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公子,你是怎麼來的?」震驚的小紅,瞧著眼前的俊美少年,眼裡都是迷惘。「是我找他來的。」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笑意。
這耳熟的聲音,嚇得小紅更是差點跌下床來。她轉過頭去,瞧著那正走入房內的男人,再度遲了一驚,小嘴微張,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眼前這高大俊朗、從容自若的男人,正是那個被京城商家們熱烈討論著,遭到手下奪產,賠掉了生意與宅子,還給趕出家門的嚴耀玉!
小紅撫著胸口,擔心的傾身,連忙問著:「嚴、嚴公子,你還好吧?我聽說你被耿武……」她的語音微弱了下來。因為,耿武就在這時也走進了臥房。小紅臉色一變,才見到他,就覺得心口抽疼。疑惑不已的她,先是看看耿武,接著轉過頭去,再瞧著嚴耀玉和旭日,小臉驀地一白,又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難道,你把他們都抓來了?」嗚嗚,他到底還要做多少壞事?
耿武渾身一僵。
「他們是自願來的。」
她明顯不相信。顯然,在她心目中,他這個惡人的頭銜,可沒這麼容易摘除。
耿武的心裡,縱然明明知道,是他親手扼殺了她對他的信任,但是見到她如此堅定的認定他有罪,還是讓她心頭一痛。
一旁的嚴耀玉,男的的良心發現,微笑說道:「小紅,耿武說得沒錯,我們是自願來的。」
旭日興沖沖的跟在一旁幫腔。「沒錯沒錯,我是自願來的,絕對不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硬逼我來的。」這話,又讓小紅的臉色,更慘白了幾分。她懷玉的目光,不安的望著耿武,擔心他真的是拿著刀,把這兩人逼來的。
瞧她那模樣,耿武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鐵青著臉,低咆出聲。
「我沒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該死,他要掐死那個小王八蛋!
那聲咆哮,嚇得小紅縮了縮。她不再看著耿武,而是垂眼咬唇,心裡還是懷疑,他是以刀逼人。
直到這時候,旭日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他笑容一僵,又舀了一湯匙,湊到小紅嘴邊。「真的,我是自願來的。來,你寬寬心,再喝一口藥。」
見旭日對小紅那般慇勤,耿武只覺得更加惱怒,恨不得扭斷他的脖子。
啊啊啊,糟糕,脖子後面責罵麼還是涼颼颼的啊?
旭日心驚不已,偷偷回頭,果然見到耿武還在瞪他,你別這般瞧我啊,嚴耀玉笑著直歎氣——
這小子:「旭日,把藥放下。」
「可是,小紅還沒把藥喝完啊!」
「你就把藥放下吧,耿武會親自確認小紅有沒喝完藥的!」
孺子不可教也!嚴耀玉只能直接點醒旭日。
小紅也曉得了耿武是在介意什麼,羞得幾乎想躲回被窩裡去。
旭日瞧著嬌羞不已的她,再瞧瞧悶不吭聲,臉色愈顯難看的耿武,這才恍然大悟,像是發現什麼有趣事,愉快的嚷嚷:「唉呀,你該不會是在吃……!」
耿武的雙眼,倏然一瞇,那冰冷的視線有如鋒利的大刀,揮掃過來,旭日心頭一驚,硬生生把最後一個字,吞吃回肚子裡,還差點咬到了舌頭。
他拿著扇子,遮住口無遮攔的嘴,迅速放下湯藥,飛快閃到一旁,還驚得喃喃直道:「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說!」
不理會旭日,嚴耀玉走近了幾步,步履平穩,小紅還有些擔憂:「嚴公子,您的傷還好嗎?」
「早就沒事了。」
「但是,我親眼看見,他……他……他砍得好重……」她小小聲的說。
嚴耀玉又是一笑:「那是安排好的。」
小紅心裡的疑惑愈來愈深了,她不安的看了看兩人,又怯怯的偷望了耿武一眼,站在一旁的他,神情顯得有些惱怒與不耐,但是,注視著她的眼裡,卻又有著難以抹滅的深情。
「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場戲。」耿武看著床上心愛的小女人,終於能夠對她坦承。
「我是砍傷了他,但那都是在計劃之中,早早設計好的。」
她無法置信,直瞪著耿武:「計劃?」
罪魁禍首出面自首了。
「是我要耿武砍的。」嚴耀玉說。
這、這這這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小紅不敢相信,哪裡會有人,會平白要人狠狠砍自己一刀?
「為什麼?」她追問著。
「我就知道你會不信,所以當耿武要我來向你解釋時,我才把旭日也帶來。」
「解釋?」小紅有些迷惑,滿腦子疑惑。「解釋什麼?」
「解釋你對他的誤會啊!」
旭日用扇子朝著她額頭一點,再朝著耿武,遠遠的、小心的一點。
誤會,這真的是誤會嗎?眼看嚴耀玉與旭日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實在不像是遭受了耿武的威脅,她漸漸撒下以防,聽進這些男人們所說的,那些難以置信的話語。
瞧她仍是茫然不解,旭日主動說道:「嚴大哥如此煞費苦心,其實都是為了要博得大姊的同情。」小紅瞪大了眼。
「而耿大哥武功高強,出刀的時候,已經避開了所有要害。」旭日一臉驕傲,彷彿這一切全是他想出來的,還得意洋洋的替她開解。「這個呢,就叫做苦肉計。」直到這會兒,小紅才有些懂了。
「但是,為什麼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她不明白,這種作法簡直是拿性命來做賭注。
嚴耀玉歎了一口氣:「小紅,如果我不設下這個局,金兒永遠不會承認她對我的感情,她也永遠不會有嫁給我的一日。」
「當年,我年少氣盛,她又太過驕傲,我沒料到她會對那場鬥酒,如此的介懷。」他難得的露出苦笑。「所以,我布下這一切,讓耿武砍傷我,讓他與劉廣做出假象,密謀奪取嚴家,讓我落得一無所有,才能逼出她的心裡話。」
所以,表面上看來是受害者的嚴耀玉,根本就是幕後真正的主使者!
「但是,這是在設計大姑娘……」
「我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嚴耀玉微笑,坦然道:「若不這麼做,她恐怕還會再和我拖上另一個十年。」
關於這一點,小紅就不得不同意了。
呃,這麼說也沒錯啦。依大姑娘的性子,的確很有可能再和嚴公子拖上十年。
甚至二十年。旭日也在一旁幫腔,「小紅,你要知道,這普、天、之、下!」他一邊說,一邊漫天抖著扇子,慎重強調,「可沒人像嚴大哥這麼勇敢、這麼深愛著大姊這顆燙手山芋,為了大姊的終身幸福,我和二姊當然是兩肋插刀,在所不惜呀!」
「什麼?連銀銀姑娘都參與了?」
她又吃一驚,這才想到,難怪錢家裡頭,有那麼多管事、掌櫃也陷在其中,倘若內奸只有旭日,是不可能讓那麼多忠心耿耿的人都變節,更別提是要對大姑娘瞞天過海了。
「沒錯、沒錯,這事若沒二姊,可真成不了呢。」旭日笑咪咪的說著,「所以,你大可放心,耿武只是聽命行事。」
小紅還有些遲疑,她看著耿武,覺得有些受傷,低聲問道:「那麼,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為此,她都數不清自個兒哭過幾次了。
「因為我知道,你對那個女人有多忠心。」耿武沉聲說道。
「我必須防止所有壞了大局的可能。」嚴耀玉補充,嘴角含笑的瞥了一眼耿武。
「但是,有人一時衝動,才帶走了你。」
「你對金兒如此忠心,定會比較偏向她那兒。就算你願意幫我,一日一回去,怕也瞞不住她,遲早會讓她看穿我布下的這個局。」
最後,嚴耀玉歎了口氣,瞧著小紅說:「誰知道我千算萬算,就沒算到你的死心眼,跟耿武對你的情意。」
此話一出,就連耿武冷硬的臉上,也難得的浮現一抹可疑的暗紅。
小紅心頭一羞,紅著臉垂下小腦袋。
「所以,耿大哥不說,是不得已的。」因為剛才說錯話,旭日這會兒努力想要彌補,「上午,是那多嘴多舌的王老闆在,我們還得靠他把消息散佈出去,耿大哥才無法對你坦白。」
小紅咬咬唇,瞧著耿武,「既然之前不行,那、那現在,為什麼又把一切都告訴我?」
耿武凝望著她,嚴峻的臉龐閃過濃烈的心疼,「你懷孕了,我不能再冒險,讓你傷到自己的危險。」他再也無法忍受,看見他傷心的模樣。
「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撫著心口,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看著他,「你並不是壞人,你沒有侵吞嚴家,也不是強盜?」
終於!
他能夠坦言自己的清白!
耿武深吸了口氣,慎重的說道:「不是。」
淚水,倏然上湧。
「真的?」她顫聲問。
「真的。」
小紅抬起輕顫的雙手,搗住了口鼻,淚汪汪的瞧著他,卻壓不住喉間釋然的哽咽。
耿武再也無法忍耐,快步走上前去,坐到了床邊,將淚流滿面的她,擁入懷中,「對不起,你別哭了、別哭了……」雖然,嚴公子和旭日仍站在一旁,但是小紅還是忍不住,縮在耿武懷中,緊緊揪著他的衣衫,放聲哭了出來。
太好了,他不是壞人,她沒有看走眼。
太好了,他並沒有做出會後悔終生的惡事。
真的是太好了
月上枝頭。
嚴公子和旭日公子,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走了。
耿武無言的擁著她,以他的方式安慰著她。小紅抽泣著,過了好半響,才慢慢停了下來。寬厚的大手,拿起一旁的手絹,擦去了粉臉上的淚。他低下頭來,在她額上溫柔的印下吻,「我很抱歉。」
小紅吸著鼻子,靠在他胸膛上,聽著那規律的心跳。
耿武的聲音,格外的沙啞,「我一直很想告訴你,但是,我欠了嚴耀玉一份人情。」
她好奇的抬起頭,靜靜聆聽著。
「多年前,嚴耀玉南下治水時,巧遇我娘遇運劫,出手救了我娘一命。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娘要我跟在他身邊,報了恩情後,才能回去。」
耿武深吸了口氣,語氣之中透著深深的疲憊,以及無奈。「直到這次,他說,只要幫了他這一次,就算是還了恩情。」
「我還以為,你不信任我。」她咬著唇,悄聲說。
他撫著她的小臉,抬起那小巧下巴,啞聲坦承:「如果,我在這世上還有能夠徹底信任的人,那個人,一定是你。」小紅感動的得喉頭一梗,淚水又迸了出來。「我很抱歉,傷了你的心。」他沙啞的道歉。
她搖著頭,知道他是為了信守諾言,為了要替娘親報恩,才會這麼做。
他就是這樣一板一眼的人。所以,才會守在嚴公子身邊,一待就是十年,只為了回報當年恩情。
「所以,你並不是嚴公子的護衛?」
「不是。」他問,「你介意我的身份?」
小紅再度搖了搖了頭,「只要你不是壞人就好。」
他注視著她,「我不是。」
小紅認真的仰望著他,含淚露出羞怯、甜美的微笑,「那麼,無論你是誰,那都不重要。」
他喉頭一梗,低下頭,一顆心因她而緊縮發熱。
悄聲詢問:「那麼,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垂下頭來,羞紅了臉,一會兒才開了口,「我……我……」
「你說什麼?」耿武忍不住問。
懷抱著那嬌羞可愛的小女人,耿武屏息等著。偷偷的,她又飛快抬眼,瞧了他一眼。見他正熱切的等著,「人家……,人家都已經把自己……」她愈說愈是害羞,話尾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我說人家……都已經把自己給了你了……怎麼可能會不願意……」耿武伸出手,端起小巧的下巴。而她臉兒紅紅的,烏黑的雙眸依然低垂著,瞧瞧左邊、瞧瞧右邊,甚至瞧著自己的小手,就是羞得不肯瞧他。
「小紅,看著我。」他開口要求,執意要問個清楚。
知道自個兒若是不抬頭,耿武絕對會一直等下去,小紅只好抬起眼,聽話的、害羞的看著他。
一接觸到那雙熾熱的黑瞳,她的一顆心就不由自主的跳得更快,臉也更紅。
「所以,你願意嫁給我?」他問。
瞧著眼前這個男人,小紅羞怯的點了點頭,小小的應了一聲。
「嗯。」
但是,他仍不滿意,啞聲要求,「說出來。」
好、好羞人嘛,她說不出口啦!
小紅全身都羞到紅通通的,但見耿武一副倘若她不說,就打算和她在這裡耗到天荒地老的模樣,小紅才結結巴巴的,張開小嘴,羞怯的說:「我……我願意……」
「還有呢?」他一定要聽到全部。
「我……我願意嫁給你……」
真到她說出口,他這才完完全全的鬆了口氣。
耿武伸手將她攬進懷中,低頭親吻著她。
小紅被吻得暈陶陶的,差點忘了今夕是何夕。
「我們明天就成親。」
「什麼?!」她一驚,問:「明天,會不會太快了?」
「再拖下去,你孩子都要生出來了。」
討厭,他怎麼這樣說啦!
她嗔他一眼,臉又紅了起來。
「以後,你再也不許碰刀。」他再也不想看到她拿著那危險的東西。「好。」「不許再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威脅我。」「嗯。」她再點頭,「我不會了。」
「也不許走路時東張西望的。」他堅持。
「我哪有走路東張西望。」小紅抗議。
「沒有的話,你怎會老是跌倒。」
她嘟嚷著。「那是意外嘛……」
「還有,你不准再替錢金金擋刀。」這一點最為重要,他以後絕對要讓她遠離那女人,不過還是趁她乖乖的時候要個承諾,比較保險。
小紅張嘴又想抗議,但見他緊繃著臉,知道他是打從心裡真的擔心,她倏地把抗議收回肚裡,認真的看著他,點頭承諾。
「好。」
「好不准替我擋。也不能替任何人擋刀。」
「可是……」
「沒有可是,只要有人拔刀出來,你要保證第一時間就躲在我身後。」耿武說得斬釘截鐵。
他求婚的條件,會不會太多了一點啊?
他太瞭解她了。
小紅瞧著眼前的男人,心口莫名的甜暖。她知道,他會說這麼多,完全只是因為不想再看到她受傷。她舉起小手,覆在他心口上。
「我答應你,以後絕對不會替任何人擋刀,也不會對你發刀相脅,只要有人拔刀,我一定第一個躲到你身後。」
聽到她這麼說,他緊繃的表情才稍稍和緩了些,卻聽到她也加上但是。
「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小紅說。
「什麼事?」
「以後,你也不許再瞞我任何事情。」「好。」他毫不遲疑的答應。
「我愛你。」她的唇,說了一句話。
小紅露出開心的笑容,一時衝動,捧著他的臉傾身吻了他,但是一吻了他,她才開始害羞,慌忙想要退開。
耿武不肯鬆手,堅持將她扣留在懷中。他摩擦著她的唇,舔吻著,深情的貼著。
熱淚,再一次盈滿眼眶。她又哭又笑的,羞怯的鼓起勇氣,再次告白。
「我也愛你。」
他們的唇,緊緊貼著彼此,用這溫柔的一吻,印下了今生相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