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永真公主——明媚,跟隨當年還未登基的皇兄一同前往遙遠的遼族,他們奉命代表宋朝參與當時還不成氣候的遼國太子金兀蟒登基大典。
當時的遼國極力籠絡與宋朝的關係,為的就是避免戰爭,並且保有自己的實力以擴充自己的勢力。當時才八歲的明媚有一頭柔滑如緞的黑髮,和不同於一般遼民的乳脂般白皙膚質。這在十五歲就已登基的金兀蟒眼中看來相當稀奇,明媚清脆的聲音及活潑的個性輕易地擄獲了金兀蟒的心,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登基大典上,遼族姑娘載歌載舞,席間大魚大肉,下人慇勤地服侍大宋國太子及年幼的公主,在宋國太子看來,才十五歲的金兀蟒豈有能力治國?
然席間當兩人攀談起來才發現意外的投機,金兀蟒那早熟的氣質及言談間的智慧深得太子欣賞。
坐於席間的明媚無聊至極,對著滿桌的羊肉只覺腥臭難聞,她活靈靈的眼瞳在嘈雜的席宴中飄來飄去。忽地,站立∼旁腰間配戴著武器的番兵引起了她的興趣,她指著其中一位腰間配戴彎勻的番兵命令著:「拿下來給我玩——」
太子橫了妹妹一眼。「明媚,來此作客不得無禮。」
坐在一旁的遼國宰相石敬老先生,連忙叫那番兵乖乖將腰間佩劍解下,然後拿著劍在公主眼前晃了晃。「公主,刀劍光眼怕會將您弄傷了,只這樣看看可好?」他以極重的遼族腔調說著中原話。
明媚杏眼圓瞪。「不好——」說著她搶過劍來在手裡把玩。這個永真公主可是嬌寵慣了,豈會依著一個小小遼國的宰相行事。
太子搖搖頭對著金兀蟒微笑地道:「我這個皇妹任性慣了,誰都管不住。」
金兀蟒但覺有趣地問明媚:「你喜歡兵器?」
這雪白細緻的娃兒和遼族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一樣,漂亮得像一個娃娃。
明媚叱喝了半天使著劍.並不回答,但從她的行為足以獲得答案。倒是太子詫異的見金兀蟒連忙轉頭要一旁的番兵去將宮裡他那專用的武器盒帶上來,呈列給明媚觀看。
不一會兒,明媚眨著晶亮的黑眼珠,對著盒子裡一排排稀奇古怪的兵器興奮地東看看西摸摸,問個不停。「這是什麼?」
「這是鋼槍。」金兀蟒親自為她解說。
「那這又是什麼?」
「這是靈宮鞭。」
站立一旁的石敬老宰相忍不住提醒著公主。
「公主,這武器都是傷人沒長眼的,您小心小心……」
明媚一件一件拿起來玩,此時所有的人全被她那興致勃勃的模樣給吸弓難,誰也沒在討論登基大典的事了,所有的儀式都停下來,只見她毫不怕生地將一件件兵器拿起來把玩,又是玩鞭子,又是玩又,又是玩矛,又是玩斧頭,她玩得不亦樂乎,小小的臉蛋綻放著光彩,黑眸亮澄澄地,嘴裡直嚷著:「有趣,有趣極了……」
這時眾人見她粉白的小手欲拿起其中一件兵器,那是金兀蟒專用的毒藥鏢,金兀蟒正要出聲喝止,明媚卻已將毒藥鏢抓在手裡,她眼睛一亮舉高毒藥鏢好玩地咻一聲射出,嘴裡喳呼著:「這什麼玩意兒?會飛呢——」
電光石火間,眾人驚呼愣看著那只鎮直往金兀蟒身上射去,硬是插進了金兀蟒的手臂。登時,場面一陣混亂,眾人湧上圍住大王,老宰相石敬連忙扶住他主子,嘴裡直嚷著遼族的方言,緊張地喚人差大夫來。
金兀蟒只覺一陣昏眩,他的五官痛苦的扭曲,臉色灰白,痛得咬緊牙關忍著不呻吟出聲,他緊按著中鏢的地方,那地方像被火竄燒似的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時明媚仍不知自己闖下了禍,任是無辜地嚷道:「怎麼?你們遼國的番王這麼沒用,不過是誤傷了一隻鏢就痛成這個德行?」
大太子瞪了妹子一眼,但聽那宰相急急地解釋。「唉呀!這只鏢上有毒的……」還好宮中備有解藥。他見大王大氣都不吭一聲,運了股氣,硬是撥出那只鏢。金兀蟒過人的勇氣留給宋國大太子極深之印象。
籌備多時的登基大典就在永真公主一個糊塗的意外下,鬧劇般地收場。金兀蟒萬萬沒想到才剛登基就得躺在床上,毒藥鏢上的劇毒讓他嘗到了蝕骨的痛,荒謬的是,想他從小訓練了一身的武功竟然被∼個女娃所傷,簡直出乎意料之外。
然而他竟一點也不惱、不氣,迷迷糊糊中想的都是明媚那張雪白的小臉,明亮的大眼睛,櫻桃般可愛的小嘴,還有銀鈴般清脆的聲音,正值少年的金兀蟒已經在心坎裡烙下了明媚的影子,那致命的傷口只是加深了他難忘的紀念。
翌日,老宰相石敬及御帳親軍胡統領代表遼國大王給大宋國太子及永真公主送行,步出關外老宰相石敬對大宋太子行個禮。「抱歉,我國大王抱病在床無法親自送行,還望太子回大宋之後向貴國皇帝美言幾句。」說完恭敬地將一車隊的貢品一併奉上。
太子自知妹子闖禍豈還會動怒,只是揮揮手。
「叫你們大王好好養傷,就此告辭。」
明媚早把昨兒個自己闖的禍忘得一千二淨,此時,她正對著一大群遼國貢奉的犛牛感到興趣,小小的身子只想攀爬到犛牛身上,只想要盡快一離開這個偏僻的鬼地方,回到自己的國家。她爬到犛牛身上揮著手興奮地大聲喳呼著:「走吧,走吧!皇兄,這地方臭死了,我再也不要來這裡了……」
石敬和胡統領尷尬地皺皺眉垂著頭送走了大宋的太子和永真公主。
於是,青海高原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
·······························
光陰似箭,匆匆已過十多年,這十多年改變了許多事,遼國已經成為西域荒漠中勢力最大的國家,當年的金兀蟒也轉變為粗獷英俊、高大威猛的成熟男子,並且有著統治一方的能力,在他睿智的領導之下,日漸壯大的遼國令宋國倍感威脅。
這十多年來金兀蟒始終沒忘記永真公主明媚,雪一般嫩白的小臉,湖水∼般清澈的眼瞳,每當夜裡他獨自擬望湛綠色的青海,彷彿總是見到她在對他眨著美麗的眼睛。
然而明媚卻早將金兀蟒忘得一乾二淨,她愛上了禁軍總教頭林雲飛,當林雲飛娶親時,她猶不放棄這場苦戀,甚而執意要皇上下詔書逼林雲飛娶她。
「皇兄,假使你不肯賜死林雲飛的妻子,那麼讓我做小的也可以,我一定要他娶我……」身為堂堂大宋國公主的明媚竟說得出甘願做小這話。
深夜宋皇懊惱的歎息,這個皇妹的婚事竟比治理國家大事還棘手,先前其他五位皇妹才來跟他抗議,她們忿忿不平七嘴八舌地告狀——
「皇兄,這太不公平了,姐姐不肯嫁,害得我們這些做妹妹的都不能嫁。」
另一位公主也氣呼呼地道:「她到底想怎樣?要退婚退到什麼時候?」
「笑死人了,哪有那麼老的公主?」最小的妹妹伸出手指用力比了兩個二字。「她已經二十二歲,二十二歲了耶,她存心要當老姑婆是不是,但我們可不想。」
「皇兄……」五位皇妹∼擁而上拉住皇上的袖子撒嬌著。「您就任她這樣任性下去嗎?難道您不顧我們這五位妹妹的幸福了嗎?您一定要給我們作主……」
宋皇也覺得該是解決這事的時候了,要明媚放棄林雲飛根本就不可能,她的脾氣從小就銀牛一樣,她是那種就算到了黃河心也不死,見到棺材淚也不掉的人,要等她同意安排婚事那恐怕得拖到下輩子了。
宋皇將案上壓在層層奏折底下的遼國書表抽出,繼而攤開再詳細地看了一遍,然後露出一抹笑容。假若明媚是一頭頑固的牛,那這個金兀蟒大概就是個比牛還固執的石頭,年年都送這種書表給他。書表內軟硬兼施非要達到他的目的為止。
皇上清清喉嚨命令著:「備筆硯,朕要修書一封。」
皇上振筆疾書跟著將書信封緘,加蓋官璽,然後他命令太監傳永真公主進來。
稍後;永真公主人未到聲已光到,她沿路喳呼著:「幹什麼,幹什麼?什麼大事?這麼晚了還叫我,本宮已經睡了,搞什麼?!你們給我滾開——」她脾氣可大哩。
滾?兩位恭迎公主的太監,一聽見公主的命令馬上就地趴下在地上翻滾起來。
明媚橫眉豎眼雙手插在腰上,美麗的眸子噴出火焰氣呼呼地破口大罵:「幹什麼?狗奴才!」
兩位太監立即跪下,抖得似風中落葉,結結巴合巴的連忙應聲。「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公主不是要奴才『滾』嗎?」他們最怕的就是永真公主。
明媚雙手握拳,氣得脹紅了臉怒咆:「笨蛋,說個話都不會聽,飯桶,給我滾!」
當下兩名太監立即又滾了起來,而且兩人極有默契地越滾越遠,恨不得趕快滾離永真公主的勢力範圍,眼看就要成功地滾離公主的視組。誰知她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眼睛一亮,伸出手指大聲喝道:「滾回來——」
苦也!夜深了還要受這等折磨,兩名太監眼淚往肚裡吞,緩慢地不情不願地又滾了回去,滾到了永真公主的腳邊,此時兩名太監已是滿身大汗、氣喘如狗、頭昏目眩,頂上永真公主俯視著他們命令道:「站起來——」
兩名太監立即互相扶著站起來,一見到永真公主的表情,大驚失色,天啊!她竟然在笑,永真公主笑了,這……太詭異了,他們該不會是大禍臨頭了吧?兩位太監抖得更厲害了。
明媚笑瞇瞇地望著他們問:「皇兄這麼晚找我,為的是哪樁事?」
「小的不知…」「是不是皇上已經想通了,要下詔書逼林雲飛娶我?」
「小的不知……」
明媚杏眼圓瞪眼看著又要發脾氣,那兩名太監見狀不妙互看一眼,撲通一聲跪下,使出那「保命」的絕招,跪拜在地雙手舉高大聲呼起口號。
「公主千歲和林教頭是天生∼對!」他們呼起口號。「打倒林夫人,解放林教頭,公主和林教頭千里共蟬娟,比翼雙飛,打倒林夫人,解放林教頭……」他們喊得非常之激動,神情無比虔誠。
一聽到這個口號明媚轉喚為喜,親自扶起兩位太監,她溫柔地吩咐。「夜深了,二位去歇著吧,本宮自個兒面聖就行了,二位好走,好走……」那慈眉善目的模樣和方才發癲的狀況判若兩人。
一進御房,明媚端起笑容討好地嚷聲道:「皇兄,這麼晚差皇妹來,為了何事?」敢情是,皇兄終於妥協,要幫她了?
「明媚,你又在玩那兩位公公了,今年已經被你玩瘋了八個,以你這種速度,很快咱們宮裡的太監就要『缺貨』了。」皇上語重心長地道,對這個皇妹他很是頭疼。
明媚撩撩頭髮,霸氣地雙手交疊胸前,艷紅的小嘴嚷著。「啊,別提這個了,皇兄,您是不是想通了,要把林雲飛當駙馬?」
萬萬沒想到皇兄爽快地便道:「答對了」
「當真?」明媚眼睛一亮,激動的小臉泛紅。
「您願意休了林夫人?」她是不是在作夢?
皇上還是那句:「是的,就如同你的口號,皇兄打算幫你『解放』林雲飛。」
「吭……」明媚連退了好幾步,一股喜悅的感覺兇猛地湧上她的心房,霎時她捧著小臉心花怒放,頂上彷彿有五彩繽紛的煙花綻放,她激動地努起小嘴。「皇皇皇……皇兄……」因為太過興奮了,她臉色一紅,竟然一陣暈眩身子一軟,整個人往後癱跌幾乎要暈過去了,皇上連忙過去,將妹子攙進自己懷裡,明媚躺在皇兄溫暖的胸膛裡,一雙柔荑輕輕抓住皇兄的襟口,感激得熱淚盈眶。「皇兄真是對我太好了,真的願意成全我跟林雲飛?!」太棒了!
「是的,但是——」
「但是?!」明媚雙手用力一扯,領口一勒,皇上霎時猛咳起來,差點讓大宋國沒了皇帝。
明媚激動得跳了起來。「還有什麼但是!」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個「但是」。明媚激動得和先前的溫柔判若兩人,她發潑道:
「我不管,是兄已經答應了,沒什麼但是,我要嫁林雲飛,我要嫁林雲飛,我要嫁林雲飛……」
皇上趕緊安撫他的妹妹。「冷靜,冷靜,皇兄一定幫你,你先冷靜下來。」
好不容易明媚平靜下來,皇上這時才有辦法將話說完。「明媚,皇兄這有一封密函,事關重大,你幫是兄親自出駕,前往遼國一趟,將這密函親自送到大遼國皇帝手上,等你一回來,我立刻下詔,讓你如願嫁給林雲飛。」
明媚一臉嫌惡地道:「不要!我可是堂堂大宋國的永真公主,怎可以去那骯髒的蠻夷之邦,那裡全是一些未開化的野蠻人,我的玉足怎麼可以踩在那種地方。」她渾身一陣哆嗦。
皇上好言相勸。「明媚你知道皇兄為什麼找你去,而不找其他的皇妹嗎?還不是因為為兄所有的皇妹中就屬你最聰明、最機靈、最讓為兄信得過,這封密函有著極重要的訊息,放眼之下也只有你有這種能耐和勇氣幫皇兄這個忙。」
「話是沒錯——」明媚雙手交疊在胸前抗辯道,「可是你也不能因為我比較聰明.就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我,難道我聰明就活該倒霉嗎?」
「明媚!」皇上突然大聲∼喝如雷灌頂,教訓道:「要想當林教頭的夫人,怎可怕麻煩,這正是你展現過人聰慧的時候,相信林教頭知道以後也會因佩服而欣賞你的。」
「皇兄你說的對極了!」明媚一聽激動得握住皇上的手,仰著無比堅決的小臉。「我一定會盡快達成這個任務。」是啊,林雲飛可是禁軍總教頭,她非得要能跟他匹配才行。
皇上一再地保證。「皇兄也會迅速地安排妥這邊的事,等你回來就成親。明媚,事關你未來的聲望,千萬別讓人看笑話了,定要讓當今百姓知道未來的教頭夫人是如何厲害,讓他們心服口服。」
「好的,皇兄——」明媚熱血沸騰搶過密函,一副「除死無大礙」的模樣。「我現在立即擺駕,馬上去踐踏那個爛地方,將密函送到『野蠻人』手上。」
「皇妹,皇兄以你為榮。但……夜深了,還是明日再啟程吧!」皇上攔住她,激動道。
「不,事不宜遲,我早一刻踐踏完那個地方,就能早一刻跟林雲飛成親。」她掉頭就走宛如一枝飛箭,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去踐踏那個地方了。
「皇妹!」皇上惶恐地抓住明媚。「我知道事不宜遲,但是還是明日再啟程吧——」他點點頭道:「我堅持。」
································
這天永真公主親點了兩百名隨從,一百名宮女,還有硬湊來的太監五十名,行李一百五十大箱,消毒用的明礬粉一十大箱,整套的梳洗用具五大箱,全副武裝地坐在翠玉訂製的官轎裡,一路上緊閉轎窗,扣攏轎簾深怕骯髒污濁之氣站污了她。
浩浩蕩蕩的車隊就這麼往遼國行去。
而永真公主一走,皇宮連放了三天三夜的煙花慶祝,諸位公主們逢人就握手恭喜,道賀聲連連不絕。
那災星終於走了,皇上急急為五位公主們辦婚事。至於留下的太監們則是有志一同地哀悼著他們那五十名隨行苦難的弟兄們,共慶幸自己的好運。
禁軍總教頭林雲飛連擺兩天的流水席,雖然他。不知道皇上用了什麼辦法將永真公主送往夷邦,但是想到他的耳根子終於可以清靜了,他和愛妻是歡心無比。
宮內處處充斥著皇上英明的口號,皇上總是慈祥地點點頭道:「民之所欲,長在我心。」看來永真明媚簡直把宮內荼毒得太嚴重了。
現下宮裡是處處充滿笑聲,簡直是普天同慶。當然,偶爾也有人替遼國感到憂心,但卻只是一閃即逝便不再多慮,畢竟此刻他們只顧著慶賀也無暇顧及遼國。
··································
永真公主的車隊奔波了個把月,沿途荒煙蔓草,懸崖峭壁道路凶險,金技玉葉的永真公主可說是吃足了苦頭。然而她一心一意只想快快完成任務,沿途不肯稍事休息,她一再告訴貼身宮女梅香,只要她完成了任務就可以回去和林教頭千里共蟬娟;但不知梅香為何聽了總是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她,她猜想大概是羨慕她能夠和那英姿煥發的林教頭共結連理吧!
沉浸在冥想中的永真公主渾然不知車隊已進入了吐番領地,大概是因為緊閉車窗的關係,她錯過了沿途恭候她的車陣,當然更不會看見前方已經迫不及待等著她的遼國大王金兀蟒及一干將領,旁邊還有一些番兵拉著布條,上頭題著一列漢文「歡迎永真公主駕臨」;另一布條題著「遼國舉國上下熱烈歡迎」。
在那一群官人之後,還有眾多的遼國子民,簇擁著想爭看大宋國的公主。眾人都屏息地期待著,這其中尤以金兀蟒最為緊張,他的心一直就渴望著、思念著永真公主,現在他心中的摯愛終於在十幾年後重回他面前,那重逢的情景早已在他夢中演過不知幾千回。
他高大的體魄仁立在眾人之前顯得突兀,他一身黃蟒大衣,大領大襟,紋飾以龍為主,下親海水江洋威風凜凜,身高足足比漢人身高多出半個腰身,一身如銅牆鐵壁,散發出一股難以掩抑的英氣勃發,那一頭被風拂亂的黑色長髮,更顯得他的不羈,而他古銅色肌膚在烈陽下煙煙發亮。他的五官稜角分明,鼻子高挺,眉眼間氣宇軒昂充滿自信,唇側的鬍渣使他看起來更顯祖礦。
永真公主的轎子一落地,一干人等熱烈地迎上去,訓練有素的番兵用漢語呼著歡迎的口號:「恭迎永真公主。歡迎永真公主。」
正當金兀蟒愉悅的想親自幫永真公主掀起轎門時,突然轎內一聲大喝——
「灑明礬——」明媚迫不及待命令著,深怕這地方會害得她得病。
金兀蟒還來不及回神,一旁宋兵聽見命令立即將早已準備好的明礬粉一股腦兒往前方潑灑,霎時白色的粉末迎面而來,將金兀蟒及遼國將領們潑得一身狼狽,粉白的細末嗆得他他們一陣猛咳。
這是在幹麼?!金兀蟒既惜愕又震驚。
緊接著從轎內又是一陣清亮的呼喝:「鋪紅毯——」明媚就怕髒地方污了她的腳。
此時,金兀蟒同一干將領等霎時明白過來,番兵們火速圍攏了永真的轎子。
這個公主簡直不把他們當人看、金兀蟒儘管不悅卻仍是耐著性子在心底原諒永真公主——竟把他們當成了野蠻人的無知,並揮手示意要番兵退下。
宋兵們看著那個個比他們高大威猛的番兵退去,霎時都鬆了口氣,心裡暗忖著——真要被這個永真公主給害死。
金兀蟒清清喉嚨,並用眼神暗示躁動的番兵及番民們安靜下來,然後他眸光炯炯地盯著那頂轎子沉聲道:「永真公主,你還有什麼儀式沒完成的?」他的聲誇低沉、威嚴。
轎內的明媚聽了皺皺鼻子,聽這沙啞低沉的嗓音,簡直就是未開化的人該有的,她朝轎外喝道:「梅香進來!」
已經惶恐至極的梅香鑽進轎內。「公主你快出來吧,那個遼國大王看來很恐怖,您別把人家惹毛了。」
明媚只是淡淡地問:「外面人多不多?」她滿不在乎地低頭,將肩側掉落的一根髮絲拔掉。
梅香猛點頭激動道:「好多好多的番兵啊,還有很多的番民簇擁著我們的轎子
她原是要警告公主收斂點,沒想到公主一副還好早料到了的模樣,指著轎內角落預先準備好的一大簍芬芳的玫瑰花瓣,還有一大桶的玫瑰香露,她用眼睛橫了橫,揚揚眉毛。「晤。」
梅香大驚失色一副快瘋了的模樣低叫道:「公主,我們已經酒明礬、鋪紅毯,可以了啦……」
「笨蛋,萬一我被那些番民的體臭熏死了怎麼辦?快點!」她貴為公主,再多的排場也是應該的。
梅香欲哭無淚,心想宋遼之間可能要烽火好幾月了,她不敢想像遼國大王那龐大的身軀發起怒來是什麼模樣?她蒼白著臉看著永真公主堅決嚴厲的表情,顫抖地提起了那桶玫瑰花露……
轎外金兀蟒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強迫自己按捺脾氣,諸位將領們也對水真公主的驕縱感到不悅,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雙顫抖的手拎著一桶不知什麼東西往轎外一潑,霎時濃濃的香味瀰漫,跟著那顫抖的手又伸出來小心翼翼的誠惶誠恐地灑了幾片花瓣出去——
金兀蟒眼中閃著堆積起來的怒火,臉色陰鬱難看,隱忍多時的耐性終於消失殆盡,他猛地咆出驚人的吼聲:「豈有此理!」
那磅磚的怒咆震得轎子晁動,金兀蟒一把扯了轎簾,大腳往轎子一端,摔然間轎子已碎裂開來散落在地。
「媽呀……」梅香驚恐竄逃,沒想到永真公主動作更快,猛地從後頭一把抱住梅香,死命的躲在她身後。
梅香仰著蒼白的臉渾身抖似風中的落葉。「大大大……大王……」真的好大,龐大的身軀擋住了日光。她必須仰著臉才能看清楚遼王。天、沒見過那麼威猛的男人。
熊熊的怒火在金兀蟒心中沖天燃燒,好歹他也是個大王,幾時受過此等羞辱。霎時四下一片寂靜,金兀蟒一腳踏在踹扁的轎門上,一手還揪著撕毀的轎簾,陰鬱難看的臉上還沾著些許明礬粉,可笑的玫瑰花瓣在他的震怒下迅速枯萎,他從緊咬的牙關嘶吼出來:「你給我滾過來——」他對躲在梅香後頭的永真公主咆哮。
淬然間,一旁五十名太監訓練有素就地趴好,整齊劃一滾了過去——
金兀蟒見狀指著那群滾動的太監,揚眉怒咆:
「搞什麼東西?這又是什麼儀式?」
明媚見狀況不妙躲在梅香後頭,拚命用手往後揮,小聲地命令著太監。「滾回去,快滾回去……」真是∼群飯桶。
原來是滾錯了,太監們爭先恐後地滾了回去。
金兀蟒雙眸噴火,牙關咬的嘎吱作響,從齒縫間擠出一句:「永真公主,你還不出來?」
梅香已經被咆得快暈過去了,沒有一個宋兵敢上前保護公主,明媚的小臉自梅香肩頭冒出來,那一對晶亮靈活的眼眸,霎時將大王的怒火滅去一半,啊!這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可人兒說話了,而且還說得好大聲。「哪來的大猩猩,亂吠什麼?」她生氣了,這怕歸怕,骨氣也是要有的,她可是大宋國的公主,怎可讓人家看笑話?不過這個遼王長得也太高大了,令她不自覺微微顫抖。
她竟然說他是大猩猩,∼句話將他原本熄滅的怒火再度燃得辟闢作響。金兀蟒雙手握拳,關節嘎吱作響,大步踱向她倆。梅香趕緊轉身抓過公主擋在她前面,公主氣得使勁硬是要躲在梅香後面,她語無倫次吩咐。「你快去跟他『溝通溝通』,我在這兒等你……」
梅香看了一眼那龐然大物,雙膝一跪、雙手一握眼淚噴出哀求道:「公主,請賜死!」她不想弄得跟轎子一般的下場。
明媚氣急敗壞地指著她。「你你你……」來不及了,金兀蟒已經站在她面前。明媚仰著臉——
「哇!」好龐大的身軀,黑色的頭髮,深色眼珠,黝黑的皮膚,看起來就像魔鬼。那一對憤怒的黑眸像烙鐵般燒灼著她,明媚顫抖得快要站不穩了,相較之下她猶如一隻弱不禁風的小白兔。
明媚用著殘存的尊嚴,抖著身放話道:「你膽敢驚駕?快快退下免你死罪……」
一隻大手輕易的就將她拎了起來,擺到了他面前。他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一股芳香,她的肌膚似玫瑰花瓣柔軟而滑嫩,濃密光澤的黑髮在日光中閃閃發亮,玲瓏嬌小的身軀在他雙掌間掙扎,好小好軟的一把纖腰,他甚至不敢大用力摟她。
金兀蟒不氣了,他怎捨得嚇壞這樣可愛的小東西?他決計不和她計較,他甚至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友善笑容,溫柔地喚她:「永真———」
永真明媚沒等他開口,頭一歪,身子一軟,她被這麼高大健壯的男人嚇得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