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貫天氣得眼裡都快噴出火來。
就連幾年前,那個表面投降,卻又夜襲舉兵,被他追殺進大漠的叛軍領袖,都沒能讓他失去理智,而眼前這個蹲在地上、不斷顫抖的小女人,倒是輕而易舉就讓他氣到快抓狂。
短短兩刻鐘不到,她就燒了他的馬廄、放走他的馬匹,還一個勁兒的猛往鬼門關裡闖!
看見黑馬即將把她踏扁,雷貫天憤怒的掄起鐵拳,重重的朝那匹烈馬揮出。
黑馬受創,昂首痛嘶,龐大的身軀被這一拳揍得跌開來,側倒在地上喘息,馬首暈眩的左搖右晃,馬鬃散亂,四蹄都在顫抖,掙扎了半晌也站不起來。
逃過一劫的丁兒,趴在發燙的泥土裡,堅持即使被泥土烤熟了臉兒,也不肯抬頭面對雷貫天。
只是,他卻不肯放過她,單掌一抓,就把她揪了起來。
「嗚哇,不要抓我!放開我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裡啊?不要啊!我不是要放火燒馬廄,是誤會啊、是誤會啊!你聽我解釋——」丁兒胡亂的掙扎,急忙想要求饒,但是一瞧見雷貫天鐵青的臉色,連篇的辯詞就縮回肚子裡,再也吐不出來了。
她原本以為,那些馬賊攻上門來,足以讓雷家牧場的人們忙上整夜。哪裡知道,戰事會結束得這麼快,她還沒能上馬開溜,這些人就已經戰罷歸來,是他們太過神勇,還是那些該死的馬賊太不濟事?
瞧見雷貫天轉身進屋,部屬們心裡發急,留下大半的人撲滅大火,其餘的也跟著擠進石屋裡。
「頭兒、頭兒,請等等!」江一刀衝在最前頭,搶在門被重重關上前,擠身卡住門板。
雷貫天回頭怒瞪,額上青筋暴起,沾了血的亂髮,如雄獅鬃毛般賁張,闊嘴吼出巨聲咆哮。
「出去!」
轟雷乍響,江一刀肩膀一縮,被頭兒的氣勢嚇得當真抽腿後撤。唯獨劉大娘不畏獅吼,堅持排眾上前,焦急的擠進來。
「將軍,您先別生氣,肩上的箭傷得快些處理才行。」她盯著雷貫天肩上汩汩流出的黑血,心裡直發愁。
那群馬賊的箭鏃上,全都餵了毒。將軍一馬當先,在馬賊間衝殺揮砍,卻中了一發冷箭。馬賊用的毒箭,毒性猛烈,換作是普通人老早就昏厥倒地了。他卻勇猛依舊,徒手折斷肩上的箭,繼續舉刀殺敵,絲毫不受影響,直到這會兒,染毒的箭鏃可還留在他肩頭上呢!
怒吼的狂獅,總算不再咆哮,他深吸一口氣,把手裡簌簌亂抖的丁兒扔出去。
「啊!」
她發出一聲慘叫,耳邊只聽得到咻咻的風聲,接著就咚的一聲,不偏不倚的落在床上,小屁股被摔得好疼好疼。
感覺到大難臨頭,她連伸手撫撫臀兒的時間都沒有,就掙扎著爬起來,把紅紗帳扯下大半幅,當作護身符似的,緊緊揪在胸前。
「頭兒,你先坐下吧!」霍達勸道。跟在雷貫天身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瞧見主子這橫眉豎目的樣子,活像要氣得折壽。
雷貫天全身緊繃,砰然在桌邊坐下,橫眉倒豎,滿臉都是暴戾之色,野獸般的目光狠狠盯著床上的丁兒,面目極是猙獰可怕。
「你又想逃走?!」他大聲質問,肩上又湧出一股黑血,那股聲震八方的壓倒性氣勢,吼起來活像是要殺人。
她驚跳起來,抓著破碎的紅紗帳,連忙爬到大床的最角落,跟他保持最遠的距離,眼中再度淚汪汪。
嗚鳴,她最怕他吼了!
爹爹曾說,這個獨眼將軍生來鐵嗓鋼喉,在戰場上對峙時,只要大吼一聲,就能讓敵將嚇得滾下馬,自動棄械投降。連桀騖的戰將,都不敵他的咆哮,她這個小女子膽小如鼠,他再多吼個幾句,她的心跳說不定就要停了。
瞧見她的眼淚,他火氣更旺!
「還哭!」一道黑血又泉湧而出,濺得衣袍濕了大半。
丁兒又是一驚,大大的深吸一口氣,咬含住自個兒的唇,不敢再哭出聲,但大顆大顆的淚還是嘩啦啦的直掉。
沒人敢求情,也沒人想求情。想到烈焰沖天的馬廄,跟跑得不見蹤影的馬匹,他們就心疼得直淌血。唉,就連那些馬賊所造成的損害,都還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呢!
劉大娘瞧了她一眼,暗暗歎了一口氣,回神又專注在療傷上。她徒手撕開衣服,瞧見雷貫天肩上,那個黑黝黝的血窟窿。
「將軍,這箭頭埋得太深,得用刀挖出來才行。」她慎重的說道,胖臉上滿是擔憂。
「動手。」他不耐的答道,陰騖的黑眸,還是死瞪著逃亡失敗的小女人。
孫蘭反應迅速,抽出隨身匕首。
「來,用我的刀吧!」應付那群蹩腳馬賊時,她沒用到這把匕首,此刻刀刃還是乾乾淨淨的,沒染到半點髒污。
劉大娘接過匕首,擱在燭火上烤了一會兒,然後拿著尖刀,往雷貫天肩頭控去
大量的黑血湧冒,隨著匕首深挖,血逐漸變得鮮紅,那血腥的景況,看得丁兒冷汗直流、雙眼發直,幾乎要昏倒,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
「將軍,請忍忍。」劉大娘汗流浹背,深吸一口氣,刀尖反勾,那枚箭鏃終於露出頭來,緊接著噹啷一聲,落在地上亂滾。
呻吟聾此起彼落,圍觀的人們鬆了一口氣,霍達取來解毒的傷藥跟繃帶,先將傷藥敷上,再仔細的包紮。
還沒包紮妥當,他就開口了。
「全都出去!」
「呃,頭兒,您這傷厲害得很,雖說這些膏藥就足以解毒,但是最好再熬些湯,讓您——」
雷貫天額冒青筋,握起拳頭往桌上重敲,堅硬的石桌應聲而裂,當下崩了一大塊。
「全給我出去!」
遵從將領指示,是軍人的天職,尤其是在將領氣惱得有如岩漿滾冒時,他們更是聰明的選擇無條件服從,全都有志一同,爭先恐後的往門外擠,就怕跑得太慢,會被雷貫天抓起來往窗外扔。
就連縮在床邊的丁兒,也偷偷摸摸的滑下床,想追在人潮後開溜。
「站住!」
怒吼聲讓她心兒一縮,當場停步,動都不敢再動一下。
「你要去哪裡?」
隆隆的腳步聲來到她身後,大手拉住她的長髮,強迫她抬起頭來,迎視那張滿是血污的怒容。
「呃,你不是說——全部、全部出去嗎?」她膽怯的低語,腿兒因為踩不到地,只能無助的晃啊晃。「那個,我也出去,讓你清靜些,才能好好休息——」
他深吸一口氣,拖著她遠離門邊,又把她推回床上。
「哇啊哇啊,你做什麼?不要推我!」她驚慌失措,本能的想抓住什麼,小手在空中亂揮。
嘶——
這下子,連剩下那半幅紅紗帳也被她扯下來,輕飄飄的蓋了她一頭一臉。她咿咿嗚嗚的掙扎,好不容易扯開眼前的紅紗,才猛然發現雷貫天也跟著擠上床來了,那鹿大的身子,讓偌大的床鋪,頓時變得狹窄。
「你想偷馬逃走?」他怒聲質問,臉色蒼白,卻仍是咬牙切齒,看來馬上要噬人了!
她往後縮了一寸。
「我……我……」
他逼近。
「你會上鞍嗎?」
她再度蠕動小屁股,更往床內縮。
「我……」
「你會騎馬嗎?」他以泰山壓頂之勢,朝她逼過來,撕碎那些礙事的紅紗,全扔到床下去。
「呃,一點點……」
「那些馬匹可都是剛馴了的野馬,非得是騎術精湛的人,否則根本駕馭不了。你連騎出牧場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甩下馬背,不是被踩死,就是當場摔斷脖子。」他把話從牙縫中擠出來,臉色愈來愈蒼白,聲量卻愈來愈高。「你為什麼非逃不可?!」最後的幾個字,又是轟掀屋頂、震動八方的咆哮。
丁兒搗著耳朵,縮在床鋪的最角落,可憐兮兮的掉眼淚。「我、我、我想回家嘛!」
雷貫天陡然深吸一口氣,那張蒼白如紙的臉龐,斂去了怒氣,突然顯得萬分疲憊。他握住她的腳踝,硬把她拖出角落,雙臂撐在她的兩側,剛包紮好的白布又染紅了大半。
「這裡就是你的家。」他緊盯著那張抖顫個不停的臉兒,口氣堅定的宣佈,雄健的身軀朝著她壓下——
「哇!走開、走開啦!」她慘叫一聲,感覺到他熱燙的鼻息,吹進她的頸項。「你要做什麼?嗚嗚,不要壓著我!」她掙扎了半晌,雙腿雙手亂揮,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壓著她的男人竟然毫無動靜。
咦?
丁兒狐疑的停下掙扎,悄悄的察看,這才發現雷貫天早已緊閉著眼,沉重的身軀只是緊壓著她,沒有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
謝天謝地,他昏倒了!
大量失血,以及街未褪盡的箭毒,讓他這鐵打似的大男人,終於也頹然昏厥。只是他偏偏就這麼壞心,要昏倒也不挑別的地方,非得壓在她身上不可,幾乎要把她這顆小肉包壓成餡餅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箭毒的關係,雷貫天的肌膚熱得燙人,那熱度包圍了她,烘得她的臉兒、她的身子也都熱燙燙的。
丁兒瞪圓眼兒,看著靠自個兒好近好近的臉,確定他真的昏迷不醒,這才敢開口,小小聲的對他提出嚴正抗議。
這裡才不是我家呢……
天還沒亮,北欄圈的方向就傳來動靜。
幾乎是第一聲槌敲聲響起,雷貫天就醒了。
他睜開獨眼,在清醒的瞬間就已全身戒備。直到他確定那規律的敲擊,是木工們開始修復欄圈的聲音,緊繃的身軀才逐漸放鬆。
一團暖呼呼、軟綿綿的小東西,在他懷裡蠕動,本能的尋找著熱源,絲滑的肌膚在他的胸膛上摩擦,小手圈勾著他不放。
「嗯——」
丁兒緊閉著眼兒,在夢中發出嬌憨的鼻音,連雙手雙腳都纏了上去,圓臉摩擦著那舒服的大枕頭。因為暖洋洋的夢境,她紅潤的唇兒微揚,彎著好幸福的笑。
幽暗的獨眼,注視著懷裡那張粉嫩的臉兒,陰霾的神色中,悄悄露出些許的溫度,嚴酷的臉部線條,也逐漸轉為柔和。
雷貫天探出指掌,那持著大刀揮砍無數惡徒,讓馬賊們魂飛魄散的大手,竟懸宕在那張粉臉上,略微的遲疑、略微的顫抖。
只要一想起昨晚的情景,他的手就會克制不住的顫抖。
他是征戰沙場的猛將,危險對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有生以來,他從不知道「害怕」是什麼。就連十幾年前,被賊徒毀去一隻眼睛,身受重傷的時候,他仍能無懼無畏。
但是昨夜,當他衝進烈焰沖天的馬廄,看見黑馬懸蹄,在她腦袋上揮動時,一種椎心的力量,緊揪住他的胸口,讓他無法呼吸——他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什麼
直到這一刻!
想到那驚險的畫面,怒火又騰升而起,雷貫天眸中的溫情浩褪,神色再度恢復猙獰。他的大手探近那張毫無防備的小臉,然後用力的——
捏下去!
「啊!」慘叫聲響起,眼兒還沒睜開,她就忙著求饒。「啊,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好可怕好可怕,那個舒服的大枕頭,突然長了張滿是利牙的大嘴,還喀嚓喀嚓的咬著她的臉頰。
唔啊!
好疼,那枕頭又咬了她一口?!
「嗚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我下次再也不敢啦!」丁兒嚇醒過來,瞪圓眼兒,急著想把枕頭扔開,卻赫然發現,雷貫天的手正捏著她軟嫩的頰不放。
原來,偷襲她的不是長了利牙的枕頭,而是雷貫天——唔,那,她整夜抱得好舒服的枕頭在哪裡?
盈著睡意的眼睛往下溜,瞧見兩人像麻花似纏在一起的身子,粉臉霎時間羞得燙紅。
老天,她昨晚居然摟著雷貫天睡著了!
都怪這兒的夜晚,即使到了春季,仍舊冶得不像話,她被壓得牢牢的,沒辦法起來找棉被,為了不被凍死,只能愈來愈往他懷裡縮去,縮著縮著,她不但睡著了,而且還睡得格外香甜,把他堅實的身軀當成枕頭,不怕死兼不知羞的直磨蹭
「對不起,我睡昏了!」她急忙道歉,心兒怕怕的看著那只還捏著她臉頰下放的手,急著想降低他眼裡的怒氣。「呃,那個,你——你是不是餓了?」
人要是肚子一餓,就容易發脾氣,更何況他的脾氣似乎比其他人壞。
只是,想到京城裡那些傳言,她就悚然一驚,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唉啊啊,她怎麼問他想「吃」啥?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為求自保,她嘴兒不敢停,哇啦哇啦的忙著解釋。
「我、我去做小籠包給你吃吧!我做的小籠包很好吃喔,真的很好吃喔!連師傅都誇我做得好,把他的功夫全學盡了。」丁兒努力強調,想用拿手的廚藝塞飽他的胃口,換取自個兒的安全。
像是要為她解圍似的,門上在這時傳來輕敲,有人揚聲說話。
「頭兒,我是霍達。」
「啊,我去開門——順便、順便去廚房——」眼看機不可失,她打蛇隨棍上,連忙跑到門邊,先把隔風防寒的氈毯,推上門旁的橫鉤,才把門打開。
霍達站在門外,獨臂下挾著一本帳冊,手裡則端著一碗湯藥。瞧見她靈巧的一彎身,從他身旁溜出去,他只是眉頭一挑,眼裡閃過好奇。
「這是劉大娘吩咐的。」他遞上湯藥,看著頭兒喝著苦口良藥,視線還盯著門外,瞧著那圓滾滾的背影一路滾進廚房,主動又開口。「我跟孫蘭提了,讓她留心保護主母,別再讓主母發生什麼意外。」
說是保護,實際上卻是監視。昨晚那場火,已經燒掉牧場大半個冬季的努力,要是再讓她弄出另一場火災,牧場肯定要破產。
身為牧場主人,雷貫天當然明白,那場火災對牧場的傷害有多大。
「昨晚總共損失了多少?」他擱下湯碗,濃眉一皺,瞄向桌上攤開的帳冊。
「北欄圈的半里圍欄全毀,得盡快修補,修補的費用,可以用馬賊們的賞金來抵。」邊疆地區馬賊作亂已久,成為朝廷的心頭大患,官府有令,一旦抓到馬賊,就能押解到衙門,換取可觀的賞金。
「預計耗時多久?」
「七天。」
他沉吟。
「這七天都在北欄圈加派人手,白晝修補,夜裡防備,免得讓野獸溜進牧場,叼走我們剛買的那群羊。」
「是。」霍達點頭。「另外,在馬廄方面——」
「等等。」
霍達依言住口,順著雷貫天的目光,轉頭看向門外,發現丁兒又走回主房,正站在門邊探頭探腦,遲疑著不敢開口。
「怎麼了?」
她的雙手揉著裙子,繡花鞋在地上畫圖圈,就是不敢抬頭看他。「那個——廚房裡沒有我要的材料,所以——」
「你需要哪些東西?」
「唔,肥瘦的豬腿肉、上好的白面、鮮蔥、嫩姜、烏醋……」她的嘴兒動個不停,一路往下細數,連說了十來樣食材,小腦袋瓜卻沮喪得愈垂愈低。
唉,這些東西在江南隨手可得,但是在這貧瘠的大漠邊緣,要湊齊只怕是難如登天吧?
「去找劉大娘,你要的東西,她都能找來。」
「是。」
丫鬟的習慣難改,她福身為禮,轉身又咚咚略的跑了出去。
霍達識相的閉著嘴,確定丁兒已經走遠,聽不到他們的談話,這才又開口。「昨夜馬廄大火,燒燬了一排馬廄,得加派人手,在雨季之前重建。」他略略一頓,語氣凝重。「頭兒,咱們牧場上人手不足。」
「另外從駝城裡僱用人手,雨季之前,非得把馬廄建好。」雷貫天答道,神情也沒輕鬆到哪裡去。
「還有,」霍達端詳著王於的表情。「再過幾天就是交貨日,海家馬隊會派人來取本季的馬匹。」
室內陷入沉默。
海家馬隊是邊疆最大的馬隊,擁有最完整的商道規劃,經營者海東青深謀遠慮,與京城錢家聯姻,娶了錢家三女為妻後,更是如虎添翼。
邊疆各牧場,無不使出渾身解數,爭取海家的生意,擠破頭想要為海家馬隊供應馬匹。而海東青對幾間大牧場提供的馬匹不甚滿意,反倒挑中雷家牧場,兩方簽訂協議,每季交易百匹好馬。
雷貫天的濃眉擰得更緊。
「牧場上還剩多少馬?」
「扣除走失、燒傷、驚嚇的,只剩七十幾匹。」霍達詳細稟明。「至於海東青指明,要購為坐騎的那匹黑馬,昨夜挨了頭兒那一拳,到現在還站不起來。」那匹黑馬體長頸高、腿健鬃長,通體沒有一根雜色毛,可是上好的駿馬,這下子只怕要廢了。
他低咒一聲。
「你去處理,先把那七十幾匹交出去,跟來取馬的人說一聲,這次交易是雷家牧場有錯。下一季交易,再補海家五十匹,到時候我再親自給海東青送去,當面賠罪。」
「是。」霍達頷首,在帳冊上略做紀錄。雖然僅剩一臂,他可讀過幾年書,粗通文墨,寫的字行雲流水,比其他兄弟們的鬼畫符能看多了。
把牧場內外的諸事請示完畢,他起身告退,準備讓主子好好休息。但,他還沒走到門邊,雷貫天又開口了。
「還有,」
他停步,等候指示。
「記住,損失的事不許跟她提起。」
「頭兒說的是誰?」他裝傻。
獨眼中進出警告的光芒。
霍達忍著笑,老早心知肚明。「是是是,屬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