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亮和勇仔開了兩輛車,雨倩坐在其中一台,啟程到桃園去接機。楊達見藉口說要去找個朋友,並未跟著去,事實上他是想多留個獨處的機會給他們小倆口。
一到機場,離飛機降落還有十分鐘,雨倩、阿亮和勇仔便在出口處等著。這次沒有記者包圍,大概是楊弘毅封鎖了消息吧!雨倩心想,這樣她才能自在些。
再過十分鐘,就可以見到楊弘毅,雨倩心想不知道他會是怎樣的表情,他可不要在眾人面前抱住她才好,那樣她會很不好意思的。
想到皮包裡的兩張戲票,她更覺得不好意思,她一大早就請人去買票,等接機以後兩人就可以去看電影了。唉!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聽話?該不會是真的被楊弘毅催眠了吧?
想著想著,飛機也該抵達了,雨倩居然有些期待。
抬頭看向螢幕,只見那上面打出飛機延遲的字幕,怎麼會這樣呢?老天真愛捉弄人。雨倩搖搖頭,只好繼續等了。
不料,又過了十分鐘,機場卻湧進了大批記者,這次他們的目標不是雨倩,而是大鵬航空的櫃檯。
雨倩看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很激動,爭著要和大鵬航空的主管說話,卻不知是為什麼,直到幾名記者以麥克風大聲詢問,才聽出一個大概是怎麼回事。
「韓國飛回的那架飛機是不是已經墜毀了?」
「有沒有機上乘客和機員的名單?」
「聽說天威集團的人也在上面是不是?」
「民航局證實消息了沒有?是不是在新竹外海?」
這些聲音傳進了雨倩的耳裡,像利箭一樣貫穿了她全身,她腦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很不真切,彷彿在夢中一樣。
墜機?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是表示楊弘毅不會回來了嗎?不!不可能!雨倩搖著頭,拒絕相信這樣的事實。
四周等待自己親友的群眾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有人開始尖叫、哭泣;有人衝上前去詢問櫃檯人員.!有人則是雙腿發軟坐到了地上,這突來的噩耗等於是宣佈了他們的死刑。
阿亮說話了,聲音有點發抖,「夏小姐,我去…問問看。」
勇仔則拿起電話,不太確定地按了號碼,「我請……公司的主管去調查一下。」
雨倩面無表情地點了頭,只記得吩咐說:「先不要告訴楊老爺,等一切確定了再說。」楊弘毅交代她要照顧楊伯伯,是楊弘毅說過的……
現場一片混亂,耳語開始傳開,更多的記者和攝影機湧入,敲著大鵬航空的櫃檯,要求主管出來說話。
大鵬航空的發言人終於出來了,鐵青的臉色似乎已說明了他要說的話,「首先我要先致上萬分的歉意,剛才我們向民航局求證,證實從漢城飛回桃園的753班機,確實墜落在新竹外海。搜救人員和保七總隊已經出動,務必在最快時間內救回機上人員。我們也成立了服務中心,請各位家屬先到會客室集合,一個鐘頭以後將有巴士送大家到鹽寮漁港去。」
「機上人員的名單呢?快給我們!」心慌的家屬喊道。
發言人拿了一疊名單散發給大家,並且開始一一點名。
聽到或看到自己親人的名字,讓家屬們立刻大叫出聲,老人家們有的立刻昏倒了;女人們的眼淚早已流滿臉上,男人們則是一臉蒼白,連站都要站不穩了。
「楊弘毅、潘雲生……」發言人一個個喊出名字。
雨倩就在這樣嘈雜的恍惚中,聽到了楊弘毅的名字,這三個字重重敲擊著她的心頭!好硬、好痛,似乎要把她的心都敲碎了。
阿亮和勇仔回到她身邊,勇仔強作鎮定的說:「公司那邊已派人到漁港了,我們也過去吧!」
阿亮則問:「夏小姐,你還好吧?」
雨倩睜著茫然的雙眼,像在這時才看見了他們似的,輕輕地說:「我會撐下去的……撐到看見他為止。」不論是死是活,她都要見他一面。
三人彼此對看一眼上呆痛的心情不須言明,他們離開了機場,開車前往鹽寮漁港。
在車上,勇仔打開了收音機,廣播中正在播報這則新聞。
「各位聽眾,本台為您播報最新消息,大鵬航空一架從漢城飛回桃園的空中巴士,編號753,載有兩百名乘客和機員,已經證實墜落在新竹外海,目前墜落原因不明,人員傷亡亦不清楚。
「目前警方和保七總隊都已動員搜救,民航局長也趕到鹽寮漁港現場,指揮一切行動。大鵬航空也組成了服務中心,協助家屬前往現場。
「這樁空難事件可能是我國航空史上最慘烈的一次,總統、副總統和行政院長都表示震驚和關心,全國民眾亦衷心為機上人員祈禱,希望他們都能獲救。本台全體同仁亦表關懷,但願機上人員能順利返家,與家人團聚。」
「電視、廣播都出來了,楊老爺大概也聽到消息了。」勇仔擔憂地說。
「給我電話。」雨倩突然打破沉默,出奇地鎮定的說。
「是。」勇仔將行動電話一父給她。
雨倩正確地按下楊家的電話,才一響就有人接起來了,「楊伯伯,是我。」
楊達見深吸了一口氣,「阿毅在飛機上,是不是?」
「是的,我們在機場接不到他,現在我們要去漁港了,我答應你,一定會把他接回來的。」雨倩這麼說著,也像是在對自己承諾。
「好,我相信你會把阿毅接回來的,我隨後就到,我們一起去接他。」
掛上了電話,雨倩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原來她是這麼的害怕,怕接到的不是活著的楊弘毅,而可能是他的屍體。
不!他不能死,他跟她約好了要去看鐵達尼號,他不能食言。
她感覺眼眶熱了起來,但她拚命忍住眼淚,不讓自己哭出來。現在還沒證實他是死是活,她怎麼能掉淚,這豈不是觸了他的霉頭?她要等到見到他時,才決定要哭或是要笑。
不久,鹽寮漁港到了,他們的車停得很遠,因為四周早已擠滿記者和攝影師,還有搜救人員和警察,更有許多看熱鬧的人。
雨倩的到來,引起了記者們的注意,紛紛趨上前問:「夏小姐,請問你現在有什麼感想?」
「你的心情如何,可不可以告訴我們?」
「你認為楊總裁有可能生還嗎?」
勇仔和阿亮幫她擋住了那些人,但是雨倩卻停住腳步,堅強地面對攝影機說:「從現在開始,我的身份就是楊弘毅的未婚妻,我會在這兒等他,直到他回來為止。」
眾人聽了為之嘩然,就連勇仔和阿亮也睜大眼睛,但他們看得出雨倩的決心,似乎也瞭解了她的心情,都贊同地點點頭。從今以後,在他們心中,夏雨倩就是楊弘毅未過門的妻子了。
記者們正要再多問清楚時,勇仔和阿一見保護著雨倩,走到大鵬航空的服務中心,空服處的洪主任正在那裡籌備東西,一看見雨倩就握緊她的手說:「我……我沒想到……」
「誰都不願意看見這種事。」雨倩拍了拍他,反而安慰起他來。
洪主任歎了一口氣,「再過一會兒,公司的人會陪家屬過來,我們一起祈禱,等待好消息吧!」
此時!天空飄起了細雨,雨倩摸了摸自己冰涼的額頭,看著那陰沉的天色,彷彿也在為這場空難掉淚。
「夏小姐,披上吧!」阿亮把外套借給雨倩。
「謝謝。」她沒有拒絕,因為她要保持體力,撐著等楊弘毅回來。
他們開始幫忙佈置服務中心,阿亮和勇仔扛著一箱又一箱的食物、飲料和毛毯,洪主任和其他人則一個一個接待家屬,替他們記錄親人的資料,安置他們先坐著休息,一切都得等搜救船回來傳達消息。
雨倩則充當電話總機,每一通電話那端都是焦急如焚的聲音,要知道自己的親人是否找到,究竟有沒有存活的希望,他們是如此渴盼著好消息,但雨倩卻只能告訴他們,「我們要等,等到最後,等到他們回來……」
就在這慌亂的時刻,眾多家屬已搭乘巴士抵達現場,每一個人下車時臉上都是淒清的神色,有人沉默,有人流淚,大鵬航空的人員將他們帶至服務中心。
洪主任先宣佈道:「第一批搜救隊已經出發,但是現在天氣惡劣,恐怕需要更多時間,才能有所收穫。我們只能在這裡等待,一有船隻回來,我們就能立刻得到消息,請大家先平靜下來,為機上所有的人祈禱。」
大家聽了默不作聲,在這無可奈何的時候,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約莫一個半小時過去,港邊終於有船隻回來的燈號一見起,家屬們激動萬分,跟著服務人員走向船隻靠岸的地方,所有的燈光都照向船上,所有的眼光都在期待結果。
保七總隊的隊長先走了出來,神色凝重,拿起擴音器說:「很抱歉,我們搜尋到的只有遺體!目前尚未找到生還者。」
他這話一說出來,四周的哭聲陡然變得淒厲。
隊長雖然不忍心,還是得下令道:「我們將在岸邊搭設停屍間,將罹難者的遺體和遺物運上去,再請家屬一一指認。」
岸上的警察和工作人員聽令,立刻清出一片空地,鋪蓋塑膠布和白布,暫時權充停屍場所。
船上的人員將遺體一個個運出,而那些與其說是遺體,不如說是屍塊。從船上抬下來的根本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有的只是斷手、斷腳,甚至是內臟、頭顱和身體的破碎物。
鎂光燈不斷照在這些一景象上,有的記者已經忍不住吐起來,或是哭起來,更別提那些罹難者的家屬了,有人哭得淒淒切切,有人昏倒了又醒來,醒來了又昏倒,有人則是一臉茫然,望著這宛如噩夢的情景。
雨倩就是這樣,她哭不出來,因為,她還抱持著要見楊弘毅最後一面的信念,她要等他回來,就算只是他身體的一小部分,她也要抱著他親吻流淚。
連阿亮和勇仔見到此狀,眼眶都紅了,畢竟要鼓起莫大勇氣才能去認屍。
雨倩卻是一言不發,走到屍體停放處開始一個一個辨認。她不怕,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找到他,她絕不讓他孤孤單單的躺在地上淋雨,她要快點找到他,讓他有個安身的地方。
但是尋了又尋,找了又找,卻未曾發現符合楊弘毅外型的屍體。但這並不表示他就不在其中,還要進行dna比對,才能確定他的內臟是否混雜在裡面。
法醫和檢查官都陸續來到,設立了臨時的檢驗所,要大家先項資料、驗血,以求快速確認罹難者的身份。
就在這時,雨倩看見遠遠的走來一個人,那是楊達見,他的背似乎在瞬間駝了好多!臉上的皺紋也加深了,兒子的噩耗讓他立時變得加倍蒼老。
楊達見是由幾個保鏢扶持過來的,他們一路上擋掉了許多記者,才走到岸邊,楊達見見到雨倩只問:「找到了嗎?」
「還沒,我們要等下一批搜救船。」雨倩回答道。
「好!我們等,我們等……」
雨倩心頭一熱,突然雙膝跪下,對著楊達兒說:「楊伯伯,我們大鵬航空對不起你,讓你的兒子生死未卜,這是我們的錯,如果有個萬一,請你節哀順變。」
楊達見聽了哽咽的說:「雨倩,你別這樣,我們誰都不願意看到這種事發生,何況你除了是大鵬航空的職員,也是我們阿毅的未婚妻,剛才我已經聽說了,你願意承認你是阿毅未過門的妻子是不是?」
「是,我是,我已經戴著他的戒指,我就是他的人了。我要嫁給他,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要成為他的妻子。」雨倩無比認真地說。
「好,我有你這樣一個媳婦,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道阿毅有沒有這個福氣…」楊達見說得老淚縱橫!彎腰扶起了雨倩。
阿亮、勇仔以及其他隨行人員,則是沉默地低下頭!心頭充滿無限憂傷。
天空飄下的雨絲更多了,陪著人們無聲地落淚。
家屬們等了一整夜,船隻開走了又回來,回來了又開走,帶來一次又一次哀傷的消息,搜尋到的仍然沒有任何生還者,只有殘缺的屍體和飛機的遺骸。
直至清晨六點,能從外觀判定身份的罹難者只有六十幾位,還有一百三十多位仍然身份不明,或是尚未撈獲遺體。
每一次認屍,雨肩都堅持親自去看,她要第一個見到他。
她知道他會希望如此的,因為他本來就打算在下機時,第一件事就要抱著她吻她,她不能讓他失望。
楊達見只看了兩具屍體就昏倒了,保鏢們現在還在照顧他,醫生也都來了,他們隨時都會注意楊達見有沒有突發的狀況。
天亮了,雨倩心中卻還是一片黑暗,她沒有找到楊弘毅,不知他的屍體是不是在海中漂浮;不知他是不是找不到路回來;不知他是否惦記著和她的約會?
明珠也來了,她剛從新加坡回來,一下機就聽到這個消息,讓她哭得淚眼婆娑,「雨倩,我早該…答應跟他在一起的,就因為……我還想多享受被追求的滋味,才會耽誤了兩個人的幸福。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我現在要到哪兒找他?」
雨倩拍了拍明珠的肩膀,她無法回答明珠的問題,但她懂明珠的心情,她一切都懂。
大鵬航空為家屬搭設了臨時的靈堂,凡是找到遺體的人就立刻設立一個牌位,上三炷香,燒紙錢,並舉行招魂儀式。
紙灰在小雨中飄揚;哭聲在海風裡傳遠。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哀傷的表情,每一顆心都是破碎的,天知道這樣的悲劇怎麼會發生,怎麼會降臨?
家屬們開始折蓮花,折金元寶,為的就是給死去的人,讓他們乘著蓮一化升天,在天上過著舒適如意的生活。
明珠哭得幾乎要昏過去,勇仔歎了口氣,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雨倩還是哭不出來,她一個人走到了岸邊,望著灰濛濛的海面,任由淒風苦雨拂過臉上,她覺得自己彷彿就要化成了一座雕像,終日等在這裡,等她心愛的人歸來。
阿亮看了忍不住對她說:「夏小姐,休息一下吧!下一批船還要很久才回來。」
「我想站在這裡靜一靜,你去看著楊老爺和連小姐,我沒事的。」
於是,阿一兒離開了,岸邊只剩下雨倩一個人,過去的千頭萬緒全部湧上她心頭。
想起初見楊弘毅的那一刻,他是多麼倨傲自負,動不動就威脅她、恐嚇她,誰知他後來居然變成口口聲聲說愛她、要娶她的男人。上天安排的緣分多麼奇妙,把他們這一對最不可能的組合拉在一起,又讓所有的人都希望他們會結婚。
只是,既然要終成眷屬了,為何又要拆散他們呢?
如果時光能再來一次,她發誓她將再也不離開他。她要陪他到天涯海角;就算要死兩人也要死在一起;在臨死前還能握住彼此的手,還能在對方懷裡安靜地死去該有多幸一幅!她不要他們其中一人這樣孤單單地離開,獨留下另一個人心碎欲絕……
一聽到飛機墜毀的消息,她就立刻知道自己的心了,她愛他,她愛上這個硬脾氣的男人,而且愛得好深好深,不管她曾經怎樣猶豫,怎樣反抗自己也反抗他,但在這生死的瞬間,她立刻領悟到她原來早就愛上楊弘毅了。
只是,這發現是否太晚了?即使她再想和他鬥嘴,再想被他擁抱,也都不能再實現了。她想起在答裡島的時候,兩人曾有幾句戲言……
那時楊弘毅問她:「如果我永遠都生病呢?」
她凶巴巴地說:「那你還是找個地方!安靜地死掉好了,不要打擾別人。」
他卻笑了,「哈哈……我偏不!我連作鬼都要來煩你。」
當初那些不在意的話!此刻想起來,彷彿一陣陣波濤湧來,讓雨倩痛苦得幾乎站不穩了,口中不禁喃喃說道:「弘毅…你來找我吧!我不會怕!在你生一則我沒說過愛你,現在……我想說又要對誰說呢?如果……世上真有靈魂,我在這兒等著你來找我……我要見你,我要親口對你說我愛你……」
她再也忍不住了,終於跪倒在岸邊哭泣起來,如果她早早答應他的求婚、如果那天她能陪他出國、如果昨晚她在電話裡對他說些親暱的話……就好了。
啊!為什麼有這樣多的如果?只因為他已經離開;只因為生命不能重來一次;只因為人生有太多遺憾!
她不知有多少年沒哭了,她太堅強,所以她從來不哭。十幾年前,一場空難奪走了她的父母,而今又奪走她的愛人,她怎麼能不哭?怎麼能不肝腸寸斷?
海風吹著她的淚水,模糊了一切,她只願自己在此刻能跟著楊弘毅而去,到那好深好冷的海底陪伴他,不要讓他孤零零地隨浪漂浮。
此時,背後傳來一陣呼喊:「雨倩!」
誰?是誰的聲音?為什麼跟楊弘毅這麼像?難道真是他的靈魂來找她了!雨倩站了起來,慌亂地望向四周,淚水直流,「弘毅,我在這裡,你在哪兒?快回來……我在等你……只要你說一句!我就陪你走!」
「雨倩!雨倩!」
滿天的雨絲飛揚中,恍惚的淚眼朦朧中,雨倩看見坡道上一個人影向她跑來,一點一點地接近……那多像是她掛念的人,多像是她等待的人。
「弘毅……」是她的夢嗎?是她到了天堂嗎?命運呵!別這樣和她開玩笑,如果這只是夢,那她醒來時一定會瘋掉的!
她彷彿真的看見楊弘毅向她跑來,但她還是不敢輕易相信,直到她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抱住。
「雨倩,我回來了!」楊弘毅抱住她的臉,又親又吻的。
「怎麼……怎麼可能?」雨倩覺得自己要昏倒了,她沒有力氣站好!她差點跌倒,楊弘毅卻緊抓住了她。
「我真的回來了!昨天漢城發生暴動,我們延遲了上機的時間,機場整個都關閉了。亙到今天清晨才又開放飛行,我一下機就聽到昨天墜機的新聞,我想你們一定誤會我在飛機上,所以我就立刻開車趕過來了。」
楊弘毅匆忙解釋過一切,才低頭看清她的臉,發現她仍是一瞼迷惘,眼裡還不斷流出晶瑩的淚水。「你怎麼哭了?你這麼捨不得我啊?」他不禁開心地問。
「你是真的……你是活生生的……」雨倩伸手摸了他的臉、他的手和他的胸膛,才慢慢相信他還活著,而且他回來了。
他笑了,「是啊!我們不是要去看鐵達尼號嗎?」
雨倩卻哭了,更多淚水從她眼中流出來,就像無法控制似的,迅速染濕了他的襯衫,「天!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難過、好後悔……」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傷心,對不起。」楊弘毅心疼的望著她哭紅的雙眼,溫柔地吻去她的淚水。
「我終於等到你了,我本來要跟你走的……現在你回來了……我們趕快結婚吧,我再也不要離開你……我愛你,愛得好深好深!」雨倩不再掩飾任何情感,此刻她才明白生命就是在每一個當下,她要抓住每一刻的、水恆,不能讓光陰白白溜走。
楊弘毅聽著呆了半秒,「你要和我結婚?你還說你……愛我?」他萬萬沒想到,一趟三天行程的韓國之旅,回來雨倩會有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
「是的、是的!」雨倩用力點頭,「在我聽到墜機的消息時,我才領悟到我是愛你的,我不能失去你。從今以後,你上哪兒去,我都要跟著你。」再次抱著他的身軀,讓她有一種無以言喻的幸福感,她知道,她終於找到家了。
楊弘毅感歎地吻了她的臉頰,「天!你是說真的,你讓我好感動、好快樂,我們一定要立刻結婚,我再也不會和你分開了。」
兩人緊緊擁抱,不管四周人群圍繞,攝影機拍照,他們彼此只看得見對方,只感覺到對方,失而復得的喜悅淹沒了他們。他倆在彼此的懷中,找回了生命的意義。
「吻我。」雨倩輕聲說。
楊弘毅照做了,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卻是新生後的第一吻。
一個月後,楊弘毅和夏雨倩在教堂成婚了。
這個月來,全國都籠罩在空難的哀傷氣氛中,所以,他們決定這場婚禮只要小小的、簡單的儀式就好,但氣氛卻要很隆重、很神聖。
雨倩請明珠當她的伴娘,楊弘毅請潘雲生當他的伴郎,由楊達見和張雯珠當證婚人,一起祝福這對新人的結合。
雨倩已經向大鵬航空提出辭呈,以後她將成為楊弘毅的妻子兼秘書,陪伴他度過工作的起落!陪伴他飛過千山萬水。他們都已立下遺囑上父代好身後的一切事情,以備隨時都能沒有遺憾地走。
潘雲生丟了秘書的工作,卻搖身一變成為公關部主任,這倒是挺適合他的。而他和明珠的感情也在這次空難後突飛猛進,因為,他以為明珠在機上;明珠也以為他在機上,兩人都為彼此掉過了淚,傷過了心,更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緣分。
「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神父微笑地說。
一個小男孩拿著盤子!舉高給他們。
楊弘毅拿起戒指套進雨倩的手指;雨倩也將戒指套進他的手指,證實兩人相許的誓言。
「恭喜,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楊弘毅揭開雨倩的面紗,看進她澄澈的雙眼,他看見她的純潔、深情和真心,他也將以同樣的愛付出給她,於是他低下頭,落下誠摯無比的一個吻。
四周的掌聲響起,由衷地祝福這對新婚的夫妻,教堂的鐘聲也傳進每個人耳一昊,聲音之清脆、神聖,彷彿是來自天堂的禮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