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吉 第七章
    羽紛紛望住皇后,滿臉黑線條。

    「妍兒,你的嘴怎麼了?天啊!」皇后按住紛紛肩膀,眼色焦慮。「怎麼腫成這樣?怎麼回事?」

    不就是你害的!哼,紛紛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皇后頭髮散亂,神態很緊張。

    紛紛瞇起眼睛。「我沒事……」這個皇后喔,瘋得很嚴重喔。想到先前她嚴酷的模樣,與此際判若兩人。

    「沒事?」皇后心急,摸住她臉。「怎會沒事?你的嘴怎麼腫得那麼厲害?怎麼了?」

    「火……火氣大。」唉,紛紛虛弱道。

    「我馬上叫人準備退火的湯品,我立刻叫太醫給你看看……」轉身就喚宮女,紛紛挽住她手臂。

    「不用啦,我現在一吃東西就痛ㄟ!」

    痛?皇后瞪住紛紛,眼神渙散。「哪邊痛?嗄?什麼痛?跟母后說,哪痛啊?」

    黑線條再次出現紛紛臉上。「嘴……嘴巴痛。」這下是很明顯嗎?她這次瘋得特別「淋漓盡致」喔!

    「嘴巴痛?」皇后瞠目。立刻伸手拾起紛紛下巴,瞪大眼睛審視。「天啊!你的嘴怎麼腫成這樣?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嗄?」

    「火……火氣大……」這對白再繼續下去,很快,紛紛也要瘋了。

    「火氣大?」皇后緊張。「我立刻找太醫,我馬上叫膳房準備退火的湯品,來人……」

    「母后!」紛紛深吸口氣,乾脆抱住皇后。「沒事、我沒事。」拍拍她枯瘦的背脊,紛紛低聲安撫她。「母后,我沒事,很晚了,不要驚擾下人。」唉,肯定是晚上發生的事影響了她,或是公主們寫的小說,刺激了她?皇后這回瘋得特別嚴重。

    皇后靠著紛紛肩頭。「嗯,你沒事。」靜了一剎,抬頭望住紛紛,表情困惑。

    「妍兒、你的嘴怎麼了?腫成這樣?嗄?」

    天啊!紛紛捧住腦袋大聲呻吟,她要瘋啦!今晚的噩夢還沒結束嗎?真是夠了喔!

    「聽著。」紛紛按住皇后肩膀。「女兒嘴巴腫只是因為火氣大!」

    「不……」皇后也伸手按住紛紛肩膀,口氣堅定。「你會這樣,都是母后害的。」

    嗄?一陣靜默,紛紛錯愕。皇后凜容,她那渙散的眼色,忽然清澈了。

    冽風透窗而入,掀起白色床紗,白紗撲飛。紛紛忽然背脊發寒,一陣刺骨的冷。

    「妍兒。」皇后忽抱住紛紛。「都是我害的……」驀地軟倒,紛紛忙伸手扶她,同時皇后一個戰僳,一股腥味襲來,紛紛下意識別開臉閃避,而熱的液體猝然染上她臉和手臂……

    紛紛回頭,瞪大眼睛——血,是血!

    好多的血,從皇后口中噴出,大片的血濕了紛紛,熱熱地黏覆她皮膚……

    「啊~~」紛紛尖叫。

    殿外,梁御風聽見紛紛叫嚷立即衝進來,他抱住紛紛,將她護進懷中。她顫抖,驚恐地睜著眼眸。好多血,她的臂膀、她的臉濺滿殷紅液體。

    宮女奔進來,她們立刻將皇后扶到床上。梁御風派人喚太醫,同時撫著紛紛後腦,另一隻手臂緊緊圈抱她,她一直顫抖,他很擔心。

    「紛紛、冷靜。噓……沒事……沒事……」她嚇壞了。

    「皇后她……她……很多血……」紛紛語氣破碎。

    「冷靜、沒事,深深呼息,快……」他懷疑她要昏倒了。她聽話地深深吸了口氣,感覺好了一點。  她抬頭望住他,聲音破碎。「她……她問我怎麼了……忽然……很多血……」

    紛紛摀住嘴,手掌一陣濡濕,她錯愕,翻開掌心,全是血。老天!她臉上全是血,驀地她低身嘔吐起來。

    梁御風一把抱起她。

    「太子……」宮女慌張嚷嚷。「皇后快不行了……」

    情況危急而混亂,皇室子民依序入殿面見皇后。群醫束手無策,皇后心力交瘁,神智昏亂,只剩一口氣。她昏迷著,直嚷著愛女的名字。

    「妍兒……我要見妍兒……」

    床下皇子皇女們跪著,他們都感覺到了詭異陰森的死亡氛圍,好像霧一樣的悄悄籠罩後殿,冷風不斷襲人,好似妍公主的魂魄歸來……大家面面相覷,臉上有著驚恐的表情。而皇后仍在高嚷,聲聲呼喚,喚得他們寒毛直豎。

    「妍兒……為什麼不來見母親?妍兒……」皇后哭嚷。「你還不有原諒母后嗎?」

    大家給後邊的泰公公使眼色,泰公公領會了,下去傳達訊息。

    另一邊廂房,紛紛神情痛苦,渾身被冷汗濕透,頭髮黏濕地纏繞頸項,她好冷好冷,冷得面色蒼白嘴唇發紫。

    宮女幫她換上乾淨的衣服,太醫也來看過她。梁御風守著紛紛,皇后彌留的同時,她卻開始惡寒,並高燒不退。

    「到底怎麼回事?」梁御風問太醫。

    太醫誠惶誠恐地說:「恐怕是驚嚇過度,引致身體惡寒入侵,所以……」

    「不能讓她舒服點嗎?」粱御風好擔心,她一直喊冷,翻來覆去痛苦呻吟。

    太醫稟道:「老夫已開了祛寒鎮定的藥。」

    藥煎好了,宮女過來服侍。

    「我來。」梁御風接過碗,坐在床畔,只手將紛紛抬起,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他柔聲道:「紛紛,來、吃藥,很快就不冷了……」紛紛勉強睜眼,她還是一直發抖。她聽話地張口,梁御風將沸湯吹涼了,小心餵她。紛紛啜飲,眉頭一皺全嘔了出來。

    「紛紛!」梁御風輕輕拍著她背脊。

    宮女忙著擦拭噴在太子身上的湯藥,梁御風制止。他拍著紛紛背脊,她痛苦地伏在他身上喘。他很擔心,心疼地緊緊摟著她,這時泰公公奔來通報——

    「太子,皇后堅持要見妍公主……怎麼辦?」泰公公瞄向紛紛,這情況她還能扮公主嗎?  

    「皇后情況如何?」

    「恐怕只剩一口氣。」泰公公據實稟報。「皇后恐怕是……非見到妍公主才能安心撒手,不如讓羽姑娘……」

    「不。」梁御風拒絕,她的情況夠糟了。

    「我去……」紛紛道。「讓我去……」

    「不行,你好好休息。」梁御風不准,紛紛抬起臉,她看起來好虛弱。

    她口氣堅定。「就讓我……完成這最後一件……」送佛送上天,紛紛明白,得不到妍公主諒解,皇后就是死也不瞑目。皇后很可惡,可是她愛護妍公主的心意是真的。這段日子,她能感受到皇后對妍公主的濃烈情感。

    「我擔心你……」他不確定她撐得住。

    紛紛堅持道:「讓我去。」讓這悲劇完結,讓她演完這最後一場戲。

    這一晚,京城大霧,濃霧遮蔽皇宮,星月無蹤,只有氤氳的霧襯著漆黑的夜。

    彌留中的皇后,何嘗不是困在一場霧裡找不到路?  

    她一手促成的悲劇,她殺了馬師,結果間接也殺了愛女。妍公主死後,每每午夜夢迴,她的世界就開始起霧,她悔疚的心找不到出口。她倔強地不肯承認錯誤,可是卻無法瞞過自己的心。

    她後侮,她真的後悔。妍公主死後,她就看不清楚這世界了。

    「妍兒……你來了嗎?」皇后伸出枯瘦的手企圖抓住什麼,卻只抓住冷冷空氣。「妍兒……母后……母后對不起你……妍兒……」再握不到愛女的手,再也握不牢了……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留戀?如斯空虛,如斯懊悔!

    憑空伸來一隻手,驀地握住她。柔情的嗓音低低呼喚:「母后。」

    猛地,皇后睜眸,看見個模糊的輪廓。驀地,許多往事飛至眼前,她眼眶紅了。「是你,妍兒……」她最心愛的女兒。

    紛紛穿戴公主裝束,坐在床畔,握住皇后的手,溫柔地注視她。「母后,是我。」她溫馴乖巧地呼喚她。

    皇后熱淚盈眶。她看見了,看見妍公主小時候奔跑的模樣。她彷彿又看見了,看見妍公主第一次喊她母親的可愛神態。她的小女兒最頑皮,喜歡拿枯樹枝追兔子。

    她望著羽紛紛,恍惚中又看見,妍公主十六歲生辰,她送她番邦進貢的鳳凰鳥,可是她卻放走鳥兒。她就是這麼皮啊,給她的她偏不愛,就是要自己追不到的。

    「妍兒,母后要走了……」皇后虛弱道。

    「是麼?」紛紛溫柔地聽她說話。

    「是。」皇后握緊她的手。「傳……傳懿旨……」

    泰公公立即備紙,皇后堅定地握住紛紛小手,她下達旨意——

    「本宮……親准妍公主與晏馬師婚事,擇日舉行婚宴,傳令禮部……即刻張羅……」

    擬旨的小太監錯愕,泰公公暗示他照擬。

    紛紛垂眸,淚光閃爍。「謝母后恩准。」

    皇后掐掐她的手,一雙老眼深情望她。「你……你可以跟馬師去塞北牧馬了。」

    「是。」紛紛微笑,漾著淚光。「女兒很高興。」喉嚨酸楚,眼眶黥痛。妍公主,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  

    砰!冷風扑打窗扉,濃霧漫進殿堂,旁人鼻酸掩面啜泣。

    皇后眼色暗了,氣弱游絲。「妍兒……你……性子剛烈……往後……再不要這樣了……」她囑咐。「母后最捨不得你……女兒……」她面無血色,忽然拽住紛紛肩膀,張著嘴,似還有話講,紛紛低身抱住皇后,貼著她臉頰。

    她聽皇后問了一句:「你……你愛母后麼?」她問的忐忑。

    「當然。沒人像母后這麼寵我,母后,你是妍兒世上最愛的人。」

    皇后合上眼,歡喜地笑了。「你小時候……愛追白兔……你長大了……就追起外邊的馬師……你真傻,老跟著追不到的跑……」她笑著,在紛紛溫暖的擁抱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紛紛淌下淚,底下公主們放聲痛哭,而霧——漸漸散了。

    天上明月,一如往常高懸夜空,一切彷彿都在夢底發生,真假不分,虛實難辨,可是眼淚,眼淚都是熱的。

    皇宮迅速掛起白幡,皇后長眠。將沉睡時,紛紛演了一場好戲,教皇后因此微笑入眠,再沒有遺憾,她因痛苦而蒙蔽的心,終於得以解脫。因妍公主而起的一場悲劇,也終於在這一個夜晚結束。

    皇室忙著籌備葬禮,皇后已死,羽紛紛任務告終,她沒理由繼續待在皇宮裡,將擇期返回屬於她的地方。

    傅筱婉特高興,討厭鬼羽紛紛將離開。她去找公主們,想修復因紛紛出現而瀕臨破裂的關係。

    眾公主百般無聊地圖坐案前,正在享用點心,對筱婉的到來顯得漠不關心。

    筱婉露出最可愛的招牌笑容,用最無辜的甜蜜嗓音撒嬌。「姊姊們,筱婉上次是為你們著想,才跟皇后說你們出宮,筱婉就怕姊姊們金枝玉葉,一出宮發生危險。筱婉好擔心的,筱婉全是為公主姊姊們好,所以才忍受被姊姊們唾棄的風險,去跟皇后密告,各位好姊姊們不會跟筱婉計較吧?畢竟這是筱婉的一番苦心。難道筱婉可以明知公主姊姊們涉險而不加以阻止嗎?難道筱婉可以漠視公主姊姊們犯錯也不及時阻攔嗎?我怎能因為怕你們生氣,就像紛紛那樣讓公主姊姊們冒險?筱婉將來是太子妃,是故思慮必須周延,跟紛紛相比,筱婉真的是用心良苦啊,相信你們一定能感受到筱婉的一番苦心?筱婉都是為你們……」

    「筱婉。」月公主打斷她的話。「我們不會跟你計較的。」

    「哦?」筱婉大樂,捂著胸口鬆了口氣。「姊姊們果然明理,筱婉放心了。」

    「那當然。」敏公主起身走過去,按住筱婉肩膀,瞪著她,眼睛發亮。「跟個不重要的人計較幹麼?是不?」

    不重要?筱婉瞠目。怎麼這樣說啦!

    「我說啊……」月公主訕訕地瞟來一眼。「你跟她廢話幹麼?」她也站起來走到筱婉面前。「筱婉……你最好快點嫁進來……」月公主目光陰狠。「嘿嘿嘿……」「嘿」得筱婉縮起肩膀。

    寶公主抓起椅子「阿咂!」將椅子砸個稀巴爛。好似當那椅子就是傅筱婉!

    筱婉嚇得渾身抖顫。怎……怎麼回事……很野蠻喔!

    好啊!寶公主拍拍手,深吸口氣。轉過臉來,慈眉善目地望住筱婉。口氣平靜,步步逼近。「雖然……你害我們沒法出宮玩,但寶姊姊知道你是為我們好。雖然,你害紛紛被打,但深信你是為我們著想。雖然……」她踱近筱婉,筱婉驚恐地步步退。「雖然你賄賂我的宮女,買通我們行蹤,密告皇后害我們挨罵,甚至差點讓紛紛的手斷掉,不過——」喝!她揪住筱婉肩膀,筱婉尖叫。寶公主神色溫柔,輕聲細語地說。「不過我們深信,筱婉其實純真善良,你所作所為都是為我們好,是不是?」筱婉張口結舌駭得說不出話,寶公主忽然用力搖晃她。「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

    「是。」筱婉回答。恐……恐怖!寶公主的體型足足大她兩倍。

    「所以~~」高個的月公主摸摸筱婉的頭,神態和藹慈祥。「你對我們如此好,我們怎能不報答你?」唔,一定要「用力」報答。

    「就是嘛!」一直沉默的筱公主說話了,她走過來加入公主陣仗。

    「姊姊們說你看起來又瘦又小,等你入宮要好好鍛煉你。姊姊們說你將來要當皇后的,所以要訓練你的體力。姊姊們說為了你好,明天起你來這裡報到。寶姊姊準備很多練身武器準備訓練你,在我們的監督下,你只要天天繞皇宮跑二十圈,加蹲馬步三個時辰,身體一定變得很強壯。身體強壯了頭腦也會更聰明,頭腦聰明了就不會幹蠢事!姊姊——」筱公主抬頭問姊姊們。「我這樣說對嗎?」

    嗯嗯嗯!眾公主猛點頭嘖嘖有聲,滿意極了。小妹這回說的好極了,沒有大舌頭。

    「嗯,不過……」月公主提醒筱公主。「還少一句。」

    「喔~~」筱公主立即明白,望住筱婉補上最經典最重要的一句對白:「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你、好!」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掌聲鼓勵鼓勵。這正是愛到極致的表現啊!說穿了這一切都是為你好啊!

    筱婉不笨,聽得一張臉都綠了。「呵呵呵呵……」筱婉聽得好害怕,公主們分明想整她。「公主姊姊們的好意筱婉心領了,不過筱婉身體已經夠健康——」看來她們很會記恨喔。

    「瞎說!」寶公主抓了盤裡桃子,在手中捏爆,汁液飛濺,筱婉看得觸目驚心。寶公主瞪著那顆爆爛的桃子,說的咬牙切齒,雄心壯志。「總之,為了筱婉好,我們堅持要用力愛、護、你!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

    筱婉腿軟。「這個喔……筱婉忽然記起有事,各位親愛的姊姊們暫別。」抖著身子趕緊逃跑。

    哼!瞪著傅筱婉狼狽逃竄的身影,公主們乎牽手心連心,唾棄那可惡幼稚的女人。

    「不要臉的傢伙!」月公主忿道。

    「不知羞恥虛偽噁心!」敏公主尖聲批判。

    「虧她說的出來!」寶公主嗤之以鼻。「為我們好?我快吐了。真想扁她ㄟ!」可惜不行,她爹是很會打仗的大將軍。

    「羽紛紛要離開了嗎?」筱公主最關心這個。「少了紛紛肯定會很無聊。」

    唉~~眾公主歎氣。

    月公主回座位吃點心,寶公主躺到榻上午睡,敏公主沮喪地翻閱紛紛給的傳奇小說看,筱公主見狀過去追問姊姊們。「太子哥哥不是很喜歡紛紛嗎?紛紛看起來也很喜歡太子哥哥啊?」

    筱公主托著臉幻想。「假使他娶的是紛紛就好了。」皇宮一定變得好有趣。「母后去世父皇重病,現在主事的是太子哥哥,他可以娶羽紛紛了啊?」筱公主拍手道,眾姊姊們輪流送她大白眼。

    「笨!」月公主罵她。「你用點腦子好不好?傅將軍為國打仗,太子如果取消與筱婉的婚約,你想想,惹毛了傅將軍會有什麼後果?將軍跟太子不合,倒霉的還不是百姓!」

    「依太子哥哥的個性——」敏公主沉思道。「他不會讓私人情感影響國家社稷。」

    筱公主繼續天真。「太子哥哥可以納紛紛為妾,傅筱婉照娶,紛紛照愛,沒差啊!」

    嗟!月公主敏公主又是連續大白眼。

    「笨笨笨!」寶公主睜眼罵。「你看那傅筱婉,太子納紛紛為妾,她不鬧得皇宮烏煙瘴氣,我頭給你當球踢!」

    筱公主抿唇,忽然揪住頭髮哀嚎。「唉呀~~真煩!難道沒有別的辦法?」

    嗯~~一陣冗長的沉默,眾公主抬頭思索片刻,然後——

    月公主低頭繼續吃點心,寶公主躺下繼續午睡,敏公主歎息拿起小說繼續看,筱公主趴落桌面愁眉苦臉唉唉叫。

    「真沒辦法?唉~~可憐的太子哥哥。」他現在一定很難受吧?那天看他幫紛紛挨刀,太子哥哥真的很愛紛紛吧?筱公主一邊呻吟一邊努力想法子,片刻後,她抓狂了,拍桌嚎——

    「姊姊們,你們很無情喔,你們還吃得下東西睡得下覺看得下書?你們忘記紛紛了?你們怎都不幫哥哥想辦法?嗄?你們這樣太無情了吧?想那紛紛多講義氣,上回皇后要斬她手,她都不拖我們下水,情與義,值千金,你們現在竟然都當沒事那樣,嗄?你們就由著羽紛紛離開,你們分明看出來紛紛也愛太子哥哥,你們怎麼可以漠視讓這兩個相愛的人分開?嗄嗄嗄?」忽然她化身正義使者用力給姊姊們訓話,她說的真正熱血沸騰,不過——

    「你說完沒?」月公主打斷她的話。

    寶公主翻個身又繼續睡,敏公主將書舉高遮住整張臉。

    「你們怎麼這樣啦!很無情ㄟ!」筱公主開始掉眼淚。「我覺得紛紛好可憐,哥哥也好可憐,最可憐是哥哥,要娶那個沒腦幼稚的傅筱婉。」

    月公主聽了眼角抽搐,難得一向沒腦子的筱妹妹也有罵人沒腦的時候。

    「妹妹。」月公主耐心說給她明白。「上回紛紛差點被筱婉害得連手都沒了,嘴還被打腫了,傅筱婉那女人嫉護心那麼重,硬是將紛紛留住,只怕對紛紛不利。

    那女人心眼小器量窄,讓紛紛離開這地方反而好,我想這點哥哥也清楚。你就別再傷心了,你以為姊姊們不想留紛紛嗎?」

    「唉~~」寶公主抓了枕頭蒙住臉。紛紛多可愛,日後找誰玩摔跤?  

    「唉~~」敏公主扔了書。紛紛多有趣,往後少了個玩具。

    月公主摸摸筱公主的臉。「別哭了,大家都難過啊,我們開開心心地送紛紛走吧,別讓太平哥哥更難過了。」

    筱公主繼續哭。「好像……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捨不得紛紛……」

    傅筱婉沒回自己地方,她直接去找太子。

    宮女進去通報之際,傅筱婉用力揉眼睛,好讓它們紅咚咚,還掐自己手臂,痛到眼泛淚光。於是,她看起來有夠可憐兮兮,而這正是她想造成的效果。

    宮女出來通報。「傅家小姐,呃……太子不在宮內……這個……您請回吧。」

    什麼?!筱婉變臉。宮女異常的神色,擺明了是在說謊。太子不想見她嗎?這會兒筱婉不用掐手背揉眼睛,她哇地馬上哭出來,宮女手足無措。

    「小姐,您甭哭啊~~」宮女們忙遞手巾給她。

    「走開!」筱婉手一揮,就闖向裡邊。

    「小姐——」宮女連忙追上前。

    筱婉拚命跑,一闖入殿就看見太子與太師圍坐案前議事。

    一看見筱婉,太師馬上起身急急告辭。「太子,老師還有事,先告退。」

    「且慢——」梁御風看了筱婉一眼,緩聲對太師道:「我們繼續,廢除極刑,需有周延的替代方案……」他審視律法,漠視傅筱婉。

    「太子哥哥。」筱婉趨前。「為什麼不見筱婉?」眼淚答答掉。

    太子對太師問道:「廢除極刑,老師有什麼看法?」想起紛紛受的委屈,他懶得理傅筱婉。

    「這個……」太師瞄了傅筱婉一眼,她挨著太子身旁站著,一副很可憐的模樣,她固執地等梁御風理她。

    「太子哥哥?」她小心地喚太子。

    太師對太子使眼色。「呃……傅姑娘叫你呢!」

    梁御風還是不理她。「老師,我們繼續。」他想娶紛紛,他愛紛紛,而今見著傅筱婉,只是越發令他痛苦地意識到不能娶自己愛的女人。從前他只是不喜歡傅筱婉,現在他簡直是厭惡,尤其在她對紛紛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之後,光是和她同處一室就令他煩躁。梁御風煩極了,這幾日他吃不好睡不好,一想到紛紛就難過。他不見傅筱婉,只是怕控制不住怒氣會說出什麼傷人字眼,她偏偏任性地闖進來!她討罵嗎?梁御風感覺體內有把火熊熊燃燒。

    「太子……」筱婉哭泣。「你不理筱婉嗎?你怎能這樣對筱婉?」

    梁御風緩緩轉過臉來,冷漠地打量她。「你在宮裡住了幾天,玩夠了就回將軍府吧。」他下逐客令。

    筱婉睜大眼睛。「我知道了,你還在氣上回的事?」筱婉為自己解釋。「我也不願意告狀啊,是羽紛紛慫恿公主們亂來,我跟皇后稟報純粹是出於好意。萬一公主們出事,太子哥哥豈不是要操心?筱婉是替您想啊……沒想到……沒想到你跟公主們都怪筱婉……」她感覺自己好委屈。「太師!」

    「嗄?」太師慌張。「怎?」

    筱婉問他:「你評評理,我有錯嗎?公主本來就不應該出宮的!」

    關他啥事啊,太師為難。「唉~~是這樣沒錯啦,可是……」

    「甭提這事。」梁御風厭煩。「你想到的只有自己。」他嚴酷地瞪住她,口氣嚴厲。「公主私自出宮,這事可大可小,你貿然驚擾皇后,引來風波,皇后甚至因此心力交瘁,驟然去世,羽紛紛差點為此被斷雙手。傅筱婉,跟公主出宮相比,哪件事後果嚴重?」

    豈有此理,筱婉據理力爭,不覺自己有錯。「明明是羽紛紛教唆公主胡來,被懲罰是應該的,怎麼都怪我?是她有錯在先,是她氣死皇后,你為什麼偏心?你幹麼幫她說話?甚至為她挨刀?現在又為她的事責怪筱婉?你和公主們都跟我賭氣,我真的覺得好委屈,太子,我是你婚配的妻子啊!你應該護著我才對,怎麼反而幫個外人?!你太讓筱婉傷心了,你知道你這樣讓筱婉多難過嗎?」她說的振振有詞,他聽了越是憤怒。

    「那你繼續難過。」他狠心一句,跟她有理也說不清,梁御風定定望住她。「放心,我不會失信於將軍,我會娶你。但是在我眼中,儘管你貴為將軍之女,出身官宦世家,然你幼稚任性,野蠻自私;羽紛紛雖是一介民女,她心地高潔,為人厚道,此你好上千萬倍不止。實不相瞞,我心底想娶的是她!愛的也是她!」

    太師錯愕。「太子……」從來不曾聽太子說話這麼決絕。

    筱婉倒抽口氣。「你……你竟這樣說我?」太過分了,說她連紛紛都不如?她是誰?羽紛紛又是誰?她們宛如天與地,豈可拿來相比?  

    「太子?」太師緊張,暗示太子安撫筱婉。

    儘管傅筱婉淚如雨下,梁御風毫不心軟,還繼續冷道:「我實話實說,放心、我與紛紛沒結果,我會娶你,所以請你不要再找她麻煩。要讓我知道你又騷擾她,我定不饒你。」相較於她給紛紛的傷害,他這樣說話算客氣了。那天看紛紛差點被斬手,教他氣得想殺傅筱婉。從沒人讓他這麼火,而傅筱婉就有這本事。

    「太過分了!」筱婉哭嚷。「拿個草民來跟我比?說我不如她?太過分!太傷人了,你愛的應該是我!」

    「抱歉!」梁御風斂容。「我愛不下去,我娶你不過是責任,如此而已。」

    「你怎能對我這麼殘忍?你怎能說這種話?你不在乎我聽了多難過嗎?」

    「我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紛紛!梁御風望住她。「當你任性地一味傷人,那麼別人為啥不能傷你?傅筱婉,不是只有你會痛而已。」他凜容教訓她。

    筱婉聽了心痛,她咬牙道:「為了成為您的妻子,我學習多少知識?我做了多少功課?花了多少心思討你歡喜?我這麼努力,你竟說我比不上羽紛紛?」

    「我的妻子,只要有顆善良的心就好,其它的對我不重要。」

    「你是說筱婉不善良?」筱婉氣得面色發青。

    梁御風冷冷看著她。「隨你怎麼想。」那口氣等同回答了。

    反正她就是比紛紛還不如,在他眼中她就是差勁透頂、自私自利、幼稚無理!

    「請太子收回方纔的話。」筱婉和太子槓上了。她不再隱藏自己的脾氣,她火了。在太子面前她老是楚楚可憐、溫馴可親,但這會兒她發飆了,她請他收回那些侮辱她的話。

    梁御風聽了轉身望住太師。「老師。」梁御風道。「我們繼續。」隨她氣,氣死最好。他難得任性使氣地想。

    太師傻了,這樣對將軍閨女不妥吧?會不會太過分了?這可是第一次見太子失控地同一個女子生氣,這實在不像他的個性。

    「太子……」太師忐忑。「您……您就收回方纔的話吧?」

    梁御風凜容。「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不,他不收回。她活該自取其辱。

    「很、好!」傅筱婉握緊雙手,氣得眼睛紅透。「很好,我定要你收回今天的話!我要你親口說你愛的是我,我要你說紛紛不如我!」筱婉負氣轉身離去。

    面對這景況,宮女們面面相覷,都駭住了。

    梁御風安坐案前,神情肅穆,斂著一對濃眉。

    「唉!」太師歎氣。

    沒心情議事了,梁御風合上書冊。

    太師忍不住說他。「不是老師說你,怎麼你今晚這樣失常?再怎麼說,都不該為個民女得罪傅筱婉,羽紛紛是什麼身份,拿她跟傅筱婉比,難怪她會——」

    「她害紛紛差點被斬手……」想起那一晚,他仍驚心動魄。如果當時他慢一步,慢一步……梁御風心悸。

    「也不能全怪傅筱婉。」太師說。「當然她實在不該驚動皇后,可是羽紛紛帶公主出宮實在也太大膽,甭說斬手,就算斬頭——」

    「住口!」太子怒咆。

    太師驚愕。一向溫文儒雅的梁太子竟跟他咆哮?一向最敬重他這個老師的太子,怎麼……

    太師震驚的表情,讓梁御風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先是為羽紛紛氣走傳筱婉,現在又為著羽紛紛跟老師嘔氣,唉~~梁御風頹喪地癱靠軟榻,神情疲憊。

    「抱歉。」梁御風閉上眼,卻浮現紛紛的臉,她可愛的笑容,溫情的目光,他還能留住她幾天?  

    沉默半晌,太師方開口問他:「你在焦慮什麼?」有事困擾住太子,實在稀罕,從未見他這麼沮喪苦惱。每每宮中有事發生,不管多棘手,最鎮定的總是梁太子。然……此刻他的模樣狼狽極了。他左手覆額,整個人癱靠軟榻。

    「惱什麼?要跟老師說嗎?」

    太子睜眸,轉過臉來望住太師,張口要說,忽又打住。教他從何說起?如何說明白他心中的複雜感受?如何跟人說起對紛紛的感覺?這一份心動,怎麼說清楚?  

    梁御風望著老師的臉,不、不!旁人怎會懂。

    梁御風倒回榻上。他們不會懂,他們只會說不應該,他們哪懂得情難自禁,不應該可是已發生……

    都怪愛情太霸道,他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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