容易吃下去又吐出來,我早想問你的;現在大夫都這麼說了,那就是真的了!」
雪如深吸一口氣,「夤永他知道嗎?」
「還不知道!我都在你這裡,還沒有機會告訴他呢!」
「那就別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知道。」
「為什麼?」任嬤嬤大驚。
雪如痛苦的皺著眉。「反正我就是不想讓他知道,任嬤嬤,你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真的會離開這裡。」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任嬤嬤痛苦的聲音充斥著雪如的耳朵。「你這麼做是要懲罰夤永嗎?」
「任嬤嬤,你不要再問了!」雪如抱住頭,痛苦的呢喃:「我有我的苦衷,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這麼做的原因,對不起!」
任嬤嬤不知道夤永有多恨她,她不能告訴夤永自己懷有身孕,她怕夤永會把氣出在這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她怕夤永會不讓她留住她的孩子啊!
對夤永,她幾乎是完全死心了!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的話,她一定會離開他的。
這個孩子是她僅有的希望,是她和夤永僅有的聯繫。如果不是這個孩子的話,她早就失去繼續留在夤永身邊的勇氣了。
是孩子給了她力量,給了她希望。
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包括他的親生父親。
「任嬤嬤,你答應我吧!」雪如懇求任嬤嬤。「不要讓夤永知道這件事,我還能留在這裡,求求你!」
任嬤嬤一邊擦淚一邊說:「你是怕夤永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嗎?雪如,你不該這樣想的,我知道夤永有諸多不對,可是虎毒不食子不是嗎?」
「我不知道。」雪如心灰意冷的說道。「我現在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我很失敗的,任嬤嬤,我無法讓夤永喜歡我,我怎麼還能希望他會喜歡我們的孩子呢?」
「雪如……」任嬤嬤愧疚的低著頭,她不知道還能幫夤永說什麼好話。
夤永對雪如的態度讓她寒透了心,她勸不動他。
也許雪如是對的,多了這個孩子不會改變夤永,說不定還會因此害了雪如。
唉!真的是造孽哦!
「我答應你,不告訴夤永。」任嬤嬤終於下了令自己痛苦的決定。
「可是你也要答應我,再給夤永機會,暫時留在這裡不要走。」她用哀求的目光看著雪如。雪如在心中歎著氣,她又何嘗願意離開呢?天知道她多想留在這裡,她背棄家人,舍下最摯愛的家人,為的就是和夤永在一起,為了他,她什麼都捨棄了,什麼都不要了。
可是,她得到的是什麼?冷漠、冷落、忽視,還有今天的見死不救,她還能留在這裡嗎?能留多久?這不是她能知道的,這要問夤永才對,他才是主宰她命運的主人啊!
「雪如──」雪如不說話讓任嬤嬤心急,她搖著她,悲痛的說:「請你看在任嬤嬤這張老臉上,任嬤嬤跪下來求你了!」
「不可以呀!」
雪如急忙下床抱住跪在地上的任嬤嬤,她眼睛濕潤的叫:「我答應你就是了,答應你了!」
「謝謝你,我太感謝你了!」任嬤嬤哭著說。
雪如抱住任嬤嬤,一老一少就這樣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
雪如因為這場意外在床上躺了五天,這五天來都是任嬤嬤在照顧她。
至於那個要成為她丈夫的人,他連晚上都不來了。這五天來她沒見過他一面。
雪如對他的深情猶在,不過她的心已經死了。
她仍是多情的雪如,只是,她不再有熱情。
她想她可能要讓任嬤嬤失望了。
等她的身體復元得差不多,她想離開這裡,回到她的家文親王府。
她相信阿瑪的氣還沒消,不過他會原諒她的,因為她畢竟是他最鍾愛的女兒。
夤永可能做不到的「虎毒不食子」,文親王一定能做到的。
當她決定此事的隔天,韻柔竟然出宮來到永郡王府。
「韻柔,你怎麼來了?」韻柔的出現真的讓雪如太意外了。還好韻柔是白天來,要不然碰到夤永可就糟了。
「雪如,你把我給想死了!」
韻柔一見到雪如就給她來個擁抱,但她抱得太用力,讓雪如還很虛弱的身體有些負荷不了。「啊……」她低低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韻柔趕緊放開雪如。
「沒事……」雪如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好,她微笑的說:「前些日子我病了一場,別擔心,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
「你生病了?」韻柔緊張的看著雪如,「真的耶,你的臉色不好看,而且好像比我上一次看到你還瘦了些。」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雪如摸著自己的臉,搖著頭說。
「有啦,你自己當然是看不出來。」韻柔壓低音量問她:「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夤永他欺負你啦?」
「什麼嘛!」雪如輕槌韻柔一拳,故作開朗的笑道:「他怎麼敢欺負我?我可是有太后做我的靠山哦!」
韻柔笑看著雪如,如釋重負的歎一口氣,說:
「看到你這麼開朗真好!老實說,要到這裡之前我還擔心會看到哭哭啼啼的你呢!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都在擔心你,我怕自己是不是做了傷害你的事。那天我太過衝動了,也沒想仔細,我只是希望你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我才會去找太后的……」
「我瞭解!你為我做的我都瞭解。」雪如紅著眼眶凝視著韻柔。「我很感謝你,因為你成全了我和夤永,我真的很開心。」
雪如不得不對韻柔說謊,她不要韻柔感到愧疚。她能日報韻柔的只有讓她相信自己過得很好,她不要韻柔背負罪惡感。
「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韻柔笑著說。
雪如臉上也在笑,即使她的心難受得快要流下淚來。
「難得你來,我帶你到處走一走。這裡雖然比不上皇宮,不過可看的地方也不少哦!」
「嗯,我迫不及待想看了呢!」
※※※
當兩個人四處參觀時,回到家的夤永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她們接近中。
夤永一聽守衛說韻柔來了,就等不及要見她。
他要當面問她,問她為什麼要和雪如聯合起來陷害他。今天,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當正在說笑的兩人看到前方有個人衝向她們,認出是夤永的雪如第一個反應就是擋在韻柔前面。
「你給我讓開!」夤永佈滿紅絲的眼睛凶狠的瞪著她。
「不!」雪如雖然害怕,但是為了保護韻柔,她的身子一動也不動的。
「雪如……」韻柔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夤永的眼神真的教人害怕,嚇得她的心跳異常的快。
「我叫你讓開,你聽到沒有?」夤永失去理智的對雪如大吼。「我有話要問她,你可以閃遠一點!」
「你才閃遠一點呢!」雪如也生氣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嗎?韻柔她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是敢動她的話我就跟你拚命!」
她一個人受苦就夠了,韻柔沒理由和她一起受夤永的折磨。
「我叫你讓開!」夤永的忍耐力已全部用完,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說:「你若不讓開,休怪我對你動手!」
「你動手吧!」雪如抬高下巴直視著他。「反正我已經傷痕纍纍,我不在乎你再一次的傷害!」
夤永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似的,雪如已經徹底激怒他了。
他抓住雪如的肩頭,用十成的力道將她拋到身後。
「啊!」雪如瘦弱的身體一下子就跌得老遠。
「雪如!」韻柔想上前去看雪如的情況,一時忘了有危險的是她而不是雪如。
夤永輕鬆抓住她。
霎時,她的手臂傳來巨大的痛楚,讓她懷疑自己的手是不是要斷了!
「好痛啊──」
「放開韻柔!」看到韻柔被夤永抓住,雪如移動痛苦不堪的身體衝向他。
夤永想都不想的踢出一腳,正中她的腹部。
這一腳是紮實的,貫注了他對她的全部不滿和憤怒。
「啊──」雪如立即跪了下來,她緊抱住劇痛的腹部。
一股濕熱從她的兩腿間流出,當她看到自己的羅裙被鮮血染紅,她的力氣在這一瞬間被抽乾。
她軟軟的倒了下去!
「雪如,啊──」
韻柔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除了韻柔,她好像還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漸漸地,她聽不到了,她只覺好累,她好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