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除了愛情還有許多事物,吳思柔每天前往醫院探望爺爺,也常去廟裡替爺爺和姑姑祈求平安健康,此刻家人是她最重要的基石。她開始新工作的面試,故意讓自己忙碌,就不會有空胡思亂想。
沒有人看出她心中的起伏,畢竟是大人了,不能再情緒化,只是夜裡的夢境難控制,常常回到初戀的時光,但不要緊的,過去十年她都能過,還有什麼關卡過不了?
週五晚上,由於姑姑吳香伶加班,吳思柔一個人來看爺爺,聽醫生說若情況穩定,下周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危機也就暫時解除。平凡生活中終於有個好消息,她立刻打電話通知姑姑,果然吳香伶一聽就大叫大笑,跟侄女的心情一樣興奮。
吳思柔一邊走向醫院大門,一邊用手機和姑姑說話,就這麼巧,蘇其偉和家人們正站在那兒,看來應該是來探望蘇爺爺的。
不會吧?她內心低喊著,她每次來去都會注意週遭人物,確認沒有熟悉的身影,如果有就趕快躲到一旁。今天她只是一時疏忽,卻又被命運的巧合捉弄。
「呃……」她不知該不該打招呼,只能先結束電話。「姑姑,我回家再跟你說,掰掰。」
「其偉,你朋友啊?」蘇俊隆看兒子臉色怪怪的,好奇問。
「嗯,真巧。」蘇其偉替雙方介紹,他自己也想不到此情此景,居然在分手十年後才發生。「這位是吳思柔小姐,這是我爸、我媽、我妹、我弟。」
「你們好,幸會。」吳思柔十年前沒遇到,十年後還是躲不了,人生有時就像旋轉木馬,轉來轉去都得回到原點。
「吳思柔?咦,你是柔柔嗎?就是把我哥甩掉的那個女生?」蘇美儒驚喜問,他們聽爺爺說過這位「傳奇人物」,而今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果然不負盛名,容貌、身材都是一等一,還有種我見猶憐的氣質,難怪老哥會這麼著迷。
這是什麼招呼語?吳思柔聽了全身一凜,蘇家老么蘇宏彬接著說:「我們都很想見到你耶!我爺爺常提起你,說你名字有個柔,聲音柔、個性也柔,可是狠心起來要人命喔∼∼」
「美儒!宏彬!你們夠了。」蘇其偉沒想到妹妹和弟弟會當面這麼說,這下他的面子要往哪兒擺?看到思柔一臉不知所措,他更是心疼,他自己欺負她沒關係,但是別人絕對不可以。
「哈哈哈∼∼」難得有嘲笑老哥的機會,蘇美儒和蘇宏彬怎可錯過?誰教他平常一副臭屁樣,只有當年失戀的時候才匆然消沉,把他們全家人都嚇壞了,從爺爺那邊探聽到消息,原來是被一個叫柔柔的女孩甩了。
蘇家老二蘇美儒已經結婚生子,排行最小的蘇宏彬去年也結婚了,全家只剩這個三十歲的大哥還打光棍,這幾年來的女伴個個是來去匆匆,莫非他仍對那個拋棄他的女孩念念不忘?
蘇俊隆和妻子駱芳儀互看一眼,他們都知道兩家爺爺之前的情場糾紛,甚至牽涉到下一代的戀情,而十年前無法圓滿的小情侶,現在可否有機會重新開始?
面對如此不巧的巧合,吳思柔只想盡快失蹤,低頭說:「不好意思,我該回家了,再見。」
當她轉身想走,手被一個人抓住,轉過頭,居然是蘇伯母,一臉慈母微笑,讓人難以冷漠相對。
「原來你就是柔柔?我想見你好多年嘍!」駱芳儀挽住她的手,力氣不大卻很堅定。「走走走,一起去吃飯,我們好好聊一聊。」
聊?聊什麼呢?吳思柔只覺頭皮發麻,難道要談她是怎麼傷害蘇其偉的嗎?
果然,身為父親的蘇俊隆開始了話題。「我們家其偉脾氣很糟糕,多謝你當年給他受一點挫折,否則他應該已經被抓去坐牢了吧,哈哈!」
蘇宏彬用力點頭。「沒錯、沒錯,以前我哥天不怕地不怕的,被甩了以後才收斂點。」
「拜託你們,說夠了沒?」蘇其偉頭痛起來,家人一個比一個會洩他的底,這下要他怎麼做人啊?
「我……我真的應該回家了……」吳思柔聲音虛弱,用眼神哀求蘇其偉,拜託快幫她解圍!
蘇其偉對她眼中的哀求視若無睹,換個角度想,家人這麼瞎鬧也有好處,至少給了他們一起吃飯的機會。
「吃過飯我就送你回去,我家人不會吃了你,放心!」要吃也輪不到別人,他自己會獨佔。
這傢伙!吳思柔實在不該對他有所期待,就這樣,她被蘇家人「架」到附近一家中餐廳,大夥兒坐到圓桌旁,她沒有選擇,被安排坐在蘇其偉身旁,感覺好像他們是男女朋友,即將面對男方家人的種種逼問。
「來,大家點菜、點菜。」駱芳儀招呼眾人,對吳思柔尤其親切。「柔柔,千萬別客氣喔!」
「謝謝伯母。」她如何能抗拒這種溫情?七歲那年她就沒了雙親,多羨慕大家庭的熱鬧氣氛。
「你想吃什麼?」蘇其偉湊近她耳邊問,餐廳裡相當喧嘩,他怕她聽不清楚。
「我都可以……」她的耳朵都熱了起來,他的聲音不用這麼性感吧?
「那我來點。」他翻開菜單研究,很快做了決定:「三色蛋、檸檬鱈魚、麻婆豆腐、奶油燉白菜……咦,怎麼只有糖醋排骨,沒有糖醋雞丁?」
在旁記錄的服務生立刻說:「先生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做成糖醋雞丁。」
蘇其偉點頭說:「好,就先點這些,再來幾瓶麥茶,其中一瓶不要冰過的。」
吳思柔鼻頭一酸,差點沒哭出來,他點的都是她在最後一夜做的菜,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為何他還來撥動她心跳?
舊情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旁人察覺不出,只覺他們坐在一起真好看,男的高大俊猛,女的高挑淨雅,多麼璧人似的一對,有誰捨得拆散他們?時光都不一定有辦法的啊。
點菜工作既已完成,駱芳儀替全家人問:「柔柔現在有男朋友嗎?」
吳思柔明知這問題上有太多期待,仍誠實回應:「沒有。」
果然,蘇家人眼中都露出末日得救的光芒,士氣大振,駱芳儀直接說:「這樣啊,你不如把我們家其偉回收吧!」
「我們只是朋友,很久沒見的老朋友。」吳思柔說得小心,該如何定義彼此關係,不是她所能決定的。
「從朋友做起很好啊∼∼」蘇俊隆這話換來妻子和兒女頻頻點頭。
吳思柔只能乾笑,心想他們果然是一家人,都很會強人所難,蘇其偉終於看不下去,出言制止。「好了!別再說那些讓她尷尬的話,你們這樣很沒禮貌。」
被兒子嗆聲,蘇俊隆並不覺如何,這小子常常是這樣的,擺著一張臭臉嚇唬外人。「好吧,那我幫柔柔介紹對像如何?」山不轉路轉,改個方向聽聽風聲?
「不行!」蘇其偉立刻予以否決,此路絕對不通。
「自己不追,又不讓給別人,到底是要怎樣?」蘇俊隆可不贊成資源浪費,今天非要逼這小子吐出實情,否則大家心癢癢的無法暢快。
為了不讓他們父子倆對槓,吳思柔替自己說明:「我不急著戀愛或結婚,其實像我姑姑一直未婚,我覺得也滿好的。」
「什麼?你不想結婚?!」蘇其偉的眼睛瞪得比誰都大,彷彿受到莫大刺激,家人們看了不禁暗笑,好個此地無銀三百兩,嘖嘖嘖。
吳思柔往後退了些,心想這男人怎麼回事?眼睛瞪那麼大,嚇都嚇壞人了。不過她仍保持鎮定,淡淡微笑道:「就隨緣呀,不強求。」
「隨緣跟不婚是兩回事。」蘇其偉嚴肅得像在宣判粉紅和桃紅天差地遠,切切不可搞混。
蘇美儒和蘇宏彬姊弟倆噗哧一笑,天啊,大哥怎麼可以這麼搞笑?從小他就是霸王脾氣,一副天底下誰敢與我為敵的氣魄,誰知戀愛起來變得如此純情。
「好,當我說錯了可以嗎?」吳思柔不想在眾人面前辯論此事,太可笑了。
「嗯,多吃點。」他挾了許多菜給她,又揮手招來服務生。「飯後要一杯葡萄柚汁,不加冰塊。」
「好的,請稍候。」服務生記下來,隨即走向廚房。
「哥,你不是不吃葡萄柚的嗎?」蘇宏彬奇怪的問,那種酸溜溜的東西他們兄弟倆都不敢吃。
蘇其偉指指身邊的女人。「給她喝的,不加冰是怕冷,選葡萄柚是怕胖。」
「你別連這個都說出來!」吳思柔臉一紅,真想抓他的頭去撞牆。糟糕,她的暴力傾向又出現了,全都是他惹出來的,平常她可不會如此衝動。
他只是聳聳肩,繼續對弟弟說:「我也不懂她怎麼會怕胖,我還覺得她不夠胖。」
「拜託你閉嘴!」她真的快瘋了,這個男人完全扯斷她的理智,剩下的只有開打的慾望。
蘇其偉終於正視她的怒氣,卻還是不知死活的說:「你跟以前一樣,還是好凶喔∼∼別在這裡打我,等一下開車時再讓你打。」
吳思柔的形象完全毀滅,而蘇家人再也忍不住,全都爆笑出聲,這對冤家怎會這麼有趣?看來蘇其偉對舊情人如此牽掛不是沒原因的,他根本就對她著了魔啊!
一頓飯下來,大家都吃得又滿足又盡興,只有吳思柔覺得有點沒力。
「我先送她回家。」蘇其偉對家人們說。
「好好,那就不打擾你們了。」蘇俊隆對兒子眨眨眼,示意他多加把勁。
「下次一定要來我們家玩!」駱芳儀很喜歡這女孩,能讓蘇家小霸王投降的人可不多。
吳思柔不敢答應,只能說:「很高興認識你們,再見。」
告別後,兩人上了車,窗外飄起小雨,乾燥大地得到滋潤,白晝的悶熱轉為清爽,一切應該看得更清楚了,在黑夜中卻顯得模糊。
他開車開得很慢,只恨不能在時速三十公里之下,不斷有車超過他們,這樣很好,他希望被留在最後,全世界都往前去,他只要在這車內與她共處。
沉默中,他看不出她的心情,這女人柔弱的只有外表,真要比意志力的話,他恐怕會輸得很慘。總之他開了口問:「你覺得我的家人怎麼樣?」
「很有趣也很親切。」她猶豫幾秒,又說:「但你不應該給他們期待,好像我們之間有什麼一樣……」
「我們之間沒什麼嗎?你說沒有就真的沒有?」
她說不出口,說了也是謊言,只好望向車窗雨滴,彷彿打在她心湖上,於是平靜成為奢望,她怕是過不了這一關。
「爺爺說你其實是為我著想,如果我們真的私奔了,你怕我吃苦,怕耽誤我,是這樣嗎?」前幾天,他聽了爺爺這番話,越想越有道理,當初他提議私奔,可能嚇壞了她,原本她就心細如髮,考慮得太周詳,或許正因如此才選擇離開。
「你何必那麼執著?反正結果都一樣。」她不答反問。
「我相信我爺爺說的話,我也相信當初你愛著我,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相信!」他怎麼想都無法理解,她若決定要放棄,又怎會在分手前跟他共度那一夜?他不會忘記,那是他生命中最難忘的生日,因為她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了他。
「我說什麼都沒用,那我何必說呢?」她不敢看他的表情,望向窗外那哭喪著臉的天空,雨勢越來越大,遠方甚至有閃電劃過,那雷聲彷彿打在她心上,震撼得心鎖都在動搖。
「沒錯,你什麼都不用說,總之我已經決定了。」經過今晚,他決定放下了,不是情感而是驕傲,人活著若沒有愛,還有什麼好驕傲?就算會被拒絕或傷害,命運已將她刻在他掌心,這一次他絕不放手。
她不敢問他到底做了什麼決定。「這十年來,你……不可能沒交過別的女朋友吧……」
「我當然交過,可是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連她們的名字都不記得。」他的女伴都是一個樣,只要有高挑身材、長髮的背影就可以。「你呢?」
「我去美國以後,交了兩個男朋友,一個法國人,一個德國人。」兩任男友都是她的同學,學生戀情單純,在學業結束後也漸漸失去聯絡,但她喜歡他們、感謝他們,在那段日子裡彼此關懷過。
「後來呢?」他明明沒喝葡萄柚汁,卻覺滿喉酸澀,他沒有資格要求她獨身過活,他自己的紀錄更輝煌,只是這種遺憾該要怎麼說明?若他們不曾錯過彼此,又何必找別人消磨時間?
「除了英文,我的法文和德文也學得不錯。」她說得平淡,無意透露太多。
「那麼,你現在是單身,沒有男朋友也沒有老公?」
「嗯。」車外風吹雨打,湖面漣漪不斷,何時才會平息?
「我也是單身,沒有女朋友也沒有老婆。」
「嗯。」他到底想說什麼?拜託別這麼折磨人了。
她家巷口到了,他踩下煞車,正視她說:「所以,我要追你。」
就從二十歲的原地出發,即使她已經走得好遠,他的腳程夠快也夠大,一定可以追上現在的她。
天邊雷聲轟隆,她的心跳差點沒爆表。「你怎麼還是沒變?說話總是這麼嚇人!」
他聳聳肩,一派輕鬆瀟灑的說:「沒辦法,我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你,趁著你爺爺躺在病床上,我得加快腳步,否則等他跳起來拆散我們,我怕這次我不會求他,只會給他狠狠一拳。」
「你……」她想像爺爺和他對峙的畫面,居然有點想笑。
「我已經三十歲了,我不會再退讓,我要奮戰到底。」他想通了,不管她是為了什麼原因離開,總之他要她回到他身邊,只要確定這一點就夠了,其他都不再重要。
「或許是因為你太懷念過去,或許我們找不回當初的感覺,你都沒想過這些可能性嗎?」十年來她並非白活,出國唸書、工作,見過世面,也跟別的男人交往過,其實她不太確定,他們是否還能回到從前,更何況他曾被她傷害過,他們能再找到那份完美嗎?
他專注凝望她,無論夜空或樹縫中,都不及她眼裡的星光,那才是最美。「或許你說得對,但每次跟你見面,我一直聽到自己的心跳,就快要心臟病發了。」
「你真是……」總讓她無言以對。
「你不相信?」他握起她的手,貼到他胸前,讓她親自感受。
「別這樣!」她慌忙要收回手,但他硬是不放,現在該怎麼辦好?他心跳真的好快,立刻感染到她身上,整個人心慌意亂。
雨要下就下吧,心要痛就痛吧,什麼都擋不住他了,就是現在,他必須吻她。
他的臉逐漸靠近,她曾有一絲想逃的念頭,但像是有什麼咒語,讓她動也不能動,閉上眼感受他的吻,在唇與唇接觸的瞬間,一切都回來了,所有心酸的浪漫,愛過的感覺,全都回來了。
事隔十年的吻,兩人都為之沉醉,彷彿親吻一個美夢,小心翼翼的就怕醒來。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哭了,是因為太幸福還是太痛苦?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眼淚就是不聽話,像要訴說什麼委屈,無法自制的滑落。
「別哭。」他輕吻去她的淚滴,又疼惜又開心。「你騙不了我,你是在乎我的。」
她仍在做最後掙扎,哽咽道:「我什麼也沒說,你別自以為是……」
「你說了,我聽到了,這就是證據。」為他而墜落的淚珠呀,正在閃閃發亮,是他最寶貴的收藏。
「你為什麼要這麼討人厭?」她已無路可退,伸手在他肩上一捶,可惜他皮粗肉硬,不痛不癢,反而是她弄疼了手。
他握住她的小手,吻過那發紅的肌膚。「柔柔,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你不准說,我不想聽……」她受夠了,這男人的霸道和溫柔,比起十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樣矛盾那樣強烈,她怎麼可能抗拒得了?這場拔河比賽太不公平,對方是重量級,她卻比羽毛還輕盈。
「我愛你。」
她望著他,久久不能言語,心中最後一道枷鎖都被擊潰。愛,是誰發明這字眼,是誰把它說得這麼溫柔又強硬,像剌青刻在胸口就除不去,刻上的時候已經很疼,除去的時候更是劇痛,最後留下那舊痕,每次心跳仍會隨它起伏。
「我……我要回家了。」她的回應很跳Tone。但她真的無能為力了。
他摸摸她的發,眼中有包容和寵溺。「你可以躲、可以跑開,沒關係,我會追上你,很抱歉讓你掉眼淚,請原諒我不能放棄。」
「再見……」她拿起包包開門下車,撐著傘走在雨中,步伐有一點不穩,心情不只有一點混亂。
他望著她的身影遠去,這條巷子彷彿銀河那麼長遠,但他相信自己終將抵達彼岸,愛就是他的雙翅,帶他飛越時空,回到相愛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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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之後,蘇其偉展開積極追求,每天上午九點,當吳思柔出門準備去醫院,他就開車到巷口等她,即使她拒絕上車,隔天他仍準時出現。下定決心的他渾身充滿活力,彷彿回到二十歲那年,每天騎車等她上學,放學,像個站崗的騎士,終於等到佳人首肯。
第三天吳思柔就投降了,她無法忍受他失望的表情,尤其當那原因就是她,拜託別再增加她的愧疚感了!
坐上車,她第一句話就問:「你工作不忙嗎?」他身為建築公司的總經理,時間多寶貴,她真怕耽誤了他的人生,就像以前那樣,她總是忍不住為他著想。
「忙啊,找時間加班就是了,但是追你可是不能等的。」凡事都有優先順序,他的列表上寫得很清楚,愛大於一切。
她搖搖頭,繫上安全帶後暗自一凜,這位子怎麼越坐越自然?彷彿她的專屬席位,只因為是在他身旁,就覺得是理所當然。
「要是我突然又離開,你怎麼辦?」他的勇氣是她難以想像的,為何他這麼不怕痛?
「你飛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我已經有這份能力,你信不信?」他揚起眉,自信滿滿,那不只是大男孩的盛氣凌人,更是成熟男子的自我肯定。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好懷念他這般表情,開朗陽光又帶點傲氣,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嗎?那些傷痛對他都無妨了嗎?她不由感到敬佩,從相逢那天至今只是短短的時間,他卻走出了內心風暴,如果她能像他一樣堅定,或許當年的結局就會改寫了。
「怎麼?嚇到了?」他不想逼她太緊,轉個話題問:「你爺爺現在情況怎麼樣?」
「昨天轉到普通病房,算是一大進步。」她和姑姑都大為振奮,爺爺一定能回家跟她們吃飯的,今天她就帶了瑪麗亞做的美食,好讓爺爺更有恢復的動力。
「他的脾氣還是一樣固執嗎?」多年來,他只要經過吳家都會刻意多晃幾圈,偶爾遇到了拿著枴杖的吳建南,兩人視線交會卻當沒看見,彼此都很明白對方的意思,就是一整個不爽。
「是很固執,常說一定要看到我結婚,否則他死不瞑目。」她壓力好大,如果爺爺有什麼萬一,來不及看到她穿婚紗的樣子,她豈不是罪大惡極?
「那好,我們結婚吧!」十年前他就想娶她,十年後此心不變,如果當時沒分開,他們早就該結婚了,他還想生五個孩子呢!不過那對思柔可能太辛苦了,還是生兩個剛剛好。
「啊?」他是不是傻了?一步登天也不是這個樣子。
「為了達成你爺爺的願望,你不是該盡力而為嗎?」
他說得容易,事情可沒那麼簡單,她搖頭說:「我爺爺如果看到你,不知是會好起來還是更嚴重?」
「好吧!那就等他恢復健康,再讓我曝光,別說是我害他病重。現在我就專攻你一個人,你若說要離開我、要拒絕我,我都不會聽,我只想聽你說愛我,說要跟我在一起。」
「你很不講道理耶!」好一個攻擊專家,有時悲情溫柔,有時開朗霸道,都讓她無法抗拒。
「愛情本來就沒有道理。這些年來,我以為我已經平靜了,以為我可以去愛別人,但是再次見到你,我發現我只是自欺欺人,我要的一直都只有你。」說他一廂情願也罷,癡心妄想也罷,既然愛了就不能回頭。
「其偉……」她該如何說明自己的心情?
「不管你當初是怎麼想的,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回來。」
「我……」她根本逃不掉了好不好?這張柔情的天羅地網,教她如何掙脫?
「對了,今天星期五,我已經請假了,你要跟我去約會。」他繼續發佈愛情宣言,她毫無插話機會,總之他說了算。
車子開到醫院,兩人分別去探望自己的爺爺,半個小時後,當她一走出病房,就見他站在走廊上等待。
「跟我走。」他向她伸出手。
這三個字,是他當初要帶她私奔時說的,這一跟隨就是永遠,這一走就是天涯海角,然而她卻不由自主,把自己的手交給他,也把心再次奉上。
彷彿那部電影「永恆的一天」,蘇其偉準備了絕佳約會內容,從海邊到山上,像要補足十年來的空白,他牽著她的手,走過昔日約會的地方,有的變化極大,有的一如從前,都是他們愛的紀念。
「說不上為什麼,我變得很主動,若愛上一個人,什麼都會值得去做……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傷害……」走在幽靜的山間小道,當他唱起歌,她也跟著輕哼,這份愛真的很簡單,只是兩個人想在一起,為何會那麼困難?
樹影婆娑,微風拂面,六月不只是新娘盛產的季節,也是夏蟬高歌、人們戀愛的季節。
他指著頭頂的樹蔭說:「你看,樹縫中有星星,我想也可以許願,你有沒有什麼願望?」
她望向那片「星光」,或許在星星們的守護下,她可以得到勇氣,可以再次去愛,於是她說:「我希望我能說出真心話,不要再有謊言和矛盾。」
他聽了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等待,他知道時候到了,即使是銀河也讓他們搭起了一座橋。
「那天你跟你爺爺來我家之後,我爺爺就中風住院,姑姑希望我不要再跟你見面,我也不想刺激爺爺的病情……其實你第一次說要私奔的時候,我就決定了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要你放棄家人和學業,我希望你過得好好的,你不該為我犧牲這麼多。」
「你終於肯告訴我了,終於……」他緊緊抱住她,興奮又激動。
貼著他的胸膛,交會彼此激昂的心跳,她不能離開也不想離開這懷抱。「對不起,我很自私,我只要一個回憶,我遠走高飛,留下你一個人,但我相信你會好起來的,你不是那種放棄自己的人,你一定撐得過來。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那麼不快樂……」
「你相不相信?我對別的女人說不出我愛你,只會說我喜歡你。」他剖白自己這些年的情感生活。「我可以和別的女人交往,但我不想和任何一個結婚,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
「我傷了你的心,我本來以為,你應該去找更好的對象……」她不確定自己可以嗎?傷害了一個人卻又擁有他的愛,會不會太過分?
「你是欠我很多沒有錯,所以你除了拿一輩子還我,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提出解決之道,於是她笑了,於是他低頭親吻那朵笑,再也沒有什麼能阻隔在他們之間,以星光為見證,愛情宣告復活。
從山上回到市區,蘇其偉帶吳思柔來到一個熟悉的地方。「還記得這家溫泉飯店嗎?後來他們翻修改建,就是我們公司承包的。」
「怎麼會這麼巧?」十七歲那年的她,唯一的一次外宿,就是訂在這家飯店,對像正是眼前這個男人。
「更巧的是,今晚我訂了一個房間,就只有你跟我,可以嗎?」他怕自己太急躁把她嚇著了,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沒關係,他只是想留住她在身邊,今晚別讓他一個人作夢。
「不可以……」她故意拖延他的期望、加深他的慌亂,誰教他這麼打動她的心。「才怪。」
他差點要把她綁架,幸好她點了頭,於是兩人手牽手,一起走進成人的夜。彼此都有了些歷練,卻在裸裎相對時感到不自在,這是他們的第二次,沒有太多機會溫習,當然覺得生澀。
燈光朦朧中,他已滿身大汗,在她耳邊問:「會痛嗎?」
「嗯……有點痛。」她皺著眉說,大概三年多沒做這件事了,不太能適應。
「真的?你以前說不痛的。」他嚇了一大跳,他真把她弄得那麼痛?
「那時我不敢反應啊,害羞都來不及了。」她現在也差不多,總覺得又回到少女時代,矜持特別發酵。
「那時我也很緊張,怕自己做得不好,現在該怎麼辦才好?」他要她快樂,不要有一點難受,可是腦子忽然轉不過來,什麼技巧姿勢通通想不到。
她有個好點子。「再多親我幾下就不會痛了。」
他很樂意遵命,從頭到腳,用心去愛,就會有魔法,最後他聽到她說:「我愛你……抱緊我……」
這句話讓他達到極樂的巔峰,才明白什麼叫完美,原來是愛人也被愛。「我愛你……我永遠不會放開你。」
當晚,吳思柔沒回家,打了通電話回去,姑姑還在加班,是瑪麗亞接的。
「麻煩你跟我姑姑說,我住在朋友家裡,明天就回去。」
「好的!」瑪麗亞沒多問什麼,她想得很單純,思柔小姐就是去朋友家玩嘛!
不過稍晚,當她向吳香伶報告此事,卻見吳香伶先是一臉震驚,隨後又笑了起來,看來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