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畫家薛東奇,住在市區某商業大樓地下室。近百坪空間,除浴室外全部打通,四面牆頂布滿氣窗,可以看見外邊紅磚道上踏過的陌生腳步。當行人走過,光影便隨之流動,變幻著地下室陰暗的氛圍。
到處橫放著的畫架,空白畫布整捆扔在地上,棕色沙發置於客廳正中央,暗黑色原木地板,一踏上去足音仿佛會被吮至地底深處。
牆頂有復古風扇,有水晶吊燈,當光影折射,一顆顆水晶珠墜便閃耀如星。
薛東奇正在跟他的經紀人劉傑講電話,幾位漂亮的裸女隨意走動著,或坐或臥,有的翻雜志,有的在聊天,有的品嘗桌上美酒點心。
“不行。”坐在沙發上,薛東奇對話筒道。“劉傑,沒一個行的。”一名女子俯過身來親吻他的臉龐,並替他勘了一杯酒。
“什麼?沒一個可以?”劉傑嚷。“你太挑剔了,鑫老要的四美圖,隨便畫畫就好啦,前三幅都畫好了,第四幅干麼弄那麼久?”大老板急著要買哩!
“你找的模特兒不對。”一名長發女子黏上乘坐在薛東奇腿上,他笑著推開她。“我不畫了。”
“不畫了?春騷、夏艷、秋邃都畫好了,就差冬魅,你現在說不畫?四百萬啊∼∼”劉傑捶心肝。
“找不到合適模特兒,我不動筆。”
“那你說說,冬魅要什麼型的模特兒?你給個具體的形容吧!”
“我不會形容,要是看見了,我就會知道。”
X!“你可以更抽象一點!”劉傑咆哮,聽見話筒那邊薛東奇低低地笑。“老兄,我已經找了最頂尖的人體模特兒,你還想怎樣?”
“或許……問題就出在這。”薛東奇沉思。眼前女子們線條比例完美,不論擺什麼姿勢都能配合,她們對裸體習以為常。然而熟練的性感姿態,反而激不出薛東奇下筆的沖動,他膩了。
“劉傑,你去跟鑫老交涉,我退回定金……”
“嗄?”想到可觀的傭金,劉傑不肯放棄。“你再仔細看看,我叫了十名模特兒,沒一個可以?”
薛東奇抬頭凝視女孩們,她們立刻朝他搔首弄姿,猛拋媚眼。
“這裡只有九位……”
“是嗎?那還有一個,你再等等,或者——第十位就是你要的,等你看過要是不行再打給我……”
“好吧——”忽然,薛東奇噤聲,凝神諦聽。門外很輕、很輕的腳步聲緩慢地踏下來。雙腳主人像在猶豫什麼又走上去,躊躇一會兒,又走下來。
薛東奇掛上電話,望住赭紅門扉,黝黑臉上浮現懶散的笑容,眼瞳泛起感興趣的光彩。
這位佳人真有趣,門外足音忽遠忽近,像似怕著什麼。
女模們沒察覺薛東奇異樣的神情,歡快嘻笑,裸身來去,享受美酒點心,欣賞畫師一幅幅傑作。
門外階梯上,一名白衣女子背抵著牆喘氣,雙手手心流汗。
不行!阮小芷用力眨眨眼,她太緊張了。轉頭望向樓梯上方入口,外邊陽光耀眼。
她猶豫著,在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上停佇,階梯底那扇赭紅門後,就是薛東奇住的地方。
“呼∼∼”阮小芷吐了口氣,試圖放輕松。
怎能不緊張?
門後是她最崇拜的男人,他的畫冊伴她度過多少寂寥夜晚。在圖書館工作的日子沉悶寂寞,更別提在家的日子有多難熬。
她家教甚嚴,擔任教師的母親,性情嚴肅篤信佛教,小芷十歲就被逼著默禮義廉恥。她貧乏的青春歲月,在發現薛東奇的畫之後改變。
薛東奇的畫,用色大膽,構圖炫麗,一景一物生氣蓬勃。
每次欣賞他的畫作,小芷便覺得自己迷路在一個瑰麗的夢裡,夢境底邊熱情澎湃。她喜歡在睡前翻看他的畫冊,幻想自己馳騁在他的畫裡。只有在他的畫裡,她才能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
當“敬言圖書館”館長,亦是她親阿姨的阮幼昭,詢問大家年度藝術展想邀誰時,她毫不考慮地提議薛東奇。
沒想到阿姨答應的同時,將展覽丟給她負責。
打那天起,阮小芷開始失眠。
“聽說薛東奇架子很大。”同事劉姊這樣說。
“據說他脾氣很怪……”幫她查出地址的阿芳說。“還有啊,我那些藝文界朋友,說他是……他是變態、是色情狂,常出入風化區喔∼∼”
變態色情狂?不,小芷不信。他的畫好美,心靈污穢的人怎可能畫得出來?
於是,她來了。
一跨入鋪著紅毯通往地下的階梯,小芷頭皮發麻感覺有點喘,仿佛要見的是個魔鬼。她拍拍臉頰,深吸口氣。放輕松啊,她努力鎮定自己,怕太緊張氣喘的老毛病要犯了。她步下階梯,停在赭紅門前。
她敲門,等了一會兒沒動靜,將耳朵貼近門板,聽見裡邊有說話聲。
有人在啊,她又等了會兒,這才轉動們把,門沒鎖,她推開門。
淡橘色光影自門縫流洩出來,映上臉頰。濃濃的油墨味沁入鼻間,她看見裡邊有一群裸女,驚愕地垂下頭,忽地左側有個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在想,你到底要不要進來……”
她猛地抬臉望向聲音出處,乍見眼前的男人,她呼吸一窒,驀地臉紅。
他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
他穿著深藍長袖襯衫,黑西裝褲,正朝她微笑。上衫緊繃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他的身材頎長結實,像流行服飾界的男模特兒。
他的臉龐十分好看,薄削的嘴唇勾著一抹淺笑,有力的下巴顯示他的膽量和果決,不羈的長發束在腦後。
而那正注視她的眼睛,黝暗深邃,像有催眠力量,教她瞧得失魂落魄,警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回神問:“請問……薛東奇……”
“我就是薛東奇——”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眸光打量這嬌小的女人,她穿白襯衫,黑長褲,拎著黑色公事包。她很瘦,細長的手臂,好小的腰,幾近病態過分蒼白的皮膚。一頭削薄的短發,細細的眉,不深刻的五官,稱不上絕色的臉龐。
她不像模特兒,倒像個文靜害羞的鄰家女孩。
“你遲到了。”薛東奇笑道,她露出困惑的表情。“進來吧。”他說,握住她的手拉她進來,右手順便推上門。
從沒被男人的手碰過,他的手掌像有火燒灼著她,小芷立刻抽手,同時聽見門砰地關上。
“有沒有搞錯?”女模特們一擁而上,圍住阮小芷。
“你誰安排的啊?”這是同行?身高不到一六0吧?
“哪個經紀公司?”紅發女子問她。
“誰介紹你的?”
小芷望著大家。“我是阮小芷,阮幼昭要我來的……”天啊,這些女人都沒穿衣服啊!她們不害臊,小芷倒是滿臉通紅。
“嗄?什麼昭?”有這個經紀人嗎?
有人又問:“哪間公司?”
“敬言——”小芷說了圖書館名稱。
她們“嘩”了一聲討論起來。
“有這間嗎?新公司嗎?”
“沒聽過!”
“問題真多。”薛東奇插嘴,推開她們。“我覺得她條件不錯。”他目光在她身上瀏覽,小芷起了雞皮疙瘩,呼吸窘迫像要心髒病發。
“她條件好?”女模們纏住薛東奇嗔笑抗議。
“討厭,她哪有我好?”
“就是嘛,那麼矮,我才好啊!”
“有沒有搞錯啊?我比她漂亮ㄟ∼∼”
情況失控,小芷退到牆邊,趕緊說明來意。
“薛先生,我來是因為……”
“我知道。”薛東奇指指廳中的黑色單人沙發。“你到那邊坐著擺幾個姿勢,衣服可以脫掉了。”
“嗄?!”小芷震驚。
大伙兒瞪住阮小芷。
“怎麼?”薛東奇納悶。
“干麼啊?”模特們困惑。
眾人看她直往門口退,開了門就要走。
小芷臨走前匆匆撂下話。“我代表敬言圖書館,邀薛先生辦展覽,時間二月九日,薛先生要是答應請電2343456分機23,打擾,再會。”果然是色情狂!搞不好在開性愛派對,快逃。
阮小芷正要跨出門,薛東奇手更快地拉住她,“砰”地將門推上。
嗄,門關上了,小芷僵住,嚇得迸出一串話——
“……我跟同事來的,她在上面等我……我要上去,我沒上去她會擔心,她會……報警。”最後兩個字她講得很小聲。
“你說謊。”薛東奇低低笑了,她霍地轉身面對他,將公事包拽在胸前。
“我……沒說謊。”阮小芷後退再後退,直至背脊抵著門,而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教她膝蓋發軟。
“哦?可是你的表情很心虛。”他笑她惶恐的表情,噪音懶洋洋。“上面啊∼∼沒你的同事,你是一個人來的。”瞧她臉色慘白,恐懼得像要昏倒了,真夠滑稽的,他哈哈笑。“唉,別怕啊,你誤會了,我在找一幅畫的模特兒,以為你是——”
“你不是來當人體模特兒的?”女孩們圍上來了,七嘴八舌。
“你說你是什麼館?”有人拍拍小芷肩膀。
“怪不得不像同行,好矮啊∼∼”
有人摸摸小芷頭發。“誰幫你剪的?真老土!”
“嘩!”身高起碼一七五的女子拉拉小芷襯衫。“拜托∼∼白襯衫不流行這樣穿,扣子扣那麼高,看得我喘!”說著就要解小芷的扣子,小芷連忙抓住她的手。
“大……大姊……”她露出苦惱的表情。
有人又來摸她的腰。“你褲子真松,腰那麼細應該穿窄裙才漂亮啊!”
“別這樣……別摸……”小芷疲於應付。
“各位——”薛東奇拍拍手。“你們先走吧,這位小姐有事跟我商量。”
“什麼嘛,人家還想跟你聊天呢。”
“討厭,你錄用我啦,我推了好幾個約特地來的呢!”
眾女模踩腳的踩腳,撒嬌的撒嬌,一群娘子軍穿上衣服,又拋媚眼又留電話,搞了好幾分鍾才跟薛東奇道別。
“那我也走了。”小芷馬上跟出去,卻被薛東奇攔住。
“等等,不是要跟我商量事情?”他將這飽受驚嚇的小東西拉回屋裡,同時把門甩上。
嗄∼∼眼睜睜看門再度關上,她的胃隱隱痛起來。
阮小芷正經拘謹,端坐在沙發。
什麼時候了?
她今天沒戴表,看看四堵牆壁沒掛上鍾,倒是攀滿屋主所繪的叢林植物,密密蕨葉栩栩如生,像要將這裡吞沒。
沒有鍾,她不知道現在幾點。
打一進入這裡,她就緊張得頭痛胃痛,呼吸困難。
沒人開口說話,她卻覺得有股力量隱隱壓迫著。那力量來自身旁英俊的男人。
他正在沖茶,小芷拿眼角覷他,他沖茶的動作優雅自信,他越表現的悠哉自在,她就越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困窘。
熱水沸滾,煙霧騰騰,薛東奇拿來一只白色茶杯,注滿茶水,推至她面前。
“喝茶。”他說。
她忙著說明來意。“薛先生,我代表敬言私立圖書館,請您辦個展,我們的主旨是……”
“吃巧克力。”他打斷她的話,從幾上小木箱夾出一顆深棕色巧克力,放到青色骨瓷盤上。“你嘗嘗。”他將盤子推至她面前。
小芷瞥了巧克力一眼。
“謝謝。”她急著談正事。“敬言每年都會請藝術家來——”
“為什麼不吃?”他靠向沙發,眼睛直視她。“茶也不喝?”
小芷怔了怔,露出為難的表情。他是陌生人啊,她不得不謹慎。
“嗯。”她婉轉拒絕。“謝謝,我不渴,也不喜歡吃甜食。”
他聽了挑眉,嘴角漾開笑意。
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將那杯茶倒一點到他的杯子,一口干了,又將巧克力剝一半拋入口中,故意很慢、很慢地咀嚼給她看。
“沒毒的。”他緩緩笑了。瞧她緊張得要命,他覺得很有趣。
“謝謝。”小芷干脆明講。“我不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
“我也不隨便請人吃黑松露。”
“嗄?”黑松露?
薛東奇瞥了巧克力一眼。“黑松露做的巧克力。”
微塵在夕光中飄蕩,薛東奇慵懶的嗓音撞擊著耳膜。
分明隔著一段距離,低沉的嗓音卻像貼著她耳朵說悄悄話。
“……黑松露被喻為“上帝的恩物”、“餐桌上的鑽石”,產量稀少,只有義大利和法國才有!這麼希罕,你應當試試。”
她注視泛著黝光的巧克力,抬起頭看他,發現他正朝她微笑,而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嘗看看啊∼∼”溫柔的口氣像是在她臉頰上愛撫。
小芷猶豫著,拿起巧克力。
“吃吃看,很好吃的。”他柔聲催促,誘哄的口吻。
她一定是瘋了,明知不可以,但是他的嗓音蠱惑了她,她拿起“上帝的恩物”,將它含人嘴裡。還沒來得及咬,濃醇的香已從舌尖漫開,柔軟甜蜜的精滋味在舌腹崩塌,融成一句驚歎。
太好吃了!
她掩住嘴,纏綿的味道淌人喉嚨深處,直入胃底。
特殊的香氣還留在齒間。她詫異它的美味,它甜蜜得教人意志薄弱,她懷疑這不是上帝的恩物,這根本是魔鬼的誘惑!
薛東奇研究著她的表情,她垂眸輕掩著嘴,神情很感動。
他湊身過來,對著她的耳朵說:“黑松露最吸引人的,是它特殊的香氣,吃進嘴裡久久不散,它有魔力,讓頭發烏黑讓人美麗……這是黑松露的滋味……”他捏住她下巴抬高,讓她迎視他。
他目光閃動,望著她迷惘的表情,低聲道:“你說,這滋味是不是跟愛情好像?”說著,他扣住她的手腕,低頭覆住她的唇……
小芷睜眸——他?他吻她?!唇瓣乍熱,薛東奇吞沒她的驚呼。
他深吻她,垂眸注視她驚愕的表情,舌頭刺進裡面,縮回,再往裡頭深入。她的嘴好溫暖,他加深了吻,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嗓音,放肆掠奪她唇內殘留的香。
小芷繃緊身體,心髒激烈跳動。
他身體強勢地抵住她,他的氣味紊亂她的呼息,溫熱的舌頭摩挲在她齒間,愛撫她的嘴巴內部。
她戰栗暈眩,從他身上和嘴內散發的熱力瞬間將她淹沒!
她曲起手指,身體顫抖同時感到呼吸困難,陌生而強烈的快感,在體內蔓延……
在她幾乎快窒息時,他終於放開她,她臉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露出微笑,她的嘴因他的碰觸濕潤發紅,她的胸脯劇烈起伏,她睜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
“你有一張漂亮的嘴。”他贊歎,碰觸她的唇。“玫瑰的顏色,沒有唇膏,味道真好。”
一切太過刺激!驀地,小芷咽喉收緊,一陣暈眩,她的視線模糊了。
“我……我的……”她用力呼吸。
“怎麼?”見她很喘,他笑了。“不過是一個吻。”這麼激動?
小芷推開他,趴倒在沙發上喘氣。
“我的……”她脹紅著臉,氧氣進不了肺,弓起身體,揪緊雙手,呼吸聲大而急促。
“該死!”直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將她扯入懷裡。“怎麼回事?”她看來很痛苦。
“氣……氣喘……”小芷揪住胸口,指向公事包。
薛東奇抓來公事包,“嘩”地倒出物品,立刻抓來像藥劑的東西給她。她拿了噴劑置入嘴裡,吐氣,再深深吸入,屏住呼吸,讓藥效融進身體。
小芷閉著眼,動也不動,躺在他懷裡。
薛東奇不時探觸她的鼻間,確定她還有呼吸。
她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他幫她拭去額際的汗。
當她穩住呼息睜開眼睛,他終於放心。
“老天,你把我嚇壞了。”
小芷望住他,眸光閃爍。“你……為什麼吻我?”
他聳肩。“想吻就吻了。”
那滿不在乎的口氣,教她聽了一把火。
他揉揉她的頭發,眼色透著憐憫。“原來你有氣喘啊,還有沒有哪不舒服?”
小芷推開他坐起,迅速將散落的物品一件件放回公事包。
薛東奇主動幫她。
“別碰我的東西!”她大叫,把自己也駭住了。
薛東奇瞪住她,看她臉色脹紅,緊拽著公事包。
“怎麼了?”發現她氤氳了眸子,他問:“還不舒服?”探手想碰碰她的臉。
小芷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抓了公事包就跑。
“砰”!她用力甩上門,奔逃的腳步聲顯得凌亂狼狽。
一回到路面,日光燦爛,阮小芷一陣暈眩,癱在大樓牆前。
想到那突然的親吻,她的身體有些微微顫抖。
她捂住嘴,眼眶好熱,淚湧了上來。
她用力抹嘴,想抹掉他的氣味,抹去炙熱的感覺。
過分、太過分了!什麼想吻就吻了?
小芷蒙住臉,淚水淌落,氣憤的感覺充塞胸口。
這是她的初吻啊……
地下室。
透過氣窗往外看,薛東奇看見她靠著牆啜泣。
他臉色黯然。她……哭了?
他一直都是很過分的人,不過這次,他有罪惡感。
方才,她拽緊公事包,紅了眼睛的模樣,讓他很不舒服。
嗟∼∼有什麼好哭?一個吻罷了,有什麼大不了?
然而從她啜泣的模樣看來,顯然,一個吻對她來說是很嚴重的。
薛東奇抬手,碰觸嘴唇,上邊仿佛還留有她的氣味。
方才的親吻,她只是生澀地承受著,她的身體一直顫抖,純真的反應不像已經成年的女人。
鈴∼∼電話乍響,薛東奇過去接起。
“東奇,TM的模特兒生病不來了,那九位都不行嗎?”劉傑問。
“你聽過敬言圖書館嗎?”
“嗄?敬言?會像是間私立圖書館……”劉傑思索著。“干麼?”
“敬言邀我辦展覽。”
“嗄?!”劉傑噗哧笑了。“拜托,松岡集團邀你,你都拒絕了,這種小圖書館想請你?拜托∼∼他們太不懂規矩了,應該要先跟我聯系吧?冒冒失失地跑去打擾你……”劉傑抱怨,覺得敬言不尊重他這個大經紀人。
薛東奇揭開白布覆蓋的畫架,畫布空白,右下角提了“冬魅”兩字。
“我想答應……”他撫摸畫布,他的指紋摩挲過柔軟的布面。
“什麼?”劉傑大叫。“你瘋啦?小圖書館出得起多少錢?你想想松岡集團的俞穎鵑邀你,你不答應她,現下竟答應個小圖書館?喂!別讓我難做人——”
“要讓你好做人?干麼請你當經紀人?”
“你——”劉傑氣唬唬地交代。“總之別答應,多年老友,你給我惹的麻煩夠多了!松岡不是鬧著玩的,那個俞穎鵑為了你拒絕的事,對我發好大的脾氣啊……”
“好了,我要掛了。”薛東奇懶得聽。
“不要答應、你不要答應啊!你聽清楚了,我——”
“喀”!薛東奇掛了電話。
抬頭,氣窗外已沒有她的身影,落葉在空中翻飛。
薛東奇斂眉沉思。
他想畫她,她令他好奇、令他情緒激動,費洛蒙上升。
他已經死氣沉沉太久,他需要新的刺激來完成作品。
他要靈感,而直覺告訴他——這女人可以給他啟發。
在那純真的面容底下、在那拘束的身體裡,藏著的是怎樣的靈魂?
他想盜取,盜取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