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白舶仕通常會在家聽音樂,租影碟,到公園散步,去逛書局,晚上在家暍點小酒,看地理頻道,看探索頻道,看探險隊登山,或看動物學家做研究。
坐在車子裡,白舶仕納悶。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怎麼會答應?我們甚至不熟,我幹麼要幫她?」可是他答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因為同情?因為那雙帶著稚氣的眼睛?因為她像個無助的女孩?該死,她看來一點也不無助,倒是他比較像那個無助的人,而且還是個可笑的無助的男人。
車子停在嘉麗家樓下,公寓前記者們還在守候。
車內,白舶仕攤開左掌,鑰匙就在他手中。
他剛剛是怎麼說的?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
「妳打算怎麼辦?那些記者還在吧?」用餐時,他問她。
車嘉麗聳聳肩。「不知道,等等回去就知道了。」她胃口很好,連吃兩塊起司蛋糕。
「回去?妳瘋了啊?他們會問妳一堆問題,把妳的相片刊出來,把妳的過去挖出來,把妳祖宗十八代都寫出來。妳有沒有做過什麼壞事?當過太妹?混過幫派?」
「我想想--」嘉麗仰著臉,瞇起眼睛,故作深思狀。「嗯,沒做過什麼壞事,只不過十八歲時……」
「十八歲怎樣?」
「我吸毒。」
白舶仕嗄一聲,手中叉子掉到地上。
嘉麗若無其事道:「有天因為毒癮發作又沒錢買,只好去搶便利商店。誰知道店員死命掙扎,我只好拿刀嚇他。誰知道他把刀搶走,我只好跪地求饒。那店員又高又帥,說我可愛漂亮竟然染上毒癮又搶劫,他為我惋惜,並問我是不是家庭有問題。我說我沒有,我只是心靈空虛,渴望有人安慰,喜歡冒險刺激。他說為了我好不會報警,我回他一句感恩。他說我很可愛要我當他的女朋友,希望他的愛可以為我的生命帶來光明,我說感謝主,我的靈魂終於得到救贖。」
白舶仕聽完滿臉黑線條,驀地看見她眼底頑皮的狡光。
「不愧是搞文字的,果然很會掰。」他瞪她一眼,她哈哈大笑。他口氣嚴肅地訓她,順便做了個該死的建議。「妳還笑得出來?妳知道狗仔隊多可怕?妳這陣子最好別回去,等新聞熱頭過了再說。」
「那是我家,不回去住哪?」
「住朋友家。」
「我想想……」她一邊吃蛋糕一邊想。「哎∼∼不行,我朋友們全結婚有小孩了,我如果去住不就沒法工作了,小孩會把我的靈感殺光。算了,狗仔隊就狗仔隊,不理他們,他們能拿我怎樣?總不能為個狗仔隊出去流浪吧?!」
「?,也對。」白舶仕點頭。
「是咩∼∼」嘉麗用力吸吮冰咖啡。
他看著她,也不知怎的,竟脫口而出。「不如,來我家住--」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嘉麗倏地抬頭,睜圓了眼看著他。「什麼?」
「呃……」想把脫口的話收回去,怎能讓個不熟的女人登堂人室?可是……可是……白舶仕眼色暗了。
反正他家很大,多個人不會怎樣,就當做善事,收留她幾天,反正……
他看著她,她也望著他。
日光映著嘉麗臉龐,那雙生動的大眼睛攫住白舶仕的目光。忽然間,白舶仕感覺心頭熱,臉也熱;他呼吸一窒,望著她秀麗的臉龐,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竟然說:「不如……妳來我家住……呃、我是說,我家借妳住,反正我家房間很多,我是說……地方大,多妳一個也無所謂……不,我意思是說,妳要是不介意,其實我家可以暫時讓妳住,我沒小孩……」
「停!」他在說什麼啊?嘉麗直指重心。「你是說我可以借住你家?」
「……是的。」媽的,怎麼忽然連話都說不清楚?Shit!
「真的?!」她眼睛一亮,小手伸進口袋拿出鑰匙。「那你幫我回家拿東西,太好了,謝謝。」他家山明水秀又安靜,是寫稿的好地方。既然是他自己提議的,她再矜持就太虛偽了。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對她那麼好幹麼?又不是她的誰!
望著嘉麗感激的眼神、燦笑的臉龐,白舶仕很不安又好忐忑,可是很奇妙地,他頂喜歡這樣望著她,聽她說話,跟她吃早餐。嗯∼∼他想自己一定是太寂寞了。
於是,就這樣,白舶仕來到她家樓下,還帶了一隻超大行李箱。為什麼需要超大行李箱?想到這白舶仕就滿臉黑線條。
「計算機,衣服,裙子,還有浴室上邊的保養品,還有……」車嘉麗說了一大堆,還特別交代。「別忘了喔,還有我桌上那一盆綠翡翠。」
唉∼∼白舶仕深吸口氣。抓了行李箱下車,擠過記者群,開門。
「先生、先生?你認識……」
「你住這裡嗎?」
記者們追問,他板著臉,保持緘默。打開公寓大門,有個男記者試圖闖進來。
「走開!」白舶仕人高馬大,手一揮,腿一擋,把記者推出去。
白舶仕甩上門,將記者們阻隔在外。他上樓,用鑰匙打開了她家大門,乍見裡邊景況,白舶仕愣住了。
忽然間,他為自己那棟豪華大別墅的未來擔心起來。
他家空曠整齊,她家凌亂擁擠。很多的書,很多的擺飾,五顏六色,七彩繽紛,看得他眼花撩亂。這女人的品味實在是……
白舶仕?著行李箱進屋,他用腳踢開地上橫行的雜誌,殺出一條血路。他得撥開桌上亂堆的書才能找到她的筆記計算機。這笨蛋,哪有人在計算機上放東西的?
白舶仕彎身拔計算機插頭,發現她大小姐的電線扭成一團。笨蛋,她有沒有安全概念?他咒罵,並花了足足一小時,幫她把燈啊電話啊收音機啊的電線全部重新整理過。
白舶仕將她的計算機放進計算機包,這時他瞥見CD架,他倒抽口氣,差點發瘋。
CD亂放,全沒歸類,中英文夾雜一起,竟有人這樣荼毒CD?
「真是沒有救的笨蛋!」
於是他老兄又花了半小時將她CD重新整理過,國語英語電影原聲帶,ABCD按順序排好。
「呼∼∼」望著擺放整齊的CD櫃,白舶仕深吸口氣,滿意地點點頭。嗯嗯,這才像話。
攤開行李箱,白舶仕轉身打開衣櫥,咚!一個鞋盒掉下來K中他的額頭。
「Shit!」白舶仕瞪著車小姐的衣櫥,眼睛差點瞎掉。
拜託!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常識?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襯衫竟然用折的,T恤卻用吊的,裙子隨便亂掛,夏天冬天衣服全擺在一起。
白舶仕挽起袖子,將她的衣服全扔出來,一件件重新歸位。襯衫就該有襯衫的樣子,裙子就該用吊裙子的方武懸掛,棉衫不能用掛的要用折的……
咻∼∼一小時飛去!
站在衣櫥前,襯衫洋裝裙子整整齊齊分類吊掛。他將一個凌亂不堪的衣櫥整理得井然有序,白舶仕簡直感動得要掉下眼淚,這麼艱巨的任務竟然讓他完成了。
白舶仕挑出幾套便服放進行李箱,然後去找她要的書,當他看見靠牆那座巨大的書櫃時,白舶仕頓時血壓狂飆,剎那間頭暈目眩。天才,這位小姐真是天才……
他眼角抽搐,瀕臨崩潰。
他最痛恨那種會把書顛倒放的人,而她大小姐書櫃裡好幾本書顛倒放就算了,沒有分類就算了,還前後左右正面反面上下顛倒,有的書頁還破損,此刻要是她在,他會毫不猶豫抓她去撞牆。
她怎麼可以這樣荼毒書?!
虧她還是搞文字的,這簡直不可原諒!白舶仕立刻動手將她的書重新整理過,藝術類書集,文學類書集,古文類,散文類,白舶仕重新編排順序,就連滿地的雜誌也不放過。
咻--三小時飛去!
「嗯!」白舶仕滿頭大汗,站在書櫃前,他點點頭,很佩服自己的成效。轉身--Shit!天色昏黃,快晚上了。他匆忙地將嘉麗要的東西放進行李箱,沒忘記抱起盆栽離開。
***
鏗!手裡的盆栽掉到地上。咚!行李箱也落到地上。別墅前,回家的白舶仕差點心臟病發。
「車嘉麗--」她……她一定是他白舶仕的魔考,一定是來讓他消業障的。
「妳……妳在幹麼?」他好虛弱,他好想死掉喔。
趴在二樓屋簷上的車嘉麗,聽見聲音轉過臉來,接著小心翼翼地舉起右手。
暍!白舶仕嚇得倒退一步,瞧見她手中有個小東西,那小東西正微微蠕動。
「貓,你家屋簷上有隻貓。」小得只有她手掌大。「啊∼∼我的盆栽?!」她發現地上摔毀了的綠翡翠。「你弄死我的盆栽?」
「妳、妳快下來。」白舶仕嚷。氣死了!
「喔。」她拽緊貓咪打算往下跳,下邊是二樓陽台,當然,要是沒跳准,她就可以直接去仙山報到。
「等等,別--」白舶仕趕緊衝進屋裡搬梯子。
在白舶仕幫忙下,安全著陸的嘉麗跟他解釋。「我一直聽到喵喵聲,找了又找,才發現是從你家屋簷上發出來的,一定是母貓沒叼奸,真可憐。你看牠眼睛都還睜不開,牠好小啊∼∼」牠沙啞地繼續喵。
白舶仕左肩夾著電話,忙著翻電話簿找獸醫朋友,眼角的餘光瞄見嘉麗打算將貓放到沙發上,趕緊出聲制止。「喂!別放沙發。」嘉麗轉而要放至桌上,他急嚷:「喂,那裡有時要吃飯的!嘉麗轉身抓了抱枕,白舶仕瞪大眼睛。「妳--」來不及了,她已將貓放至抱枕上。
轟!白舶仕直覺萬箭穿心。「妳、妳竟然把牠放……」想到細菌、貓虱、跳蚤……天啊!趕緊打電話。
「喂,大山?我撿到一隻貓,嗯,眼睛還沒睜開。」車嘉麗趴在地上研究貓咪,白舶仕則研究著車嘉麗,深伯她大小姐又幹了什麼歹事。「我現在立刻過去。」
無法忍受家裡寵物橫行,白舶仕立刻帶貓去朋友開的動物醫院。
***
周大山動物醫院--
「牠還太小,兩小時要喂一次。而且要用這種專門給小貓咪暍的特殊貓奶。」獸醫周大山如是道,並拿出一罐貓奶粉。
「就放你這裡吧!」白舶仕說。「你是獸醫,牠放這裡好。」千萬不能將牠帶回家,養寵物好麻煩的。
嘉麗拿起貓罐頭研究,聽著他們談話。
「不行!舶仕,你看這個--」大山指指牆上的佈告欄。「上面貼著什麼?」
白舶仕看了,回答:「徵人啟事。」
「是,我人手不夠,你說,我還能兩小時喂一次小貓咪嗎?」
「嗯,有道理。」嘉麗點點頭,她抱緊小貓。小可憐,她愛憐地摸著貓咪。
「你不肯收留牠?」白舶仕皺眉。「不會吧,你要讓牠流浪街頭嗎?」
「你養啊!」大山道。
「牠這麼小,我不會養。」白舶仕拒絕。
嘉麗抱著貓咪站在他們中間,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
大山提議。「我可以教你養啊!」
白舶仕抱怨。「我討厭寵物,牠們會亂大便弄髒環境,牠們身上有跳蚤。」
「我剛剛檢查過,牠身上沒跳蚤。」
「貓會亂抓東西,我不能養。我家從不養寵物,這是我的原則。」
「我養。」嘉麗道,頓時兩人望住她。
白舶仕眼角抽搐青筋浮現。「大小姐,妳現在寄住誰家?」
「你家。」
「是。」白舶仕咆她。「所以妳養還不是等於我養!」
噗∼∼大山笑了,沒見過白舶仕吼女人喔∼∼
「你家那麼大,養一隻貓會怎樣?」嘉麗埋怨。
「不是會不會怎樣,是麻煩、很麻煩,要清理大便、要打預防針,還要隨時擔心牠亂咬東西,煩煩煩!」光想就頭痛。
「牠還那麼小就沒有媽媽,你怎麼那麼冷血?多養一隻貓又要不了你的命,你家那麼大,有隻貓喵喵叫不錯啊∼∼」
「我冷血?我如果冷血會收留妳嗎?」講話要憑良心。
「是,說得好。」嘉麗抱緊貓咪,和他槓上了。「是啊,我怎能得寸進尺,我豈可忘恩負義,乾脆橋歸橋路歸路,不勉強你了白大醫師,貓我帶回家,金窩銀窩不如我的狗窩,我養貓養狗養熊養豬都不用看人臉色,行吧、行吧、行、了、吧?」嗟!寄人籬下果然沒尊嚴。
大山看得瞠目結舌,哇∼∼這女人罵起人來真流暢!
Shit!白舶仕瞪著她,氣得想扭斷她的小脖子。
懶得理他,嘉麗轉頭問大山。「貓奶粉多少錢?」無情的白舶仕,哼!他那 大房子,竟然容不下一隻小貓。
「呃……不用了,送妳好了。」大山憋住笑,覷老友一眼,他氣得臉色泛青,真怕要中風了。哈哈!
大山微笑,對嘉麗抱歉道:「不好意思,要不是診所忙,我會收留牠的。」
「沒關係,我明白。要怎麼照顧牠?」
「我給妳一支貓用奶瓶,妳回去以後就……」大山好親切地示範給嘉麗看。
嘉麗耐心聽,他們倆有說有笑起來,白舶仕見狀胸口好悶。大山開始跟嘉麗聊起寵物的一些趣事,她聽了一直笑。白舶仕心口好酸,聽見大山開始約會嘉麗--
「妳明天有空嗎?傍晚我要去淡水義診,要不要一起去?」
「是嗎?你還義診啊,你心地真好∼∼」嘉麗一臉感動地望著大山,卻當沒白舶仕這人存在似的,連一眼也懶得賞他。
白舶仕心絞痛!
夠了!他對大山嚷。「你不是很忙,還去義診?」沒來由火大,抓住嘉麗就走。「養就養,走啦!」
嘉麗被他拖著跑。「你別拉我啊,你幹麼定那麼快,我東西沒拿啦,等等--你放手、你放手啦!」
***
有句話叫骨牌效應,一切的混亂皆因那第一隻牌而起。
白舶仕心中淌血,車嘉麗就是那第一隻牌,這一切混亂煩惱矛盾以及心底莫名的煩躁,皆因她大小姐而起。
她像好天氣突來的一陣驟雨,攪亂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原則。他有點慌有點氣惱,可是……麻煩結束沒?嗯,短期內他和這女人似乎沒完沒了。白舶仕想,既然這麼煩,就甭理她了,只要別再理這女人,日子肯定就能清靜,心底就舒坦了,他就不會矛盾煩惱和莫名其妙地煩躁了。
可是,真想斷了跟她的牽扯嗎?真想要她滾得遠遠的,從此再無瓜葛嗎?他想嗎?
他……媽的,他不想。他一定是被下蠱了,要不就是著了什麼魔,不然又怎會任她這樣荼毒他。天啊∼∼真是造孽!
被擱在桌上的抱枕裡,小貓咪灰灰的身體蜷縮著,兩個大人就坐在沙發上看著牠,一個坐得遠遠的,雙手抱胸表情嚴酷;一個手裡握著奶瓶,眼睛非常慈悲、很有母性的光輝。
她笑瞇瞇望著小貓。「我們該給牠取個名字。」
「唔。」白舶仕不熱衷地應了一聲。他還陷在自我厭惡中,想不透自己究竟怎麼了?下午居然還愚蠢地為她幹不少苦力,他現在真的好累喔∼∼除了累還有一種很虛弱的感覺。還有,他覺得自己很窩囊,這才是最教他沮喪的,他的男子氣概咧?他的魄力咧?全消失得涓滴不剩,嘔死了。
「我想想,嗯……叫球球?」
「牠很瘦,球什麼球?」白舶仕沒好氣地道。
「那……」她認真想,忽地眼睛一亮。「叫美美?」
「牠是公的。」美個屁!
「那……壯壯?」
「叫金銀珠寶的通常都很窮,叫美麗的通常都很醜,叫壯的……」
「那叫小白。」
「牠是灰的。」
咚!車嘉麗用力擱下奶瓶,轉過臉瞪他。「你一定要找碴就對了,不然你取,你要想不出來,我就叫牠小博士。」
「妳--」他眼角抽搐想吐血。
她陰陰笑。「想不出來?好。」嘉麗傾身對著小貓甜滋滋地嚷:「小博士∼∼小博士∼∼小博士乖喔,小博士……」
白舶仕滿臉黑線條,抓了另一個抱枕K她。
「啊!」她抱住頭,側過臉來看他氣惱的模樣,噗∼∼忍不住笑了。「你想出來沒啊?」
白舶仕看著貓咪,認真想了五分鐘。「就叫咪咪。」
嘉麗聽了,忍不住讚歎。「哇∼∼你很有創、意、啊!」
「……」他想掐死她。
兩小時到,嘉麗就定位。左手抱貓,右手拿奶瓶。
「嘖嘖嘖,喝ㄋㄟㄋㄟ∼∼喔∼∼」她將奶嘴靠近小貓嘴巴,小貓撇開頭去。
「怎樣?」白舶仕靠過來。「喝了嗎?」
「奇怪?」嘉麗又試一次。「小貓咪,快暍ㄋㄟㄋㄟ喔∼∼」她將奶嘴靠近牠嘴巴,牠還是別開臉去。「怎麼不暍?怎麼回事?牠不暍,怎麼辦?」
「我來!」白舶仕將貓抱過來,他想了想,右手伸向嘉麗。「奶瓶!」易麗遞給他,他搖搖奶瓶,湊近小貓嘴巴。「來,喝……」
喝ㄋㄟㄋㄟ?嘉麗瞪住他,呵!從長相嚴酷的白舶仕嘴裡吐出這兩字,讓她霎時有種混亂的感覺,很想笑。
她看白舶仕用奶嘴在小貓嘴邊磨贈,小貓還是撇開頭。
嘉麗急了。「不行啊,牠不喝,怎麼辦?大山說要是牠不肯喝奶,會死掉!」
白舶仕皺眉,他將奶瓶?起來觀察,擠出一點奶水,將濕濡的奶嘴湊近小貓鼻間讓牠聞一聞,然後靠近牠的小嘴。小貓動了一下,忽然張嘴吮住,前爪揪住白舶仕手掌,奮力地吸吮,不時發出嘖嘖聲響。
嘉麗大叫。「牠暍了、牠暍了啊!yes!」
白舶仕笑了,一股強烈的滿足感驀地淹沒他心房。看著小東西吸吮的模樣,那小小腳掌抓著他的手,他好感動,他的心瞬間溶了。「牠餓壞了。」他說,嘴角忍不住得意上揚。還是他厲害,馬上搞定,簡直崇拜起自己。
嘉麗湊身過來,眼睛睜得好大,貼著他肩膀,興奮道:「牠暍好多,牠以為你是牠媽媽了,哈哈哈!」她好高興。「好可愛,太可愛了,你看牠滿足的模樣,一邊睡一邊暍,你看牠小小的舌頭……哇∼∼好可愛!粉紅色的……」
聽她興奮叫嚷,白舶仕轉頭看她,一陣心悸,她好可愛啊∼∼亮亮的眼睛,紅紅的臉頰……就這麼望著她歡喜的模樣,他心底好暖。
他一向討厭寵物的,考上牙醫牌照後,天天幫人解決牙病,可都沒似這刻喂小貓喝奶那麼滿足。
原來養只寵物也頂不錯的嘛!白舶仕低頭看著小貓,忽地認真起來,他道:「我們應該做個表格記錄牠幾點暍奶,這樣才能提醒我們餵牠。」白舶仕連用了兩個「我們」,卻沒意識到自己已把嘉麗當自己人。
「是。」嘉麗贊成。
「可是我晚上要睡覺。」
「我是夜貓子,我負責。」
「我覺得應該給牠找個紙箱做個窩,這樣才夠保暖。」
「是。」嘉麗點頭,還是他想得周到。
白舶仕看著貓咪,又想到一些事。「等牠大一點,帶牠去打預防針,還要植入芯片。對了,乾脆弄個檔案幫牠做紀錄,明天我拿數字相機拍牠的成長紀錄。」
「嗯!」嘉麗笑了,偷覷他,她真喜歡白舶仕這副認真的模樣,一個喂貓喝奶,計劃著如何養貓的男人,將來一定是個好爸爸,嘉麗笑意漸深,她感覺好溫馨喔,她喜歡這氣氛。
小貓已經飽了,白舶仕將牠輕輕放回抱枕上。他寵愛地望著貓,然後,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轉過臉來。
嘉麗定定望著他,目光晶燦閃爍,他也怔怔回望她,心底忐忑。
「那個甩掉你的女人真是笨蛋。」嘉麗由衷道。他是這麼好的男人,那個傅欣蘭是笨蛋。
白舶仕聽了大受感動,他眸色暗了,望著車嘉麗,也真心一句。「那個拋棄妳的男人也是笨蛋。」她可愛又善良,那個高俊泰怎捨得傷害她?
他們目光交會,她氣息紊亂,他胸腔發燙。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們要親吻了,她能感受到那種曖昧的氣氛。
白舶仕目光閃爍,雙手握拳又鬆開,他栘開視線。
「我要去睡了,妳呢?」他說。
「我要趕稿。」她打開計算機,又摸摸小貓。「你去睡吧,我會餵牠。」她拿起桌上的鬧鐘。「兩小時一次。」一邊調著鬧鐘,一邊努力平息紊亂的心跳。
「妳可以睡客房。」
「沒關係,沙發很大,我要寫稿,累了睡這就好。」
「喔。」白舶仕起身離開了。
嘉麗喘了一口氣,盯著計算機屏幕,腦袋卻胡思亂想。剛剛他想吻她,她感覺到了……假使他真的做了,她會阻止嗎?
嘉麗舔舔唇辦。不,她不會阻止,她甚至還有一點兒失望他沒那麼做。嘉麗摸住臉,該死!好燙。
車嘉麗啊車嘉麗,她搖頭失笑。才剛被個男人甩了,那麼快就又想戀愛了嗎?別傻了。
***
白舶仕躺在床上,聽見嘉麗敲打鍵盤的聲音。方纔,他差點吻了她!
他竟然該死地有股衝動,想把她壓倒在沙發上狠狠親吻……
天啊∼∼白舶仕很懊惱,他一直律己甚嚴,沒想到自己跟一般男人一樣,好容易衝動。這衝動應該和愛無關,和她是女人有關吧?他安撫自己地想。總不可能是因為愛上車嘉麗吧……愛?!白舶仕心底一震,不,不可能!她不是他要的型。
他慶幸自己沒那麼做,他問自己--你啊你,難道可以忘了欣蘭?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腦袋老浮現車嘉麗的臉……
白舶仕煩躁地用棉被蒙住頭,阻止自己別再胡想下去,捱了很久,終於渾渾噩噩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
白舶仕打領帶,穿上西裝外套,拎起公文包,精神抖擻要去上班。同往昔一樣,他穿著整齊,無懈可擊,一看就是個做事嚴謹,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他走出房間--暍!白舶仕好震撼,呆愣了好幾秒。他從沒看過一個女人的睡相如此「驚世駭俗」。
只見沙發上,車嘉麗大字形仰睡,一隻腿掛在沙發邊緣,另一隻則彎曲在沙發上,右手抱著抱枕,披頭散髮,睡得不顧形象。最恐怖的是,她身上睡袍的腰帶鬆了,而那只掛在沙發邊的腿,教她裸露出大半截皮膚。
哇咧!白舶仕身體繃緊,一股熱流往腦門沖。
簡直引人犯罪!實在太不雅觀了。白舶仕上前,拾起被她踢到地板的被子,幫她蓋好。
看見計算機屏幕上她打好的稿子,他按了儲存鍵,替她關掉計算機。然後他察看貓咪的情況,又看看鬧鐘,發現她將鬧鐘調至七點。嗯,看樣子她真的每兩小時喂一次,白舶仕瞥她一眼,看見她兩眼下的暗影,她肯定累慘了。
陽光映上她臉龐,她皺皺眉頭,白舶仕體貼地拉上窗簾,將備份鑰匙放到桌上,然後穿鞋離開。
忽然門又打開,白舶仕走進來,寫了一張紙條留在桌上,抱起裝了貓咪的紙箱。隨手關掉鬧鐘,看了嘉麗一眼,想了想,伸手揉揉她的頭。
「別吵……」她一揮手,又繼續睡。
他笑了。蹲在沙發前,望著她,沈思了一會兒,唇角微揚地抱住紙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