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
她想要?!
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此刻聽在謝昱軒耳裡,成了最難懂的辭彙,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整個腦子像趕工中的工廠般鬧烘烘。
現在的女孩都這麼大膽嗎?還是他的樂樂學壞了,變得OPEN、開放了?!老天爺,他真會讓她給嚇死!
「你你你……你該死的說什麼鬼話?」他臉紅脖子粗、血液逆流,差點沒因此爆血管。
委屈的扁扁嘴。「人家說的明明是人話。」她又沒去學陰間的話,哪會說鬼話?「昱軒哥,難道你從來都不想嗎?」
她知道他好些年沒有固定的女友了,而就書上所說,男人需要適當的「宣洩管道」,他怎麼可能那麼久都不會去想那碼子事?連她是個女人都會想入非非了,他不可能不想,除非他不是男人!
不想?他怎麼可能不想!但想不想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還沒有結婚,他怎能這麼草率就佔她便宜?
「我想不想不是現在討論的重點,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先把手續辦一辦才……」才可以做愛做的事嘛!他緊繃且略顯結巴的解釋。
「那還要多久?」一定得經過那道程序嗎?他對她難道一點幻想跟衝動都沒有?她突然有種自己太過一廂情願的感覺。
「嗯,至少要到你家提個親,選個日子舉行公開儀式,再到戶政事務所登記……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吧?」他又沒結過婚,真的一點都不清楚,只能憑直覺回答。
陶樂樂安靜半晌,臉上的紅暈明顯消褪。
「那我知道昱軒哥的意思了。」她伸手推開他,小臉的紅潤很快便被慘白所取代。「如果接下來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想先回宿舍了。」
「樂樂?」謝昱軒順著樂樂推他的力道翻坐到地板上,一臉茫然。「你在說什麼?怎麼突然想回宿舍去了?」
人家情侶不是都喜歡膩在一起,就算什麼都沒做也覺得很甜蜜啊!可是她怎會突然說要走了呢?
抬起蒼白的瞼,她感覺心好痛,為自己才開始卻注定早夭的戀情感到悲傷。
「昱軒哥,你其實不用勉強自己跟我交往的,不管當時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提出交往要求,或許是迎合兩家長輩的期許,也或許是你看穿我的心思,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很感謝你給我這段美麗的回憶。」
她努力控制自己,將話說得完整,但兩片唇說什麼都不受控制的直打顫,眼睛也不爭氣的泛起紅霧。
她撇開臉,不想讓他看清自己的脆弱。「我想我的打工就做到今天,謝謝昱軒哥這段時間的照顧。」
現在是在演哪一出?
什麼叫做迎合兩家長輩的期許?什麼又叫看穿她的心思?更弔詭的是,她的口氣好像以後他們就老死不相往來似的,教他有如陷入五里雲霧之中。
沒心思去猜測他會有什麼想法跟反應,陶樂樂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走到沙發前拿起自己的包包,頭也不回的往大門走去。
「樂樂?」謝昱軒終於反應過來,躍起身想去追她,卻只聽見一聲「砰」的關門聲,杵在他眼前的,只剩下一道被緊緊關上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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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失第一時間的解釋機會,謝昱軒就像被栽了贓、還無辜被判死刑的罪犯一般,連半點申訴的機會都沒有。因為陶樂樂說什麼都不肯接他電話,更別提見他一面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本來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就天地變色,教他完全理不出頭緒?
「喂喂喂!不過要你幫我接個風,有必要臉色這麼難看嗎?」在飄滿輕音樂的鋼琴酒吧裡,文克瑞手上拎著酒杯,老大不爽的抗議道。「到底是不是兄弟?呿!」
「嗯?」被他這麼一啐,謝昱軒才發現自己閃神了。「沒,我在想別的事情,你剛說了什麼嗎?」他反問一句。
文克瑞挑起眉,忍不住頻頻點頭。「兄弟,你真的很不錯,越來越有人味了。」
謝昱軒聞言愣了下,不禁蹙起濃眉。「什麼跟什麼?我本來就是人,當然有人味。」這傢伙說話越來越不三不四了,好的不學,淨學些有的沒的,真傷腦筋。
「不,我的意思是,你比較有點七情六慾的感覺了。」文克瑞饒富興味的調侃道。
以往他所認識的謝昱軒,腦袋裡不是一大堆的數據,就是全世界的金融走勢,感情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存在的一環,做起事來就像那些數據一樣,死板得令人抓狂。
但自從德國一別,他的人雖說不至於出現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至少轉了一百二十度有了,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會恍神了——
就他實事求是的性格,以前的他總是隨時保持在最清醒的狀態,「恍神」這兩個字向來與他絕緣,所以他才會覺得他現在有人味多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謝昱軒懶得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啜了一口。
他煩都煩死了,哪還有那個心思去猜測老友的想法?
現在最讓他掛心的,無非是樂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來不曾推開過他,更別提一推就推得這麼遠,這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適應,一顆心像懸在半空中一樣,只能用「心亂如麻」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幹嘛,心情不好?」文克瑞不以為忤,兀自沈醉在「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微醺樂趣裡。「讓我猜猜……我猜應該跟樂樂小妞有關,對吧?」
「你怎麼知道?!」謝昱軒雙眼圓瞠,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文克瑞可樂了,不禁搖頭大笑。「我會觀天象啊!」
「少在那邊胡扯,你哪會觀什麼天象?」他認識文克瑞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傢伙會有什麼本事,搞不好他比文媽媽還清楚。「你到底怎麼知道的?」
文克瑞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腦袋,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說你比較有人味了?」
「你別吊胃口了行不行?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了。」還在那邊五四三,看了就討厭!
「好,我問你,你跟樂樂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不愧是打小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好哥兒們,文克瑞也不囉嗦,一開口就直接命中要害。
謝昱軒怔愣了下,煩躁的抹了抹臉。「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重點是他不知道,這才麻煩好嗎?
「……好好好,那我換個方式。」文克瑞想正經,但一想到即將挖掘到好友的秘密,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再上揚。「可以把最近你跟樂樂約會的情形敘述一下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謝昱軒顯得有絲狼狽,掙扎著要不要坦白。
「你不說也行啊,不過我就沒辦法幫你了。」這幾年在社會上打滾,和學者型的謝昱軒相較,文克瑞更懂得以退為進的道理。「反正又不關我的事,你不想講就當我雞婆,多此一問好了。」
「喂!我又沒那個意思!」謝昱軒急了,他還真沒人可以幫忙想辦法,克瑞的鬼點子一向比他多,搞不好克瑞真能幫上忙也說不定,「你到底幫是不幫?」
「要我幫忙是絕對沒問題,重點在於你肯不肯說實話。」偶爾當當心理醫生也不錯,別有一番樂趣。
「……好啦,我說就是了。」
謝昱軒並沒有考慮很久,或許是基於「病急亂投醫」的心態,他尷尬且狼狽的將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況敘述一遍,並懊惱的瞪著早已捧著肚子悶笑的文克瑞。
「你可以再笑得更誇張一點。」他在這邊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克瑞卻在那邊笑得像只偷吃魚的貓,也難怪他會心理不平衡了。
「老兄,你的腦袋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啊?」乖乖攏地咚,換成他是樂樂,一定也會生氣。
都什麼時代了,還在洞房花燭夜?大家早在點花燭之前就玩翻了好嗎?
謝昱軒瞪得更狠了。「需要我借你人體構造大全嗎?」
「噗∼∼」文克瑞再也壓抑不住,捧著肚子、趴在桌上笑得亂七八糟。「哇哈哈哈哈∼∼」
謝昱軒閉了閉眼,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直到文克瑞笑滿意了,笑聲總算稍微收斂了些。
「好了,你不是要提供意見嗎?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想回家了。」他揉揉眉心,不曉得是酒精作祟,還是讓克瑞氣的,反正他現在頭有點痛就是了。
「虧你還是個教授,假如學生用這種態度向你請教問題,你會肯教他嗎?」文克瑞這會兒總算止住笑意了,泰半是被他氣的。
「只要是課業上的問題,我一定教!」即便知道是克瑞隨口丟出來的問題,謝昱軒都一本正經的回答。
文克瑞徹底被打敗了,他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好好好,算我服了你,行了吧?」
「你還沒告訴我,樂樂到底在氣什麼?」心情不佳歸不佳,謝昱軒還沒忘了提醒克瑞要求解答。
「樂樂一定以為你是為了某種不得已的理由,才會接受她成為你的女朋友。」文克瑞放下手中的杯子,無力的搖搖頭。「這麼簡單的原因還要我教你喔?你的教授頭銜真是受之有愧。」
「她怎會這麼想?我哪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謝昱軒的眉心打了好幾個死結,克瑞的解釋反而讓他更糊塗了。「況且我又不教授戀愛學,哪會知道女孩子心裡在想什麼?」譬如樂樂,他真的不懂啊!
「說你笨你還真笨。」文克瑞招來侍者,再要了一杯酒——他相信接下來他會很渴,因為要講很多,這呆頭鵝才有聽懂的可能。
「你要知道現在的社會,什麼步調都很快,戀愛這種東西當然也不例外。以你的觀念看來,婚前性行為對女孩來說是佔人家便宜,但在對方週遭的朋友全都在婚前偷嘗過禁果的狀態下,換成你是那個女人,你心裡會怎麼想?」
謝昱軒瞇著眼,瞬也不瞬的直盯著他。
「你幹嘛?」喲,瞧得人家心裡直發毛呢!
「你怎麼知道她週遭朋友都在婚前嘗過禁果了?」他話說得極緩、聲音很輕,但力道卻很重,重得字字敲進文克瑞的心坎裡。
「我、我當然是按照常理判斷啊!」見鬼了,他那樣子好像指責他染指了樂樂小妞所有朋友似的。
謝昱軒的眼已瞇成一條直線,眼神充滿無限懷疑。
「欸,你要知道,現在已經不是約會分兩邊,牽牽小手就臉紅心跳的五0年代,當遇到像你這樣交往中,卻又沒有任何上壘打算的男朋友,相信我,她對你只會有兩種想法。」輕歎一口,文克瑞伸出兩根手指,直接推到他眼前。
「哪兩種?」謝昱軒翻了下白眼,心下暗自祈禱——拜託,可千萬別學感冒藥廣告那樣搞笑。
「第一個,你老兄極可能被誤會成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G先生』……喂!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講完?」眼明手快的以掌心接下他揮過來的拳頭,文克瑞慶幸自己早有心理準備,不然明天恐怕得頂著「黑眼圈」出門了。
「嗯哼!」謝昱軒由鼻孔哼了兩聲。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的樂樂小妞是第二種想法,這就得靠你自己想法子彌補……」好人真難做,說實話還差點被扁,文克瑞覺得自己好無辜。「耳朵洗好來,我只講一次。」
「你該死的講快點行嗎?」天殺的,他都沒耐心了!
「我說我說。」舉起手擋在他面前,文克瑞還真怕他耐不住性子動粗呢!「你的樂樂小妞一定是誤會你不夠愛她,所以才對她『保持安全距離』;這點我真的沒辦法幫忙了,好兄弟點到為止,相信你會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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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昱軒真的明白文克瑞的意思了嗎?
沒錯,他真的明白了。
明白歸明白,他也大概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除樂樂對他的誤解,雖然他很想馬上消除樂樂對他的誤會,但有些前置工作他仍堅持要先行處理——
「是的陶媽媽,你沒聽錯,我的確是這麼說的。」揉揉眉心,他的前置工作就是先向雙方長輩報備,並表明自己絕對負責的態度,不然他實在很難放心的對樂樂亂亂來。「我希望你能答應把樂樂嫁給我。」
秦曼曼心情複雜的站在客廳,拿著話筒的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樂樂她……答應了嗎?」
她還是一本初衷,心喜謝昱軒可以當她的女婿,不過這兩個小輩突然那麼快就決定共度一生,總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勁,著實讓她心裡猶豫得緊。
之前他們才一起去德國一趟,回來不到兩個禮拜,加一加這個暑假都還過不到一半咧,也未免進展得太神速了吧?
「還沒。」深吸口氣,這是謝昱軒目前遇到最大的瓶頸。「不過我想先得到陶媽媽的認同,再找機會向樂樂求婚。」
「喔。」她的眼光沒錯,這孩子果然有擔當,懂得先徵求女方家長首肯,秦曼曼開始有了笑意。「那你爸媽的意思是……」
「陶媽媽放心,他們一定會把樂樂當自己女兒來疼,不會讓她吃到半點苦頭。」別再拿莫須有的婆媳問題來戕害他的腦力了,他現在只想快點飛奔去找樂樂。
「哎喲,我沒那個意思啦!」尷尬的笑了笑。
秦曼曼又隨口跟他聊了幾句,臨掛電話前才又回到正題:「只要樂樂願意,我們做長輩的完全沒意見,只會獻上最深的祝福。」
掛上電話,謝昱軒終於露出多日來的第一個笑容。
雙方家長的支持成了他背後最堅強的堡壘,他興沖沖的拿起隨手丟在桌上的鑰匙——獵妻行動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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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你今天怎麼又沒出門打工?」在人行道上踩到破損的紅磚,被噴了一身污水而趕回宿舍換衣服的林佳佳,愕然的發現自己已經連續好幾天都看到樂樂窩在宿舍裡,不免好奇的問了句。
「結束了。」無聊的亂開網頁來看,只有陶樂樂知道自己還在療傷。
「什麼結束了?」拿出乾淨的衣服換上,林佳佳心不在焉的應道。
「打工啊,結束了。」而她短暫到不行的戀情也宣告終結,她淡淡回應,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結束了?!」林佳佳總算發現事情不對勁了,衝到她身邊彎下腰,認真的盯著她瞧。「有沒有搞錯?暑假過不到一半,你的打工就結束了?那接下來不就沒收入了?」
「沒差,我又沒有買名牌的習慣,錢夠用就好。」她知道很多同學喜歡買名牌的衣服,包包,但她就喜歡路邊貨,穿起來既輕鬆自在又省錢,從來沒想過花大錢享受被名牌駕馭的滋味。
「我也不買名牌啊!」林佳佳接受她的說法,因為沒有顯赫家世的她也喜歡買平價的東西。「只不過我不想增加家裡的負擔……咦?」
由於剛趕回宿舍,她感到十分燥熱,遂走至窗邊將窗戶開到最大,不意卻讓她有了意外的發現。
樂樂不很認真地問:「怎了?」
現在的她對任何事都興趣缺缺,即使是室友們的驚呼也一樣,但基於禮貌,她仍關心的詢問了下。
「你心儀的謝教授耶!現在還在放暑假,他到學校來幹嘛?還像根柱子似的站在女生宿舍前面……噢!」林佳佳沒心眼的敘述著自己的發現,冷不防被突然衝過來的陶樂樂給狠撞了下。「痛、痛啊∼∼」
「呃,抱歉。」樂樂下意識伸手幫她揉了兩下,兩隻眼卻緊盯著宿舍樓下那頎長的身影,眼睛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
「拜託,他有這麼好看嗎?我就覺得還好……」林佳佳才想多抱怨個幾句,未料房門突然響起敲門聲,她看樂樂的眼全黏在窗外了,搞不好連敲門聲都沒聽見,她只好認命的前去開門。
敲門的是一個外系的學姐,一見有人開門劈頭就問:「你是陶樂樂嗎?」
「呃,不是耶!」林佳佳正想轉頭喊呆在窗邊的樂樂,哪知學姐竟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我趕時間,麻煩你轉告陶樂樂,樓下謝昱軒教授要找她。」
找樂樂?
謝教授找樂樂?!
待林佳佳回過神來,門前哪還有學姐的影子,早就人去樓空……哎呀,總之就是不見人影了啦!
帶著一點疑惑,加上一點自己的想像。林佳佳說什麼都很難將樂樂和那個古板的教授做連結,她小心的回頭轉述學姐所說的話——
「樂樂,剛才來敲門的學姐說,謝昱軒教授在樓下等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