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靜雯請了病假,她的生理期當真來了,解除了懷孕的可能性,對此她居然有些失落,如果能夠生個小湯姆,或許會是件幸福的事?以往生理期的時候,她會隱隱悶痛,但一樣可以工作,這回可能是身心太疲倦了,加上告別處女的後遺症,讓她難過到無法上班。
"宇珊,你要記得再三查核,有什麼問題隨時打給我。"打電話請假時,黎靜雯也不忘交代工作。
"是!我一定全力以赴。"鄭宇珊從未被賦予如此重任,黎主任沒來上班,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希望黎主任盡快康復,否則她這個迷糊大王可能會被追殺。
掛上電話,黎靜雯試著躺下休息,她除了經痛還有頭痛,滿腦子都是那個紅髮男子。對於兩人之間的親密,她只有模糊的記憶,如果一直想不起來,還真有點惋惜呢儘管她已經決定慧劍斬情絲,仍希望保有片段回憶,在她太過謹慎的人生中,至少也有過一次的瘋狂。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時,她心想應該是郵差,不然就是她弟弟。
當她拿起對講機,卻從屏幕上看到蕭逸廷的笑容,也聽到他活力十足的聲音。
"哈囉!聽說你今天請病假,我是來探病的。"
她很感謝他的關心,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關心,因此她委婉地下逐客令。"謝謝,我還好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你應該很忙才對。"
"做業務的時間比較彈性,我才剛拜訪完廠商,順便繞過來看看你。"今天一聽說她請假,他整個人就開始心神不寧,怕她是受不了打擊才生病,都怪他不知自制,兩人之中他的年紀和經驗都比較多,怎麼說也該是由他來踩煞車。
"這附近不好停車,你趕快回去公司吧。"她的借口應該很清楚,他這麼聰明,不可能不懂。
"放心,我已經找到停車位了,要待多久都行。"他臉上的笑意絲毫末減,對她言語中的拒絕恍若未聞,今天要是見不到她,他打算就在樓下等著了。
唉,這真是最糟糕的情況。不管怎樣,他人都到了,她只好按下開門鈕,讓他爬上三樓公寓,這是她自己買的房子,約二十坪大小,唯一會來拜訪的男人只有她弟弟,現在卻多了一個蕭逸廷,應該是空前絕後的一次吧。
"謝謝你讓我進來。"一進屋,蕭逸廷把手中的提袋放到桌上,他買了些東西,希望對她有幫助。
"謝謝你來看我,請坐。"她倒了杯水給他,視線一轉,看到袋子裡有蘋果、櫻桃、雞精、胃藥、喉糖、白花油、維他命等,簡直把每種毛病都照顧到了,除此之外居然還有衛生棉!
"我想,你應該是生理痛吧?"他坐到小沙發上環顧四周,發現這個家跟她的人一樣,簡單舒適,沒有太多裝飾。
他突然提起如此私密的事,讓她驚愕無言,甚至臉頰泛紅,她不習慣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即使對方是跟她有過一夜情的男人。
"你看起來不像感冒,桌上又放著止痛藥,應該八九不離十。"
他果然對女人很有經驗,她不得不佩服他的細膩,只能投降。"你真聰明。"
"生理痛的時候,按摩一些穴位會有幫助,來,我幫你。"他拍拍身旁的位子,示意要她坐下。
"不用了。"開玩笑,就算他們曾經裸裎相對,也只是因為酒精和音樂的發酵作用,現在她清醒得很,怎麼可能讓他碰她?
他一再碰釘子,卻仍笑得開懷。"放心,我只需要你的膝蓋以下,我保證不會亂來。"
"你保證?"保證這種東西不正是拿來破壞的嗎?
"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儘管往我的下巴踢,我會自己去看醫生。"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歡迎她的光臨。
做業務的男人總讓女人難以拒絕,死的也能說成活的,於是半推半就地,她坐到他身旁,側過身,把雙腳放到他腿上。瞧他伸出修長的雙手,沿著她的腳踝和小腿尋找穴道,點了幾滴白花油就開始按摩,力道不重也不輕,一次又一次地刺激,希望她能因此舒服些。
室內沒有別的聲音,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清涼的白花油在空氣中散開,居然感覺有些甜甜的。她看著他專注的側面,突然希望有人幫他們錄像下來,因為她不想忘記這一段時光。
"謝謝你。"不知道是真的有效還是心理作用,她的不舒服確實平緩許多。
"不用客氣。"他把她的雙腳放回地上,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一袋沖泡茶包。"我還有個法寶,黑糖姜母茶,現在就來一杯吧!"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他是醫生還是護士?不,應該說是哆啦A夢。
"前女友讓我學到了不少。"他主動走向廚房,就像在自己家一樣,用熱水瓶倒水,馬上泡好了一杯。
前女友她呆了幾秒後才意會到是什麼意思,原來也曾有一個或更多女人,接受過他無微不至的照顧,真遺憾她沒有前男友,不然也可以提出來聊聊。
"來,慢慢喝。"
她接過杯子,腦中卻不斷想著他的前女友,為什麼他們曾經交往卻又分手?雖然他有時候很搞怪,卻也有浪漫貼心的一面,哪個女人會想放棄他?在她能阻止自己之前,疑問已脫口而出:"你們為什麼分手?"
他眨眨眼,對她的發問有點驚訝,而她看到他那表情,羞得差點想咬舌。她實在太嫩了,會這麼問不就表示她很在乎,該死的心直口快,咬舌自盡也不為過。
"我不想結婚,她想結婚,只好分手嘍。"他聳聳肩,說得輕描淡寫,早在交往時他就說得很清楚了,無奈對方自以為能改變他,最後只得黯然告別。旁人常以為他很花心,其實他三十年來只交往過三任女友,都是三年、五年的愛情長跑,最後被女方單方面結束,理由都差不多,她們總說沒有安全感,抓不住他這個像風一般的男子。
"喔。"原來他不想結婚,她不該多問的,一點都不關她的事。
看她喝了幾口熱茶,他放心多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累了,嗯?"
"嗯。"他的眼神那樣溫柔,她卻不能因此依賴,或許這都是錯覺,她必須保持警覺。
沉默忽然籠罩室內,話題盡了,他該走了,探病不該變成打擾,但是他站不起來,不想離開有她的地方、不想就這麼結束,也不想留下遺憾。
"對了,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越是在乎的時候,他就越會表現得不在乎。
"你"這種問題可以隨口說說的嗎?聽他的口氣彷彿只是在聊天氣,可知道她的心正在他手中跳動,他若是再用力一點,她就要痛起來了。
"如果你能接受不結婚的話,願不願意跟我談戀愛?我保證我不會劈腿,也不會先提分手。"
他不想誤導她什麼,他能給的就是專一的感情,但願這對她來說值得珍惜。
她安靜了大約一分鐘,而他只能屏息以待,從十三歲就開始交女友的他,這時居然緊張到手心冒汗,到底她會點頭還是搖頭?看在老天的分上,他不能接受更多拒絕了,男人的心可不是鐵做的。
終於她開了口,只說了三個字。"別鬧了。"
保證這種東西原本就不存在,他能保證她不會受傷嗎?即使老天爺也無法保證。
"你也是想結婚的女人?"他感到一陣深刻的失落,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欠揍,但他從未把婚姻列入生涯規劃裡,誰能想像頑童湯姆變成新郎?也許等他四十歲以後再說吧。
"不管我想不想結婚,重點是,我不想跟你結婚。"她沒有那麼傻,她懂得保護自己,即使心中已不由自主,只要演技夠好,絕對可以自欺欺人。
"為什麼?"難道他就這麼惹她討厭?那晚的事情對她只是個惡夢?
"湯姆可以是個好朋友,但不適合做丈夫。"誰都知道湯姆是個調皮又開朗的孩子,他愛冒險、重義氣,但他始終喜歡逃家。
"你說得有道理。"他也認為自己還不到定下來的時候,在湯姆的世界裡,安定等於無趣。只是為什麼,他的胸口會覺得悶悶的?她的經痛也許好多了,他的胸悶卻才要開始。
她站起身走向大門,意思再清楚不過。"不好意思耽誤了你這麼多時間,你趕快回去上班吧,我沒問題的。"
"嗯,明天見!"該告別的時候就該告別,他不會讓自己成為討厭的客人。
屋門開了又關,屋內只剩自己一個人,她瞪著眼前的空虛良久,終於做了個決定,有些事留在心底就好,不用向世界宣告,這天就是她跟愛情擦身而過的日子。
休息了大半天,黎靜雯恢復了體力,下床準備做晚餐,儘管心情混亂,做飯這件事總能讓她平靜些。這時屋內電話響起,她接起來一聽,是弟弟打來的。
"姊∼∼我肚子好餓,可不可以過去找你吃飯?"黎慶禾開口就哀號。
"我剛好要煮飯,你就過來吧。"她一邊用無線電話回答,一邊從冰箱中拿出食材,如果只有她獨自用餐,只要簡單煮就好,但是弟弟要來,當然得做些豐盛的。
半小時後,屋內洋溢著食物香味,門鈴聲也響了,她上前開門,一個染金髮的年輕男子走進。
沒錯,她弟弟是個搞怪的傢伙,除了染金髮還戴了耳環,穿著有骷髏圖案的T恤,以及破爛到不行的牛仔褲。
黎慶禾一放下背包就大叫:"姊∼∼我好慘,我已經兩天沒休息了,我要吃大餐,還要睡大覺!"
"好,先去洗個澡,等一下就可以開飯了。"客廳的沙發床正是為了弟弟買的,她早知道他一來就是要吃要睡。這小子平常在電視台上班,收入不穩定、生活作息不正常,她無法改變他的志趣,只希望他能在這兒補足活力。
"是!"他從背包裡抓出換洗衣物,立刻衝向浴室,不是他不愛回自己的地方睡覺,而是因為他跟三位好友合租房子,偏偏他們都是搞樂團的,除非他們睡著,否則他根本別想睡。但他還是不想搬家,大家都是追求理想的好哥兒們,當然要一起奮鬥下去。
看著弟弟的背影,黎靜雯忍不住微笑。小時候,她跟弟弟的感情不算好,因為她太穩重,他卻太叛逆,個性相差太多當然合不來。等到他們的父母離婚並各自再婚,姊弟倆卻變得互相關心,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對方是唯一手足。
吃飯時,黎慶禾聊起自己的近況,像是導播很機車、製作人很陰險、燈光師很勢利眼之類的,還有一件重大消息。"姊,我最近交女朋友了。"
"喔。"黎靜雯沒什麼反應,替弟弟盛了碗熱灑。
"就這樣?"他嘟起嘴,姊姊怎麼一點都不關心他?
"等你們交往超過三個月再跟我說。"她這個弟弟從小就是棵桃花樹,不交女朋友才是大消"哼∼∼"他不太服氣,卻又無可反駁。
"你有沒有告訴對方,你現在收入不穩定,以後也不一定會結婚?"她只怕耽誤了女孩子的青春,萬一落得一場空,未免太對不起人家。
"當然有啊,我又不是詐騙集團,現在的女生都養得起自己,也不急著結婚,所以我還是有行情的啦,更何況我長得這麼帥。"他抬起下巴,不無驕傲地說。
他在電視圈打滾了兩、三年,早就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於愛情他卻從不含糊,畢竟談戀愛也是要做口碑的,大家好聚好散,不然傳出醜聞教他怎麼做人?
"你的女朋友真勇敢,三個月後如果你們還在一起,我請你們吃飯。"
男歡女愛,最重要的是心甘情願,黎靜雯忽然有種領悟,其實這些小弟小妹比她勇敢得多,有沒有明天都無所謂,只求對自己的心情誠實。而她,顯然是虛偽又懦弱的。
"好,就這麼說定了!"黎慶禾想到可以吃美食就充滿了期待,但是他也沒忘記關心他唯一的姊姊。"姊,你呢?還是抱著單身主義?"
"嗯,單身比較適合我。"她沒有女人味,個性太拘謹,想得非常多,還沒陷入就擔心溺斃,注定是與愛情無緣的人生。
"放心,等你老了,我會照顧你的啦!"黎慶禾對姊姊的選擇無法多說什麼,總之他是個有良心的好弟弟,現在他受到姊姊照顧,以後一定要報恩的。
"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她不擔心自己的晚景,只希望弟弟一切順利。
"這麼看不起我?下個月我們公司要辦活動,我要去當外景助理主持,等我紅了你就知道了,哼哼!"他左盼右等才得到這個機會,說不定鹹魚翻身就在此時。
弟弟的人生充滿了高低起伏,那不是她所能想像的世界,不管他是紅還是黑,這兒總是他可以回來的地方。"別吵了,吃飽了就去睡吧。"
"剛吃飽不能馬上躺下,我先把碗洗好再去睡。"他可不是不懂禮貌的小鬼,都二十五歲了,該做個有肩膀的男人。
她當然明白弟弟的借口,這小子以前可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自從獨立生活後,確實成長了許多,也懂得什麼叫體貼了。
"我幫你準備便當,明天你要出門的時候,記得兒冰箱拿走。"
"謝啦!"黎慶禾一邊洗鍋子一邊哼歌,那背影讓她想起某人,為什麼這些染髮的男子都有一副好歌喉?
找個時間,她應該認識一下弟弟的女朋友,勇敢的女子總讓人敬佩,比較起來,她只是個膽小鬼,難怪只能擁有平凡的人生。倘若就此孤獨老去,她沒有怨言,但失去唯一燃燒的機會,卻可能讓她日夜抱憾。
隔天,黎靜雯恢復正常上班,既然沒有懷孕的風險,也決定不沾惹男女關係,她的人生理當繼續保持平靜。
蕭逸廷被她拒絕後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大概是她打擊到他的自尊心吧,這應該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經驗,她可以想像他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風光。如果他再問她一次,要不要當他的女朋友,也許她會飛奔進他的懷中,不管有沒有未來,其實誰管什麼未來,能有此刻的情感就已太寶貴。
然而機會一去不再回,是她自己放棄的,日子也就只能這麼過,公司的改革才剛起步,每個人的工作量都有增無減,她不該為了男女私情而影響效率,就說辦公室戀情最糟糕,她自己就是最佳範例。
大約一周後,鄭宇珊在午餐時間發起一個勁爆的話題。"你們聽說了沒?蕭主任前天去相親呢!"
"什麼?!"幾位同事驚呼不已,黎靜雯沒有發出聲音,卻停下用餐動作,忽然沒了胃口。
"對象是林董的千金,那個超級大小姐,哼!"鄭宇珊曾經受過林小姐的氣,對這件事特別感到忿忿不平。
林董是公司的合作廠商之一,長期提供原科和包材,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每次公司尾牙都會拜託他們贊助獎品,林董也會攜家帶眷出席,一家大小都貴氣逼人。如果這樁婚事成功了,蕭逸廷想必能少奮鬥三十年,從此平步青雲,以他處處受歡迎的個性,就算被批評是吃軟飯的,一定也能四兩撥千斤,化阻力為無形吧。
在場的同事們開始熱烈討論。"蕭主任的行情可真好,不知道他打哪條領帶去相親的?林小姐會喜歡他嗎?"
"有誰會不喜歡蕭主任?聽他唱情歌,冰山也會融化。"
"等他做了林家女婿,很可能會成為林董的接班人,嘖嘖,以後要叫他蕭董了!"
聽到這兒,黎靜雯終於瞭解,蕭逸廷不是不想結婚,只是要跟有價值的女人結婚,這是人之常情,不足為奇,她拒絕了他,正好讓他打開另一扇窗,看到更寬廣的天空,不是因禍得福嗎?
這時,葉正傑抱著文件走過來,耳尖的他立刻聽到重點。"你們在說什麼?我好像聽到我們家老大的名字?"
"我們就是在說蕭主任,他是不是跑去跟林董的女兒相親?真是太過分了!"鄭宇珊完全不遮掩她的情緒,有啥說啥就是她的作風。
風聲傳得這麼快?葉正傑也才知道沒多久,笑笑地反問:"男未婚、女未嫁,他們相親有什麼過分?
"蕭主任是我們擎宇之光,怎麼說肥水也不該落到外人田,應該讓公司的女同事挾去配才對啊!"鄭宇珊對林千金印象極差,什麼都不懂又愛指使別人,蕭主任可千萬別往墳墓裡跳。
"小珊珊,該不會是你自己在吃醋吧?"葉正傑面露懷疑。
"我早就有男朋友了,你少陷害我。"鄭宇珊左右張望,自問自答。"公司裡有誰剛好是單身,又配得上蕭主任的有了,不正是黎主任嗎?"
這兩位主任都是優秀人才,年紀差不多,各有一派擁護者,正是天造地設的絕配啊。
"黎主任?"葉正傑一聽爆出大笑。"你有沒有說錯?他們一點都不配!"
鄭宇珊瞇起眼,冷冷哼了聲。"這位先生,你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說我們黎主任配不上你們蕭主任!"
慘了,這下踩到地雷了,葉正傑趕緊澄清:"不,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他們的個人風格不太一樣,可能不會想被湊成一對吧?"
"黎主任,你說呢?"鄭宇珊立刻轉向上司問,她實在看不下去,拜託誰來力挽狂瀾啊。
"我要去開會了。"黎靜雯無意介入這場混戰,早已經收好餐具,拿起文件就走。不管別人怎麼議論,蕭逸廷原本就是自由身,他想跟誰相親、跟誰結婚,都是合情合理的事。
最重要的是,那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還有半小時才開會,黎靜雯已先來到會議室前,打算給自己一點時間冷靜情錯。今天的主管級會議,董事長和總經理都會到,她也會見到業務主任,千萬不能出差錯。往後還有很多考驗,她必須從現在開始習慣,即使要當面祝賀他新婚愉快,她也得堅定說出口。
打開會議室大門,落入視線的竟是一男一女,女人正在替男人打領帶,兩人之間氣氛融洽,但詭異的是,男方是蕭逸廷,女方是董事長蕭孟秋!打領帶這種親密的動作,應該發生在家人或是情侶之間,但眾所皆知,董事長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啊!
"蕭主任,你跟董事長"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黎靜雯怕自己不小心闖入了禁區。
"黎主任你別誤會。"蕭孟秋微笑回首,五十多歲的她保養得當,仍然是個優雅美女,聲音也相當輕柔。"逸廷他是我侄子。"
"沒錯,是姑姑要我來公司幫忙。"蕭逸廷沒料到這一幕會被發現,他之所以不想公開自己的身份,是擔心自己的工作能力會受質疑,畢竟皇親國戚是挺惹人厭的,他要收服人心、達到群策群力,就得靠自己的真本事。
原來如此,黎靜雯靜靜點個頭,在驚訝的同時也領悟到,難怪董事長會投入一億資金,對這位新來的業務主任如此放心。尤其董事長的兩位千金都無意接棒,各自在別的領域發展,照這樣的態勢看來,蕭逸廷很有機會繼承家族事業,如果順利的話,日後他若是成了林董的乘龍快婿,對"擎宇食品公司"也有幫助,好一樁門當戶對的婚姻,可喜可賀。
"黎主任,為了避免閒言閒語,請你不要把這件事傳出去。"蕭孟秋柔聲叮嚀,表情卻有些僵硬,畢竟公開的時機還沒到,公司仍在發展的關鍵期,要等大局穩定之後再說。
"請放心,我會守密的。"黎靜雯這才發覺自己知道太多了,以後還是準時就好,不該太早出現。
"最近你們都辛苦了,來,一起坐。"蕭孟秋臉色轉晴,招呼兩位屬下坐下。
三人談起工作目標,大多是董事長在說,黎靜雯只有聆聽的分。不知道為什麼,蕭逸廷比平常沉默許多,他不是常有很多新點子嗎?瞧他表情若有所思的樣子,或許是在想該怎麼娶到千金小姐?
她不喜歡自己這麼酸溜溜的想法,喉中卻滿滿的都是酸楚,雖然不知道還要多少時間平復,但最後她會祝福他的,唯有如此,她才能放下。
沒多久,其它主管也到了,會議於是展開,要檢討業績、要探討市場,還要進行第二波改革,黎靜雯寫下密密麻麻的筆記,就算蕭逸延就坐在她身旁,她也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會議結束前,她收到一張小紙條,是蕭逸廷從桌下塞給她的。
"會議結束後請你留下,我會再回來找你,有事相談。"
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她沒回傳紙條,只是繼續做筆記,直到董事長宣佈散會。
蕭孟秋一一和主管們握手,含笑點頭。"第二波改革就有勞大家了,今年的年終獎金一定不會讓各位失望。"
"是!"眾人應答後逐一離席,黎靜雯是最後一個走的,身兼會計和總務的她,總是負責關燈、關門,其它人也不覺得奇怪。
當她走出會議室,緩緩前進了兩步,卻又回過頭,快步走進會議室她在等待一個人,一個即將改變她生命的人,無論結果是好是壞,甚至有沒有結果,她就是不想再做膽小鬼了。
沒幾分鐘,門開了,蕭逸廷依約前來,看到黎靜雯站在角落,心中浮現驚喜,她多少還是在乎他的吧?
"我想你可能也聽說了,我最近去相親的事。"這種事總是紙包不住火,他希望能親自向她解釋,儘管她拒絕跟他交往,但他還是想要解釋,他並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她不予置評,她沒那個資格,他要找她談的就是這件事嗎?
"相親是我姑姑安排的,我到了現場才搞清楚怎麼一回事,總不好意思翻臉走人。"
認真說來這是他第一次相親,以往就算有人幫忙介紹,也不曾有長輩在場,氣氛嚴肅,話題無趣,吃到最後他還差點睡著。
他為什麼要向她解釋?她又不是他的誰,但是聽他這麼一說,心中某個地方卻暖了起來。
"你說句話好不好?"她的沉默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可沒學過讀心術。
她只有一個疑問,雖然開了口就會透露心情,她卻無法控制自己。"你會跟林小姐結婚嗎?"
"長輩們是有意安排,但是我沒興趣,畢竟我不是家庭型的男人。"終於等到她有點反應,他立刻追問:"你是不是在吃醋?"
"怎麼可能"
她迴避他的視線,他卻故意要跟她面對面,盯著她問:"應該多少有點心酸吧?"
"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我幹麼要吃醋,也用不著心酸。"
"之前我提過想要交往,是你拒絕我的。"拜託,男人也是會心痛的,別以為他天生就百折不撓,今天他可是鼓起百般勇氣,才敢讓自己再次陷入險境,天曉得她會如何冷漠以對。
"我們不適合。"她轉過身背對他,不想再看他那雙眼,就怕自己堅持不住。
"你確定?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他從背後抱住她,情不自禁在她頸邊呢喃。這段日子以來,她明明就在他眼前,卻教他思念得心痛。
他確定他要她、喜歡她,也相信她並非毫無感覺,只是他們需要一條導火線,那晚是因為音樂和酒精,而今他要自己創造,用他的體溫和心跳告訴她,別再否認發生於他們之間的一切。
他突來的擁抱讓她雙腿發軟,差點站不住,想拉開他的手卻被抱得更緊,只能虛弱地求饒。
"別這樣"
萬一有人在這時候闖進會議室,大概還不到下班時間,緋聞就會傳得滿天飛。如果他們是敬業的主管,就不該在這裡卿卿我我,她若是夠警覺,就不該跟他獨處,原來他們都不是聰明人
他不讓她有機會思考,轉過她的肩膀,二話不說就吻下去。她先是僵硬著,用麻木對抗他也對抗自己,他卻不肯放棄,一再輕敲她的心房,直到她再也守不住,終於讓他走進門,那兒是一片寂寞蒼涼,但願他不會停留得太短暫,至少給她一個春天。
"你討厭嗎?"他稍微放開她一些,仍是將她圈在他的雙臂間。
她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傳達,她已經走投無路,他明明都看穿了還要問,未免太得寸進尺。
"你不說話,就表示不討厭我,嗯?"他的眼睛在笑,心頭在唱歌。
她仍是無法言語,就算開口了,他也會說她是說謊,做業務的有一千套說詞,做會計的卻最注重誠實。
"要是你說話我就親你,讓你沒辦法說話,就表示不討厭我,而且喜歡我。"他越說越樂,簡直要飛起來。
他是個無賴,但她無計可施,什麼被他說盡了。明明只是一個男人的懷抱,為什麼有如天羅地網將她包圍?
"跟我在一起,不要拒絕我、不要對我冷漠,好不好?"他一邊吻著她的臉,一邊要求這要求那的。"下班以後我們一起去吃飯?還是你想兜風、看電影?"
他們就要開始約會了嗎?她還沒有這種勇氣,萬一巧遇公司同事怎麼辦?
天啊,她想的竟然不是拒絕,而是擔心被發現,不正代表了她的心情已經轉變?
"我要回家。"那是她唯一的堡壘,她在俗世中唯一的清靜地。
"好,我跟你回家。"他喜歡她,也喜歡她的家,都是那樣的寧靜怡然。
她拒絕不了他,明知道會受傷,卻忍不住飛蛾撲火,如果這是她的宿命,就讓這場火燒得徹底一點,當一切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心中仍會有餘溫,可以回味,可以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