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藍鯨出版社。
薛祖穎趕到公司打卡。她泡了咖啡,打開計算機收件匣,看見車嘉麗寄來的稿子,立時分心感謝一下王。
打開稿件,一看見標題,薛祖穎傻了,揉了揉眼睛,往下看。
半晌後,編輯室爆出薛祖穎的大笑聲,眾人面面相覷。
薛祖穎對著計算機笑得掉下淚。唉喲∼∼真是造孽喔!她竟害嘉麗遭遇這種事。
祖穎按下鍵,將文章傳給校對組。
沒多久後,校對組組長抓著稿件奔過來。「祖穎真要發這份稿子?」
祖穎邊啃著麵包,邊回覆信箱中的電子郵件。「她大小姐都敢寫了,咱們照登。」
「可是,車小姐這次寫得有些歇斯底里……」
祖穎問:「法吻專欄講什麼的?」
「愛情啊。」
「那就對啦,愛情本就歇斯底里,甭擔心,發排吧!」
就這樣,嘉麗的筆如一枝劍,要殺的人,可不就是那遠近馳名的紅牌牙醫,白舶仕。一周後,這枝劍果然犀利地射中目標,徹底將白舶仕的世界翻過一遍!
***
戀週刊上市的日子。
早上,白舶仕刮鬍子,不小心劃傷下顎,這是個不幸的徵兆,但他沒能意會。
當天看診,白舶仕老覺得患者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臆測什麼,他們不時交頭接耳,表情曖昧,笑容詭異。
事有蹊蹺,他嗅到不尋常的訊息,卻不知來自何方?
有好幾名病患坐在診療椅上時,露出較平常更為恐懼的表情,當他因牙具電線纏住而用力拉扯時,他發誓聽見診所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彷彿他是個歇斯底里的變態。
許多久未聯絡的朋友同時來電話關心他,傍晚,甚至接到遠在美國的傅欣蘭的電話。
她用一種帶著憐憫的口氣說:「舶仕……嗯……我接到一些電話……唉∼∼不管怎樣,我真的很擔心你。舶仕,我相信你一定能振作起來,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總之,我還是很關心你。」
白舶仕聽了雖感動,卻很困惑。干 要他振作?而她口氣裡的憐憫又是怎麼回事?
「我很好啊。」他才說了一句,便聽見她在那頭啜泣。
「你--唉∼∼你就是愛逞強。」
白舶仕好困惑,怎麼大家忽然這麼關切他?直到下班診所關門,他依照過去三個月來的習慣,買了當期的戀週刊,看見法吻專欄。
「Shit!」原來如此!他驀地撕爛週刊。
衝回診所,他調出車嘉麗的病歷資料,隨即抓了鑰匙,開車算帳去。一路飛車,想著專欄的詞句,白舶仕氣炸了!
蝴蝶吻刻薄的文字,句句在他腦海重複--
《蝴蝶拔牙記》
前些日子深為牙痛所擾,友人介紹一位紅牌牙醫,醫術遠近馳名,看牙還需事
先約診。我糊衷糊塗去了,萬萬沒想列,這醫師是恨我的,對我充滿敵意。原來,敝人寫的一篇專欄,間接令得他女友與他分手。
醫師一邊拔牙,一邊討伐我。他批評我的卑欄,認為我定因為沒男人要,才一天到晚在卑欄胡扯。
唉!當時,我心底無限感慨。
愛情啊愛情,讓人失去理智,教人心靈蒙蔽。
這樣一位醫術高竿的醫師,怎麼也情關難過?
天天拔別人的牙,卻拔下去自己心底的痛。
不檢討自己感情失誤的緣由,反而遷怒一篇小小專欄。
他難道不知,當田女人深愛一個男人,別說一個卑欄,就算足千言萬語,也撼動不了她的心。
他難道不知,當女人決心要離開一個男人,什麼都可以拿來當借口。
說穿了,她巳不愛你。她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讓她的背叛合理,讓她可以光明衛大出走,讓她美化自己的變心。
這遠近馳名的牙醫,拔牙技術高超,可惜,卻不懂愛情。我替他感到悲哀,雖然他對我態度惡劣,行為粗魯,但我願意原諒他加諸在我身上種種不禮貌、兼野蠻的行為。
事後回想這奇遇,我想,入醫師肯定足個EQ低又缺乏幽默感的男人。一個EQ高又有幽默感的男人,豈會讓失戀影響他的工作情緒?!
其實誰沒失戀過?誰的心沒痛過?入醫師天天幫人解除牙疼,診療牙病,可是至今還陷在失戀風暴裡的他,卻忘了要好好治療他的心。
心病心藥醫,入醫師該正視女友離開的原因,然後誠心檢討,虛心改進,早日走出失戀的陰影,好迎接下一段戀情。我衷心祝福他!
***
一領到稿費,嘉麗便殺到大賣場瞎拼,夜幕低垂,她抱著滿滿一袋戰利晶返家。心情愉快,哼著歌,拖著袋子上樓。
燈光昏暗的走廊,她瞧見家門外站著個男人,男人聽見聲音轉過臉來。是他?!
嘉麗驚駭,雙手猝然收緊,忽地塑料袋破了,東西掉了一地,發出巨大聲響。
他們同時低頭,望著滿地的東西。他嘴角揚起,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她睜大眼睛,情況狼狽,感覺很糗。
一盒蛋爛糊了,奶黃汁液濺上她的足踝。幾包衛生棉就落在白舶仕擦得發亮的皮鞋前。還有,一大罐巧克力糖撞散開來,五顏六色繽紛一地……
「哈!」白舶仕冷笑,懶洋洋道:「看來,我技術不錯,妳已經好得可以吃糖。」
「哼!」嘉麗昂頭反擊。「拔牙後我神經衰弱,要靠糖果遠離噩夢!」
很好,白舶仕咬牙道:「已經可以罵人了嘛∼∼」
她回敬。「有人就是欠罵。」上回牙疼才任他吠,現在要敢惹她,就是找死。
空間狹小,他們互相對峙。目光都很凶狠,表情都好囂張,一副想致對方於死地的模樣。
「你來幹麼?」
「我來幹麼?」白舶仕逼近,嘉麗警覺,立刻往牆邊退。他怒瞪她,一字一句凶狠道:「車小姐,妳他媽的又在專欄上亂吠什麼?」一八○的高大體魄,令嬌小的嘉麗好有壓力。
喔∼∼原來他看見專欄了。嘉麗清清喉嚨,故作鎮定。
「喂,你別對號入座喔!」當時她很氣,好像寫得過分了。
舶仕瞇起眼睛。「妳當我瞎子還是白癡?妳分明在罵我!妳知道今天我接了多少通電話?媽的,只要是跟我相熟的醫生或病患,都知道我女朋友的事,妳想整死我嗎?」他對她咆哮。「什麼我缺乏幽默?我EQ低?死三八妳憑什麼亂寫?」
「你凶什麼凶?」嘉麗火了,索性招認。「是,我寫的就是你,我就事論事,要不要我提醒你,你那天怎樣荼毒我的?嗄?嗄--我是根據你當天拔牙的表現寫的,我沒亂寫--」
「我缺乏幽默感?妳從哪點看出來的?」
「從你拔牙的表現看來的。」嘉麗答得飛快。
「車小姐,當妳天天對著洗不完的爛牙、補不完的蛀牙,還不時要閉氣躲口臭,妳還能幽默的話我頭給妳!」他咆哮。
嘉麗糾起眉頭,指著他的臉。「你不只缺乏幽默感,你還脾氣暴躁喔∼∼」隨口又幫他新增一條罪名。
他瞇起眼睛。「我脾氣暴躁?我要真暴躁,早把妳的牙拔光了,像妳這種女人,留著牙只會造孽!」
「我這種女人?什麼叫我這種女人?」可惡!嘉麗怒問。「我是怎樣?」
白舶仕不層道:「哼!伶牙俐齒又愛強辯,一副啥都知道的模樣,看了就討厭。成天亂寫一些狗屁道理,自以為很了愛情很懂男人,我告訴妳,男人最討厭的就
妳這種女人!不溫柔不可愛不體貼不賢慧又不美!身材又平又扁又乾又矮!死巫婆,我賭妳到七十歲還沒人要!」他一口氣罵完,覺得通體舒暢。呼∼∼很久沒這樣大吼大叫了,爽!
「Shit!」嘉麗激動,他又罵她沒人要!「厚∼∼」太過分了,嘉麗扔了手中的破塑料袋,唰地打開皮包,掏出皮夾在他面前用力晃。
「你給我看清楚了,你給我看、清、楚!」
「看什麼?」白舶仕雙手環胸,瞪著她的皮夾。
嘉麗用力戳戳皮夾中的相片。「這位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是我男朋友!誰沒人要?嗄?沒人要的是你。」
白舶仕斜眼瞪她,搶了皮夾看,相片中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相貌斯文,戴著金色細框眼鏡。
「戴眼鏡的……」
「看夠沒?」嘉麗想拿回皮夾,他卻捨開她手。她嚷道:「喂∼∼你幹麼?看那麼仔細?不信這麼帥的男人愛我?」她冷笑。
「他眼睛有問題吧?要不要我介紹眼科醫師給他?」
「你豬頭!」嘉麗搶回皮夾。「哼!總之我不是沒入要的女人,你才是沒人要的。」
「車小姐!」白舶仕揪住她手腕。
「幹麼了」嘉麗使勁想掙脫他的箝制,卻徒勞無功。
「妳有沒有人要,我懶得理,但專欄這事,我要妳道歉!」
「道什麼歉?」
「妳暗示讀者我EQ低,又諷刺我缺乏幽默感,可妳根本不認識我,妳這算譭謗,立刻給我道歉,道歉!」他要討回公道。
「不要、不要!」嘉麗被他揪疼,還是嘴硬。「你的確E0低才會把失戀怪到我頭上,你要夠冷靜,就知道你女人跑掉跟我沒關係。」
媽的,舶仕火大。「妳他媽的氣死我,妳--」
「你看!」她道。
「什麼?」他問。
「嘖嘖嘖!」嘉麗搖搖頭,高舉被他緊掐住的手腕。「你現在的表現就是EQ低。」
「……」為什麼有股很想勒死她的衝動?為什麼世上有這 討厭的女人?舶仕鬆手,咬牙問:「那請問,EQ高的人對於被人在專欄上修理,女朋友又因某個死三八寫的爛東西跑掉時,應該是怎樣的表現?」我看妳怎麼扯!
嘉麗眨眨眼睛,認真作答。「喔∼∼如果EQ高,就會把我的專欄當笑話看,
而不是對號入座跑來罵我。假使你看完專欄還能大笑三聲,那你就有幽默感了。」
說完了,嗯……她望著他,他也瞪著她。
有一剎他們都沒說話,然後他深吸口氣,打量著她。
嘉麗揉揉被掐疼的手腕。「怎樣?」不氣啦?休戰了?
「車小姐,妳從不認錯的吧?」
「嗄?」
「也從不懂得感激吧?」舶仕望著她。「就算我很討厭妳,但給妳拔牙時,可有讓妳感到一點疼痛?拔完牙後,妳摸摸自己良心,是不是很快康復?」
「呃……」嘉麗心虛了。「我……」他的技術的確很好。
「妳憑不到一小時的印象就寫死我,不覺得過分嗎?沒寫出我名字妳就可以心安理得?妳知道我多少朋友一看就猜出妳寫的是我?妳良心安嗎?在專欄上嘲諷我的失戀,把我寫得活像為情歇斯底里的變態狂。」白舶仕口氣厭惡。「我從未遇過比妳更可惡的女人,妳小心有報應!」說完,他掉頭走了,留下滿臉錯愕的嘉麗。
她撿拾一地的狼狽,訕訕地回到自己的小套房。開了音響,任重金屬搖滾樂充斥整個房問,「史密斯飛船」正聲嘶力竭地高唱Crazy。
她為自己沖了碗泡麵,盤腿窩在椅上,上網看著聊天室一干人馬吵架,看到精彩的罵詞,便忍不住拍桌大笑。她抽紙巾抹嘴,瞥見桌沿那顆牙,白舶仕憤怒的模樣立即浮現腦海。她悶悶地擱下碗,想了想,叫出檔案,重看當時寫的文章。
她眨眨眼睛又搔搔頭髮,心底怪不舒坦的,一種近似內疚的感覺驀地攫住她。
可憐的白舶仕,他一定很愛女朋友。他還很傷心嗎?
她這樣做是不是在他傷口上撒鹽?
嘉麗惱起來,直到天亮,還為這件事惴惴不安,無法安眠。
***
白舶仕怒氣騰騰地返家,打開信箱,收到一張明信片。
航空郵戳,熟悉的字跡。
舶仕,多謝你慷慨相助,我現在過得很好。這都要感激你,保重。
--欣蘭
她過得很好?舶仕驀地將明信片扔進垃圾桶,開門進屋。
一會兒,門又打開,他走出來,將明信片從垃圾桶拾起,拍掉明信片上的灰塵,歎了口氣,踅返屋內。
夜色寂寥,飄著雨絲。
這問郊區別墅,白舶仕年初才買下,原是為了結婚作準備的,誰知道……
白舶仕推開落地窗,一道冷風吹人,眼前是灰黑的山林,空氣潮濕。他斜倚牆沿,望著寂寥的景致。受不住淒涼的雨聲,受不住風吹山林那哀怨的沙沙聲,他轉身入內取出最愛的爵士樂播放。
沙啞的男聲,低回的樂音。唉∼∼真糟!他越聽情緒越惡劣。
翌日--
「下一位!」扯下口罩,白舶仕朝外邊嚷。
消毒水味瀰漫,孩童啼哭,候診的人愁眉苦臉,白舶仕又開始他看牙的一天。
老伯伯坐上來,白舶仕看了看病歷,嗯,滿口蛀牙,今天要抽神經。白舶仕換上器具。老伯伯張開嘴巴,表情惶恐。
「別怕。」白舶仕道,同時打開鑽牙機,嗡嗡……刺耳的聲音響起。
別怕?老伯伯癟嘴,這醫生看起來好嚴肅。
同時,診所外,一名女子來回踱步,一下咬手指,一下揪頭髮。
啊∼∼不行、不行,煩死啦!不道歉的話,她沒法吃沒法睡沒法工作!她整晚擱著這事,良心不安,可是要她當面跟他說對不起,實在又不甘心,那時他真的很過分啊!
唉∼∼嘉麗停步,掏出手機,算了,電話中講就好。說聲對不起然後就掛斷,
她打定主意。
「白舶仕牙醫診所。」小姐接了電話。
「呃……請問白醫師在嗎?」
「有什麼事嗎?」
「我姓車,車嘉麗,麻煩請他聽一下電話。」就一句對不起,說完他們再無瓜葛!嘉麗深吸口氣,等著跟他道歉。
「醫生,電話、電話,一位叫車嘉麗的……」診所很吵,小姐大聲嚷。
車嘉麗?正在鑽牙的白舶仕臉色驟變。她又想幹麼?媽的。他吼回去。
「說我不在!」咆那麼大聲,不伯她聽見。
「呃……」小姐滿臉黑線條,對話筒道:「他……他不在。」說得很心虛。
「我知道了。」啪!嘉麗關上手機。哼∼∼好一句「我不在」,真夠踐的!嘉麗想了想,直接殺進診所。
「小姐?!」櫃抬助理錯愕地看著嘉麗怒沖沖地闖入看診區。
嘉麗的倏然闖入引起騷動,白舶仕一見她立時火冒三丈,手中還抓著嗡嗡運轉的鑽牙機。
「白醫師。」嘉麗停在他面前,大聲道:「關於專欄的事,對不起!」說完了事,她轉身就走,忽地一隻手拽住她。
「媽的,搞什麼?」白舶仕吼。診療椅上,老伯伯好害怕。
嘉麗瞪他。「我跟你道歉啊。」這樣還氣喔?
「殺人放火,道個歉就沒事?」豈有此理!
老伯伯流著唾液,看醫生發飄,嚇得膽戰心驚。
嘉麗斂容道:「你不要得寸進尺,那天你也很過分。我想過了,我的確不該把你的事寫出來,我錯了,現在特來跟你道歉,對不起。」已經很低聲下氣了喔,她很誠心喔。
他瞪住車嘉麗,對她咆了一句。「我不接受!」
嘉麗愕然地看著他那副傲慢的樣子,隨即吼了回去。「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道歉了!」轉身就跑!
「妳!」白舶仕正要追時,老伯伯抓住他的衣袍。
「唔……」他的牙……
厚∼∼氣死人!舶仕霍地坐下,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女人?對住老伯伯的嘴,白舶仕繼續鑽牙。
「醫生……」老伯伯恐懼。「偶……偶可以改天再來。」醫生的表情很凶喔。
「不必。」白舶仕一邊幫老伯伯補蛀牙,一邊想,那女人看來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可一開口就恰北北,真是的,嗟∼∼氣死啦!他真是倒了八輩於楣,惹到這女人。
診所內白舶仕火氣正大,點火的車嘉麗卻像個沒事人似的--
「牛肉麵大的一碗,鹵蛋兩顆豆千三塊海帶四片!」
叫了小菜,嘉麗坐在診所外的路邊攤上,打算大吃起來。呼∼∼她伸懶腰打呵
欠,心情舒朗了。做錯事就要勇於認錯,嗯,對對對,現在她終於可以安心吃,安心寫稿睡覺了。
熱騰騰的牛肉麵送上來,嘉麗掰開筷子,仰頭對老闆笑。「謝謝。」好香啊∼∼
她愉快地用餐,一廂情願地以為這拔牙風波總算過去,和那男人也算扯平了。
***
半個月過去,嘉麗繼續在專欄上高談闊論,白舶仕繼續夜夜對著她的專欄射飛鏢,詛咒她!
今晚,佛朗多西餐廳,雪白地磚,弧形籐蔓佈置其中,每張桌上放一盞搖曳燭火,氣氛浪漫溫馨。正中央的小舞台上,一名女歌手駐唱。
白舶仕跟好友用餐完畢,步至櫃抬結帳,老友趙儼還不死心,直嚷著要幫他安排相親。
「舶仕,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給你介紹個空姐,身材一流,臉蛋一流,膚若凝脂,簡直是……」
「沒興趣!」舶仕板著臉。「我受夠他媽的狗屁愛情,你別再瞎攪和。」
「我知道,你還在為欣蘭傷心,跟你說,治療情傷最快的方法,就是馬上再交個辣妹。」趙儼自認為有義務要幫好友,當他看見戀週刊那篇專欄時,他百分之八百篤定蝴蝶吻說的X牙醫就是白舶仕。唉∼∼可憐的老友。
「舶仕,你試試看嘛。」他慫恿。
「沒空,不要。」舶仕煩躁地拒絕。「我的事你別管。」
「給自己一個機會嘛∼∼」
「不!」
「空姐喔∼∼」
「喂!」舶仕火大。「管她什麼空姐地姐大明星模特兒,都不要!你再說我要翻臉。」
「行行行--」趙儼投降。「我不說。」有夠固執!
一名男子經過,舶仕忽地瞪眼直瞧。
趙儼也跟著瞧。「幹麼?你朋友啊?」
相貌斯文,金框眼鏡?這……這不是那臭三八的男友!那人走向角落,果然,有個女人朝他熱情揮手,是她,是那只該死的蝴蝶!舶仕眼睛一亮,熱血沸騰。呵呵∼∼死三八,給我堵到了!
「你先回去。」丟下這句,白舶仕往裡邊走。
「喂?」趙儼愣在櫃抬,一臉莫名。
什麼男人受得了她?
因為好奇,白舶仕繞過走道,暗暗在嘉麗後邊位子落坐,那兒有一株茂密的盆栽,剛好可以擋住他的背影。
侍者送來菜單,他點了酒,凝神偷聽後邊談話。
「嘉麗,這趟出差,我買了口紅給妳。」男人將個小紙袋推至嘉麗面前。
「俊泰,謝謝你。」嘉麗驚喜,燦笑著收下。「怎?公事都處理好了吧,等等我們去唱歌,我請客,你明天不用上班吧?」嘉麗嬌瞋地說。「你這次去香港好久喔,我好想你。」整整一個月沒見啊∼∼
噁心!舶仕冷哼。
聽男人低道:「寶貝,我也想妳。想妳天使般的笑容,想妳可愛的臉龐,想妳的一切,我真的好想,想瘋了!」
想吐!舶仕渾身起雞皮疙瘩,虧他說得出這麼嗯心的話。車嘉麗有天使般的笑容?見鬼了,她是惡魔!
嘉麗聽著,笑了,眼睛亮亮地。「真的啊?」她用舶仕從未聽過的甜膩嗓音說:「俊泰,你真好。」她溫柔得像只小綿羊。「你……你好像瘦了點喔,是不是沒吃好啊?前幾天香港刮颱風,我好擔心。你不在,我好悶啊∼∼對了,有個死牙醫罵我哩,罵我沒人要,氣死我了!」她跟男友告狀。
死牙醫?媽的,這擺明在說他!舶仕低咒,這死三八,欠罵、欠罵!
男人聽了握住嘉麗小手。「誰敢罵我的小寶貝啊?真該死了,他不知道妳是我心肝嗎?」
嘉麗臉紅,笑著揮手道:「算啦算啦,我原諒他了,他好可憐,剛失戀呢!」
啊∼∼氣死!
舶仕臉色陰鬱,努力按捺住脾氣。忽想起遠去的女友,一陣惆悵。他們倒好,卿卿我我,他卻形單影隻。舶仕聽那男人繼續說--
「嘉麗,妳知道嗎?全世界,我啊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妳。」他頓了頓,忐忑道:「呃……但……要是……假使……假使有天我傷害妳,也絕不是故意的,妳一定要原諒我。」
「啥?」嘉麗抽手,瞪住他。這話有語病喔∼∼「你怎麼會傷害我?」
「呃……」高局俊泰扯扯領帶,又拉拉領於。「唔,嘉麗,公司呢打算升我當經理,往後我會很忙,伯沒時間跟妳約會,也沒空經營感情,要專注在事業上打拚,女人的青春很寶貴,所以我不想浪費妳青春……不如我們……暫時當朋友,好嗎?」
「嗄?!」嘉麗大叫,白舶仕竊笑,旁人側目,高俊泰為難地糾起眉頭。
「你忙你的,我又不會吵你!」嘉麗一臉不解。
「我知道,可是……我……我爸媽一直逼我結婚。」
「你剛剛說忙,沒空跟我交往,現在又說父母逼你結婚?你到底想說什麼?」
「嘉麗,唉∼∼妳很好,我真的很喜歡妳,但是……我已經三十五歲,該結婚了,所以……」
「所以怎樣?」
高俊泰歎息。「我們都明白,妳不適合當妻子,更不可能是好媳婦,妳太有主見,又很自我,我爸媽受不了妳的。就算他們願意包容妳,妳自己也無法適應吧?我實在不忍心浪費妳的時間。」
說的一點都沒錯啊!白舶仕猛點頭,簡直想起身鼓鼓掌。這女人恰北北,誰娶了誰倒霉,呵呵∼∼報應啊報應,她被甩了。
嘉麗生氣了。「你什麼意思?我不會是個好妻子?」
「妳連飯都不會做。」
「你上回生病,誰給你煮粥的?」她抗議。
「豬肝沒熟,結果我吃了鬧胃疼。」
噗∼∼舶仕搗住嘴,好好笑。
嘉麗嚷道:「亂講!豬肝本來就不能太熟,太熟就不好吃了,會鬧胃疼是你暘胃不好……」嘉麗頓了頓,用力眨眨眼睛,問道:「……你要和我分手,跟我會不會做飯沒關係,你老實說,你有別的女人?你變心了?去香港時發生什麼事?你不可能忽然要分手,一定有別的女人,我要知道理由,你不能莫名其妙甩掉我!」
事出突然,嘉麗有點歇斯底里。「我要知道真相,你告訴我實話。怎麼會……怎麼忽然……你跟我說清楚……你說清楚……」忽地哽咽了。
一直以為他好愛她,為什麼?眼前這人,真是那個曾經一天打五通電話,日日寫情書,為了約會她還深夜苦候的那個人嗎?
高俊泰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接起來,低聲說了幾句立即收線,然後對嘉麗抱歉道:「嘉麗,對不起,我們好聚好散,好嗎?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非要撕破臉?」他敷衍著,急於脫身。
嘉麗追問。「我要知道原因。你是不是有別人了?告訴我實話,為什麼?為什麼……」喉嚨酸楚,嘉麗神色黯然,她盯著桌面,啞聲問:「是有別人了吧?她是誰?」
高俊泰歎息。「唉∼∼別亂猜。我只是希望冷靜一段時間,讓我好好思考未來。假如有緣分,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啊!」他握住她手。「寶貝,別亂想。我現在要趕回公司處理事情,別讓我擔心,好嗎?我會打電話給妳。」
「她是誰?」
「沒第三者,真的。我愛妳,別這樣,乖,妳這樣我會擔心。我先去公司,忙完打電話給妳,好嗎?」
嘉麗沒吭聲,高俊泰摸摸她的頭,又說了一堆話哄她,匆忙地走了。
此際,駐唱歌手深情的歌聲傳來--
你問我愛妳有多深?我愛妳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今天下雨,天空沒有月亮,今天,高俊泰的心變了,他不再愛她。月也有陰晴圓缺,怎能代表誰的心呢?
嘉麗愣在桌前,情緒惡劣。她不笨,高俊泰突如其來要跟她分手,一定有原因。他幾時決定的?回想這段日子,他除了常出差,實在感覺不出有何異狀。因為被甩得莫名其妙,嘉麗先是震驚,錯愕,接著是憤怒,憤怒他這樣草率結束五年的感情。
憤怒過後,則是一片茫然,他怎能分得那麼輕鬆?他不會捨不得嗎?他真忍心?
忽地有人大搖大擺坐下,他一坐下便招來服務生,心情大好對服務生笑道:「先生,我要請這位小姐喝酒,我們要慶祝。」他唰地打開菜單,點了一瓶紅酒。
是他!嘉麗瞇起眼睛,雙手橫抱胸前。厚∼∼今晚已經夠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