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醫院的途中,車內氣氛沉重,凌成翰一言不發開著車,凌威迪坐在弟弟身旁,也是一樣緊皺眉頭。
凌逸和楊聖傑坐在後座,默默凝望流經窗外的風景,經過一陣不短的車程,她終於開口問:「關於媽的病……是怎麼回事?」
凌威迪和凌成翰互看一眼,似乎斟酌著該如何回答,最後是凌威迪直接開了口:「子宮頸癌,第三期,前天動了手術,以後還要做化學治療。」
癌?這個字像一隻殘忍的大手,狠狠將凌逸的喉嚨掐住,霎時間她連呼吸都覺困難。「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媽叫我們不要告訴妳,但其實她作夢都會喊妳的名字,我們怎麼可能聽她的話不說?」凌威迪握緊雙拳,這段時間以來,他和弟弟受夠了煎熬,忍到今天才決定出面,只但願這一切還來得及。
「那麼手術……手術成功嗎?」凌逸的聲音已然顫抖,聽在楊聖傑耳中,萬分心痛。
「醫生說要看後續發展,只要媽能承受化學治療,應該還可以多活幾年。」
多活幾年?就只能多活幾年?那是兩、三年或是七、八年?母親才五十多歲,怎會只剩幾年生命?
凌逸失去了言語能力,心頭彷彿被挖空,只有一陣陣冷風吹過,她的表情全看在楊聖傑眼中,連他都深受衝擊,更何況是她這個做女兒的?
每個人的心都蕩到了谷底,凌威迪再次開口:「如果……如果這幾年妳在家就好了,通常不都是女兒陪媽媽去婦產科檢查?什麼更年期、子宮頸抹片、乳癌篩檢,要是有妳催促媽去檢查,也許不會拖到這時候……」
凌成翰打斷哥哥的話。「哥你別這麼說,姊她也不願意看到媽生病,我們都希望媽能好好的,現在開始誰都不要吵,只要專心照顧螞,我們三姊弟一起努力,好不好?」
凌威迪緊閉著雙唇,他明白弟弟說得對,這該是一起努力的時候,而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姊,抱歉,我不是故意針對妳……只是……很難接受這事實。」
「對不起,我……我真的……對不起……」她對不起母親,對不起兩個弟弟,更對不起自己的良知,她怎會在這種時刻缺席?她錯過的太多太多了。
楊聖傑擁住她的肩膀,輕聲在她耳邊安慰。「遲到總比永遠不到好,一定還能做點什麼的,只要把握機會,嗯?」
她低頭不語,當他的體溫傳達給她,彷彿也為她注入力量,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脆弱,倘若沒有他在身旁支持,也許她就要崩潰了。
所謂互相扶持,就是這個意思嗎?不管是做朋友或情人,她由衷感謝他的存在。
凌威迪和凌成翰又看了彼此一眼,心中再次肯定,這個不是很「MAN」的男人,果然對姊姊有特別意義,或許有個這樣的姊夫也不錯。
來到醫院,他們一行人下了車,走向癌症加護病房,凌逸的腳步越來越虛軟,必須搭著楊聖傑的手臂才能前進,她怕,她真怕自己即將看到的畫面,她連想像都不敢想像……
「姊,我們還沒跟媽提妳的事,我想……妳在外面等一下比較好。」凌成翰勸告。
凌威迪也有同感。「先看媽的反應如何,只要她喊妳的名字,妳就進來吧!」
凌逸聽從了弟弟們的話,站在病房門口等待,楊聖傑就站在她身後,大手一直摟住她肩膀,感覺她的顫抖和呼吸急促,似乎隨時會站不住腳。
打開病房門,凌威迪和凌成翰前後走進,在那一瞬間,凌逸看到了病床上的母親,但她無法相信,那怎會是母親?
一向強悍不屈,甚至咄咄逼人的母親,絕不允許自己有低頭的機會,而今卻將脆弱徹底呈現,那無疑是在她高傲的自尊心上踐踏。
然而,病魔不是每個人都能抵抗的,即使有再強的意志力,身體一倒下了,心理也跟著萎縮,昔日威嚴的模樣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無助。
「老天……」凌逸就像風中的落葉,顫抖得不能自制,幾乎無力站好,幸虧楊聖傑及時將她抱住。
凌成翰故意打開一點門縫,讓外面的人也能聽到房內對話,然後走向病床說:「媽,妳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我還活著……」王萱儀的嗓音顯得微弱而蒼涼,對雙胞胎兒子問:「你們最近有沒有跟凌凌連絡?千萬別告訴她我生病了……就讓她去過她想過的生活……」
凌逸心頭一震,再次聽到母親喊她的小名,竟是如此痛楚的感受,她雙手交握著,指甲深陷在皮膚中,是楊聖傑悄悄打開她的手掌心,才讓她發覺烙下了多深的指甲痕。
抬起頭,她和他視線交會,不用言語,她讀得出,他正在對她說,去吧!別再猶豫了。
兩人凝視片刻,楊聖傑推了她一把,給她力量也給她勇氣。
凌逸走進病房,想開口卻無聲,凌威迪對母親說:「媽,妳看是誰來了?」
那逐漸清晰的人影讓王萱儀睜大了眼睛,是不敢置信也是驚喜交加。「走近點……妳再走近點……」
「媽!」一開口,凌逸喉中已哽咽,跪倒在病床旁,輕輕握住母親的手,那麼細瘦那麼蒼白,她甚至感覺不到溫度!
「凌凌……是……凌凌嗎?」王萱儀吃力地伸出手,顫抖著撫在女兒臉上,一瞬間前塵往事湧上心頭,她最記得女兒剛出生的那段日子,那時她深愛的丈夫還在世,夫妻倆把長女捧在手掌心裡呵護著、寶貝著,感覺多麼遙遠卻又歷歷在目。
「媽,我是凌凌……我就在這兒。」凌逸下定決心,她哪兒都不去了,她要守候在母親身旁,直到分離的那一天,她再也不要浪費生命了。
王萱儀摸到女兒的下巴,怎麼比印象中變尖了些?「妳是不是……瘦了?」
「我沒變瘦,是媽妳瘦了……」豈止是瘦?根本是憔悴到了極點。
「妳小時候……圓圓胖胖的……長大後怎麼會這樣瘦……」王萱儀歎口氣,早就忘了女兒離家前的不愉快,經過這場手術,等於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她什麼都放下了,只放不下對孩子們的愛。
聽著母親的話,陣陣淚意湧上眼角,但她強自忍著,過去當成耳邊風的嘮叨,現在聽來是多麼寶貴,只盼望母親能嘮叨她一輩子。
「這幾年來,威迪和成翰都結婚生子了……現在媽只希望妳找到一個好歸宿,這輩子我就了無牽掛……可以死而瞑目了」
「媽!」一聽到「死」這個字,凌逸心底某一處崩潰了,眼淚不自覺奪眶而出,紛紛落在母親的手中,落得那麼急那麼多,情感的開關一旦被打開,只能以淚流滿面作紆解。
王萱儀心疼極了,替女兒抹去淚痕。「妳別哭、別哭……人總要一死,我不怕……我只盼有個人照顧妳,不要像我一樣,這輩子忙呀忙的,沒得享福……」
凌逸靠在母親肩頭,已是泣不成聲,她恨透了自己,白白浪費了七年孝順母親的時光,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什麼都願意聽話,只求母親能健康快樂。
「凌凌,我聽妳弟弟他們說……妳拿到博士學位了,還在大學裡面教書……我在靈堂前跟妳爸爸說了,我相信他會以妳為榮,因為我也是……我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聰明的女兒……」
「我才不聰明,我是傻瓜!我早就應該回家的,對不起、對不起……」凌逸越哭越是心酸,不懂老天爺為何如此殘忍?母親這輩子從未享過福,辛苦帶大了三個小孩,女兒卻賭氣離家,現在母親又病得這麼重,命運的安排豈有道理可言?
「妳終於完成了妳的理想,現在媽就盼妳能有份好姻緣……我最擔心、最牽掛的就是妳……」
隔了七年多,終於看到母親和姊姊的相見,凌威迪轉過身去,偷偷擦淚,凌成翰則深吸口氣,勉強自己平靜說:「媽,妳先好好養病,別擔心這麼多。」
王萱儀微笑了,那是一個母穎最滿足的微笑。「今天我好高興,看到你們三姊弟在我身邊……入寺我去見你們爸爸的時候,我會跟他說,你們都是乖孩子,全世界最乖的孩子……」
楊聖傑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縫聽到了一切,表情若有所思。
看來,是他該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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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時間結束了,楊聖傑扶著凌逸搭上計程車,她像縷遊魂似的,走路都要有人牽引。
從醫院回到家,他迅速煮好了一桌飯菜,通常她在開飯前就會乘機偷吃,但在今晚她毫無胃口,面對佳餚只會發愣,所有感官都失去知覺。
「凌凌,可以吃飯了。」他提醒她。
「抱歉,我什麼也吃不下……」她看不到也聞不到食物的美好,她無法感受。
他攪拌好沙拉醬,瞄了她一眼。「妳媽都說妳變瘦了,妳怎麼可以不吃飯?」
「別說了!」她雙手掩面,幾乎又要落淚,一想到母親不顧自己病重,還擔心她變得太瘦,這叫她心痛如絞,只盼將自己的生命和母親交換。
他拍拍她的肩膀,坐到她身旁。「雖然才認識兩個月,但我算妳的朋友吧?」
「那當然。」儘管心亂如麻,她回答得卻毫無猶豫,有些相處一一十年的人也沒他們這般交情。
「妳是怎麼離家的?願意告訴我嗎?」
「你想聽?」她愣了一下,腦袋還轉不過來。
他故意撥亂她的劉海,想讓她振作點精神。「拜託!身為不知名作家,絕對要聽遍世間故事,才能寫出最感人的作品呀!」
「我的故事很無趣,做不成你寫作的材料。」她苦笑著搖頭,一個任性女兒的故事,能有什麼意義?
「說說看吧!有不有趣由我決定,別那麼小氣。」
在他溫柔催促下,她不禁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任往事悠悠地浮上腦海──
「……我六歲那年,父親就過世了,母親堅持不再婚,一手帶大我和兩個弟弟,她的用心和堅強我們都看得到,偏偏我跟她一樣好強,從小就會跟她鬥嘴,從穿什麼衣服、念什麼書、交什麼朋友,我們的想法有天壤之別,像是兩條平行線,無法交集……」
「妳跟妳媽滿像的,眉宇之間有股英氣。」難怪硬碰硬,越吵越熱,或許她們母女倆都一樣固執吧!
「我大學念的是歷史系,我媽就已經快氣炸了,後來我想再考研究所,我媽一聽我要念人類學系,不只強烈反對,還威脅說要是我考上,就不用回家了。」
「她到底希望妳做什麼?」他實在不懂,這款母親真少見,女兒既有心向學,當然要多加鼓勵呀!
「她希望我當老師、當公務人員,穿上洋裝和高跟鞋,快找個好男人結婚生子,別一天到晚像個野人到處去挖寶。」凌逸歎口氣,以她大剌剌的個性,稍織裝淑女就會渾身不對勁,為了博得母親的歡心,她曾經嘗試過,換來超彆扭的經驗,從此更視之如酷刑。
「這確實是傳統型媽媽的想法。」
「我知道她愛我,其實我也愛她,但我們是全世界最會吵架的母女,當我得知我考上研究所,就開始準備打包離開了。」
「妳們後來再也沒見面、沒連絡了?」
「透過我那兩個雙胞胎弟弟,偶爾會打聽彼此的消息。」
「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何必如此?」他無法想像,母女倆怎能就此決裂?天底下有很多種不可原諒的罪惡,遠離心愛的人絕對是名列前茅的一項。
她再次歎口氣,分析自我和母親的矛盾。「個性使然吧!尤其在我兩個弟弟都結婚之後,我媽對我更加失望,認為我都快三十歲了還一事無成,就算拿到了博士,也不如擁有美滿家庭來得重要。」
「或許是因為她失去了丈夫,獨自帶大三個小孩,才會特別強調家庭價值,希望妳這唯一的女兒能有好歸宿,不要像她一樣辛苦一輩子。」
她懂,她全都懂,無奈理解和現實卻無法畫上等號。「我無法做到她所希望的,距離因而越來越遠,直到不知如何回頭。」
「我跟我爸媽相處得很融洽,或許不能體會妳的感受,但我可以告訴妳,當大家慶祝母親節的時候,如果妳不能佩戴紅色康乃馨,只能選擇白色康乃馨,那時妳就會明白,妳失去了多麼珍貴的東西。」
他的形容讓她心亂如麻,揪住他的衣袖,顫抖道:「我……我好怕……怕會失去最重要的……」
他再次摸摸她的頭髮,在她小男孩般的外表底下,卻是一顆敏感易碎的心,他終於看清楚,她是多麼讓人憐惜的一個女人。
「別怕,盡人事聽天命,我會在妳身旁陪妳。」
「謝謝……如果不是你勸我去醫院,可能我會繼續抗拒,連見我媽一眼都不願意。」她把臉貼在他胸前,吸取他溫暖的氣息,她跟異性相處一向都像哥兒們,唯有他讓她有種可以撒嬌的感覺。
他輕輕將她摟住,傳遞體溫和關懷,這動作並不觸及男女感情,但接下來他所說的話卻蘊涵深意。「我想妳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找個好男人在一起,讓妳媽看到妳感情穩定,才能放心地接受治療。」
「你說得簡單,我找了快三十年都沒找到,怎麼可能一下就給我找到真命天子?」
「人生如戲,說不定妳的人生將出現戲劇性的轉變。」任何人看到他們現在互相倚偎的模樣,都會認定他們是一對戀人,包括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真多謝你的祝福……」其實她只覺頭痛,因為母親病重,女主角必須立刻找到男友,完成母親最終的心願,這種連續劇才可能出現的情節,為何發生在她這個平凡人身上?
看她一臉無望,他忽然話鋒一轉。「其實我就是慕雲。」
「啥米?」她抬起眼,直直盯著他,這男人開啥玩笑?缺乏幽默感也不是這樣搞的吧?
他知道她一時無法相信,拍了拍她蘋果般的臉頰,站起身拿出厚重文件夾,瀟灑地攤開在桌上。「這是我寫的劇本,還有合約書,妳看了就知道。」
凌逸腦子裡已塞了太多東西,實在很難消化第一丁八震撼,她伸手緩緩翻過幾頁劇本,看到電腦列印稿上有個簽名,龍飛鳳舞的字跡,確實是他沒錯。
「你真的是那個劇作家慕雲?為什麼騙我說你是不成功的作者?」她沒精神對他發火,只是微皺起眉,就算他說他是外星人,也比不上她母親的病情來得嚴重。
他聳聳肩,態度輕鬆愜意。「我為了躲避催稿的壓力,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寫作,因緣際會就跑來這兒,做了妳的室友。」
她試著推測原因。「你不肯坦承的原因,是怕我洩漏出去,怕又有人來找你催稿?」
「答對了!」他朝她比出大拇指。「不愧是我的知己,一點就通。」
「好吧好吧∼∼我原諒你瞞著我這件事,反正現在對我來說,一切都沒差。」她雙手扶在頰上,幽幽歎了口氣。
如果是昨天的她,絕對跟他大動肝火,轟轟烈烈吵個過癮,至少也要拗到跟大明星見面的機會。但是今天的她,實在沒力也無心,管他真實身份是啥,朋友不是當假的就好了。
誰知他還有第二顆未爆彈。「我自動表明身份,是想藉此告訴妳,由我扮演妳的男友,最適合不過了。」
這顆炸彈震撼力十足,她又傻了,滿眼迷惑望著他。「你在胡說什麼?」
他用手指捲起一撮秀髮,雙眸中有掩不住的自信得意。「我的職業就是寫劇本,多少也會演戲,更何況我是個絕世風華美男子,才華洋溢、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妳上哪兒找這麼優的對象?」
他居然提議兩人演出情侶?凌逸心頭小鹿亂撞,拚命想掩飾自己的慌亂。「我承認你很優秀,可是、可是……我又沒辦法給你什麼,更何況你是男同志,我就算獻身你也沒興趣啊!」
「說不定我有雙性戀的潛力,妳不妨開發看看!」當他這麼說的時候,不由自主舔了舔唇角,開始想像她「開發」他的畫面,似乎挺刺激的呢!
「你說得可真容易。」她對自己的魅力毫無信心,怎麼可能開發他愛上女人的潛力?
「其實這跟我的性向沒啥關係,妳聽著,我身為劇作家,就該體驗各種人生滋味,妳剛好提供我一個機會,更何況我們交情這麼夠……拜託妳,就讓我做一次男主角是會怎樣?!」
說到最後他提高音量,簡直有點臉紅脖子粗,把她嚇了一跳。
「你、你……激動什麼啊?」不知怎麼搞的,她突然覺得他亂有男人味的,一個同性戀男子幹麼長這麼帥,對異性戀女子來說很暴殄天物耶!
「我不是激動,是期待!」他咳嗽幾聲,掩飾自己的情感。「我才剛交完五本劇本,正想放個長假,陪妳演戲應該會很有趣。」
沒錯,一切只為了體驗、為了好玩,他才不承認,是他發了狂似的想做她的情人,這種噁心台詞還是等日後再說,現在他臉皮沒那麼厚。
「是嗎?」她可不認同,感情豈能兒戲?就算她沒經驗也有常識,萬一給她不小心愛上他怎麼辦?
他拍拍胸膛,像只驕傲的雄孔雀。「看看我,才貌雙全、文武皆備,個性溫柔體貼,教人如沐春風,甚至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天底下還有比我更適合當男主角的人嗎?」
「自戀狂,你說夠了沒?」她不得不打斷他,否則還要聽他落落長一大段自誇。
「我怎麼說都不夠,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妳決定了沒?就由我來演出最佳男主角,保證演技精湛、物超所值、皆大歡喜!」他雙手揮舞著,彷彿快飛上天,想到能做她的情人,教他雀躍不已。
可惜她現在沒有相同心情。「別亂用形容詞好不好?我現在腦袋都快爆炸了,至少讓我想一想吧!」
瞧她難掩憂愁,他也不忍相逼,握起她的手,放緩語氣說:「別想太多,就照我說的,盡力而為,別讓自己留下遺憾就好。」
「真有這麼簡單?事情不會被你越搞越複雜?」他的大手好暖,她彷彿被保護著、被珍惜著,能夠這樣下去不要放開嗎?
「相信我,有我讓妳靠著,天塌下來也沒事的。」
望著他真誠的眼、溫柔的笑,凌逸終於點頭了。或許就像他所說的,生命只求無憾,其他別再多想,這次就讓她依靠著他,走過這段煎熬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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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凌逸來到人類學系辦公室,請了一星期的假,請同事幫她代課。辦完種種瑣事,她低頭走出辦公室大門,頭頂上是碧空如洗,她心底卻是一片烏雲。
背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原來是她在博士班的學弟何政勳,他已聽說了消息,關心問:「學姊,妳人不舒服嗎?為什麼請假這麼久?」
「我家裡有點事,所以要請假。」
「妳要多保重自己,瞧妳臉色不太好呢!」何政勳跟學姊認識五年多了,第一次看她這麼沒精神,平常那個活蹦亂跳的她跑哪兒去了?
「我知道,我不在的時候,就拜託你們了。」凌逸暗自小小感動,過去照顧學弟妹們果然沒白費。
「有事學弟妹服其勞,妳就安心吧!」何政勳再次拍她的肩膀,忽然眼神發亮,指向不遠的前方。「咦,廣場上有台超酷的跑車,那位帥哥好像在跟妳揮手耶!」
「你一定是看錯了。」她才不會有這種艷遇,連抬頭看仔細都可省了。
「學姊要把握機會,別讓春天溜走嘍!」不等她的解釋,何政勳仍是曖昧表情,邊笑邊走回辦公室。
「春天?」凌逸搖了搖頭,對自己說:「春天是快來了沒錯,但那關我什麼事?」
踏出沉重的腳步,她的心情仍是低蕩,當她走到廣場上,一個有點噁心又不會太噁心的聲音傳進耳中:「哈囉∼∼漂亮美眉,給不給人搭訕啊?」
「神經!」她抬起頭想開罵,如此哀傷時刻,哪個痞子膽敢來招惹她?
誰知抬頭一看,那竟是楊聖傑!學弟說得沒錯,他開了一台黑色跑車,還穿著白色西裝、抱著紅色玫瑰,整體搭配起來,只有一個詞可形容──帥!
「你……你的頭髮……」當她看清楚以後,只說得出這句話。
那頭他引以為豪的飄逸長髮,現在剪成了俐落短髮,究竟長髮為誰剪?莫非是情傷?
「怎麼樣,帥翻了對吧?」楊聖傑伸手抓了抓頭髮,無法像往常一樣甩動長髮,但他並不在乎,他的最新造型就叫「好女婿」,相信所有人一看都會認同。
她的反應卻不是鼓掌叫好,反而皺起眉頭,滿心擔憂地問:「你不是很寶貝你的秀髮嗎?為什麼說剪就剪,你失戀了不成?」
他忍不住要歎口氣,這女人真是腦神經粗大,看不出他這全都為了她嗎?要不是怕她被嚇到,他又何必繼續裝成男同志?畢竟像他這麼優秀的完美男人,任何女人跟他站在一起都會自慚形穢,他可不想因此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留長髮留了三年多,也該是時候做個改變,妳說好不好看?」
「嗯……」她左右端詳,考慮了三秒鐘。「你的女人味少了一半,多了另一半男人味,好奇怪喔!」
「哈哈!」他不禁仰頭大笑,她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果然就是能逗他笑,但他可不會因此忘了正事。「對了,剛才跟妳說話那傢伙是誰?」
「跟我說話的傢伙?」她回想了一下。「喔,是我學弟。」
楊聖傑哼哼冷笑,危機意識十足。「有沒有女朋友?是不是對妳有興趣?」
「什麼?!」她眨眨眼,一臉驚訝。「你問這什麼問題?」
他握住她的肩膀,搖了她兩下,義正辭嚴地說:「嘿!我們要演出最佳情侶了,我當然要扮演愛吃醋又在乎妳的男人啊!」
「啊?這麼嚴重?」她還沒完全接受即將上演的劇情。
「沒錯,就是這麼嚴重,妳還沒回答我,妳那個豬頭學弟是不是想泡妳?」說來說去,他還是擔心別的男人跟他一樣有眼光,發現凌逸是個稀世珍寶。
「他早就有女朋友了。」她聳聳肩,從未想過自己跟學弟能有什麼曖昧。
「最好他是個忠誠的男朋友,至於妳,快給我進入狀況吧!」他敲一下她的腦袋,替她打開車門。「從現在起,妳就是我的寶貝,我就是妳的達令,瞭解了沒?」
「痛!」這男人還真的用力敲咧!她摸摸頭,嘟著嘴上車,不曉得這算什麼感覺?酸酸甜甜的,怕自作多情,更怕從此習慣,人心實在很麻煩,情感更是無從捉摸。
「出發嘍∼∼」他戴上太陽眼鏡,心情極佳,嶄新的一頁即將展開,他決定要搏命演出、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