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仲森想開了,也許這世上有很多種愛情,屬於檯面上的風光型,或屬於檯面下的實際型。很多戀人檯面上卿卿我我,私下卻相敬如冰。有些戀人表面上平平淡淡,私下卻愛得死去活來,沒你不行。
既然祖穎不承認他們是戀人,那就不承認,反正就把她當自己的女人那樣愛護就對了,他不信祖穎會隨便一個相親,就跟阿貓阿狗結婚。她自己不也說了,相親只是給她老爸一個交代嘛。
公務員會比他柴仲森風趣嗎?工程師會比他柴仲森懂得情趣嗎?
所以星期天早上,祖穎去相親,柴仲森在家裡玩盆栽。
院子裡工作用的原木長桌,擺了十幾盆小盆栽,各式器具。柴仲森繫著灰色圍裙,將長髮束成馬尾,開始修剪盆裁陵葉。
「阿J,現在幾點?」他先從真柏開始修剪。
在旁打掃的阿J扔了掃把進去看鐘,很快地出來回答:「九點。」
「唔。一柴仲森在枝桿處纏起鋼絲整姿。一陣子後,又問阿J:「幾點了?」
阿J正在澆水,扔了水管衝進屋看鐘,出來嚷:「十點十五分。」
那麼,相親剛開始十五分。柴仲森點點頭,換了個盆,幫合歡樹接枝。時間靜靜過去,柴仲森發覺日光偏移了幾吋,又問阿J:「那現在呢?」
「現在大概是下午三點吧。」阿J正在吃便當。
「才三點啊?」柴仲森歎氣,怎麼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少爺,你約了人嗎?」怎麼一直問幾點?
柴仲森搖搖頭,拾起一截斷枝,瞧了又瞧,拿不定主意要將它接往哪裡去。打量一會兒,柴仲森放下斷枝,覷著阿J,看阿J狼吞虎嚥的吃便當。
「便當好吃嗎?」
阿J放下便當。「叉燒飯,我有多買一份,少爺要吃嗎?」
「我想吃粥。」
「耶?」
「算了。」柴沖森托著瞼,長指敲著桌面,覷著草上輕舞的一隻白蝶。
不對!他否決掉先前的想法。他不要接受檯面下,他要搞到檯面上。他不只要對祖穎發情,他還要對她爸發功。問題是她爸對吧?他就想個辦法贏得薛爸爸的心。
什麼辦法呢?柴仲森思量起來。回想著祖穎說過的話,然後他吩咐阿J:「阿J,我要你去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
「你在戶政事務所有沒有認識的人?」
「張律師啊,張律師的爸爸在戶政事務所當課長。」
「好,去幫我查……」柴仲森拿了張紙,寫了資料交給阿J。
「欸?咦?嗄?」阿J瞪著紙,納悶了。「少爺,你查這幹麼啊?」
柴仲森微笑。「你不用管,查就是了。」
飯店大廳旁的開放式咖啡廳,相親進行中,女方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祖穎跟工程師道歉,又對身旁的父親示意,取出手機,低頭講電話。
「喂?」
「相完沒?」是柴仲森。
「呃……」祖穎尷尬地對父親笑了笑,背過身去,悄聲地問:「幹麼打來?」
「相完沒?」
「還沒啦。」
「感覺怎樣?」
「我現在不方便講話。」祖穎關手機,嘿嘿笑地指著手機道歉。「工作上的事。」
薛剛瞇起眼,瞅著女兒。祖穎吐吐舌,繼續和工程師乾瞪眼。
「薛小姐……我、我覺得妳……妳粉美……」工程師緊張得舌頭打結。
「謝謝。」這位張工程師,長得是相貌堂堂,只是眼睛凸了點,額頭很光亮,好吧,有禿頭。在老父的監督下,祖穎虛偽地裝慇勤。「張先生平時有什麼嗜好?」
「我……我喜歡……我喜歡爬山。」
「爬山好啊。」祖穎鼓鼓掌。老父滿意地笑了。
「薛小姐。妳也喜歡爬山嗎?」工程師問。
「耶?我最懶了,爬山我……我喜歡。」老父掐她大腿,祖穎強忍痛楚說出違心話。孰料工程師大喜,馬上提出邀請——
「哪……等下我們去爬七星山。」
「可是我今天穿高跟鞋。」
「還好旁邊就有鞋店。」薛剛道。
「那我等一下幫薛小姐買雙布鞋。」工程師眉開眼笑。
「穿套裝爬山好像不大好。」祖穎丟出變化球。
「幸好附近就有服裝店。」薛剛接殺。
「我昨天很晚睡,恐怕沒體力爬。」祖穎裝可憐。
「如果妳太累,可以叫張先生背妳。」薛剛說完,張先生哈哈笑了。
「伯父真幽默。」
祖穎瞪著凸眼男,想像自己跨在他的背,然後被他背上七星山,一路遙望他的地中海髮型……上帝,為什麼那畫面一點都不浪漫?
「不如改天再約。」祖穎虛弱地笑。
薛剛瞪女兒,祖穎低頭,正好手機又響,她馬上接起。
「祖穎,我來了。」柴仲森說。
「什、什麼?」祖穎傻眼。
「我排第三號。」
「欸?什麼三號?」
「準備跟妳相親的第三號。」柴仲森說得很自然,彷彿真有這回事。害祖穎一時愣住,三秒才回神。
「誰說的?」祖穎跳起來。「你不准來!」但是太遲了。
「伯父好。」柴仲森現身桌旁,從容地關上手機,放進西裝口袋。
薛剛怔住,祖穎驚駭,工程師不明白。
工程師問柴仲森:「先生,你是?」
「你好,我也是要來相親的。」柴仲森問祖穎:「輪到我了嗎?」
祖穎關上手機,抵著額,開始頭痛。
薛剛轉頭瞪女兒,眼裡儘是疑問。
柴仲森長手一抓,輕易地將張工程師拎到一旁座位。
柴仲森向薛剛伸出手。「伯父,我姓柴,柴仲森。很高興認識您。」
薛剛冷覷著他,很不賞臉地將雙手橫抱胸前。「打哪來的?給我滾!」薛剛脾氣不好喔。
「爸,別氣,我來解決。」祖穎馬上幫父親倒水,然後拎了皮包,指著柴仲森命令:「你、給我過來,我們到一邊講話。」
薛剛罵祖穎:「妳坐下!你——」他指著柴仲森。「給我出去。」
「伯父。」柴仲森沒出去,他坐下來,好膽在薛剛的怒目下,怡怡然地說:「我想跟您的女兒交往,請您成全我們。」周旋好幾年,不如直搗問題核心。大不了被罵,大不了挨轟,頂多被揍幾下或踹幾腳,反正他柴仲森打小被嚇到大,什麼都不怕。既然祖穎怕她爸,他就直接來跟她爸嗆。
效果不錯,薛剛罕見地愣住,一剎那腦袋空白,來不及消化柴仲森的話。狠角色喔∼∼薛剛用力眨眼,不得不承認,這傢伙這麼一坐,頓時令旁邊的工程師黯然失色。
柴仲森太迷人、太英俊、穿著太時尚,還留著時髦的長頭髮,很紳士、很優雅地對他笑,整個人大耀眼了。
這下子,對照旁邊的禿頭凸眼工程師,這個……馬的,怎麼看怎麼怪,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慘不忍睹啊,張工程師。這會兒怎麼相親哪?這傢伙來搗蛋的喔!
工程師納悶地問:「怎麼回事?」
「抱歉,我立刻處理。」薛剛朝服務生招招手。「將這個男人帶走。」
「爸,別這樣。」祖穎對柴仲森嚷:「還不走?」
不但不走,還繼續鬧。「伯父,我們對彼此都有好感,正在交往——」
「柴仲森?!」祖穎驚叫。吾命休矣∼∼
「這是我的存折和不動產。」柴仲森打開公文包,呈上財力證明。「我有能力照顧祖穎,請您放心,我會讓她幸福。」
「什麼?!」工程師搶了存折跟不動產證明研究,看完低頭,目眶含淚。「我輸了。」
薛剛問女兒:「你們在交往?」
「爸,我們……我們……」唉,死期不遠。
「他就是上次在電台胡扯的那個柴仲森?」薛剛臉色陰鬱。
「這個……我們其實……其實……」祖穎屁股離開座位,被父親盯得想往桌底鑽。可怕、好可怕∼∼
「妳不是說你們只是普通朋友?!」薛剛青筋暴露。
祖穎覷著老爸。「這個……爸……你聽我解釋,其實呴……」
「普通朋友會追來這裡拿存折給我看?!」薛剛對女兒咆哮,跟著拍桌怒騰騰地吼柴仲森:「你喜歡我女兒?你們在交往?哼,你一定不是好東西,只要我女兒看上的都不是好東西!」
「爸,柴仲森不錯。」祖穎絞著雙手手指,小聲嘀咕。
砰!薛剛重撾桌子,狠狠嚇了祖穎一跳。
工程師起身立正。「我想……你們溝通完,再跟我聯繫。」自尊受損,拿了手提包就走。
「很好,很好,搞砸了……」薛剛咬牙切齒,質問柴仲森:「臭小子,你跟我女兒認識多久?」
「三年有了。」
「你幹什麼的?」
「寫書的。」祖穎幫柴仲森回答。「爸,他是連續兩屆文學獎得主喔。」
「馬的!」薛剛抓了水杯猛灌一口。「寫稿的收入不固定,府上做什麼?」
「借貸公司。」
「借貸公司?哪裡的借貸公司?」
「家父在東京、名古屋、大阪,經營借貸生意。」
「等等!」薛剛心中警鈴大響。「為什麼在日本?」
「家父是日本人。」誠實是最好的上策,為了避免以後穿幫,柴仲森老實回答。
很好,這句「日本人」令薛剛面皮繃緊,青筋第二次暴露。「你是日本人?」國仇家恨令薛剛熱血沸騰,緊握水杯咬牙問:「所謂的借貸公司是指高利貸嗎?」
「我不否認家父曾與這門生意有點關係,不過他現在經營娛樂事業……」
「祖穎、祖穎!」薛剛咆女兒,咦∼∼人呢?他掀起桌布,桌底下空蕩蕩。抬頭搜尋,目標正朝大門狂奔中。
「給我過來!」薛剛暴吼。
嗚嗚嗚……我歹命,祖穎不管了,讓他們倆去「喬」,她逃命先,可是卻在走道撞上了一個人,那個人拉住她。
「姊?」
「弟弟?」
「姊,妳怎麼在這裡?」
「弟弟,你在飯店幹麼?」
「這位就是薛祖穎嗎?」李蓉蓉握住祖穎的手,笑瞇瞇地招呼:「妳好啊。」
祖穎有預感,今天是世界末日,果然——
「家勤?!」薛剛吼來。
薛小弟抱住李蓉蓉,緊張地說:「我聽見個很熟悉的聲音。」
「你爸殺過來了。」祖穎皮皮剉。
薛剛跑來,薛家勤右手拉著李蓉蓉,左手拽住親愛的姊姊。「我們逃吧∼∼」說完,三人朝門口奔跑。
「臭小子,你給我過來,不准跑!還跑?不准跑,聽見沒?!」薛剛大叫。
開什麼玩笑,不跑會死人溜。家勤拖著兩個女人,發揮媲美DHL的高速精神,奔喔奔,轉眼奔得不見蹤影。
薛剛追出飯店,幾分鐘後,悻悻然返回,恍惚地回到座位坐下。人都跑光了,只剩柴仲森。柴仲森扯扯領帶,揚揚風,很斯文地乖坐在位子,竭力裝出誠懇的樣子,打量著進攻的目標,薛老先生。
「這兩個沒出息的東西!」薛老先生正在氣頭上,有些疲憊地捧住頭哀歎:「我不敢相信……」他現在很混亂,薛家勤跟個像阿姨的女人來飯店幹麼?他喃喃地介紹:「剛剛那是她弟。」
「是。」柴仲森幫薛剛倒茶,老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薛剛恍惚地揣測著:「我沒看錯吧?他跟個可以當他阿姨的女人來飯店,來飯店幹麼?談事情?不,不是談事情……」思忖中聽見柴仲森笑了,薛剛瞪住他問:「笑什麼?」
「他一見伯父就跑,當然不是來談事情。」好吧。祖穎逃了,那麼他來善後好了。
「他們來開房間?」薛剛問。
「不然呢?」柴仲森挑起一眉。
「我兒子怎麼可能跟大他那麼多的女人那……那個……」薛剛清清喉嚨,臉紅了。
「現在很流行姊弟戀。」柴仲森見怪不怪,這會兒薛伯父該知道他跟祖穎多正常了吧7
「不可能。」薛剛頭痛。
「伯父,我知道有間餐廳不錯,我們去吃晚餐,怎麼樣?」
「你是不是有病?對了,你有精神病,喜歡我女兒的都有病。」薛剛覷著柴仲森。
柴仲森笑了,這個薛剛和祖穎有像喔,真可愛!「伯父,吃完晚餐我們去喝酒,怎樣?對了,去日本料理店喝酒,你吃不吃生魚片?最近黑鮪魚不錯,我請你。」
「臭小子,你看不出來我很討厭你嗎?還敢約我喝酒?你臉皮怎麼那麼厚?」薛剛欲哭無淚。
柴仲森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你女兒訓練的。」
有點膽識喔,薛剛瞅著他。「好吧,你爸爸放高利貸,你媽呢?」
「我媽去世了,她在日本曾是當紅藝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薛剛捧頭吼:「喜歡我女兒的都不正常。」可悲啊,現在連家勤都下正常。天啊,他怎麼這麼命苦?薛剛陷入極度沮喪中。
然而柴仲森的熱情剛剛燃起,他的鬥志正旺盛中。只要搞定這個薛剛,他要娶祖穎就容易了。
「伯父,你有什麼嗜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問這幹麼?」薛剛有氣無力。
「我想跟你培養感情。」
「嗟!你省省吧,我女兒不可能嫁給日本人。」薛剛冷笑。
「我會下中國棋,伯父呢?」
「你是說象棋?」
「象棋我會。」
「圍棋呢?」
「圍棋我也會。」
「西洋棋?」
「西洋棋也行。」
「臭小子,你逛我吧?馬的,怎麼可能你什麼棋都會?」薛剛怒斥:「我最討厭不老實的人。」
「伯父,你愛玩棋的話,我帶你去。」柴仲森笑了笑,取出皮夾,唰唰唰拿出好幾張卡。「我是這間跟這間的棋友會會長……」
薛剛瞪著柴仲森說不出話來。
在李蓉蓉的法拉利跑車裡,薛家勤抱著蓉蓉哭。
「我爸一定會把我打成殘廢,妳要救我,把妳家的鑰匙給我∼∼」
鏗!被K了。「你姊在,亂講什麼?」李蓉蓉推開薛家勤,回頭對祖穎笑。「呵呵呵……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裝淑女中。
祖穎虛弱地乾笑幾聲,坐在後座,望著他們。「你們忙,沒關係,就當我不在。」
「姊,爸會殺了我。」薛家勤對姊姊哀嚎。
「沒關係,我們葬在一起好了。」她也會被宰。
「你們的爸爸有這麼恐怖嗎?」李蓉蓉不解。家勤和祖穎一齊哀。
「他不恐怖,他是獨裁。」家勤圈住蓉蓉的手臂「靠天」一下。「我爸是退休軍官,我們家實施軍事化管理。」
聽見這麼慘的事,李蓉蓉竟然大笑。她拍著薛小弟的臉,忘情地愛寵道:「真看不出來喔……」忽然,意識到有外人在,立刻低頭裝作在彈套裝上的灰塵。「我們只是朋友。」欲蓋彌彰地加上一句。
祖穎好笑道:「是,只是朋友。」說完怔住,也低下頭。自己跟柴仲森在別人眼中也是這樣的嗎?祖穎不禁想著。
鎮日對著外人好奇的眼光,她都唱高調地嚷說只是朋友。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是否也像這般荒謬?事實是什麼?事實是他們的互動和某些默契,早已逾越朋友的那條界線。事實是她眼裡早已盈滿柴仲森的臉容,對其他男人沒了興趣。事實是,她的心早躍躍欲試渴望戀愛,身體卻不敢付諸行動。
車嘉麗罵她口是心非,再正確沒有。早先對著相親的對象,身心懶又睏倦,像在看本乏味又錯誤百出的無聊書。柴仲森一來,將一場荒謬的相親打斷,她怕父親責罵跟著小弟逃了,那他呢?他跟父親會不會吵架、甚至打架?
父親是個很固執的人,祖穎不擔心父親被柴仲森欺負,她知道柴仲森的脾氣,他不至於會得罪父親,頂多兩人談不攏,各自離去。
比較令祖穎擔心的是,從軍的父親很可能看不慣柴仲森,發脾氣揍了他。祖穎取出手機,打電話給柴仲森,電話響了很久,柴仲森才接——
「喂?」他的聲音含糊,背景有嘩嘩的水聲。
「是我。」
「嘿。」柴仲森低笑。
「你跟我爸還在?」聽見他輕鬆的口氣,祖穎稍稍放心了。
「嗯,要不要叫他聽電話?」
「不用、不用∼∼」祖穎驚叫,柴仲森呵呵笑。祖穎罵道:「都是你惹出來的,你好好善後,不可以跟我爸頂嘴。」祖穎凶巴巴地交代。
「是。」
「你們在幹麼?」祖穎感到奇怪。
「妳爸在做臉∼∼」
「什、什麼?」祖穎驚呼:「我爸在做臉?」
「因為我在剪頭髮,他很無聊,我就叫他去做臉,順便按摩。」
「什麼?你剪頭髮?」祖穎第二次驚叫,引來前座的薛家勤和李蓉蓉側目。
祖穎對手機嚷:「你幹麼剪頭髮?」
柴仲森嘻了一聲。「妳爸說,他討厭男人留長髮。祖穎,我為妳落髮。妳要負責。」他故意裝可憐,可是口氣裡有藏不住的笑意。
「所以你馬上去剪頭髮?」
「因為妳爸不喜歡啊。」
「你告訴我,你剪了什麼髮型?」
「不清楚,你爸跟髮型師溝通的。」
祖穎怔住,抓著手機,下一秒,她爆笑,笑得眼淚快飆出來了。「我真被你打敗了,好,很好,你勇敢,你太勇敢了。」祖穎笑得肚子痛。
柴仲森問:「要過來看我的新髮型嗎?」
「不要,現在過去,我爸一定會問我一堆問題。剪完發,打算跟我爸幹麼?」
「他老人家想幹麼,我就帶他去幹麼。妳放心,我有辦法讓他高興。」
「你瘋了?瘋了嗎?嗄?」祖穎不知該氣還是笑。「你們倆怎麼會搞在一起?」
「還不都因為妳。」
「……」祖穎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可心裡很暖,暖得眼淚要飆出來。
「不說了,我要去沖水了。」柴仲森關電話,祖穎也關上手機。
「怎樣?那邊情況怎麼樣?」薛家勤瞪著老姊。
「你不會信的。」祖穎笑盈盈,伸個懶腰。
「打起來了?」家勤驚呼。
「是玩起來了,爸說他不喜歡男生留長髮,柴仲森馬上跟爸爸去理髮。」
「開什麼玩笑?」
「是真的。」祖穎笑呵呵。「聽說爸還跟髮型師溝通要給他理什麼髮型。」
「妳那個柴先生啊,現在可能是個大光頭了。」家勤一臉好笑地說,說完和李蓉蓉大笑。
「我覺得你爸挺可愛的啊!」李蓉蓉笑瞇瞇。
家勤問祖穎:「姊,柴仲森不怕爸?」
「他不怕,他臉皮厚。」祖穎翻個白眼,搖頭笑了。他畢竟是出身在黑道世家的,果然膽子比別人大。
「你們在交往呴?」家勤問祖穎。
祖穎摸摸鼻子,轉頭望著車窗外,微笑了。「算是吧。」第一次承認兩人的關係。
「所以妳又戀愛了?」家勤攀著車座問姊姊。
祖穎瞄著家勤跟李蓉蓉。「對,我跟他戀愛,怎樣?你們呢?嗄?」
家勤對著李蓉蓉笑,李蓉蓉睨著薛小弟,彼此的眼神都很來電。
薛小弟摟住李蓉蓉,跟祖穎介紹:「姊,這是我的女朋友。」
李蓉蓉害臊地低下頭,撥撥頭髮說了句:「暫時。」
「什麼暫時?就是女朋友。」
「妳好,我叫李蓉蓉,很喜歡看你們的戀週刊。」李蓉蓉主動跟祖穎握手。
「妳跟我弟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薛小弟搶答,被租穎瞪。
李蓉蓉搔搔頭髮,猶豫地間祖穎:「妳覺得我們看起來很怪嗎?」她很矛盾。「畢竟我們差很多歲……」
「跟妳說年齡不是問題,」薛家勤教訓女友:「跟妳交往的是我,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可是你爸不可能接受。」李蓉蓉比較實際。
「所以剛才叫妳給我妳家鑰匙啊。我隨時準備逃家。」薛小弟比較認真。
逃家?講得真瀟灑!薛祖穎噗哧笑了。
李蓉蓉反駁:「對你來說當然都沒問題,跟我一起有吃有住,逃家也沒關係,如果我不是那麼有錢,你還會愛我嗎?」
祖穎駭住了,薛小弟冷冰冰地瞪著女友。
「我看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年齡,是收入吧?」薛家勤推開車門,走了。
李蓉蓉愣住,軟靠在座位上。
祖穎問:「妳不追嗎?」
「穿高跟鞋怎麼追得上他?」李蓉蓉淚盈於睫,牽起一抹苦笑。「真好笑,我愛上妳弟弟,這陣子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了,他隨便講什麼,都能逗得我哈哈笑,可是……」李蓉蓉抹淚。「這樣好嗎?妳弟弟只是一時興起吧?」
祖穎看得出李蓉蓉喜歡家勤,那臉上忐忑的表情,怕愛了受傷的猶豫,她覺得很熟悉。
「我弟啊,從沒這麼認真過。」
「真的?」李蓉蓉怔望著祖穎。
「上次為了幫妳要簽名,他差點跟作者下跪,被作者刁很久。那個作者脾氣很怪,妳應該看看他被整的模樣,我弟真的很喜歡妳。」
祖穎又說:「如果妳多瞭解我弟,就知道他不是個勢利的人。我記得以前他說過有別的公司欣賞他的衝勁,要挖他跳槽,他不肯,還被我笑呢!」
李蓉蓉眼眶紅了,鼻子也紅通通。
祖穎笑道:「我覺得你們很登對啊,而且戀愛真的好快樂,那種幸福感是什麼成就都比不上的。」這句有說給自己聽的嫌疑喔。
祖穎看李蓉蓉扳開車門,拔下高跟鞋,抓在手裡,嚷著小弟的名字,不顧身上名貴套裝,不理旁人眼睛,她奔啊奔,奔去追小弟了。
祖穎看小弟不回頭,卻故意走得慢,那龜速很快教李蓉蓉追上了,然後他們拉拉扯扯在街上爭執,一個扮冷酷,一個頻頻陪笑,很快又手拉手,在街上擁抱。
「真猛啊,小弟。」祖穎低笑,濕了眼睛。手機響了,祖穎接起,對方口氣陰鬱。
「祖穎.我被理成平頭了。」那個剛剛還很自信的柴仲森,自以為能輕易搞定薛老伯的柴大作家,這會兒口氣聽起來焦慮喔。
「平頭很可愛啊!」祖穎哈哈笑。
「我完了。」柴仲森很沮喪。「我們暫時不要見面。」
「哈哈哈哈哈哈∼∼要等頭髮留長嗎?」祖穎抓著手機笑得飆淚。看樣子,有個男人需要她安慰了。
「你說、你說我怎麼放心讓她自己決定跟誰交往?你給我說說,我這做父親的,我的辛酸哪,我就這麼個女兒啊,啊∼∼」薛剛嚎叫中,宛如一頭剛剛出柙的野獸。
柴仲森扛著粗壯的薛剛,在路上疾走。乖乖,壯碩的薛剛體重快八十,扛起來很吃力,幸好自己平時有健身。而且喝醉的薛剛番得像猩猩,柴仲森扛著他,走向停車場,一路上薛剛的咆叫惹來路人的注目。
「伯父,你不要動。」柴仲森臉很臭,他的頭上只剩薄薄一層黑髮。設計師為了安慰他,還讚美他輪廓好,理了平頭很像貝克漢。
「看起來時髦喔。」設計師這樣說。
時髦個屁!柴仲森從相貌斯文的男作家,瞬間降級成黑道老大。加上現在橫眉豎目的惱怒樣,看起來很有殺氣,兩旁路人自動閃邊,不敢跟他並行。只要再穿上和服拿個武士刀,他可以去演末代武士了。
薛剛繼續吠:「感情能當飯吃嗎?嗄?臭丫頭當年就是不聽我的話,愛得死去活來,結果呢?被利用了都不知道,家裡的房子都被搞掉了。她怎麼那麼笨啊?這麼笨我怎麼放心啊?」
柴仲森歎氣,耳朵被吼得嗡嗡響。他好意帶薛剛去飲酒,沒想到薛剛郁卒已久,一喝欲罷不能,喝醉的番樣跟祖穎有得拚,果然是父女啊!
柴仲森將薛剛拽下地下停車場,將他塞進車裡。
薛剛趴在擋風玻璃前,開始嚎哭。「我可憐的女兒,感情怎麼這麼不順啊?長得也不錯啊,為什麼老是遇到爛男人?」
由於柴仲森心情也不好,懶得安慰薛剛了,他發動汽車,駛出停車場。
「先生,時間超過了,要補三百元。」停車場的少年僱員按下橫桿,擋住汽車。
柴仲森按下車窗,覷著小弟弟。「你說什麼?」
喝!少年後退好幾步。黑道?殺手?!望著留平頭凶凶的柴仲森,少年冷汗涔涔。「你……你們的車……超過時間……」
「他媽的我斃了那些臭男人,他媽的砍死他們!」薛剛咆哮,少年瞠目,緊張地對柴仲森笑。
「沒……沒關係……你們走吧。」少年按起擋車桿,柴仲森卻沒開走的意思,直瞪著小弟弟看,嚇得小弟弟面色發白。嘴唇泛青。「大……大哥哥……不夠的錢我補就好了,沒關係……」
柴仲森打開車門,走向小弟弟。
「不要打我!」小弟弟嚇得躲到桌下。
柴仲森蹲下來看著他,木無表情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的頭髮很好笑?」
耶?少年愣住,猛揮手。「贊,你這個髮型像貝克漢,我欣賞,我改天也去理這個髮型。」
「說實話。」
少年開始哭。「不要玩我啊,大哥,你到底想怎樣?剛剛攔下你的車是我的錯,不要氣啊!」
「出來說話。」
「不要啊∼∼」少年抓住桌腳,柴仲森硬是把他給拖出來。
「你頭上的帽子不錯。」柴仲森忽地有了主意。
「耶?」少年跌坐在地。見柴仲森伸手取皮夾,少年放聲尖叫:「不要拔槍啊!」
「嗟∼∼」柴仲森掏出皮夾,放了兩張千元大鈔。「兩千元跟你買帽子。」遮羞啊!
「嗄?」
「謝謝。」柴仲森截走少年頂上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咦?」
「交個朋友吧。」柴仲森跟他握握手,起身回車內,駕車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