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石宛琪自動醒來,卻發現床邊是空的,奇怪,戴克任人呢?
五年來,她總是先起床梳洗、準備早餐,而他會睡到七點多醒來,如此慣例幾乎不曾改變,但從昨天開始,他就變得非常不合常理。
她披上睡袍,迅速巡視屋內,最後在陽台發現了他,原來他站在那兒喝咖啡。
「我弄的咖啡實在不能喝。」他嘖嘖兩聲,走進客廳,把咖啡杯放下。
「您要喝咖啡,叫我準備就好了。」她想破頭也想不透,為何他會有這種種奇特舉動?該不會他不需要她了吧?天曉得她是很沒安全感的,若他什麼都可以自己來,她不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沒關係,一時興起而已。」他無所謂的說。
「您想吃點什麼,我馬上去做。」她實在緊張萬分,心想自己最近是否做錯什麼?
「不用急,今天是週日。」
「喔,我差點忘了……」瞧瞧她,日子都不知怎麼過的?
「過來。」他把她拉到沙發上坐著。「我有件事要告訴妳。」
「是,請說。」她坐直腰背,像個聽訓的好學生。
「我太太,也就是昨晚我們在餐廳碰到的那個女人,已經懷孕了。」
她一愣,不知該做作何感想,隨即提醒自己該有禮貌。「喔,恭喜您!」
既然他太太懷孕,所以他要回歸家庭了是嗎?其實她早料到這天會來到,也努力做好心理建設,但真正面臨的這天,還是有那麼點依依不捨……畢竟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戴克任對她的反應相當滿意,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不管怎樣都不會哭鬧,正常來說,若情婦聽到這消息,應該早就變臉了吧?
「但那不是我的孩子。」
「咦?」她忍不住睜大眼也張大嘴,幾秒鐘後才伸手遮掩,這消息未免也太勁爆了,到底有錢人都在想些什麼?他的態度怎能如此輕鬆?
「也許妳會覺得奇怪,但我沒碰過她。其實我們從小就認識,我知道她有情人,她也知道我有情婦,像是一種默契不用說破。」他不想說出妻子的感情傾向,他自覺有義務替她保密,無論是對彼此的家人或朋友,甚至是這整個世界。
石宛琪點點頭,她還是很難接受這事實,一對男女結婚,各自有情人,妻子懷孕了,卻跟先生無關,從昨晚他們倆的態度看來,似乎不把這當一回事。
「既然她有了孩子,我們做出協議,昨天就辦妥了離婚。」
「啊?」她再次睜大眼,這兩天的刺激怎麼一個比一個強大?
「因此,我需要一個妻子,我想妳就是最適當的對象。」
「什、什麼?」這比所有的消息加起來都更震驚,她腦袋空白,思緒打結。
這個高高在上、人中之龍的戴克任要娶她為妻?天塌下來好像都沒這麼嚇人,這些年來她光是設想自己何時會被拋棄,就已經不知死了多少個腦細胞,而今他居然推翻她的恐懼想像,反而要她坐上董事長夫人的寶座?
「這五年來,妳一直很認真、很聽話,我想不出有誰比妳更瞭解我、適合我。」
他的求婚非常理智,毫無情感,儘管如此她仍萬分感激,她的恩人居然如此抬舉她,不知是誰說過,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大的讚美就是向她求婚。
原來在這些日子裡,她對他仍是有些許意義的,所以他才在離婚的隔天,就選定她為再婚對象,說來她應該要感激涕零,叩謝皇恩才對。
「所以,我們結婚吧!」他很乾脆地說。
「先生,很抱歉……我不能答應您。」這是她生命中最難開口的一句話,因為事實上,她根本沒考慮過這檔事。
什麼?他以為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他生平第一次向女人求婚,居然踢到鐵板?
「我從來沒想過結婚這件事,坦白說,我無法相信男人、相信婚姻,我總覺得一切都會改變,我只能靠自己,有一天先生您一定會厭倦我的……」
她已經過夠了擔心受怕的日子,花開總有花落時,誰知他哪天會厭倦她?他和前妻離婚離得這麼平靜,當然也可能對她棄之不顧,人心實在太難測了,要她付出真情,她承認她不敢。
他深吸口氣,試著理性分析整件事。「可能是妳成長的環境讓妳缺少安全感,不要擔心,我可以跟妳簽約,不管日後是否離婚,我都會讓妳衣食無缺,妳可以信任我。」
「我知道先生您非常慷慨,您會保障我一輩子生活無憂,但是我有我的夢想,我不希望永遠做金絲雀,希望您能諒解……」
她從來不覺得這是她的家,雖然她有錦衣華服,想買什麼都沒問題,但這種依賴他人生存的日子,終究不是她心中所願,她必須找到自我,否則她永遠沒有真實感。
對於戴克任,她有太多複雜情緒,事實上如果可以,她一定會瘋狂愛上他,但是她沒有愛人和被愛的能力,她缺少那種勇氣和信心……
他無言了,原來她也是有夢的,即使她對他百依百順,像個不吵不鬧的洋娃娃,她的心仍是想飛的。
沈默片刻後,石宛琪開口了──
「其實,我已經申請了學校,我想去紐約念美術……」
雖然她還在等學校的審核結果,如果今年沒有通過,明年、後年、大後年她都會嘗試,這是她生命中唯一能確定的事,就是她要圓自己的夢。
「妳的意思是,妳想去紐約唸書,而且妳不想跟我結婚。」他直接替她做出結論。
淚水在她眼中打轉,她真恨自己,她怎能傷害解救她的主人?但若繼續生活在他的保護傘下,她一輩子都找不到自己的天空。
「五年前我就說過,妳隨時想走都可以,我不會強留。」事已至此,至少他該保有風度,以及一點自尊。
「先生,對不起、對不起……」淚雨紛落,她咬緊下唇,不敢哭出聲,她沒有這資格。
「不用再說了,妳自由了,去做妳想做的事吧!」
「謝謝您、謝謝您……」她抬起淚眼矇矓的臉龐。「先生,您會再找個妻子,或者情婦吧?我希望有人好好照顧您……」
「憑我的條件,這應該還不成問題。」他冷笑一聲,帶著自嘲的意味。
「抱歉,我不是這意思……只是希望您一切都很好。」她明白,她傷害了他的男性尊嚴,像他這麼自負驕傲的人、居然被自己包養的女人拒絕,教他如何忍受?
「我會給妳一筆錢,當作分手費,或者妳的學費也行。」
「您給我的零用錢,我大多存起來,您真的不用再給我錢了。」
他的眼眸清冷,提醒她說:「妳已經拒絕我一次了,不要再讓我經歷第二次。」
「真的很對不起……」她雙手緊握,昨夜想必是他求婚的前奏曲,她卻沒有察覺出來。
戴克任抬頭挺胸地離開,彷彿是他不願再待下去,事實上他是不得不走,既然情婦要遠走高飛,難道他要苦苦哀求她嗎?
罷了,只要有錢,願意被買的女人到處都有,他暫時恢復單身也無妨,過陣子再找就是了。
只是不知為何,他心頭竟有種揮之不去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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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禍不單行,戴克任不只要面對求婚失敗的挫折感,還得忍受上段婚姻留下的後遺症。
這天下班後,他開車回到郊區的豪宅,這兒原本是他和鄧芷萱的住所,但在離婚前她就等不及先搬走了,好跟她的情人共築愛巢。
而今他也用不著到情婦那兒去,只能回到這棟大屋,跟傭人們作伴。
一進門,他發現有兩位貴客,正是他的雙親大人,這下好極了。
「爸、媽,怎麼沒先通知我?我好去接你們。」戴克任明白他們所為何來,但臉上仍是一派輕鬆。「晚餐想吃點什麼?我叫廚師立刻準備。」
謝雨真瞪了這個獨子一眼。「氣都氣飽了,還用吃嗎?」
「媽,誰敢惹妳生氣?我一定不放過那傢伙。」戴克任坐到母親身旁,他知道母親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哄幾句就沒事了,最麻煩的人是他父親。
果然,戴邦旭冷哼一聲,嚴厲指責。「你說,我們要怎麼跟親家交代?你在外面有女人也就算了,商場上難免逢場作戲,但你就因為這樣要離婚,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你用說的就好,不要用吼的嘛。」謝雨真怕丈夫血壓升高,連忙安撫他。
該來的躲不掉,戴克任心裡有所準備,已想好一套說詞。「其實我跟芷萱早就沒感情了,離婚對彼此都是解脫,她值得更好的對象。」
他對自己發誓過,絕不透露鄧芷萱的性向,就當他是保護一個妹妹、一個好友,所有罪過都由他來擔。
戴邦旭可不接受這種借口。「什麼叫沒感情?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沒有愛情也該有親情,又不是水火不容,犯得著說離就離?事先也不找我們商量,親朋好友探聽起來,教我們回答什麼?」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很難對外人解釋,不過你們相信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從小到大,戴克任不曾有讓雙親擔心的機會,不管在學業和工作上都表現優異,也因此他覺得任何人都管不著他,親戚朋友愛說去說,反正他充耳不聞,照樣過他的日子。
謝雨真聽不下去,數落道:「拜託,你這樣我們很難做人,大家可不像你一樣,老是不痛不癢的,天大的事也不當一回事。」
「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平靜下來,媽,妳別想太多。」戴克任拍拍母親的手臂說。
戴邦旭挑明了問:「你說,你外面那個女人到底是誰?要什麼代價她才肯放手?」
戴克任在心底苦笑,父親的處事方法跟他很像,但是非常可惜,當你想留住或擺脫一個人,這時金錢並非萬能。
「她即將離開台灣,去過她的新生活。」
「既然如此,你還離什麼婚?」戴邦旭完全不懂,現在的年輕人是在想什麼?
「我跟芷萱和平分手,其實是件好事,我明白你們對我的期望,但是感情的事沒辦法勉強。」
戴邦旭對這種說法當然不能接受。「我不管你怎麼想的,總之你要和芷萱復合,而且要在最短的時間內!」
父親的個性怎麼跟他這麼像啊?戴克任再次感歎。他們父子倆應該都滿討人厭的,一副頤指氣使的高傲樣,問題是除了員工之外,別人可不一定會買帳。
「爸、媽,很抱歉我要讓你們失望了,我跟芷萱過去是朋友,未來也只會是朋友。」他向雙親鞠躬致歉,而後抬頭宣佈:「還有,短期內我不會考慮再婚,請不用替我介紹對象。」
「你!」戴邦旭站起來指著兒子,氣得青筋都迸出來了。「你他媽好樣的!」
「他媽不就是我嗎?別氣別氣,你先吃個降血壓藥,不然又要去醫院了。」謝雨真拉住丈夫的手臂,讓他坐下來,從皮包拿出藥包,餵他喝口水再吃藥。
看到父親的激動反應,戴克任心底也不好受,但他必須堅持下去。「我已經三十歲了,我可以決定我的人生,你們身體健康比較重要,不用為我的事煩心。」
「好!你就自己看著辦,一天沒帶回讓我滿意的媳婦,我就一天不見你!」戴邦旭撂下狠話,直接走向大門口。
「這老頭子,說走就走,也不等我一下!」謝雨真收好皮包,瞪了兒子一眼。「都是你害的,看你要怎麼收場?」
「時間一過,爸自然會消氣的。」戴克任從未考慮妥協,父母對他雖然重要,卻不能干涉他的生活。
「你這孩子,個性硬得跟你老爸一樣,我實在命苦,居然得同時忍受你們兩個,唉!」謝雨真搖搖頭,小跑步追上丈夫。
戴克任目送雙親背影,忽然覺得累了,一種從內心升起的深深疲倦,將他整個人都拉下黑色深海。
一名傭人走近問:「先生,請問要用餐嗎?」
這台詞很熟悉,卻不是他想聽的那個聲音,於是他搖搖頭,走回房,把自己丟向大床。
四周好安靜,他閉上眼,聽見窗外風吹的聲音,彷彿也吹過他心頭,那兒好空虛,風兒穿透而過,咻∼∼咻∼∼什麼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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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失敗後,戴克任不再去見石宛琪,只透過秘書劉世裕保持聯繫。
為了石宛琪的留學和出國,劉世裕幫了很大的忙,這些年來,他們已培養出一種接近父女的感情,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戴克任的允許中進行的。
八月,在出發前一天,劉世裕前來找她,算是辦理「交屋」事項,也是向她告別。
「妳把這房子打理得很好,我得找個認真的傭人來保持。」他一邊巡視,一邊稱許。
「不好意思,老是麻煩你。」石宛琪正在收拾行李,其實她需要的不多,許多物品都捐給了慈善單位。
「對了,宛琪,明天妳就要出發了,怎麼說妳也該跟董事長連絡一下。」劉世裕提醒她說。
她停下收拾的動作,胸口一疼。「我會的,只是怕他還在生氣……」
「他不生氣才奇怪,妳多忍忍吧!」他大致上明白內情,但不曾過問細節,要做個好秘書,就是該多聽話少開口。
「我知道。」石宛琪從抽屜拿出一個藍色紙盒。「劉秘書,謝謝你這幾年來的照顧,在我無家可歸的日子裡,你和戴先生就像是我的家人。」
劉世裕沒想到她這麼貼心,眼眶一熱,接過那高級領帶禮盒。「我知道妳是個好女孩,不貪不求,又有自己的夢想,希望妳在紐約過得順利。」
「我會努力的,謝謝你。」
「其實,我也有份小禮物要給妳,是我女兒跟我一起去挑的,希望妳喜歡。」當然跟女兒去逛街也是有代價的,他又被敲了一次竹槓,但沒關係,女兒本來就是該寵的。
打開紙盒,那是一雙精雕細琢的粉紅色高跟鞋,石宛琪驚呼一聲,眼淚差點要掉下來。「喔……這真的……真的好美……」
「人家說送鞋子就是要看著對方離開,不過妳也真的要離開了,所以我想是沒關係的,還有人說,每個女人都要有一雙好鞋,它會帶妳走到美好的地方。」
「我會珍惜的,謝謝……謝謝……」她立刻穿上,感覺自己像個小公主,再也忍不住,伸臂給他一個擁抱。「我到紐約以後,會跟你保持聯絡,你要多保重身體。」
「我會的、我會的,妳也好好照顧自己。」他拍拍她的背,兩人互相祝福,像親人一樣,毫無血緣,卻彼此關心。
送走劉秘書後,石宛琪轉向屋內,拿起電話思量許久,終於按下那組號碼。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心頭忐忑不安。
「喂……請問是先生嗎?」
「說。」戴克任認得這號碼,他不知打過多少次,通知她要過去,而今已無必要。
「先生,我明天就要去紐約了。如果您方便的話,我想跟您當面說再見。」
戴克任心頭略感平衡,果然她還是惦記著他的,這些年來他們之間即使沒有愛情,卻有一份難以定義的感情,當天求婚被拒,確實讓他深感挫折,原本以為最聽話的人,卻是最難預料的。
他不喜歡這樣,事情無法照他的計劃而走,但沒辦法,人心隨時在變動,她要飛就是要飛,他也拉不下臉來留她,那不就表示他非她不可?
「我會送妳去機場。」
「不,不用麻煩了。」她豈敢浪費他的時間和精神?她只是個不及格的小老婆啊!
「劉秘書說妳是下午一點的飛機,我明天到妳那邊吃個早餐,開車送妳去機場,時間上綽綽有餘。」他想通了,與其冷漠以對,不如平靜告別,畢竟這些日子裡,她對他也是盡心盡力。
更何況,他也想再見她一面,否則他心底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先生,多謝您……」他的語氣不容拒絕,她只得聽話。
電話被掛上了,她對著牆壁發呆,這該是最和平的結果,但為什麼,她心頭翻騰不定,視線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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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石宛琪自動睜開眼,下床準備早餐。
這是最後一次為他做飯了吧?不知不覺的,水蒸氣熏著她的眼,讓她看什麼都覺迷濛。
七點半,電鈴聲響起,她上前打開門,努力微笑招呼:「先生,您早。」
「早。」戴克任點個頭,一時之間也不知要說什麼。
兩人默默地共用早餐,就像過去五年他們共度的每個早晨,但一切即將結束,光是想到這點,她忽然覺得鹹粥太鹹,或許是她在煮的時候,不小心落下了眼淚?
戴克任默默品嚐那滋味,是熟悉也是陌生,不得不承認,他也是個受習慣操控的男人,想到此情此景不會再現,竟有種深深唏欷。
站起身,他平靜道:「收拾一下,我們走吧!」
「是。」她要自己冷靜以對,既然他可以,她當然也行。
客廳裡有兩個行李箱,他立刻幫她提起,自嘲地說:「除了給妳錢,我好像從來也沒為妳做過什麼,乘這機會服務一下。」
她深吸口氣,覺得喉嚨好緊。「請別這麼說,我非常感謝您……」
搭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他把行李抬上車,兩人一起坐到前座,在別人眼中看來,他們像是要一起去旅行,但實際上,這是一趟告別之旅。
在開車前往機場的路上,他們仍不言不語,任由思緒放縱,就是難以開口。
石宛琪偷瞄了他幾眼,心想可能沒機會再見他了,等她念完兩年書,他應該早就找到替代她的人,她相信有很多女人想成為他的妻子,即使做小老婆也是求之不得吧!
戴克任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開車這件事上,但心思不斷飛翔,想到當初在咖啡廳第一次看到她,在醫院門口發現無助的她,在臥房床上第一次擁有她,在許多靜夜抱著她入眠……
而今這一切都將劃上休止符,他心頭那個空洞的地方,怕是誰也補不上了,無論未來他將找到怎樣的女人,再也沒有人能像她這樣撼動他的理智。
想到這裡,他居然想轉動方向盤,直接打道回府,命令她不准離開,這實在太荒謬了!他戴克任從不為女人傷神,不讓愛情沾身,那是蠢蛋才會做的事。
矛盾情緒中,機場終究還是到了,戴克任停好車,幫她把行李推到櫃檯,看她辦好報到手續,行李也被送進輸送帶。
他已經沒什麼可為她做的,也沒有借口繼續停留,只能在最後作一個輕快的結束。「我就不送妳了,祝妳學業順利、生活順心。」
「多謝您!」她對他深深一鞠躬。「先生,我會給您寫信,您不想回信沒關係,但我會一直寫的。」
「隨妳的意思,我無所謂。」他的語氣仍舊平淡,但是兩人視線交纏,分明說著不一樣的話語。
時間在催促,分離已在眼前,今日送別,何日再相逢?現代人有網路、有飛機、有最方便的傳達方法,但現代人也有太多事分散注意力,一旦不在眼前,很快會有替代方案。
她走上前兩步,伸手擁抱住他。「請您多保重……」就算他會推開她,就算他不喜歡在公眾場所這麼做,她非要給他一個擁抱不可,誰曉得這輩子還能不能有機會再見面?
戴克任全身一顫,這擁抱似乎比過去所有的親密都更親密,他內心某處被深深震撼著,但他命令自己不可動搖,不能感情用事,都已經到這地步了,還能怎麼樣?
難道真要他演出機場搶新娘的戲碼?是他自己要送她這一程的啊!
終於,他勉強找回理智,輕輕推開她說:「妳也是,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後他轉身而去,她目送那背影,不知不覺中,淚水已滿溢。
她或許不懂愛情,沒有勇氣也沒有自信去愛人,但她可以確定,戴克任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此離別,也帶走了她心頭某個部分,從此以後再不能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