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妙肩上背著背包,手裡提著一只旅行袋,一下出租車,就迫不及待往「家裡」沖去。
其實這裡也不算是她的「家」,整個漂亮屋子和院子的產權其實都是屬於爸爸的老板,只是在這幾年來都借給他們易家居住,而他們也住得舒適快活,幾乎都忘了這間寬敞的日式院落根本不是他們的。
推開紫檀門扇,嬌俏纖細的身影閃了進去,再關上門。正當易心妙轉身要往屋內走去時,她的旅行袋不小心打到一旁的桂花樹,樹上紛紛落下花瓣,使得穿著白衫白短裙的她滿頭滿肩都是桂花瓣。
「哇∼∼又被灑了一身。」睜圓晶瑩杏眸,她丟下旅行袋,雙手插著腰,對著桂花樹瞪眼。「小桂,『妳』真頑皮耶,每次只要不小心碰了『妳』,就被『妳』丟了滿身花瓣,『妳』當是在玩天女散花的游戲呀?」
她的語氣是有點譴責的,但粉撲撲的鵝蛋臉上卻帶著甜甜笑靨。
其實這棵桂花樹是他們全家人的最愛,因為這株桂花是九年前他們搬進這間日式院落時全家一起種下的,那時候她才十三歲呢,還是個國一新生。
隨著時間一年一年溜過,她已經從一百四十公分的矮冬瓜變成亭亭玉立的俏美女了,而這株桂花樹也是,從才五十公分高長到比她還要高,不僅葉片非常茂密,花朵也盛開得十分漂亮。
一陣微風拂過,又吹落幾片花瓣下來,飄到她的發上,頑皮的逗留,就好象在響應她一樣,令易心妙感到十分好玩。
「小桂,我們有兩個月不見了,『妳』一定很想念我,所以才會在我一進門就跟我玩起來了吧?」活靈活現的圓眸眨了眨,露出貝齒的笑靨迷人甜美。
是的、是的。葉片被風吹,又動了動。
「嗯……可是我現在沒空跟妳玩呢!因為我得進屋裡,先好好洗個澡,然後再到『荷屋』去幫忙啦!」說著,她彎身重新提起Hello Kitty的粉紅色旅行袋,一蹦一跳的進屋去了。
「哇,回家真好。」將旅行袋丟在地板上,俏麗的纖軀看見她的單人床,忍不住撲了上去。
本來想洗過澡就去「荷屋」幫忙的,但現在她卻有點昏昏欲睡。
嗯∼∼不能睡、不能睡啦!易心妙側身像貓咪一樣地蜷縮著,伸手輕拍了拍自己的粉頰提神,可是小手就這麼貼在臉頰上不動了,粉唇還打了一個不太優雅的呵欠。
還是先小睡一會兒吧!反正現在時間才四點多鍾,她只要小瞇半個小時就好,五點起床沖個戰斗澡,再騎車趕去「荷屋」也不會太遲的。
昏昏沉沉的,易心妙不敵一趟長途飛行的疲倦,倒在她那張年代有點久遠,鋪著白色漂亮絲緞床巾的單人床上,含著笑意睡著了……
不知睡了有多久,易心妙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呵∼∼」坐在床上,她揉著眼皮,伸了個懶腰,掩嘴又打了個呵欠,正當她想掀被下床時,迷蒙的眼眸瞥向矮櫃上的桌上型電子鍾。「幾點了……啊?!六、六點半?!」
不會吧∼∼她是豬喔?一睡就睡了兩個半小時?!
老天啊,那還得了!
乒乒乓乓、七手八腳的跳下床,匆匆奔進浴室,隨便拿起毛巾弄濕往臉上一抹,接著就沖出房外,跑到前廊的階梯穿了球鞋後,一鼓作氣地跳上停在一旁的單車,用力地踩呀踩的往屋前左方一拐,繞著屋旁的小徑直奔「荷屋」。
真是糟糕!說好她今天從日本回來要到荷屋幫忙的,結果現在卻遲到了,而且還遲了整整一個半小時!
嗚……但願,老爸不會把她罵得太慘才好。
「荷屋」在北投這一帶算是滿有名氣的溫泉酒店。這裡是完全的日式風格,主要是提供客人悠閒放松的住宿服務,另外也開放部分溫泉湯屋給游客們泡湯,當然也有提供道地的日式料理,而且還是出自日本大名廚之手,不論是食材、口味或鮮度都是一等一的棒喔!
六點半,夕陽西沉,天際一片橙紅,那漸層加深的色澤,美麗得令人贊歎!
聶駿平穿著一身黑,絲質的黑襯衫搭上黑長褲,看不出情緒的方正臉上蓄著胡子,粗獷高大的身形就站在「荷屋」最僻靜的一角,雙手抱在寬厚的胸前,仰首欣賞著夕景。
前屋,所有「荷屋」的工作人員都在忙碌著,而位於後屋這方角落,他卻悠閒地看著夕陽,絲毫未體恤其它人的辛勞。
「老、老板……」
突然,身後有人打破了這僻靜角落的寧靜。
聶駿平緩緩回頭,看著對方。「有事?」簡短詢問。
「是有事沒錯……」講話的是湯屋的領班老連。「就是那個、那個老易啦,他從半小時前就抓著他那個小女兒一直罵,人家心妙只是遲到而已,他就一直罵個不停,都快把自己女兒罵哭了,還不── 」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聶駿平揚手一揮,打斷了老連的話。
「好、好,那就麻煩老板了。」松了一口氣,老連很快地退出這方私人花園,快快跑向前屋,繼續他的工作。
希望老板的腳程也能快些,否則心妙要是再被老易那蠻子罵下去的話,鐵定臭頭!
聶駿平看著老連離開,自己也開始移動腳步往前屋走。
好象每回他回來台灣,都得擺平幾檔這樣的事。
易德發這位總管似乎脾氣不太好,每回只要員工遲到或工作不力偷懶,都免不了被他海削一頓!不過他脾氣雖壞,但做起事可是很起勁,「荷屋」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很盡心,總是要求得完美、處理得很好,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絕不偏私。
就拿他現在要去擺平的事來說吧!易德發現在正在發飆的對象就是他的小女兒。
易叔的小女兒呀……聶駿平深邃的眼瞳,閃過一抹難測的光芒。
五分鍾後,他踏進前屋的倉庫,這裡頭擺滿了洗好以及待洗的浴巾、浴袍、床單、枕套,還有每間湯屋都必備的清潔用品,以及清潔工所使用的清掃車和修理器具。
推開門,一陣咆哮聲便傳進他的耳中。
「我辛辛苦苦把妳養大,不是讓妳成天玩樂、吃飯、睡覺的,妳知道嗎?」
「我知道啦,爸∼∼這句話你剛剛講過了啦!」嗚……老爸干麼一直重復啦?罵得她都快背起來了。
易心妙頭垂得低低的,及肩的直發掩去了她的臉,小手握在腰前絞扭著,感覺她好象被罵得很委屈,十足無奈。
「妳騙我書沒讀得比妳多啊?妳要是知道的話,還敢睡到現在才來?!」雙手插腰,易德發罵得臉都紅了,聲音也快啞了。
「爸……人家二十七分鍾前就來了,不是現在……」其實更正確一點的時間是,二十七分三十六秒。
「妳妳妳──還敢頂嘴?!」老人家臉色鐵青。
「我不敢,我只是小小的提醒你……」易心妙垂頭低聲囁嚅。
講那麼小聲,以為他就聽不見了嗎?哼,別看他老人家快五十有六了,耳朵還靈通得很!
「哼,妳根本就是跟天借了膽,沒什麼不敢的,妳──」
「易叔!」
驀地,一道低沉渾厚的音嗓插了進來,中斷了易德發的發飆。
老易轉頭看向門口那英挺粗獷的俊影,氣怒鐵青的臉色馬上一變,換上了親善笑容。
「小老板,你怎麼來啦?你不是剛下飛機嗎?坐那麼久的飛機你一定很累了,怎麼不留在房裡睡個覺,好好休息呢?前頭這兒有我老易在,絕對會把這裡管得好好的,小老板盡管放心好了。」
易德發走上前,對聶駿平的態度是畢恭畢敬,連講話都保持著上身微傾的姿勢。
厚∼∼差這樣多!前一秒還對她疾言厲色的老爸,下一秒就對別人討好……哼,簡直是差別待遇嘛!
「易叔,我不累。」還是站在門前不動,聶駿平的視線落在易德發後方那抹纖麗俏影上。
她也側過臉來看向他,一邊抬手將垂落在頰邊的發絲順向耳後,露出粉膩的頰、俏挺的鼻,還有那張嫣紅粉嫩的小嘴。
「不累也要休息一下呀!要不我讓人在『綠荷』放泉水,讓小老板泡一泡吧?」
哼,他剛下飛機就可以泡溫泉去疲勞,而她卻得站在這裡挨罵差太多了啦!易心妙一張俏臉寫著小小的不滿。
「嗯,也好。」他點頭,也發現了易心妙正朝著他不滿的瞪視著。
這是很失禮的動作,不過背對著易心妙說話的易德發並沒有發現。
「那請小老板稍候,我這就去叫……」他正想退出倉庫去找人時,卻突然想起同樣也在倉庫的女兒,倏地停下了腳步。「啊,我看不用叫人了,前頭的人都在忙,還是小妙去就好了。」易德發推著自己的女兒往外走,像趕鴨子上架一樣。「快、快去──動作快一點,別讓小老板久等了。」
易心妙極不高興的白了眼杵在門邊的聶駿平,嘴裡咕噥了幾個不悅的音節,極不甘願的被老爸推了出去。
「爸,別推了啦!我去就是了。」推推推,她又不是沙包。
「對了,別忘了到小老板房間那邊的小倉庫,去拿他的浴衣、浴巾和毛巾,還有他的盥洗用品,知道嗎?」聶駿平向來只用私人高級用品,不用湯屋的。
「知道了啦。」易心妙不滿的走掉了。
同樣是剛從國外返回台北,只不過是出發地點一個在日本、一個在杜拜,為什麼她只是小睡一下就被罵得狗血淋頭,而聶駿平那家伙卻被服侍得好好的,還有溫泉可泡
唉∼∼這就是身分不同的差別待遇。人家聶駿平可是這間頂級溫泉酒店的小老板,而她只是湯屋總管的小女兒,在這裡當跑腿的,所以再怎麼不公平她也只能認了,誰教她和他身分差這樣多哩!
寬敞的「綠荷」湯屋占地近二十坪,是「荷屋」裡最高級的湯屋,牆面全是綠葉和荷花的名家彩繪,連踩在地板上的磁磚也是,因此取名為「綠荷」湯屋。
這間湯屋除了有景色優美的單獨泡湯間之外,還另辟了一間休息室,裡頭有電視音響,還有一張專供芳療師來按摩的單人床,一旁還有一張鋪著絲緞床單的柔軟大床,專門提供給湯客休息用的。
嘖,在這裡可真是頂級的享受呀!
易心妙碎碎念的跑進「綠荷」湯屋,清洗了一遍足以容納三個大漢的檜木池,然後又跑去拿了聶駿平的私人用品過來。
正當她滿頭大汗的完成工作時,聶駿平也算准了時間出現在「綠荷」的門口──
「小老板,裡面請!」帶著點悻然,易心妙走上前,恭敬的迎接他。
聶駿平帶著不溫不火、看不出一絲情緒的臉色,跨開長腿踏進裡頭。
「小老板,請慢慢的、盡情的享受哦!」九十度鞠躬,再挺直腰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要越過他,筆直走出門外。
但聶駿平卻在她經過他身畔時,伸出手臂俐落地撈往她的纖腰。
「喂,你別動手動腳,被我爸看見我就慘了啦!」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個動作,易心妙很快的閃避開來,往後跳了一大步。
「易叔人在前頭。」面無表情的他凝眸看著一臉戒慎的她,粉撲撲的鵝蛋臉上布滿細汗,那是她剛剛忙進忙出的結果。
「只要我爸人在『荷屋』內,就算他現在在上廁所,離這裡大老遠,我還是不敢靠近你一步。」用手臂拭掉香額上的汗水,她貼著牆往門口移動。
「妳也很累不是嗎?」聶駿平黑眸盯著她緩緩朝門口移動的身子。
「我哪敢喊累呀?我只是地位很低的小小服務生,又不像你這樣尊貴……」哼了哼,俏臉的不滿從沒消失過。「我出去了,你自個兒慢慢泡,就算泡到天亮,泡到呼嚕大睡,泡到身體都皺得像老公公一樣,也沒人敢管你!」
說著,她一溜煙的跑掉了。
黑眸斂了斂,他緩緩回頭,看著她跑開的身影。
只要回到台北來,她就將他當成空氣,對他視若無睹,每當面對他的時候,態度總是凝著不滿和冷淡;要不是他太明白她心中顧忌著易叔,他會懷疑這妮子一點也沒把他擱在心上!
算了,每回回到這裡來還不都是這樣的結果?她總是防著他,而他也不是那種會強人所難的男人,就暫且隨她去吧!
「爸、連叔、連嬸,我先回去了哦!」
「小妙啊,要不要連叔送妳?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家走夜路不太安全。」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搖搖手,易心妙微笑的謝絕連叔的好意。
連叔是這裡的領班,他和連嬸膝下並無子女,可能是因為這樣的緣故,他們夫婦倆對他們易家四個姊弟都特別的照顧,尤其對她更是疼惜有加,比自己老爸對她還要好上好幾倍。
「那妳小心點啊。」連嬸也叮嚀她。
「我會小心的。」脫下套在外頭的制服掛在牆上,她轉身往外走。
「老易啊,你不擔心你女兒啊?一個女孩子家晚上獨自回家,是很危險的!」
易心妙踏出倉庫時,聽見了連叔跟老爸說話。
「我的女兒要你多事,啐!」易德發白了老連一眼。「自己小心一點,回去前先到廚房去找大野,他留了一份定食給妳,妳帶回去吃。」
像是很勉強一樣,他對著已經走掉的女兒叮嚀。
易心妙背對著老爸掩嘴輕笑。「我知道啦!」她太清楚老爸了,外表雖然冷漠嚴肅,但心中其實對她是很關心的。
特地繞到了廚房,她向大野叔拿了定食餐盒,鼻間繞著食物的香氣,愉快的朝「荷屋」側門走出去。
深夜裡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度,山上變得寒涼許多,衣著單薄的她快步來到荷屋後面的遮雨棚下,將餐盒擺在單車前面的置物籃,一腳跨上單車,正要踩動踏板騎走時,突然有人從她身後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腰。
她被扯下單車,半旋身面對突然出現的來人。
「呀──」她低呼,突如其來的旋轉動作讓她的頭一陣暈眩,小臉驀地靠上一堵赤裸溫燙的胸膛。
「是我。」那副胸膛的主人,有著特殊的磁性低嗓,在這黑沉的空間,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充滿魅惑。
易心妙認得這聲音的主人,因為她跟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小老板,你這是做什麼啦?存心想嚇死我?」
吁,差點被嚇破膽。
黑眼驀地一沉,看著月光下帶著一絲倦意的俏顏。「別這樣叫我。」他說。
「不這樣叫你,難道叫你社長?還是董事長?大少──」後面的「爺」字她來不及說了,因為他欺下來的唇已密實地封住她的豐俏櫻唇。
他的吻帶著霸氣,卻又不失一絲溫柔。
易心妙在心頭無聲歎息,粉臂不受控制地掛上他寬闊的肩上,在微弱的月光下,高大的聶駿平穿著藍色日式浴衣,親密的摟著嬌小的易心妙熱烈擁吻。
聶駿平的欲望很快就被懷中的小女人挑起,他放開她,俐落地彎身,迅速將她打橫抱在懷中。
「聶……不、不行啦……」易心妙嬌喘著,抬起迷蒙的眼看著他。
他的眸光熱炙,眸色深濃,欲望全寫在上頭。
他想要她,但,這裡是台灣,不是在國外,他們不能這樣明目張膽的在一起,因為隨時都有可能會被老爸或連叔等人發現。
聶駿平不語,也無視於她的掙扎拒絕,徑自將她抱回他的私人住所,穿過幽靜院落,來到臥房,將她擱在柔軟的大床上,然後站在床邊俐落的卸下浴衣,挺拔結實的身軀朝她覆了上去。
每當他想要她時,易心妙從來就抗拒不了。
一瞬間,她身上的衣物都被丟往床下,他帶著渴切的唇貼上她細白年輕的胴體,以厚實的大掌和粗礪的手指膜拜著她。
粉唇逸出一聲嬌喘,裸軀不由自主地弓向他,一場激情在這微涼的夜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