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沒睡?」推開門看見電視螢幕竟然是亮著的,又看見老婆端坐在昏暗的客廳裡,寇貴訝異的問道,因為現在的時間已接近凌晨兩點,一般人早該上床睡覺了。
「我在等你。」可靉看著他說。
「有事嗎?」
寇貴將大門關上,上鎖,然後換下外出鞋,改穿室內拖鞋後,注意到她始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暫停一切動作,再度轉頭看她,這才發現她臉上表情沉鬱得很哀怨。
「你又怎麼了?」總覺得最近夫妻倆的關係好像出了點問題,因為這陣子每回看見她時,她總會擺出一臉不高興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誰惹她不開心了,讓他看了心情也跟著煩了起來。
看著他,可靉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他說話的語氣讓她感覺自己好像在沒事找架吵、無理取鬧一樣。
可是即使他真這樣覺得,她還是認為他們有必要好好的坐下來談一談,因為她發現自己在這樁婚姻裡過得愈來愈不快樂,再這樣忍下去的話,她就要被逼瘋了。
「我們可以談一談嗎?」她語氣平靜的說。
「談什麼?」寇貴忍不住皺緊眉頭,「最近我不是每天出門前都有跟你說我要加班?我有哪一天忘了沒說嗎?」
「我沒有說你忘了。」
「那你要談什麼?我又犯了什麼錯嗎?」
他一定要用這麼無奈、隱忍的神情跟她說話嗎?她只說要談一談而已,什麼都還沒說,為什麼他就直接以為她想找麻煩呢?要他答應她會晚歸要事先說,只是因為她會擔心的關係,他有沒有想過這一點?難道這對他來說很勉強嗎?
她突然覺得好難過,難過得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快點說吧,你要談什麼?」寇貴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座位坐下來,揉著僵硬的肩頸,捺著性子開口。
他真的覺得很累,希望她能快點把話說完,讓他去睡覺。
她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要用這麼傷人的態度對待她,面對她只會讓他覺得不耐煩嗎?
「你愛我嗎?」可靉忍不住脫口問道。
「什麼?」他呆了一下,皺起眉頭看著她,「你剛才說什麼?」剛才他疲累的恍了下神,根本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可靉搖搖頭,因為他眉頭緊蹙的神情已經給了她答案。
他怎麼可能會愛她呢?如果他愛她的話,她現在就不會那麼傷心、無奈與心碎了,她一定是因為時間太晚精神不濟的關係,才會胡言亂語的說出這麼愚蠢、白癡的話。
寇貴愛她?她連想都不敢想,只要他喜歡她,讓她感覺到他是有那麼一點在乎她就夠了。
她要的就這麼多而已,他難道不能給嗎?
「為什麼又安靜下來?你剛才說什麼,不是說有事情要和我談嗎?我工作一天真的很累了,有話就快點說。」她的沉默讓寇貴忍不住開口催促。
「你在乎我嗎?」可靉哀傷的問道。
「什麼?」
「我對你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你可以告訴我嗎?」她直視著他問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是怎麼了?」寇貴不耐的皺眉。她這問題問得莫名其妙,對他而言她是他老婆呀,什麼什麼樣的存在?
「我覺得你不在乎我,對你而言我的存在像是可有可無一樣。」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又做錯了什麼,讓你有這樣的想法嗎?」寇貴疲憊的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只想把話題切入重點。他真的很累,實在沒有力氣陪她拐彎抹角。
「我感覺不到你的在乎,我覺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他突然無話可說。感覺不到?那麼他直接告訴她可以嗎?
「我在乎你。」
「真的嗎?為什麼我完全感覺不到?」她忍不住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以帶著哀傷與不信的語氣低聲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感覺不到,但是我是真的在乎你。」寇貴認真的看著她,希望她能相信他說的話,就此結束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他從來就沒有不在乎她過,這是真的,他若是不在乎她的話,也不必被現在這個職務、這份工作操成這副德行了。
可靉只是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說的話嗎?」他有些生氣的問。
「不是不相信,而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去相信。」
「什麼意思?」他看著她。
可靉沉默不語。
「你不說話,我怎麼會知道我又做錯了什麼?」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是你說要談一談的,結果卻又跟我說你不知道要怎麼說,這樣要怎麼談?」
寇貴凝視著她,感覺有點生氣,但卻又累得一點也不想多說什麼。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了,他實在沒力也不想將剩下這幾個小時花在和她吵架上。
看著悶不吭聲的她,他真的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原本回家是他一天中最期待、最輕鬆的時間,結果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笑容甜美,即使連逛超市都能露出幸福微笑的老婆卻不再笑了,不只如此,她偶爾還會像現在一樣臭著一張臉,好像他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事。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讓她變成現在這樣。
她說感覺不到自己的在乎,但問題是他從來就沒有不在乎她過呀,即使他們倆是在企業聯姻的情況下結婚的,可他從婚後第一天跟她一起逛超市的時候,就已經毫無疑慮的認定她就是他要的老婆了,她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在乎這種東西到底要怎麼表現出來?他明明就是在乎她的,她卻硬要說沒有,那要他怎麼辦?
「算了,隨便你,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他疲憊的說,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你要跟我談的就是這件事嗎,還是還有別的事?如果沒有的話,我真的很累,想去洗澡睡覺了。」
他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反應,結果可靉仍繼續抿著唇瓣,沉默不語。
他捺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不願開口說話後,他聳了下肩膀,放棄的直接起身走回房間。
看著他從面前走過,一聲不吭的離開客廳,可靉除了傷心、難過之外,只覺得心冷。
這就是他的回應,對她感覺不到他的在乎的反應?
隨便她?
沒辦法?
為什麼他能這麼無關緊要的說出這些話,一副不管她相不相信都不關他的事的模樣?她是他老婆,並不是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路人甲!
他不是說在乎她嗎?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話,怎麼會是這種態度?
一個自己所在乎的人說不相信他,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會有所反應的,不是覺得生氣、失望,就是會努力試著用各種方法讓對方改變想法相信自己。
結果呢?
他卻只是冷淡的說隨便她,她不相信他也沒辦法。
沒辦法?是真的沒辦法,還是他根本就不不在意她相不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因為她對他而言根本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她可以這樣解釋嗎?
淚水無聲的滑落臉頰,可靉輕輕將它抹去,新的淚水旋即又滑落了下來。
她和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真的不懂,而未來……
她發現自己竟然不敢想像他們的未來。
他們倆……還會有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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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靉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四周,突然發現這間屋子好大、好空曠,也好安靜。
結婚四個月來,她幾乎有二十四分之二十的時間,都是一個人待在這個家裡,剩餘的那二十四分之四的時間,家裡的確是多了一個人,但那個人卻幾乎都在睡覺,所以這個家感覺起來就像只有她一個人住一樣。
二十四分之四──其實原本這部份應該更多一些的,沒有二十四分之六,也有二十四分之五,但是從上個星期開始,這部份的時間卻以極快的速度在減少,因為寇貴竟然連回來睡覺都不願意了。
他說工作太忙了,必須住在公司。
他說沒辦法,就這幾天。
他說這也不是他願意的……
這真的不是他願意的嗎?為什麼她覺得這根本就是借口,只是他想逃避她、不想和她單獨相處、不想面對他們倆現在有些僵硬的關係的借口?
只是有些僵硬而已嗎?也許原本是這樣,但是現在……
她無力的扯了下唇瓣,再度將目光移向四周,看著這間讓她鳩佔鵲巢的屋子。這裡真的好大、好空曠也好安靜──對一個人來說。
一個人啊……
「咚!」
廚房內突然傳來一聲物品掉落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整個人有如驚弓之鳥般的迅速轉頭,驚疑不定的瞠大雙眼。
她看著廚房的方向,懷疑剛才那聲音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她一向都有把東西歸定位放好的習慣,不可能會有東西因為沒放好而掉下來才對。
到底是什麼?
難道家裡有蟑螂或……老鼠嗎?
猶豫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她帶著驚懼、懷疑的神情走向廚房,然後在距離入口一公尺處伸長了手,先把廚房裡和附近所有的燈全都打開,這才敢小心翼翼的走進去查看。
一個掛勾連同原該掛在掛勾上的木杓掉在流理台上,默默地說明了剛才那一聲響的由來,也讓她鬆了口氣。
原來是掛勾松落了。
她走上前將掛勾拿起來貼回牆面,怎知鬆脫的膠條早已失去黏性,不管她使盡多大的力氣將它壓貼在牆面上,木杓一掛上去,不到幾秒鐘就咚的一聲又掉落下來。
是啊,壞了就壞了,失去作用就失去作用,沒救了就該捨棄,不該留戀,她必須承認這個事實和道理,就像她和他一樣,她必須承認寇貴不愛她、不在乎她,他們每況愈下的婚姻關係已經走到尾聲,沒救了,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呆呆地看著掛勾上失去黏性的膠條半晌,她突然動手,毅然決然的將那無用的膠條從掛勾上拔下來丟進垃圾桶裡。
她已經試過也努力過好多次了,結果卻一點也沒用。
她已經盡力了,真的用了很多的力氣,結果卻只有徒增傷心而已。
她已經累了,真的累了。
該結束了。
她將手上的掛勾放下,重新走回客廳裡,然後伸手拿起電話打給他。
電話響了三聲便被接起。
「喂?」
「是我。」她說。
「有什麼事嗎?」聽見她的聲音,寇貴說話的語氣似乎在一瞬間變冷漠了些。
她沉靜了一下,驀然開口,「我們離婚吧,寇貴。」
電話那頭一片靜默。
「你又怎麼了?」他生氣的怒聲質問,「你一定要這樣鬧嗎?你難道不知道我工作已經很累了,你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插上一腳嗎?」
「我不是在鬧。」
「不是在鬧是什麼?」
「我是認真的。」
「認真?」他倏然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是你主動提起結婚的事,你父親才會向我父親開出這種有條件的合作方式。千方百計想和我結婚的你,是不可能會想和我離婚的。」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氣與嘲諷,讓可靉原本就已經很冷的一顆心,瞬間Down到了谷底。
原來他知道這件事。
原來他對這件事一直充滿了不滿與憤怒,卻什麼都沒說。
原來他說他在乎她果然是騙人的,因為他既然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充滿了不滿的情緒,又怎麼可能會在乎自己呢?
千方百計?
在他眼中,原來她是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呀。
可靉苦笑了一下,發現此時此刻的她竟然不再感覺到傷心難過,只有一種淡淡的絕望感。看樣子她的心應該已經冷到麻痺了,所以在他這樣傷害她時,她才會不再感覺到痛。
「我是認真的。」她再次對他強調。
「我很忙,沒時間陪你胡鬧。」他冷冷地說,接著便直接將電話掛斷。
可靉拿著嘟嘟作響的電話呆滯了好半晌,這才無力的扯了下唇瓣,然後緩緩地將電話放了下來。
看樣子這種事果然得當面說才行,在電話裡是講不清楚的。
到公司去找他吧,既然都已經下定決心了,就沒必要再拖泥帶水,最好能夠速戰速決,尤其在她知道他對這段婚姻的真正心情之後。
再度自嘲的苦笑一下,她回房間換上外出服,直接下樓搭計程車到公司找他。
和他結婚後,這是她第一次到他上班的地方。而拜當初結婚時大宴賓客之賜,他公司裡的人幾乎都認得她這張寇家二少夫人的臉,讓她在走進公司大門後,可以說是一路暢行無阻的到達他辦公室外。
「夫人?」乍見她到來,張秘書一臉驚慌的急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找寇貴,可以直接進去嗎?」她問道。
「總經理現在有客人。」
「是嗎?那我在這裡等一下好了。」
「這……」張秘書臉上的表情有點不知所措。
「我在這裡會影響你工作嗎?」察覺她的異樣,可靉疑惑的問。
張秘書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因為她若點頭的話,好像不太禮貌,但她若搖頭的話,那麼待會兒頂頭上司和他的美女朋友一起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那……
兩難的狀況還在她腦中盤旋著,沒想到前方緊閉的門卻突然打了開來,男人與女人的談笑聲隨之從門內傳了出來。
「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真的才怪,哈哈──」寇貴的笑聲在一瞬間戛然而止,他驚愕的看著意外出現在眼前的老婆,臉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可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一直停在與他並肩而站的短髮美女身上,她不記得有在婚禮上見過這個女人。
「寇貴,她是誰呀?」短髮美女問道。
果然,不僅是她沒見過這女人,這女人也不認識她,不知道她是寇貴的老婆。
「抱歉,秀雅,我有點事,我們的晚餐約會改天好嗎?」
寇貴和顏悅色的說態度,和平日面對她這個老婆時完全不同,但是比起令她受傷的這一點,更讓她感覺到絕望的是,他並沒有回答那女人的問題,介紹她是他老婆。
他這樣做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是不想讓這個女人知道他已婚的身份,還是不想讓場面變得尷尬?
原來在他辦公室裡有個女人,她現在終於知道剛才張秘書臉上為什麼會出現驚慌與不知所措的表情了,原來……
「抱歉,沒事先說一聲就跑來這裡,我只是想拿這個給你而已。」沒等短髮美女回答寇貴的問題,可靉率先開口,然後走向他,將皮包裡用信封袋裝著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來交給他。
「這是什麼?」他看了一眼信封,抬頭問道。
注意到一旁的短髮美女和張秘書都以一臉好奇的表情看著他們倆,可靉不想多說,只道:「你看了就會知道了。我走了,再見。」
「可靉!」寇貴不由自主的出聲叫道。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見她說「我走了,再見」這幾個字時,他突然有種莫名的心慌感。
她回頭看他,臉上表情平靜無波。
是他太敏感了嗎?
「這東西很重要嗎?我晚點再看行嗎?你知道我還有工作要做。」
可靉看了他身邊的短髮美女一眼,然後點點頭。
「不重要。」不管他是真的為了工作,還是為了他身旁的這個女人,她心知肚明自己比不上這兩者,所以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
「既然這樣,那我就晚點看。張秘書,幫我把它拿到辦公室桌上放著,我回來再看。」他將信封遞給一旁的張秘書。
張秘書點頭接過那信封。
「那我們的晚餐約會還要改天嗎?」短髮美女笑盈盈的問寇貴。
他看著老婆沉默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再次感覺到剛才的心慌感受。
他是不是應該立刻追上去拉住她,問她到底是怎麼了?或者現在就打開她剛剛交給他的那封信,看看她在信裡寫了些什麼?
可是他剛才問她那信重不重要,她說不重要。既然不重要的話,那應該就沒什麼大事才對。
深吸一口氣,穩定住心神,他一定是被之前她在電話中莫名其妙的提要離婚的事所影響了,而既然知道可靉是絕對不可能和他離婚的,那麼他又有什麼好心慌與擔心的呢?
女人總是喜歡耍些小性子,由她吧。
況且比起安撫耍性子的老婆,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想辦法讓他身邊這個女強人學妹點頭跳槽到寇氏來。只要顏秀雅肯點頭,那麼他以後的工作量至少可以減少三分之一,也就不必每天加班到三更半夜,想陪老婆去度蜜月都找不出時間了。
事有輕重緩急,還是先把學妹搞定再說吧!
「當然不必,我們走吧。」他對顏秀雅微笑道,兩人一起走向電梯。
「剛才那女人是誰呀?你女朋友嗎?」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不是。」他不想告訴她可靉是他老婆,因為他可以感覺到她對自己有意思,他並不想放棄這有利的一點。
「我還以為是呢。」她有點小開心,「那她是誰?怎會到這裡來找你呢?」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願不願意過來幫學長我的忙?」寇貴以四兩撥千金的方式轉移了話題。
「我才剛回國三天而已,你至少要讓我先休息一陣子再說吧?」
「可以等你答應我進寇氏之後再休息,你這麼炙手可熱,我若不趁現在先把你預定下來,讓業界知道你這朵名花早已經有主了的話,那怎麼行呢?」
「什麼名花有主,我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好嗎?」顏秀雅嬌嗔他一眼,開心的笑道。
她喜歡他說要把她訂下來的感覺。
名花有主嗎?如果這個主是他的話,她將非常、非常的樂意。
顏秀雅在心裡忖度著,已經決定要進寇氏工作了,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決定在晚餐後再給他答覆,在此之前,就讓他們好好享受一頓愉快的晚餐約會吧!她心情愉快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