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我已經走到你面前了
你怎麼還在發呆?
愛情翹翹板
要兩個人才能玩喔!
☆
九月初的靜夜,鍾承翰走進大廈電梯。
今天真是過分的一天,新上任的兩個經理意見不和,吵得辦公室裡烽火連天。當他這個總經理居中調解,那兩人的炮火卻一致向他轟來,造成他現在鏡子裡的疲憊神情。
因此,此刻他最需要的只有溫水一缸、大床一張。
走出電梯,掏出鑰匙開門時,他告訴自己,就快解脫了。
然而,門後的景象只令他頭痛加劇。
一位年輕女郎站在那兒,穿著花花小圍裙,笑咪咪的向他鞠躬,「先生,您好,請多多指教。」
這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個愉快的畫面,但他完全不認得這個陌生女子,更搞不懂她為何在此。她的國語說得怪怪的,像老外在唸葡萄皮那首繞口令。
當他定神一看這位不速之客,只見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寫著無法錯看的純真和坦白,這種女人於今已經很少見了。
事實上,他好像沒見過。
他雙手插進口袋,肩膀倚在門邊,以最冷淡的語氣問:「我不大好,妳是誰?」
她的神情顯得卻很自在,「我叫夏綠蒂,我來自菲律賓,是您母親羅詩琦女士帶我來的,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傭人。」
「哦∼∼天!」他那母親,過於偉大的母親。
菲傭,他只在報上看過好和不好的報導,卻從沒想過要一個菲傭!眼前這含笑的女孩也不像菲傭的樣子,卻像個從天而降的天使……
「先生,我幫您放了熱水,請問您要沐浴了嗎?」夏綠蒂向他伸手。
出於多年商場上的習慣,他立刻與她握手。
她笑道:「先生,我是要拿您的公事包。」
他愣了一下,「不,不用,妳……先到沙發上坐好。」
「是!」她跳到沙發前坐下,就像個芭蕾舞者,而他不悅地發現那圍裙下有一雙美腿。
「就坐在那兒等著。」承翰揉揉自己作疼的太陽穴,抓起電話筒撥了幾個數字。
在他等著電話被接起的時候,不禁偷偷打量了她一下,她的五官深刻,膚色介於白人和黃人之間,顯然是東西兩方的混血兒。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率直眼神,和一點都不虛假的笑容。在商場打混久了,他都快忘了世上還有這種澄澈的表情。
奇怪的是,她彷彿對他不感陌生,以一種既熟悉又懷念的神情看著他。
就像她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了……
電話那端總算有人接起,「喂!媽,是我!」
「承翰啊!喜不喜歡媽送你的生日禮物?」
今天是他生日嗎?三十歲以後,男人和女人一樣不喜歡過生日。
他扯扯嘴角,「媽,人是不能當作禮物來送的。」
「哦∼∼你別這麼說。媽都是為你好啊!」
這句「為你好」真是好用的藉口,環繞世界、通行無阻。
「媽,我不需要女傭,她看起來也不像個女傭。」反而像是個情人,風情萬種、笑容似花。
羅詩琦聞言,開始以歌仔戲的哭調說話:「你都不知道,我上個月去菲律賓玩,發現夏綠蒂這可憐的孩子,她好瘦、好窮,沒有爸爸,媽媽又病死了,所以我替她還清了債,讓她安葬她媽媽。後來想想又沒什麼可以帶給你,乾脆找個人來服侍你,你看她有哪裡不好嗎?」
好是好,「但我不需要。」
「夏綠蒂是個好女孩,她堅持要還我錢,要她做什麼她都會做的,你總不是要建議我讓她去做……做那種事吧?」
承翰歎口氣,當真是秀才遇到兵,「媽,妳明知道我沒有那種意思。妳大可以把她放在家裡當女傭啊!」
羅詩琦驚呼,「拜託!那怎麼行?家裡傭人已經夠多了,你老爸又那麼帥,夏綠蒂要是迷上他怎麼辦?」
恐怕會是相反的情況吧!「那妳就不怕我和她?」
「你不是同性戀嗎?」
「媽!」這什麼時候的事,他都不知道?
「看你幾年來都沒交女朋友,我和你爸難免這麼想啦!哎喲,不管你了,反正媽媽送你的禮物,絕對不准退還,我知道你外表冷酷,心地卻是最善良的,不會忍心丟掉她,就乾脆留著用吧。我要去睡美容覺了,警告你別再打來喔!否則家法制裁!」
「鏘!」承翰又被女人掛了電話。
回頭一看,夏綠蒂顯然也聽到剛才的話,猜到了他的想法,因此她雙手交握,緊張看著他,像在等他的發落。
「嗯……夏綠蒂。」好名字。
「是!」她立刻彈跳起來。
「我不需要女傭,但一時也找不到安置妳的地方,所以妳先住下來,等到我幫妳安排去處,妳就得離開。」壞話得說在前頭,免得給她無謂的希望。
聽到這結果,她只是安靜點頭,雖然眼裡有些受傷。
「我去洗澡了。」承翰喜歡她那雙無辜的大眼,但不喜歡自己被看成千古罪人,丟下了公事包就往浴室走。
「先生,您的睡衣。」她從小籃子裡取出。
他接過自己的藍色格紋睡衣,還有乾淨的內褲,有點為難地說:「謝謝!」被一個年輕女孩這樣服侍,並非很自在的事。
他急忙逃進浴室,洗澡洗到一半,門口就傳來她柔柔的聲音:「先生,請問您需要擦背嗎?」
「不用!」絕對不用!他想起報上僱主企圖強暴菲律賓女傭,而後被女傭殺害的新聞,他可不打算以此打響知名度。
痛快洗過澡,他走進臥室,發現床鋪已經鋪好了,枕頭套也是新換的,甚至有種天然的野花香。看來那女人是完全走進他的生活了。
「先生,需要吃點什麼嗎?」她從門口探進頭,雙眼像小鹿一樣,黝黑濕潤,藏著千言萬語。
他連忙搖手,「我不餓。呃──妳睡哪兒?」
「您母親買了一張床,放在書房,她要我睡那兒。」
「書房?」那可不大好,他不想書櫃裡都吊著她的花裙子,況且他還得常進出書房呢!「明天我把客房的雜物清一清,妳還是睡客房好。」
夏綠蒂沒有意見點了個頭,仍站在原地。
為什麼她會用那種期盼的眼睛看自己呢?他們也才第一次見面啊!承翰有點莫名其妙。「妳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是,先生。」她輕輕帶上門。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到一聲歎息。
頭痛的夜晚,加上若有似無的野花香,他一晚都沒睡好。
☆☆☆☆☆
早晨七點半,睡夢中的承翰被食物的香味薰起。
他閉著眼,聞香尋到廚房,一看餐桌上的佳餚,又是歡喜又是苦惱。
「甜甜圈、可頌、柳橙汁、起士蕃茄沙拉、木耳奶油濃湯……」糟糕,老媽一定把她的食譜給了夏綠蒂,不然怎麼都是她兒子愛吃的佳餚?
「先生,您早,我正要叫您起床呢!嗯……可以吃早餐了。」夏綠蒂雙手抓著圍裙邊,語氣有點不確定。
下廚的人都是這樣,唯恐自己做得不夠好,全靠對方的反應來評分。
承翰抗拒不了美食誘惑,拿起可頌沾了奶油送進嘴裡,讚道:「完美!」
在母親從小調教之下,他的舌頭可是很挑的,完美就等於體操比賽的十分。而他的讚美讓夏綠蒂笑得臉都紅了。
「我介紹妳去麵包店工作,一定有人會聘妳的。」這樣他也省了麻煩!
「不行的!」她忙搖手,慌道:「您母親是我的大恩人,我已經答應她,她要我做什麼我就得做什麼。」
「她要妳做什麼?」
夏綠蒂垂下頭,「她說留在先生旁邊伺候,隨便先生要我做什麼。」
噢喔,聽來真像個女奴,可惜時空不太應景,他也不是那種無聊的沙豬。
「算了,別管我媽了。」他向美食投降,津津有味吃著早點,看她卻還站在一旁,便招手說:「一起吃。」
咦!她怎麼又用那種奇特的眼神看他?彷彿她等這一刻已經許久許久……一般的菲傭應該不會這樣看僱主吧?
看她害羞地搖頭拒絕,他只好高聲命令:「我要妳吃!可以嗎?」
「是。」她坐離他遠遠的,彷彿在猜測主人何時會對她施暴。
他勉強自己笑笑,免得嚇壞她,「妳只要吃就好,不要多想。」
她這才安心,像只不會唱歌的小鳥開始啄著食物。
早餐後,他梳洗換裝,正要出門時,夏綠蒂喊住他,「先生!」
幹嘛?要錢嗎?這是他第一個反應。
「您忘了公事包。」
他慚愧了,為自己的不入流想法和嚴重健忘症,「謝謝。這有兩千元,妳拿去買妳要的東西,夠不夠?」
「不用了,先生。您母親給我開了一個戶頭,還有信用卡,我的錢夠用了。」
誠實的女孩,他想,「她給妳多少錢?」
「兩萬美金。」
嚇!他媽真會做慈善事業,難怪夏綠蒂感激莫名。「那妳就好好花它一筆吧!」這女孩應該很想嚐嚐刷卡的滋味。
她看來卻沒有什麼雀躍之情,只問:「先生,您回來吃晚餐嗎?」
「不一定,我再打電話回來。」等等,他為什麼必須這麼交代?
「好,先生再見!」
看她的笑臉,他總不能沉默以對,只好也點頭說:「再見。」
☆☆☆☆☆
一進公司,承翰就聞到昨天未熄的戰火,現下只是暫時休兵,隨時都可能在李皓和張若竹之間爆發。他們一個是業務經理,一個是企畫經理,都是承翰手下的大將,也就是說,他兩個都惹不起。
內憂外患,家裡和公司都不得安寧,難怪他要頭痛。
上午的簡報會議上,承翰提問:「李皓,保齡球館那個案子怎麼樣了?」
「總經理,在我大力推銷之下,江董事長表現出極大興趣,接著就是……企畫部的問題了。」李皓一頭濃密微卷的黑髮,整個人像獅子一樣猛烈,蓄勢待發,不愧為公司的業績之王。
張若竹緊接著說:「我絕沒問題!」她還是一身褲裝,短髮俏麗,淡妝,顯得俐落大方。
「但願如此。」李皓咬咬筆桿,眼露不屑。
「你等著瞧吧!」張若竹以激烈眼神謀殺敵人。
「哼!哼!」李皓冷笑數聲。
眼看世紀大戰有一觸即發的預兆,承翰連忙打圓場,「我們都拭目以待,那麼再看下一個案子吧!」怪了,他堂堂身為總經理,為什麼要扮演這種和事佬的角色?這兩個員工真是愈來愈爬到他頭上了!
辦公了一上午,承翰的效率出奇地差,一來是他的秘書前天跑掉了,二來是他頭疼得不得了。
十一點五十分,李皓敲敲他的門,「總經理,我們一塊去吃飯吧!」
承翰是李皓的大學學長,兩人感情也算不錯,但現在,他可不想聽李皓抱怨張若竹的種種不是。「抱歉,我跟人有約了。」
「是跟你的公事有約吧?」
「沒辦法。」他的工作狂是出了名的。
李皓走後,他才發現自己忘了帶一份文件,放在他那該死的書房裡。老媽真是料事如神,讓夏綠蒂睡在書房,他就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不行,下午一定要用,否則會耽誤大事。既然他不想進書房,只好請人拿出來了。於是他拿起電話撥號,「喂!夏綠蒂嗎?」
「嗯!我是。」
她的聲音原來就是這麼甜的嗎?承翰不免有些迷惑。
「妳……有空嗎?」
「有,我剛煮好午餐。」
午餐?他彷彿可以從聽筒聞到陣陣香味,「幫我個忙,到書房找份文件。」他說明了檔案夾的形狀大小。
約莫兩分鐘後,她的聲音再度傳來,報喜道:「先生,我找到了,藍色的,裡面是一份合約對嗎?我立刻給您送去。」
真乖,他嚇了一跳。「可以麻煩妳嗎?」
「當然,我就是要服侍先生的啊!我有您的名片,我也會坐taxi,您放心,我會很快到您公司的。」她似乎急於討好他。
「謝謝妳了。」這下更難把她趕走了。
☆
半小時不到,夏綠蒂就敲著他的門了。她揹著一個麻編的大袋子,笑說:「先生,警衛告訴我在這兒,我就自己進來了,這公司好大!」
「是很大,妳坐。」她穿了一件湖水藍底白色花蝶的裙子,看來至少比昨天那套橘紅色的好一點,他向來欣賞淡雅的打扮。
她還是先交給他檔案夾才坐下來。
「沒錯,就是這份,謝謝。」
接下來,該怎麼叫她走呢?現在是午休時間,沒有人留在辦公室,但等一下
就說不定了,萬一有人看到她……
他正思考著,夏綠蒂從袋子裡拿出東西,「先生,您吃飯了嗎?」
霎時香味四溢,刺激了他貪婪的食慾,「呃!我不餓。」才說完,他的胃就不合作地抗議起來。承翰咳嗽一聲,還是掩飾不了尷尬。
她像在哄孩子似的說:「多少吃一點嘛!我做了披薩,放了鳳梨、火腿、玉米、香腸、洋菇和蝦子,才出爐沒多久,都是熱騰騰的喔!您看還有義大利海鮮湯,冰過的檸檬紅茶,而且新鮮的水梨也削好了……」
「好好,我吃。」她再說下去,他恐怕會死於望梅止渴。
於是,他最不想要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自己躺在軟綿綿的沙發上,和夏綠蒂共進色香味俱全的午餐,更糟的是,他覺得棒透了。
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至理名言。但她要抓住他的心幹嘛?
這樣下去,何時才能甩掉這個乖巧的女傭呢?
「先生,您這裡沾到了。」她拿起手巾擦擦他的唇角。
「我自己來就好。」這絕不能養成習慣。
「哦!」吃飽後,她站起來環顧四周,「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他還在啃那顆甜又多汁的水梨,「請便。」她這種出身的女孩,大概從沒看過一流的辦公室吧!
她表現得很有教養,雙手放在背後,不敢碰觸任何東西,只是讓視線滑過室內擺設。承翰看看她,要不知道內情的話,還以為她是家世良好的淑女呢!
「先生,您在打英文信嗎?」
「是啊!」誰教他把秘書氣跑了?
夏綠蒂走到電腦前,一臉興趣盎然,看看螢幕又看看他速記的信件,帶點不好意思地說:「先生,以前我在學校也學過這些,我可以幫你打信嗎?」
他求之不得,他恨死英打了!「可以是可以,但妳真的會嗎?」
「我唸過商科學校,這點基本的東西還會,請讓我試試看。」
「好吧!」畢竟沒什麼損失。
出乎意料的,夏綠蒂打字速度極快,七、八分鐘就把那封信打好了。
「咦?妳怎麼看得懂我的字?太強了!」他以前的秘書老是叫苦連天的!難道她是上天派來的魔法安琪兒?
承翰走到她身後,彎下腰看她的成果,立刻聞到她身上的清新花香,讓他昏眩了一下,雙腿差點站不穩。
她低下頭,顯然不習慣讚美,「先生寫的字很清楚啊!」
是嗎?他的字跡從來只會惹人抱怨,卻沒聽過一次讚美。承翰正思索著要接什麼話,門口傳來敲門聲,李皓的頭就跟著進來了。
「總經理,我剛才……」李皓話說到一半,詫異地張大嘴,看到了室內的一切:午餐、電腦以及睜大眼的夏綠蒂。
他像是恍然瞭解了什麼,「哦!總經理,你找到新秘書了!恭喜、恭喜!這樣一來,什麼都解決了!」看他笑得賊兮兮的,言下之意當然不只於此。
「沒事了吧!下午開會時見。」承翰趕人了。
「等一下嘛!幫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拜託啦!每天忙著和張若竹那隻母老虎周旋,都沒機會認識這種窈窕淑女呢!小姐妳好,我姓李,叫李皓,獅子座AB型,二十八歲,無不良嗜好,而且未婚喔!」
面對這有趣的陌生人,夏綠蒂帶點羞澀地點頭,那溫柔的微笑讓李皓大為讚賞。
「哇∼∼好可愛!真該叫張若竹來跟她學學!」
承翰看不下去了,「你有完沒完?你不用認識她,根本沒必要!立刻給我滾出去。」反正她很快就會被送走的。
「啊!這麼專制?不過也難怪,誰教她這麼可愛嘛!是,總經理,我滾了!您盡量忙。」李皓笑著消失在門外。
夏綠蒂看承翰一臉沉重,以為自己闖禍了,連忙收拾了東西,怯怯地說:「先生,那……我先回家了。」
他也不知說什麼,只點個頭。但是當她低頭要出門時,他想也沒想就拉住了她的手,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要幹嘛。
「先生?」她的黑眸有如夜空深邃,又閃著星光點點。
「謝謝……妳送合約來,還有……午餐很好吃。」看到她面無笑容,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安慰她,但為什麼呢?
她害羞地笑笑,「我晚上……也會煮很好吃的,我等您回來喔!」
承翰只道:「好,晚上見。」便放開她走了。
等那門一關,他卻又感到怪怪的,感覺上這對話好像連續劇的男女主角,而且還是演夫妻生活的那一種?
他用力搖搖頭,搖開那可笑的錯覺。
☆☆☆☆☆
又是夜深,承翰打開門進屋,沒料到有人會等他。
忙了一天,他幾乎忘了還有夏綠蒂這個問題,但現在她就躺在沙發上,讓他無法視若無睹。只不過,她睡著了。
她身上還穿著小圍裙,顯然是做過飯後,就窩在沙發上睡著了。她閉上眼的模樣格外脆弱,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孩子,等不到父母親回家,而且有點像李皓所說的……很可愛……
他放輕腳步,怕吵醒睡美人。看餐桌上放著豐盛的菜餚,他不禁敲敲自己的頭,他居然忘了打電話回來。看來他真是老了。
「夏綠蒂,妳不能睡在這裡,妳的脖子會扭到的。」他喊道,推推她的肩膀。
但睡美人很堅決,沒有王子的吻不肯醒來。
可惜他不是王子。
無奈之餘,他只好橫抱起她,走向書房,不!她的臥房。
她很香,整個房子都有她的香味,但他不知道近聞會這麼香,於是他腳步不穩起來。
踢開書房的門,他發現她已經完全入侵了,一幅羅特列克的畫和兩瓶鬱金香,就讓這灰沉的房間煥然一新。
他把她輕放到床上後,她才甦醒過來,「先生……您回來了……」
「以後不用等我,妳應該先睡。」他怎麼用了「以後」這兩個字呢?
「我以為您會回來吃飯……」
她聲音裡的哀怨讓他升起無比罪惡感,「對不起,我忙過頭了。」
「先生您吃飯了嗎?我可以幫您煮消夜。」她一臉迷迷糊糊的樣子,還是只想著要「服侍」他。
他心頭暖暖的,搖頭說:「不用麻煩,我今天跟客戶應酬,吃得很飽了。倒是妳自己睡到現在,吃過晚餐了沒?」
「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現在也不餓了。」她揉揉雙眼。
「我明天一定回來吃晚飯!」慢著,他為什麼要做這種承諾?
「嗯!我明晚會做些好吃的。現在幾點了?」她歪著頭問,肩膀的吊帶滑落下來,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膚。
他連忙用被子把她全部蓋起,以免眼睛不受管束,「反正是上床睡覺的時間了,快乖乖睡吧!晚安。」
「先生晚安。」她躺好,黑色亮麗的頭髮散在枕上。
她看來就像童話裡的公主,但就算公主也不關他的事,他告訴自己。他又不是那只受了詛咒的青蛙,不需要公主的吻來解救。
就在他走到門口時,夏綠蒂才喊說:「先生,您母親打電話過來,說她和您父親去香港了。」
「住哪家酒店?」
「她不肯說。」
「好,我知道了。」他翻翻白眼,關上房門。
媽啊!帶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麻煩,自己就溜走了!想到母親的購物本領,至少也要半個月才會回來,唉∼∼
他覺得那好像遙遙無期似的。
☆☆☆☆☆
隔天中午,承翰終於向現實屈服,拿起電話求救,「夏綠蒂,妳可以過來幫我打信嗎?」
早上有幾個人來應徵,測試了一下都不合格,不是因為打字打得不好,而是辨別不出他的筆跡。現在連他自己也看不懂那份手稿了,眼看文件亟需被送出處理,他不得不求助於她。
「可以,我馬上來。」
「謝謝。」這時他真覺得她是個萬能天使。
「先生……我煮了東西,要不要一起帶過去?」
「太好了!」他鍾承翰夫復何求?
他立即吩咐人搬了桌椅和電腦進來,就放在他鄰桌。
以往他的秘書是坐在門外的,但他怕夏綠蒂和屬下們透漏風聲,所以讓她坐在辦公室裡。畢竟,要有人知道他和這樣的甜姐兒共住一個屋簷下,任誰都會多想的。
於是,夏綠蒂過來打了一個下午的信,將幾天來堆積的回函都處理掉了,還有空替他接電話、排行程,儼然成為了他的私人秘書。
臨下班時,張若竹走進總經理室,將企畫案交給他。而後她好奇地看看夏綠蒂,夏綠蒂則有禮地對她點個頭。
「妳好漂亮,要不要做我們展示屋的小姐,薪水比這個高喔!」
「不用了。」夏綠蒂連忙搖頭。
夏綠蒂雖拒絕了,但承翰看得出她對張若竹很有好感。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不分男女,看對眼了就有一分好感。
張若竹可沒那麼容易放棄,「哇∼∼聲音也這麼好聽,我更是不能放棄了!快說快說,妳要多少籌碼才肯跳槽,一切包在我身上!」
承翰聽張若竹當著自己的面挖角,不禁苦笑道:「妳說實話吧!我上個秘書是不是被妳挖走的?」
張若竹重重搖頭,「才不呢!她們差遠了,距離就像仙人掌和百合花。」
夏綠蒂害羞一笑,繼續打字。
張若竹不死心,「我是說真的,妳的樣子非常有親和力,要不要考慮看看?我相信妳會得到很大的成就感的,比當這無聊的秘書好太多了!」
眼看情況不妙,承翰連忙宣告,「妳別想了!我是要定她了,誰都搶不走的!」糟糕!這是什麼發言?他自己都認為像是情人的專有權。
「喲∼∼好霸道的口氣啊!好吧!等你不在,我再來遊說她好了。」張若竹曖昧地笑笑,接過被批准的企畫案,不忘對夏綠蒂招招手,自信地走出辦公室。
承翰有點不安起來,夏綠蒂卻不為所動,繼續專心工作。
「妳不會跟她走吧?」他已經少不了她了!
她抬起頭,神情篤定,「怎麼會呢?我是要服侍先生的啊!除非先生不要我了。」
不知為什麼,承翰升起一份奇特預感,自己跟她將會有一段糾纏難分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