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怪女孩 第二章
    「不行啦,這樣形象根本就不符嘛!」惱火地在辦公室裡走過來踱過去,祁淇不斷地咬著手上的鉛筆末端,沒發現那枝可憐的鉛筆,尾部早已被她咬得變形了。  

    「那是什麼爛豬頭經紀公司啊?真不曉得那些人的腦袋裡面裝了些什麼東西,明明是活潑外放的青春少女,硬要我把她弄成我見猶憐的清純小寡婦?這根本沒道理嘛!」  

    「叩叩!」敞開的門板響起兩聲輕敲聲,硬生生地將她碎碎念的練功時間打斷。  

    「什麼青春少女又清純小寡婦的?到底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煩心?」一個俊朗的男子噙著笑,彷彿對她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  

    祁淇終於收了口,懊惱地瞪了眼來者,卻又在看清那個人的臉之後,展開燦爛的笑顏。「少韋?你怎麼有空回來?」  

    胡少韋跟祁淇是「另類傳播公司」同一期的企劃人員,一年前被派到歐洲的國外部支援;在去支援之前,祁淇和他的情誼還不錯,他出國之後兩個人之間偶有聯絡,只是她沒想到這傢伙會半聲不吭就由歐洲回來了,害她有點小小的驚喜。  

    「任務完成,我就回來啦。」胡少韋聳聳肩,對於自己職位的調動輕描淡寫。  

    「咦?」任務完成?那是說……「那你以後就回來這裡上班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對啦!」他沒好氣地搖搖頭,對她腦子裡有事卡住時出現的「偶發性少根筋」莫可奈何。「我回來當你的同事不好嗎?」帶點探究的意味,他佯裝不經意地問起。  

    「你在開玩笑!」可惜祁淇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優乎乎地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和爽朗的大笑。「歡迎你回來,少韋。」呀,或許今天晚上可以為他弄個歡迎會什麼的,那一定好玩極了!  

    「謝謝。」胡少韋重重地擁了她一下,滿足地閉上眼,暗歎口氣。  

    人類的感情真的很奇怪,以往他並不知道,自己對祁淇除了同事之情外還有什麼;但人一到了歐洲,雖然歐洲美女如雲,他卻不知不覺地常在異地憶起她的笑靨,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心繫於她。  

    好在這次請調回來台灣總公司的調職單被批准了,他正好利用這如此接近的機會近水樓台,或許組織家庭是個令人滿意的想法,不論是他或他的家人。  

    「少噁心了,還來『謝謝』這一套?」祁淇退了一步,眼光嫌惡地瞟了他一眼。「肉麻死了!」  

    胡少韋不以為意地撇嘴一笑。「是不是遇上麻煩了?我看你好像很煩惱的樣子。」  

    「喔,你不說我都忘了!」經他一提,她終於想到之前被打斷的思緒。「就是『貝郁』嘛,他們推出一個新人,你看你看,就是這個!」她由桌上的檔案裡找出一張照片,推到他面前讓他看清楚。  

    「是歌星嗎?」以他看那麼多包裝過的演藝人員來說,這個女孩的基本外型算很搶眼了,經過包裝一定更加亮麗。「還不錯啊,你嫌人家什麼?」  

    「我才沒有嫌她咧!」沒好氣地繞到桌子後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她一肚子牢騷正好全倒給他。「我是受不了她的經紀公司。你看她,明明就一副很青春活潑的樣子,為什麼非得把她弄成憂鬱小百合?身具是莫名其妙!」  

    胡少韋愣了下。「啊?」小百合是很憂鬱的嗎?他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呃,會不會……跟她的歌路有關?」  

    因為現在已經不流行憂鬱小百合的清嫩形象,現在流行的是偶像,可以跟觀眾一起瘋、一起High的青春偶像,祁淇該不會是搞錯了吧?  

    「歌路喔?」大刺剌地翻動檔案,她的眉微微皺了起來。「還好吧!是有一、兩首較沉穩憂鬱的歌曲,可是其他並不會……」  

    「或許那是主打歌。」看來她最近的壓力有點過大的嫌疑,最好跟經紀公司以及當事人重新商談過,再來決定比較妥當。「你要不要再跟他們討論看看?」  

    懊惱地歎了口氣,她無力地趴在滿是文件的桌面上。「哎∼∼也只好如此了……」  

    「歎氣?這不像你會有的反應喔,我本來以為你最近應該會很快樂才對。」雖然他人在歐洲,對於她的一舉一動還是有「內線消息」。「你不是才被選上公司的五大美女嗎?想不到你會這麼沮喪。」  

    祁淇頓了下,由桌面上猛地抬起頭,臉頰上還沾黏著文件紙張。「咦?你怎麼知道?」  

    「我還是公司的員工啊,當然得注意公司裡的動向。」他伸手拿掉她臉上的影印紙,說得雲淡風清,其實他注意的也只有她。  

    「後──你這個話如果被老總聽到,他一定為你升職加薪!」他們公司的總經理  

    最愛聽人家拍馬屁的話,可惜她不是總經理,胡少韋這馬屁可拍到馬蹄子了。「晚上一起去吃飯?」她問。  

    「好啊!」完全不用考慮,他輕鬆且滿意地答允。  

    「順便叫小美、緒哥、阿純一起去,他們很久沒看到你了,一定有多得跟山一樣高的話想跟你聊……」  

    她拿起電話按內線,在胡少韋來不及阻止之前,便將這個消息大力放送給企劃部的其他同仁知道,當場令胡少韋黑了一張臉。  

    他原以為只有他和她,兩個人可以來個甜蜜的約會,沒想到她打的卻是這個主意!  

    也罷,將來多的是機會,何必急於這一時?  

    ※※※  

    計程車就是有這個好處,隨便一個計程車招呼站的牌子邊都可以隨意停車,不必擔心警察來開單或趕人,「另類傳播公司」由於出入的人數眾多,所以正門口一出來就設置了一個計程車招呼站的站牌,而任達驊就坐在車裡等待祁淇下班。  

    六點整,陸續有通行人數增加的趨勢。任達驊下了車,倚著車門凝著「另類」的大門,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在和無數個略帶好奇的眼光交會之後,他終於看到姍姍來遲的祁淇。  

    「咦?那邊那輛計程車好酷喔!」小美的年紀較輕,看的世面也相對較少,見到極少見的積架計程車,不免驚訝地叫嚷出聲。「哇塞,那個運將長得也還不賴,看起來滿有氣質的欸,不太像以計程車為業的人喲!」末了還吹了聲口哨。  

    「怎麼……現在的計程車都這麼高級嗎?」胡少韋以為自己外放了一年,台灣的經濟環境便改變那麼多,一時間有點適應不良。  

    正低頭在皮包內翻找面紙的祁淇聽見他們的交談,霍地想起自己要任達驊來接她下班的事,猛一抬頭,果然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倚在車門邊──  

    慘了!她忘了打電話通知他,今晚有應酬的事!  

    「欸,祁淇,你要去哪裡?」胡少韋發現她往那輛醒目的計程車方向跑,也看到那位運將在看到她之後,主動地將駕駛座旁那個位置的車門打開,心頭陡地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難道他不在台灣的一年裡,祁淇就已經有了對象,還是個自由,且看似有錢有閒的計程車司機?  

    天吶!他不該同意到國外部支援的!  

    「那是我朋友,你們等我一下!」祁淇回頭倉皇地交代著,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向任達驊。「阿達,你等多久了?」真糟糕,她怎麼這麼迷糊?竟然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沒多久。」他在心裡歎了口氣,將等待的三十八分鐘全數吞到肚子裡。「你要跟同事出去啊?」他沒漏聽她回頭交代那些人等她的話,所以主動地關上為她開啟的車門。  

    「對不起!」她雙掌合十,擋在心虛不已的臉龐前。「有同事從國外回來,由於事出突然,所以我就……」  

    「忘了。」他微合眼瞼,體貼地為她接下未竟的話語。  

    「怎麼辦?」拉著他的袖子,她撒嬌地搖晃他的手臂。雖然平時她對阿達很不客氣,可是那都在她理直氣壯的情況之下;現在不同,分明是她理虧多一點,她自然得放軟姿態,不能太過拿翹。「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說過我生氣了嗎?」他蹙起眉,開始擔心自己記憶力減退。「算了,你跟他們去吧,我回去了。」搞不好可以載到順道的客人。  

    「阿達──」心一慌,揪住他袖子的纖指扭得更緊了。「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好了!」靈光一閃,她想到一石二鳥的妙招。  

    「我?」他瞠大眼球,不敢相信她會如此提議。「不好吧?我又不認識他們。」跟一堆不認識的人一起吃飯,那多奇怪啊!  

    「祁淇,可以走了嗎?」胡少韋耐不住地踱到他們身後,輕聲詢問祁淇的動向,並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呃,這位是……」  

    「哎呀,他是我房東啦!」要扯住一個阿達就夠她吃力的了,胡少韋幹麼來湊熱鬧……欸?「喂,少韋,幫我勸勸阿達,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嘛!」  

    「啊?」胡少韋的眼瞼幾乎合不上來。原本那幾位同事就夠亮了,再加上眼前這個長相不凡的帥哥加入約會,那他今晚哪有表現的機會?「這……」  

    「好啦、好啦!」祁淇的其他同事也跟了過來,一聽祁淇要勸說任達驊一同前往聚餐,忍不住在一旁起哄。「人多比較好玩嘛,既然人都來了,那就一起去呀!正好讓我們試試乘坐積架車的滋味。」  

    「喂,老兄,你這輛車酷哦!」  

    「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榮幸可以坐坐看?」  

    任達驊無言以對,瞪了眼祁淇之後,只得莫可奈何地讓他們上車──  

    ※※※  

    「任達華?跟那個港星的名字一模一樣嗎?」阿純推了推厚重的眼鏡,隱在鏡片後面的眼閃閃發亮。她是演藝圈的八卦女王,尤其像任達華那種帥哥,更是她不可能放過的重大目標。  

    「不是啦!」喝了口雞尾酒,祁淇搶著出聲。「他的驊可是有馬字邊的,跟那個帥哥港星不一樣啦!」  

    「不一樣也沒關係,一樣帥就好了。」小美喝酒像在喝開水一樣,兩頰早就喝得紅咚咚的,像兩顆紅蘋果。  

    「嘿嘿,阿達,人氣不錯喔!」祁淇忍不住撞了撞他的肩,自以為幽默地調侃道。  

    任達驊扯出一抹苦笑。「謝謝你的誇讚。」  

    「欸,我這可不是恭維喔!」小美一喝酒,話就會變多,即使她原本的話就不少,微醺時更是聒噪。「我們每天也看過不少帥哥啊,可是你的帥很特別欸,跟市面上的偶像都不一樣。」  

    「對啊,有一種男性的成熟魅力。」  

    「你們這些小女生真是的。」緒哥年紀稍長,在「另類」的年資也最久。「頭一次見面就這樣吃任先生豆腐,當心他以後看到你們,遠遠地就閃人了,那你們就沒機會再目睹帥哥的丰采了!」  

    「安啦!要看阿達還不簡單?到我這裡登記,保證你們常常可以看到他……」  

    哎∼∼任達驊無力地喝著白開水,對他們的評論實在沒有插話的興趣。  

    「任先生不喝酒嗎?」胡少韋有些不是滋味,因為所有同事的注意力,全讓這個莫名其妙殺出的男人吸引走了,反倒他這個主角,竟成了被冷落的一方。  

    「嗯?」拿著檸檬水的手頓了下,任達驊總算注意到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男人。「不,我等一下還得開車;你知道,喝酒不開車。」這是政府強力宣導的政策,好國民都應該遵守,不僅保障自己也保障別人的安全。  

    胡少韋拿起一罐易開罐啤酒遞給他。「喝點啤酒應該沒關係吧?」只要能通過酒測,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不。」任達驊婉拒他推過來的啤酒。「我還是保持清醒的好。」  

    看他們幾個都喝得差不多了,或許他還得一一送這些人回去,既然如此,他還是將精神維持在最清醒的狀態,屆時才不會出問題。  

    胡少韋有些尷尬,訕訕地打開啤酒拉環,兀自喝了起來。「任先生真是個守法的好國民。」  

    「這是我的工作習慣。」他的話很酸,但任達驊假裝聽不出來話裡的酸意。「每個人工作時都有一定的規矩和習慣,相信胡先生也不例外。」  

    吞下喉嚨裡的啤酒,胡少韋抿唇點頭。「我離開台灣一年了,回來還得重新適應。」  

    「相信以胡先生的才幹,這應該不是件難事。」說來任達驊也見過人生百態,心知那是胡少韋的自謙之詞,他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只是順口回他句好聽話。  

    胡少韋的眸光一沉,直接切入他想知道的問題。「任先生跟祁淇很熟?」  

    其他人不知道說了什麼,祁淇正巧在此時發出誇張的爆笑聲,引起交談中兩個男人的注意,同時將目光定在她身上,將她的笑靨仔細地看進眼裡。  

    「嗯,很熟。」收回目光,任達驊舉起水杯,將剩餘的檸檬水喝光。「熟得不能再熟了。」就像自家人一樣。  

    「那……你們常會碰面?」胡少韋又問。  

    任達驊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隱隱猜測到他的意圖。「胡先生想問的,應該不是這麼表面的問題吧?」  

    「呃……」胡少韋臉上浮現一絲窘態,是那種企圖被拆穿的窘態。「其實我想問的是,祁淇她……有沒有要好的男朋友了?」  

    他提這個問題的動機很簡單,表面上看起來是尊重任達驊房東的身份,說穿了是明白地彰顯自己想追求祁淇的意圖;並且暗示任達驊既然之前不曾行動,往後就得知道要「非禮勿動」。  

    隨意拿起桌上其他人沒動過的水杯,將水杯裡的檸檬水倒進自己的杯子裡,任達驊笑著搖了搖頭。  

    「這種事,你不覺得直接去問當事人比較好?」  

    胡少韋若有所思地鎖住他的側顏,好半晌才又開口。「難道……任先生對祁淇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好感?」  

    不知怎的,胡少韋的問題讓任達驊憶起今天早上被她碰觸後,身體產生的敏感反應,他不覺心口一驚,下意識迴避胡少韋的目光。「沒有。」  

    「真的沒有?」胡少韋就是覺得不放心,忍不住再次追問。  

    「既然不相信,為什麼還要問呢?」微歎口氣,任達驊著實不喜歡PUB裡這種陰暗嘈雜的氣氛。「祁淇就像我的妹妹一樣,你期待我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沒有。」胡少韋語塞了,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懷疑別人人格感到內疚。「抱歉,我只是……」  

    「我覺得你接下來的話,應該在和祁淇獨處時跟她說比較好。」哎∼∼這個人到底會不會追女孩子啊?他是堂堂的男子漢,可不需要男人對他甜言蜜語。  

    「呃,我知道了。」  

    一票人又喝了一個多小時,任達驊也無聊地呆坐了一個多小時。他猜得沒錯,除了自己還算清醒之外,其他人差不多也醉了六成;尤其是祁淇,那丫頭根本就茫酥酥地手軟腳軟,真是個超級大麻煩!  

    算了,送佛送上西。他一個個將他們扛上自己的豪華計程車,依著還不算太醉的人指路,左彎右拐,直到將最後一個胡少韋丟出車外,他才載著祁淇轉往回家的道路。  

    「喂,祁淇,到家了!」停好車後,他下車打開她座位旁邊的車門,發現她根本就睡糊塗了,忙拍了拍她的臉頰,企圖將她喚醒。「醒醒,你該回去了!」  

    「呀……」祁淇的臉紅似火,彷彿沒聽到他的叫喚,卻不由自主地抓搔著手臂。「別吵嘛……好癢!」她含糊不清地咕噥著。  

    好癢?任達驊蹙起眉,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丫頭該不會起酒疹吧?拉高她的袖子,藉著騎樓下的燈光看清她的肌膚──紅紅白白交錯的膚色,證明他的猜測無誤。  

    靠!他的預感從沒這麼靈驗過!該死!真是烏鴉嘴!  

    「起來了祁淇,我想你泡個冷水澡可能會好一點……」  

    任達驊不斷地拍打她的臉,下手卻又不敢太用力,所以喊了數十聲,她還在那邊「好癢、好癢」地喊個不停,卻沒有任何轉醒的跡象,著實讓他傷透腦筋。  

    「該死的,現在怎麼辦?」他自言自語地敲著車頂蓋,夜晚的寒風吹起,吹散他滿心煩悶。  

    不管了,總不能就這樣讓她發著酒疹,極不舒服地在車裡窩一晚吧?他可做不來這麼殘忍的事,還是先帶她回去好了。  

    煩悶地打開店門,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到樓上的備用鑰匙,再走回車邊將祁淇一把抱起,然後用腳粗魯地將車門踢關而上,管他幾百萬的車,先搞定這女人比較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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