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午,龍門客棧裡的人們,顯得異常忙碌。
廚房中更是熱鬧滾滾,名廚勺勺客舞動手中大構,精心料理上好的食材,烹煮成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各色清蒸、紅燒、燉煮的佳餚,一一盛盤,道道都是香味四逸,引人垂涎。
跑堂的店小二,則是將後院的易牙廳,打掃得整潔干淨,不但在桌面鋪上新的綢布,還取出最好的餐具,把一套套瓷碗、調羹,以及烏木長筷擺妥。
龍無雙走進易牙廳,四下察看,確定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這才指點著丫鬟們,把藏身用的屏風,抬到適當的位置。只是,屏風尚未擺妥,有個丫鬟匆匆跑進來,急忙通報。
「無雙姑娘,相爺來了。」
聽見當朝宰相大駕光臨,龍無雙非但沒有出門迎接,絕美的臉兒還沉了下來,一副不厭其煩的模樣。
「他來做什麼?」她不悅的挑眉,耳中已聽見那沉穩的腳步聲。
一個身穿灰袍、腰系一枚銅牌的男人,步履徐沉的走進易牙廳,氣度冷若冰山、靜如深海,身後還跟著幾名刑部的高手。
「無雙姑娘。」他頷首問候,一派恭敬禮貌。
她也不怕惹他不悅,當著他的面,毫不客氣又問了一次。
「你來做什麼?」
「毒害皇家,茲事體大。」男人語音平穩,垂眉斂目,口吻靜淡的回答。「皇上特要下官領同刑部的人,一起來拿下嫌犯。」茲事體大,他又不願意消息走漏,這才親自前來。
瞧這人一身灰袍黑衽,衣不紋繡,穿著簡便,整個人灰蒙蒙的,從衣服到表情都是那般無趣,眼裡嘴角不見半點的笑意,讓她看了就覺得礙眼,不由得輕哼一聲。
「呿,消息還真靈通。」她柳眉半挑,指著當朝宰相。「我警告你,那家伙壞了唐家的薏仁醬油,連累我只沾著一口,你可別給我壞事,我非逮著他,好好教訓一頓不可。」
「薏仁醬油?」男人刻意重復,問道:「敢問無雙姑娘,唐家哪來的薏仁?」
「是啊,哪來的薏仁?」龍無雙裝模作樣,不答反問,俏靈靈的眸子一轉,竟還惡人先告狀。「啊,我想起來了,幾個月前,相爺您手上就丟了一批上貢的薏仁吧?唉啊,您身為相爺,卻連搶貢品的人都逮不著,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男人神色不變,沒有被激怒,仍是垂首聆訊。
「是,無雙姑娘,您說的是,薏仁遭搶一事,的確是臣下失職。下回,那株千年人參我一定慎重顧妥,不讓賊人再有機可乘。」
賊人?
龍無雙秀眉一挑,粉拳緊握,眼底閃過一抹火光,才要再回嘴,外頭卻傳來人聲,一個店小二入內通報。
「無雙姑娘,唐家的人到了。」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嘴,咽下嘴邊的話,瞪了那灰蒙蒙、討人厭的家伙一眼,才揮手下令:「要你的人全給我藏好,別壞我事。」
男人靜默點頭,做了個手勢,幾名刑部的高手,眨眼間就竄上屋梁,很快的掩去身形,沒了蹤影。
龍無雙又哼了一聲,一甩絲袖,走進屏風後頭,舒服的坐上丫鬟備妥的椅子。
灰袍男子亦步亦趨,也跟著走進屏風,卻未曾上前與她並肩,反倒始終站在她身後,約一步遠的距離,靜靜的與她一同等待。
易牙廳裡,難得有這麼多客人。
這兒是龍門客棧內最奢華雅致的廳堂,平時都被龍無雙霸占著,在這兒吃著上好的佳餚、喝著絕品的佳釀,就算是再尊貴的客人,也訂不到易牙廳的酒席。
但是,今兒個情況特殊,為了讓唐家宴請釀醬師傅,龍無雙出借易牙廳,還備妥了上等酒席,算是給足了唐家面子。
幾位釀醬師傅們,由十九領著,隨著宮清颺走入易牙廳。師傅們依序落座,十九理所當然的坐在主位,而宮清颺沒有如常退下,反倒陪著她落座。
雖然說,體內的毒素早已祛盡,但是那毒藥畢竟非同小可,傷得她不輕,雖然有賽華陀搶救,加上宮清颺的悉心照料,她才能撿回一條小命,但體力卻恢復得極慢。宮清颺放心不下,所以處處跟著她,體貼入微的在旁邊照料,兩人間的情意,任誰都看得出來。
師傅們瞧著二人,也都看出些許端倪。
雖說前些日子這兩人還打打鬧鬧的,吵得京城裡人盡皆知,甚至鬧到解除婚約。但是前陣子小姐染上風寒,重病臥床時,宮清颺卻趕到唐家,衣不解帶的照料小姐。
看來,這場病,倒是讓這樁姻緣再露曙光,兩人的佳期,肯定是不遠了。
店小二們確定客人們已上座,勤快的送上好酒,替客人們斟滿,接著走回廚房,端上一道一道熱騰騰的妤菜。
見菜餚備妥,十九起身舉杯,神色如常的開口。
「這一年下來,多謝各位師傅們鼎力相助,才能釀成薏仁醬油。今日,我特請名廚勺勺客親自掌廚,以薏仁醬油料理菜餚,慰勞師傅們的辛苦。」
此話一出,幾位師傅的臉色都變了,有的驚、有的喜,每一雙眼睛都像是發了光似的,直盯著桌上的菜瞧。
薏仁醬油滋味絕妙,但是釀造不易,唐家幾代都曾嘗試,卻只在今年才釀制成功,堪稱彌足珍貴。
「但是,小姐,這薏仁醬油,原本不是要進貢皇家的嗎?」趙師傅問道,雙眼卻還離不開那些菜,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進貢皇家可以等明年,這薏仁醬油,是有你們協助,才能釀出的,理所當然該由大伙兒先嘗。」十九表情未變,視線掃過每個人,端詳所有人的表情。
王師傅吞了吞口水。
「但是——」
「但是?」十九挑眉,問道:「王師傅是怕滋味不好?」
「不不不,小姐釀的醬,滋味哪裡可能不好?」王師傅又吞了一口口水,雙手已經持著筷子,蠢蠢欲動。
單單是薏仁醬油,就已是千金萬兩也難以嘗到一口的珍品,如今又有名聞天下的勺勺客掌廚,這些菜的滋味,只怕是美味得會讓人舌頭都化了。
「各位師傅就別再推辭了,菜都要涼了。」十九伸手,勸請眾人動筷。「請吧!」
既然主子有此好意,而佳餚又誘人得很,師傅們不再推辭,紛紛舉筷挾菜。數位師傅之中,偏偏就有一人動也不動,瞪著滿桌菜餚,印堂額際還微微滲出薄汗。
十九瞧在眼裡,暗暗歎息,左手卻驀地一緊,溫燙的氣息攏握住她冰涼的手,透過那寬厚的男性大掌傳來,無言撫定她的心緒。
她心頭一暖,因為宮清颺的這一握,心緒倒是定了下來。她回握他的掌,神情未變,明媚的眸子,望著坐在她右側那位醬場裡頭,職位最高的歐陽師傅。
「歐陽師傅,這菜不合您胃口嗎?」她開口問道。
如果不是宮清颺指證歷歷,她實在想不到,這位德高望重,在醬場裡待了多年的老師傅,就是讓她幾乎命喪黃泉的人。
被這麼一問,歐陽師傅渾身一震,額上青筋抽動,汗水更是聚流成河,幾乎要滲透衣衫。
「歐陽師傅,您不舒服嗎?怎麼不嘗嘗這些好菜呢?」宮清颺起身又問,口氣雖然溫和,雙眼卻銳利得像是出鞘的刀,被他注視著,就像是被一把刀架住脖子般可怕。
「我……我……」歐陽師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就是不肯去動筷子,更不敢去嘗滿桌的佳餚。
他當然不吃!
他本是江南的釀醬好手,在唐家醬場裡埋伏八年,為的就是找尋機會,要在進貢皇家的醬料裡下毒。
原本以為,唐家醬場由一介女子掌管,要覷得機會該是十分容易,哪裡曉得她戒備森嚴,任何細節也不疏漏。
他等了又等,等到了今年,連派他埋伏醬場的主人,都已等得不耐煩,他才找到機會,趁著十九嘗味封缸後,偷偷在薏仁醬油裡,灑下無色無味且毒性極強的毒藥。
只是,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十九會因為宮清颺的冷淡而失魂落魄,誤開那缸醬油再嘗一次,壞了他的計畫!
「歐陽師傅,我實在是想不到。」十九歎息的說道,看著這位共事多年的老師傅,眼裡有著不解與沉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什麼好說的?」
話還沒說完,歐陽就動手了!
眼看事跡敗露,他心念疾轉,決定先下手為強,猛地抓起長筷朝宮清颺射去,大手成爪探向十九,想抓了她當人質,先逃出龍門客棧再說。
宮清颺卻早有准備,劈下來襲長筷,白袖一卷,同時將十九推往身後。
「束手就擒吧,也少受點苦。」他平靜的說道,瞳眸裡的銳光卻更亮,因為歐陽妄想對十九下手,挑起了他憤怒的火苗。
「休想!」
歐陽臉色鐵青,大喝一聲,不要命似的拚襲上前。
一只烏木算盤,卻輕而易舉的擋下他的死攻,迅速和他連拆了十數招,所有的狂勢勁道,都被一一化去。
歐陽愈打愈驚,知道宮清颺的武功,遠在他之上,要是久戰下去,他非敗不可。但是,才一動手,四周便冒出數位身著刑部衣飾的官派高手,他心頭一重,只能強行纏打下去。
「既然歐陽師傅不喝敬酒,那麼,就得喝罰酒了。」宮清颺緩緩開口,手中算盤一旋,輕松揞開歐陽的鷹爪功,左掌聚力,往前一送。
砰!
這一掌氣勁十足,才一沾胸,便發出轟然巨響,歐陽口吐鮮血,被打得往後飛跌,重重撞上易牙廳的牆板,這才狼狽摔倒在地。
「啊,別讓這家伙弄髒我的地毯!」屏風後頭,傳來龍無雙焦急的聲音,眼看血跡染上波斯地毯,她氣得直跺腳。
刑部的高手們紛紛上前,制住頻頻吐血的歐陽,把他壓制在地上,暗紅色的鮮血,在地毯上擴散得更快。
眼見歐陽已無余力反抗,宮清颺撩袍回身,走向十九。
「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還沒能開口,卻發現眼角有光亮閃動。
歐陽雖然傷重,卻仍有余力。多年心血俱毀,他對這兩人恨之入骨,眼看宮清颺轉身,他奮力掙脫箝制,抬起右手,發動袖中暗藏機關,射出數支銳利的墨黑小箭。
他就算是死,也要拖一個來作陪!
變化來得太快,所有人皆未及反應,連刑部高手們都不及擋下,墨黑小箭直追宮清颺背心而來——
來不及了,他不知道有暗器,他會死,死在她面前!
十九的身體,比她的腦子更快有了動作,她足尖一點,便飛身掠過宮清颺,劈掉兩支暗器,回身又欲打掉另一支時,整個身子卻陡然一軟。
她體力未愈,阻擋不及,那支墨黑小箭當胸插入!
「十九!」宮清颺回身,眼睜睜看著她中箭倒地。
大地像是瞬間在他腳下崩潰,他的冷靜被徹底摧毀,錯愕、驚慌、憤怒,各種情緒蜂擁而至,讓他戰栗不已。
不!不會的!
宮清颺看著那當胸中箭,面色如雪的小女人,這段日子以來,與她相處的回憶一幕幕閃過。
她火爆十足的追打他;她氣急敗壞的說不嫁;她抱著娃兒柔聲安撫著;她難得溫順的任他梳發;地理所當然的替他討公道;她眼也不眨的說,她信他……
所有的景象,在他眼前,如煙花般爆開,劇痛瞬間散至四肢百骸。
痛徹心肺的吼叫聲,震動客棧內外,驚得人人皆是一凜。宮清颺銀發齊揚,真有如勾魂攝魄的索命白無常,猙獰的撲向歐陽。
屏風後的另一人,迅速下了指示。
「留活口!」
刑部的高手們,眼看宮清颺幾乎瘋狂,縱然心裡有畏,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阻擋他的攻勢。
只是,宮清颺武功過高,又兼復仇心切,早已失了理智,無論阻擋的是不是敵人,他照樣揮掌,數名高手接不下這狂猛的勁力,一一被打退。
灰袍男子從屏風後閃出,親自上前架擋。
「宮兄,此人是欽命要犯,密謀毒害皇家,得留活口問話。」意欲毒害皇家,背後肯定有人指使,非得仔細追查不可,要是讓宮清颺殺了歐陽,線索就會斷絕。
兩人連對數十招,招式飛快,使的都是絕頂武功,激起的強大氣勁,教周遭武學造詣較差的人都回不過氣來,連一旁的屏風也給震飛了。
「宮兄,你冷靜一點。」宰相開口,即便在對戰之中,仍是氣度深沉。
宮清颺連連被阻,招式更猛更狠。
「讓開!」這聲勢如怒獅的咆哮,震得所有人耳鳴心痛。
宰相卻寸步不移,硬挨一掌,才抓到機會,制住宮清颺的雙手。「唐姑娘沒事!」他大喝一聲。
銀發白袍陡然一震,宮清颺攻勢止息,血紅的兩眼直瞪著他。
宰相緩緩重復,一字一句的說道:「唐姑娘沒事,你回頭看看。」
宮清颺仍是一動也不動,瞪著眼前雙眼烏黑清亮,面色肅穆如常的男子。有生以來,他首度恐懼到不敢回頭,怕會見到十九重傷死去的模樣、怕這只是騙他住手的謊言。
「這麼多年來,我騙過你嗎?」看出他內心掙扎,宰相開口問道,松開對他的箝制。
沒有。
宰相一諾千金,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宮清颺喉頭一緊,猛然回首,只見那穿著黑綢鑲紅緞衣裳的小女人,已被龍無雙扶站起身,她的臉兒蒼白如雪,粉唇微顫、氣息微弱,但一雙烏黑星眸卻直瞧著他。
「十九!」他又驚又喜的大叫一聲,扔下宰相,閃電般回到她身邊,緊緊把她抱住懷中,跟著立刻松開,急忙檢查她胸前的傷。
「箭呢?你還好嗎?傷呢?」他的雙手落在她的胸口,俊臉蒼白,銀發耀眼如雪,似乎比先前更白了幾分。
「我沒事。」十九被他當眾襲胸,俏臉微紅,想要推開他的手。「我很好,沒傷著啦。」
「怎麼回事?」宮清颺瞪著她衣衫上的黑洞,一只大手覆在其上,就是不肯離開她的前胸。「你真的沒事?」
「沒事啦!你要聽幾遍才懂啊?」站在一旁的龍無雙,捏著那支墨黑小箭,在他眼前揮了揮。「我早料到會出事,一早就讓人送上一件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給十九啦!」姑且不提她跟十九是手帕交,就算是看在唐家醬料的分上,她也捨不得讓十九有分毫閃失。
宮清颺的臉上,仍顯得余悸猶存,他抱起懷裡的十九,飛身往外奔去,轉眼間就離開了易牙廳,把一干人等全拋在腦後。
「啊,這就走了?」龍無雙眨了眨眼,也沒出聲攔阻,知道那心疼無比的大掌櫃,正急著要找個僻靜地方,徹底檢查未過門的新娘,確認她是否真的安然無恙。
那些被打得七葷八素的刑部高手,好不容易起身,押著撿回一命的歐陽,舉步就往外走,躲在旁邊的店小二們,也走進易牙廳,忙著收拾滿屋子被打得破爛不堪的家具。
「多謝無雙姑娘相助。」宰相走到門前,回身拱手。
「行了行了,快走吧,省得礙我的眼。」她不耐煩揮手趕人,還回頭朝著樓下喊:「黑臉的,等這些人都走光後,就給我撒鹽!」
宰相仍是面無表情,再作一揖,步履靜穩的轉身離去。
確定那礙眼的家伙,已經踏出龍門客棧後,龍無雙慢條斯理的走進特等席,遠遠望著那灰袍背影,眼裡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唔,千年人參是嗎?
要是能拿到那株千年人參,再配上一對珠羽白毛雞,交由勺勺客熬煮,必定能煮出一鍋滋味絕美的人參雞湯。
想到這裡,她饞得口水直流,再也坐不住,閃身也往門外走,准備找人來從長計議,去搶那株千年人參。
哼,慎重顧妥是吧?
她就是存心要搶,那討人厭的家伙,難道真有本事攔住她嗎?
宮清颺抱著十九,飛身進了客棧後方的院落,步法一如往常精妙,速度卻更快上幾分。
他穿門而入,一腳踢上門板,抱著她就坐上床,接著毫不浪費時間,探手就剝下她的衣裳。
「啊,我說了我沒——」那個「事」字還沒出口,十九的外衣已經被剝下來了。
宮清颺緊抿著唇,褪下那件價值連城的金絲軟甲,隨手往床下扔去,隨即又去剝她身上殘余的衣物,就連那件最貼身的肚兜,他都不肯放過。
直到懷裡的十九,衣衫被褪盡,雪白的酥胸再也無遮無掩,他的大手探上她的胸口,帶著薄繭的指掌,輕輕的、輕輕的在酥潤的豐盈間游走,確定她的胸口,真的沒被那支銳利的墨色小箭傷到分毫。
「你信了吧?」她咬著紅唇,瞠瞪著他,因為少女的嬌軟豐盈,全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粉臉到胸口羞得浮現一片粉紅。
縱然他的目光裡,只有焦急,而沒有半分情欲,但是豪放如她,總還有些許姑娘家的羞赧,被他這麼注視著,還是會有些不自在。
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傷後,宮清颺吐出一口氣,將她重新擁入懷中,將臉埋進她溫香的發中,鎮定幾乎被恐懼撕裂的心。
只是,剛剛那幕可怕的景況又閃過腦海,他忍不住抵著她的發,心驚膽戰的出聲吼道:
「該死,你是傻了不成?你有幾條命,可以這樣冒險?不管你有沒有穿上金絲軟甲,我都不准你再做這種傻事!聽到沒有?!」他一邊吼著,雙手卻把她抱得更緊。
十九被吼得頭昏腦脹,眼冒金星,心裡極為不滿,張開紅唇正想罵回去,卻發現自個兒的身子抖個不停,活像是米篩似的。
怪了,危機已過,她又沒傷著分毫,怎麼會抖成這樣?
她詫異的轉頭,聽見耳畔的心跳異常的激烈紊亂……
不是她在顫抖,而是宮清颺戰栗未休,環抱著她的雙臂,不像以往那麼堅穩如石,而是顫抖如風中垂柳,清楚的傳達出,他有多麼恐懼。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她,害怕她死去!
要讓這個男人失去冷靜,害怕到顫抖不已,非得是他非常非常重視的人——
十九心頭一軟,到嘴的抗議,全在他的輕顫中咽了回去。見他這麼重視她,她怎麼還罵得出口呢?
「別擔心,我真的沒事。」她仰起頭來,伸手撫著他的俊臉,聲調模樣,都是破天荒的溫柔。
宮清颺喉頭一緊,把她擁抱得更緊,用最直接的肌膚之親,感受她的溫軟、她的心跳。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莽撞又火爆的姑娘,他此生是再也不會放手了。
活了三十二個年頭,沒有人像她一般為他著想過。他的爹爹輸了比試,把他送進龍家,龍卿卿只會使喚他,而龍無雙更是將他徹底利用,用到差點連渣都沒剩了。
好在老天有眼,讓他遇上火爆莽撞的十九,她非但會為他著想、為他討公道,甚至還願意捨身為他擋箭!
先前的種種辛苦,因為遇見她,全數煙消雲散了。
他多麼慶幸,能遇上這麼一個率直的小女人,更慶幸她當初是找了龍門客棧討債,才會挑上他來「捐軀」。
如今,就算是她不願意,他也非「獻身」不可了!
「我們得盡快成親。」宮清颺抵著她的額,無限溫柔的說道。「我要時時都看著你,不許你那莽撞性子再惹禍,淨把自個兒往危險裡推。」
聽到他提起親事,她心頭泛甜,嘴上卻不肯輕易就應允,還故意把臉兒扭開,不讓他瞧見粉頰上的嫣紅。
「哼,誰說要嫁你啊?」
他彎唇輕笑,伸手撫著她的下巴,將那張嫩紅的小臉轉回來。「你不願意嗎?」他問。
「我……」
趁著她紅唇中張,他順勢吻上軟嫩的唇,熱燙的薄唇,親暱的在她唇上廝磨,再吮住她軟滑的舌,耐心的誘惑她,直到她全身放軟,乖乖的開始回吻他。
那赤裸的豐盈,隔著衣衫,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兩人同時因歡愉的火花而呻吟。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等到新婚之夜,不在此時此地就要了她。
貼合的唇瓣,經過許久許久才分開,他注視著懷裡嬌喘吁吁的十九,柔聲說出更多理由,說服她的同意。
「你我快些成親,才可以快些替你爹爹生個外孫女。」他撫上她平坦柔軟的小腹,想像那兒即將孕育著他們的孩子。「你說呢?好不好?嗯?」
十九咬著唇,嘴角明明泛著甜笑,卻還是不肯開口同意。
於是,他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說服」她,吻得她全身酥軟、吻得她輕輕顫抖、吻得她終於呻吟著說,願意嫁他為妻、吻得她願意答應他任何事情。
室內氛圍正甜,床上的一雙人兒依偎著,在簾帳上映成一個分不開的影。他的薄唇來到她的耳邊,輕輕說道:「京城裡的童謠,該改一改了。」
「怎麼改?」十九好奇的問,雙手圈著他的腰。
宮清颺抬起頭來,捧著她的小臉,語音沙啞,真心誠意的看著她一字一句說。
「娶妻願娶唐十九,真情至性我獨有!」
她輕笑一聲,小手往上攀爬,圈住他的頸項,又把他拉近些許,主動印上那張薄唇,汲取他身上的氣息,用她的雙手、她的身子,去熟悉這個即將共度一生的男人。
京城裡的歌謠隨風傳唱,她從來不在乎,那些歌謠怎麼形容她。但是,聽見宮清颺這麼說,她心裡還是好甜好甜。
這輩子,她情願是他獨有的。
【全書完】
編注:
一、想知道龍門客棧的名廚勺勺客有什麼美味的愛情故事嗎?一定要看釆花系列317《勺勺客》。
二、龍門客棧裡另有一則跟小籠包有關的香噴噴的愛情故事,千萬不能錯過采花系列344《口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