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塵安匆匆結束掉台北工作上的麻煩,即使不能即刻完成的部分,也做了萬全的交代,並囑咐若隨時有問題,不論任何時刻都可急電給他,然後就一路風塵僕僕地再度趕到中部,「原車遣返」。
由於高速公路有些塞車,因此他到達中部的時間比預估的稍晚了些,當他趕到元芯藍駐唱的餐廳時,她的駐唱時刻已經結束。
將車隨意丟在餐廳門口,海塵安衝進餐廳找人,心想她或許沒那麼快走,萬一她已經回家了,他就轉往元家堵人!總之今晚他非得見到她,搞清楚她那幾天到底跑到哪去了。
他行色匆匆,走進餐廳時湊巧和在門邊左右張望的桂姊擦撞而過,桂姊扶著身邊的桌子穩住身子,這才瞧清楚是哪個青仔叢。
「海先生?芯藍已經離開了喔。」喔喔喔,真不湊巧,人前腳才剛被衛宵樺帶走,後腳海塵安就出現找人了?真是陰錯陽差。
「她走多久了?」該死,又錯過了!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三、五分鐘。」眼見海塵安拔開腿準備往外衝,桂姊連忙拉住他。「等等!」
「什麼事?」海塵安焦躁地回頭瞪桂姊一眼。
「她不是一個人離開……」桂姊開口後又覺得不妥,擔心會不會是自己多慮了?可是她老覺得芯藍離開的時候不太對勁,搖晃得厲害,還得仰仗衛宵樺的扶持才走得開。
海塵安的眉蹙了起來。「跟誰?」
「衛先生,衛宵樺。」一見海塵安急匆匆地拉開車門,桂姊又喊住他。「等等!」
「又有什麼事?」吼∼∼不會一次把話說完喔?急死人了!海塵安已經快抓狂了。
「她走的時候不太對勁,好像醉得厲害,沒辦法自己走路。」桂姊越想越不對,擔憂地撫著臉頰。「衛先生是說要送她回家,但我不太確定,你還是快點趕上去才好。」
現在社會上的壞人太多,況且壞人也不會把壞字寫在臉上,凡事還是提防著點好。
海塵安的眼皮莫名地跳了下,他心口一緊,大聲追問:「你說什麼?那該死的女人喝了酒?!」
「呃……我看你還是先去追衛先生的車吧!他開的車是寶藍色……」
問清楚衛宵樺的車型和顏色,海塵安匆匆跳上車,就著桂姊指引的方向,用力踩下油門急起直追。
大約過了五分鐘之後,他看到了目標物,就在距離他約莫一百公尺處右轉,他心裡打了個突,關掉遠光燈,不動聲色地尾隨那輛寶藍色轎車。
這條路並不是往元家的方向,誇張的還是反方向,衛宵樺那傢伙到底想把芯藍帶到哪去?
車子越開越偏僻,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也越握越緊。
該死!那傢伙顯然不安好心!
剎那間,他靈光一閃,單手撥了通電話給桂姊,要她幫忙先將衛宵樺和元芯藍方才用過的酒瓶和杯子先留下,等候他通知再行清理,然後繼續緊跟著車子,直到衛宵樺將車停進一間汽車旅館,他也隨之停了進去。
汽車旅館的設計是這樣的,通常上下兩層為同一間,上層是休憩的房間,下層則是停車位,一將鐵門拉下,等於對外隔絕,安全且隱密。
海塵安迅速找個離衛宵樺最近的停車位將車停進去,一停好車就立刻衝出車門,便見衛宵樺正欲將鐵卷門拉下。
他趁著鐵門半掩之際鑽進去,當場讓正杵在轎車門邊的衛宵樺滿臉錯愕。
看見衛宵樺原先的動作像是要把元芯藍拉出車外,他忍不住氣憤的上前就是凶狠一拳,擊中衛宵樺的下顎。
「你、你別亂來,我可以告你傷害!」衛宵樺惡人先告狀,撫著腫疼的下巴喊道。
「去啊!你去告啊!」海塵安可不吃他那一套,凶狠的眸釋出嗜血的光芒。「不過我勸你最好有心理準備,等著吃官司吧你!」
衛宵樺心虛的退了一大步。「你……我又沒做什麼,哪會吃上官司?」
「最好是沒有。」海塵安朝衛宵樺跨一大步,衛宵樺便驚恐的再退一步,直到他取代了衛宵樺先前的位置。「你做了什麼事情自己心裡明白,別以為只有你懂那種下三濫的招數!」
見海塵安將已然昏睡的元芯藍抱出車外,衛宵樺心有不甘地喊道:「你要把Sinny帶到哪去?」
「你也只配叫她『Sinny』。」海塵安不屑地踢上車門,發狠的多踹兩腳。「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不然我教你吃不完兜著走!開門!」
他像個王者般命令衛宵樺開啟鐵卷門,那凶殘的眼讓他像是噬人的野獸,逼得衛宵樺不由自主的顫巍巍按下控制鎖,將鐵卷門往上拉。
「記住我的警告,別讓我再看到你,滾!」臨去之前他撂下狠話,恨恨地再踹轎車一腳,然後才抱著元芯藍離去。
待他一走出視線範圍,衛宵樺只能又惱又恨地兀自捶打著車頂蓋。
額上沁涼的溫度減緩了元芯藍的不適,她矇矓地睜開眼,恍惚間好似見到海塵安的身影在眼前晃動。
「塵安?」她輕喚,以為自己在作夢。
「嗯,是我。」體貼的為她換上新擰過的毛巾,海塵安以肘撐著上身,側躺在她身邊,愛憐地凝著她的紅顏。
「你怎麼有空到夢裡來看我?」她突然笑了起來,眼角閃著晶光。
海塵安蹙起濃眉,撥開她額前的發,溫柔地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不是作夢,我真的在這裡。」
「當然是在作夢!」對於這點,她似乎很堅持。「如果不是作夢,你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不然我應該在哪裡?」海塵安搞不懂她的想法,不解的反問一句。
「隨便在哪裡都可以。」老天!怎麼在夢裡,她的頭還是暈得厲害,害她都看不清他的臉龐?「或許跟群芳錄裡的小姐喝喝咖啡、談情說愛,更或許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做好多好多你愛做的事。」
她肯定自己醉了,因為平常不好意思說的話,她竟然可以說得如此順口?!不過,這種感覺挺好的,反正是在夢裡,說什麼都不用負責。
「什麼群芳錄?」哇咧,這女人是怎麼搞的?酒後吐真言嗎?那好,他正好乘機將她避不見面的理由問個清楚。「什麼又叫做好多好多愛做的事?」
「你不是有群芳錄嗎?」她格格笑,但感覺上就是帶著那麼點苦味。「我有聽到喔,戀戀說你有群芳錄,你還說是不得已才跟我耗上的。」
欸?這段話聽來好熟悉……這不是……不是他在綠野遊樂山莊跟戀戀說的話嗎?她怎麼會知道?
「你、聽到了?」完了,他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對啊。」她一派天真的點點頭,像個乖乖回答老師問題的小學生。「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喔,本來我是要跟你們打招呼,結果不小心就聽到了。」
「然後呢?」救郎喔∼∼他的聲音忍不住打起顫來。
「然後?」她抬高眼認真思索,未幾,傻笑了起來。「然後就那個漂亮的模特兒嘛,她好喜歡你耶,一直用她的胸部撞你,你都沒有發現喔?」
冷汗由額角滑下。「沒、沒有。」他不知道她會觀察得如此細微,足見她其實是很在乎他的吧?
「那就太可惜了。」她霍地淺淺歎了口氣。「那麼漂亮的女人,我要是男生一定會追她。」
問題是,你是女人啊!海塵安翻翻白眼,暗自慶幸她沒有生錯性別。
「所以你就開始躲我?」難怪那天晚上說要送她回家,她一直推說不要,想必當時她的心裡是很難受的吧?海塵安不禁心生懊悔。
「你怎麼知道我在躲你?」詫異地瞠大雙眸,到目前都還認為自己在作夢的元芯藍,毫無保留的一吐為快。「我以為我做得天衣無縫呢!」
這蠢女人!當真無可救藥!海塵安是又好氣又好笑,真想一巴掌把她打醒。
「嗯哼,那你這陣子都躲到哪裡去了?」他深吸口氣,嘴角微微抽搐,將發癢的手掌緊緊握住,免得當真忍不住賞她一記鍋貼。
「沒有啊。」她的眼恍惚起來,看起來很是疲憊。「到處走、到處逛咩,不過我沒有亂花錢喔,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嘛,錢要省著用,不然沒菜錢就糟了。」
連「夢裡」都會計較這個,真是儉樸成性。
海塵安憐惜地弓起指揉撫她的臉頰。這丫頭吃的苦夠多,若不是她這副樂天的性子,恐怕早被現實擊倒。
「也不錯,當成散步也是挺好的運動。」再幫她換掉額上變溫的毛巾,海塵安隨口問道:「有發現什麼好玩的嗎?」
「沒什麼好玩的!」她皺皺鼻子,神情好生可愛。「偷偷告訴你喔,有一次我看到你和一個好漂亮的女人在市區喝咖啡……我沒有跟蹤你喔,是不小心經過看到的。」
她歎了口氣,憂鬱爬上小臉。
「你條件這麼好,偏偏我什麼都沒有,要錢沒錢、要美色沒美色,與其等你提出分手,不如我自己先逃開的好。」
吼∼∼這女人對他這麼沒信心?他像那種三心二意的男人嗎?
模特兒麗莎是自己黏上來的,至於那個一起喝咖啡的女人,是個作曲者,他之所以約會她,根本是在討論工作上的事項,全然沒有摻雜任何亂七八糟的情感,她誤會得莫名其妙!
「芯藍,你在吃醋。」他用的是肯定句。
以往那些女人為他爭風吃醋,除了感到頭大和麻煩之外,他一點都不會高興;但她不同,她吃飛醋,是因為誤會他和其他女人亂搞,這讓他有種莫名的快感,只因這表示她在乎他。
是的,海戀戀說對了,他算是栽在這女人手上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像她這樣讓自己擔心,除了家人之外,她絕對是唯一的一個。
「我才沒有吃醋。」她皺起鼻子,無論如何都不承認,即使在夢裡也一樣。「我只是看清現實,人還是要腳踏實地,別作一些不切實際的夢,那些都是假的、不真實的,到頭來受傷的還是……自己。」
沒來由的鼻頭一酸,壓抑許久的情緒驀然爆發,豆大的淚珠像潰堤的大水般湧出,她胡亂地用手撥開臉上氾濫的水珠,卻怎麼也撥不乾淨。
「別哭,乖,別哭。」見她如此委屈的模樣,他好生心疼,卻笨拙得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平日哄騙女人的伎倆像憑空消失了似的,在他腦子裡被Delete一乾二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對不起。」
哭了好久,元芯藍慢慢止住奔放的淚水,她吸吸鼻子,俏皮地吐吐舌頭。
「不好意思捏,我真是愛哭鬼,連作夢都在哭。」她扯開嘴角想笑,卻不怎麼成功,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嘴角就是不由自主地下垂。「不過沒關係,等我們睡一覺起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反正是我夢到你嘛,你也未必夢見我,沒事、沒事!」
海塵安將頭抵住她的,與她鼻尖碰鼻尖。「不是作夢,芯藍,我們都是醒著的,不是作夢。」
元芯藍失神地凝著他的眼,額上及鼻尖的觸感是如此的真實,包括他擺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掌所傳遞而來的體溫──
她猛地彈跳起來,在毫無預警之下,兩顆頭近距離的碰撞在一起,疼痛感立刻讓她在瞬間清醒。
「你……不,我剛才說的都是夢話,你別、別當真……」她應該理直氣壯,但不知怎麼一回事,脫口而出的口吻分外虛弱,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不該當真的是你現在這句話。」他輕歎口氣翻坐而起,伸手揉撫她的額。「你根本言不由衷。」
元芯藍下意識的將頭往後挪,明顯避開他的碰觸。
「我、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她的頭好痛,有點暈,當然包括剛才那一撞的後遺症;她全然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像旅館的地方。
「這裡是汽車旅館,衛宵樺那混蛋帶你來的。」他瞇起眼,一點都不喜歡她滿身防備的樣子。「以你剛才的情況,並不適合帶你回家,我怕阿嬤會擔心,所以就近開了房間。」
在他停放車子的那個位置上當然也有一間空房,也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在不適合帶她回家的此刻,他只得乘機利用這間空房。
反正一進汽車旅館大門就開始計費,不論使用與否,錢都得照付!
「衛宵樺?」她眨眨眼,殘留的淚液隨著她的長睫顫動。「我只是幫他慶生,他帶我來這種地方幹麼?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海塵安翻翻白眼,耐著性子將桂姊的轉述,以及自己追逐衛宵樺車子的經過重覆一次,一字不漏的交代清楚。
「你是說……他想對我……」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看來頗為正直的衛宵樺,會做出這麼不入流的事。
「沒錯。」他沉痛地點頭,再次慶幸自己及時將她搶了回來。
「天殺的混蛋!」元芯藍跳下床,一副準備跟人拚命的樣子。「看我不宰了那王八蛋才怪!」
她才拉開腿跨出第一步,冷不防被一雙健臂由身後攫住她的腰肢,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手臂的主人正微微的……顫抖?!
「塵安?」她不敢或動,以為自己過度暈眩產生錯覺。
「我不想失去你,芯藍。」坐在床沿,俊顏貼靠著她的背脊,海塵安決心面對自己的感情,以絕對虔誠的態度。「或許我一開始是為了勸你出道才纏著你,但後來的發展,完全跳脫我所能掌控的範圍。
「我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不論你是生氣還是高興,我全部都喜歡。」他急著想解釋,想掏空她心裡所有的疑慮。「沒有什麼群芳錄,沒有任何不得已,之所以跟你在一起,全是因為我……」他霍地頓住了,頓得很沒技巧。
遲遲等不到下文,元芯藍繃緊神經。「你?」
「我……」他加重手勁,將她摟進雙腿之間。「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這是求婚嗎?才停歇不久的淚,不爭氣地再度溢出眼眶。「一輩子是很長的時間。」
「嗯。」那當然,他們還有四十年、五十年,甚至六十年的時間可以恩愛,這是件多麼令人期待的事。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元芯藍低頭沉默許久,他的求婚的確很誘人,但是……「還是不要好了。」
「為什麼?」海塵安心口一擰,他閉了閉眼,撒嬌似的將下巴擱在她肩上。
「那麼多女人喜歡你,我對自己又沒啥信心,還是算了吧!」她也不想做這種決定啊,但她會怕,很怕。
「你是怕我不安於室?」拜託,他姓海耶,她可以去探聽看看,海家每個男人都是新好男人,婚後絕對忠實於自己的妻子,不打野食的。
她淺歎一口,很不甘願的點頭。「嗯。」
「不會。」握住她的小手,海塵安把玩著她的纖纖素指。「其實我很安分的,只要你『餵飽』我,我發誓絕對不會向外發展。」
「喂飽?」指的是廚藝嗎?嗯,她的廚藝雖不至於滿分,但長久訓練下來,拿個丙級廚師執照應該沒問題吧?「你吃過我煮的飯菜,應該還合你的胃口吧?」對於這點,她還算有點自信。
「不是那個。」海塵安翻翻白眼。「我想要你,忍耐好幾天了。」
算算日子,足足一個星期有餘,他好委屈喔!
轟∼∼羞意將她的理智炸飛,她酡紅著小臉,不依地拍打他使壞的掌。
「喂!你……難道你滿腦子裡只有那檔子事嗎?」她發出嚴重的抗議。
一個側身將她甩上床,海塵安以餓虎撲羊之姿俯在她身上,貪婪地舔吮她的紅唇。
「唔!唔!」喂喂喂,姓海的,咱們話還沒說清楚捏,你這樣就想「提槍上陣」喔?未免太猴急了點!元芯藍惱火地掙扎,並拍打他的背脊。
海塵安一把攫住她行兇的雙手,危險地瞇起眼,稍嫌咬牙切齒道:「元小姐、海太太,你想謀殺親夫喔?」
「我不是海太太!」又來了!每次都不給任何反抗的機會,他他他……老喜歡用「強」的。
這遲鈍的笨女人,一上床就忘了柔順兩個字怎麼寫,真糟糕!不過,他就喜歡她那股悍勁兒,總逗得他興奮莫名。
「就快是了。」喔喔喔,他就是喜歡抓住她的手使壞。「當你被我綁上禮堂時,不論你如何抗議都無效!」
「你簡直無賴!」她又羞又惱,蹙起眉心,口不擇言地罵起人來。
「嘖嘖嘖,偏偏有人就是愛上無賴漢。」他嘖嘖出聲。
「我哪有?」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嘿,我可沒指名道姓,是你自個兒對號入座。」他可樂了。「這是你今晚的演出服?以後不准你再穿得這麼性感,就算要穿,也只准穿給我一個人看!」高領削肩的連身洋裝?嗟∼∼
「你暴君啊你?這也不行、那也不准?」嗚……不要啦,人家要的是溫柔體貼,不要暴君啦!她蹬踢著美腿,反抗意圖強烈。
「我很民主的,要騷也行,要浪也可,不過僅止在我的床上……」
原本該造成遺憾起始的汽車旅館,這下倒成了兩情纏緒的溫床,當然,是帶有粉味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