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怎麼還沒回來呢?」
「你說寇富嗎?」
五分鐘內女兒已經抬頭看了牆上的時鐘三次了,安母注意到,聞聲順口一問。
「啊?」
安歆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心裡所想的話給說了出來,被母親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
「嗯。他在一個小時前打電話告訴我他要下班了,照理說早該到了才對。」她臉色難掩擔憂。
「也許是路上塞車。」安母安撫女兒。
「塞車的話他會打電話跟我說。」
「也許他忘了。」
「他從來不會忘了這事,即使真的忘了,他也不會把手機關機,讓我找不到他。」安歆搖頭否決這個可能。
「他關機了?」
「我剛打過他的手機,打不通。」
「也許是沒電了。」
「他車上有充電器,他會讓手機隨時處於打得通的狀態,這是他工作養成的習慣。」她眉頭緊蹙,不知怎地心口狂跳,「我覺得很不安。」
「也許是他剛好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也許他不小心把手機摔壞了也有可能,你別胡思亂想。」安母想是女兒小題大作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就是覺得怪怪的,好像他在外頭出了什麼事一樣——」
「歆歆!」安母趕緊打斷女兒,老一輩的人比較迷信,怕壞事一語成讖。「不要亂說話。」
「可是……」
「你呀,大概是懷孕的關係……」安母正想開解她時,便聽見門外響起一串鑰匙相互撞擊的聲音。
「瞧,這不回來了嗎?」她轉頭對愛擔心的女兒說,只見眼前人影一晃,安歆早已迫不及待的飛奔列大門前,率先一步將大門給拉了開來。
「你怎麼這麼——」話未說完,安歆的聲音戛然而止,下一秒改以高八度的嗓音驚慌的嚷道:「老公,你流血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寇富一張溫文儒雅的俊臉被打腫了一個眼眶,下巴也瘀青了,嘴角處破了個洞,正淌流著鮮血。
「沒什麼。」他走進屋裡,以平靜的表情安撫著老婆。
「你都流血了,還說沒什麼?!」安歆因心疼而加重了語氣。
「寇富,發生了什麼事?」安母也走到大門邊,眉頭緊蹙的看著負傷回家的寇富。
「沒什麼,只是剛才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幾個小流氓,和對方打了一架的結果。」寇富輕描淡寫的不想讓兩人擔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說打架就打架不報警呢?」不像女兒那麼大驚小怪,安母只是滿臉不贊同的輕斥了他一下,便冷靜的開口問:「除了臉上的傷之外,還有哪裡受傷?」
「沒有了。」寇富搖頭道。
「你衣服上都沾到血了,還說沒有!」安歆急得都哭出來了。
「那是對方的。」與老婆激動的情緒完全相反,寇富很冷靜。
安歆根本就不相信他說的話,二話不說直接動手剝除他身上的衣服。
「歆歆,媽媽在。」
寇富不得不伸手阻止她,怎知她根本就不理他,直接把他的手拿開,繼續脫他身上的衣服,直到將他上衣脫掉,確實的檢查過他身上的每一吋肌膚,確定他真的沒有其他傷勢之後,這才住手。
「你報警了嗎?」安母理性的問。
裸著上身的寇富有點尷尬的對岳母搖頭。
「為什麼不報警?」
他猶豫著該怎麼開口,沒有答話。
安母清出他遲疑的原因,「陳坤財?」
寇富沉默的點了點頭。
「你怎麼確定是他?」
「他也在現場。」
安母說不出話來,她當初到底是瞎了眼還是得了失心瘋,怎會愛上那種瘋子還嫁給他?她真是悔不當初。
「對不起,寇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關係,是我害你受傷的。」她難過又自責的對女婿說。
「媽,您不要這樣說,倒是這件事,您覺得我該怎麼做比較好?」畢竟對方是岳母正在辦離婚卻還未離成的丈夫,寇富還是得顧慮岳母的心情。
安母只猶豫了幾秒,便閉上雙眼毅然而然的決定,「你報警吧。」
「罪名可重可輕,媽覺得……」
「由你決定吧。」安母歎口氣,「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再顧慮到我。」
寇富點點頭,「那我就照我的意思去做了。」
一旁的安歆始終沒有插口表示任何意見,因為她現在很生氣,氣到無法擁有一顆寬大為懷的心。
繼父他怎麼可以唆使人來傷害寇富呢?只因為他娶了她,或者是因為他有錢卻不願意無條件的供應他吃喝嫖賭嗎?他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可以?!
為了錢,他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威脅她們母女倆、教唆流氓來打寇富,那麼等她肚子裡的孩子出生之後,他會不會又將魔掌伸向孩子?
不必問,答案很清楚。
所以,即使不為媽媽、寇富或自己想,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也必須改變自己堅信人性本善的爛好人個性,好好的分辦善惡是非,接受這世界也是有十惡不赦、死不悔改的惡人,就像她繼父一樣。
「先去洗澡吧,洗好澡我幫你擦藥。」她既心疼又溫柔的輕觸了下老公受傷的臉。
寇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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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坤財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只不過動了一下歪腦筋,請幾個小流氓教訓一下寇富而已,沒想到會落得勒索綁架和敦唆殺人兩項罪名被警方通緝。
而且最令他嘔到吐血的,就是那幾個小流氓根本不是寇富的對手,不僅一個個被寇富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回過頭來還把氣出在他身上,將他痛揍了一頓,又把他身上所有的錢搜括一空。
被警方通緝身上又一無所有,他陳坤財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落到這樣的田地?
不對,這根本就跟上輩子無關,一切都是那對母女害的,若不是認識她們,娶了那個帶衰的老太婆,他的人生怎麼可能衰成這樣?
剋死老公、剋死自己的父母還不夠,那個死老太婆現在竟然連他都想剋死,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娶了她!
她那個女兒也一樣,老擺出一副善良天使的模樣,結果呢,嫁了一個有錢人之後,連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雖然不是她的生父,好歹也是繼父吧?拿點錢來孝敬孝敬「父親」會要了她的命嗎?
忘恩負義的小賤人!兩母女都一樣賤!
真的想要他死嗎?
沒關係,他要死也會抓她們母女來墊背!
那個死老太婆必須到醫院做定期追蹤檢查,小賤人也懷了孕,在這間醫院的婦產科裡做產檢,哼,他就不信等不到她們!
把預約掛號名單這種東西貼在門診室上的人到底是誰,他應該要好好的感謝那個人才對,因為他讓他省了不少找人的工夫。
安歆。
陳坤財看著名單上安歆的名字,冷笑著。
她排在十八號,他稍微估計了一下時間,他現在到大門口等,應該可以等到她吧?
還是,他要等她看完診之後再動手呢?
有得選擇的感覺還真是好呀。
要推她下樓梯、推她去撞車,還是直接拿刀刺進她身體裡——最好是心臟,這樣才能一刀斃命。
一刀斃命算是便宜她了,他應該要一刀一刀的將那個小賤人刺死,這樣才能消除這些日子他每天躲躲藏藏、以吃廚餘為生的心頭之恨。
等著吧,你們絕對會後悔這樣對我的,絕對!
他唇邊泛起一抹瘋狂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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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這麼忙,實在用不著特地陪我來的。」
「不要說廢話。」寇富傾身,溫柔的吻了老婆一下,「老婆做產檢,老公怎麼可以不陪著來呢?更別提那個人到現在都還沒抓到,下車吧,」
安歆點頭下車,才剛站定,老公已走到她身邊,伸手替她將車門關上,並按下遙控鎖。接著寇富便將她的手拿起來勾在他的臂彎裡。
「走吧。」他的嘴角始終掛著笑。
「都已經過了一個月了,警方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她與他並肩走著。
寇富對這事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個人若真要躲的話,有時候還真的是找不到。除此之外,他也有可能已經偷渡離開台灣了,所以才會找不到人。」
「如果他真的離開台灣了的話,我希望他就這樣別再回來。」
寇富看了她一眼。「你的惻隱之心又發作了?」
「有時候想一想,他年紀也一大把了,現在去坐牢真的很可憐。」
「那你覺得生活在被他威脅傷害陰影裡的我們就不可憐了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老婆,如果他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話,我們當然會給他機會,但是你應該比我清楚,如果他會變好的話早就變了,不會等到現在。所以,讓我們結束這個話題,討論一下別的事好嗎?」
「什麼別的事?」她好奇的問。
「例如我們的女兒要叫什麼名字呀。」
「又還沒確定是女兒。」安歆有些哭笑不得。
「一定是女兒。」
「那如果是兒子呢?」
「一定是女兒。」他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因為他希望是女兒。
「那如果是兒子,你就不要了嗎?」
「怎麼會不要,只要是你生的我都要,只是生女兒會比生兒子好一點點。」寇富伸出手來,用拇指與食指比了一個零點一公分距離的手勢。
「搞不懂。」安歆為之失笑搖頭道。
「什麼搞不懂?」
「生女兒比生兒子好在哪一點?」
「女兒貼心呀,可以像她媽媽一樣善良純真無邪呀。」寇富趁機捧老婆一下。
她忍不住白他一眼,真是愈來愈油嘴滑舌。
「生兒子就不貼心了嗎?兒子就無法善良純直無邪嗎?」就像一般夫妻閒極無聊的拌嘴一樣,安歆故意與他唱反調。
「這你就不懂了,男生不用貼心,只要健康、強壯、聰明、勇敢就夠了,這樣才能在爸爸不在媽媽身邊的時候,保護媽媽和姊姊、妹妹。」
「既然兒子身負重任,那你不覺得我們的第一胎還是先生兒子比較好嗎?」
「不行,第一胎我比較喜歡女生。」
「為什麼?」
「就是……」寇富就是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隨口敷衍,「就是喜歡嘛。」
「我聽說女兒是老公上輩子的情人,你這麼想要女兒,是不是對舊情人念念不忘?」安歆故意以吃醋的語氣說道。
寇富突然愣住。是這樣子的嗎?
上輩子的情人?
對舊情人念念不忘?
「老婆,」他用力的搖頭,一臉認真的對她保證道:「這絕對不是真的,你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就呆呆的相信,知道嗎?」
「那你為什麼堅持非要女兒不可?」
「因為……總之……唉,女兒就是比兒子可愛嘛,而且異性相吸同性相斥,你有沒有聽過?」
「看!女兒果然是老公上輩子的情人。」
「老婆……」他苦著臉,無言以對。
安歆暗笑在心裡,覺得偶爾逗逗老公其實也滿好玩的,尤其是在逗他時又能同時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在乎,那種感覺實在是甜蜜幸福得叫她整顆心、整個人都快要飛起來了。
「那我向你發誓、保證,從此時此刻開始,我這輩子的老婆和情人永遠就只有你一個,如違此誓,就罰我被亂刀砍死好了。」
「喂!」她著急的叫道,卻已來不及阻止他發下毒誓。「誰叫你亂說話啦!」
「放心,我這麼愛你,不會有事的。」寇富老神在在的微笑。
「最好是啦。」她眉頭緊蹙的朝他瞪眼道。
「如果做不到,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你也不必替我難過,因為我是罪有應得。」
「老公……」
「不過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這輩子我要的就是你,從第一眼看見你開始,我就知道了。我愛你,我不會背叛你的,老婆,絕對不會。」他意志堅定、深情款款的對她說。
「好了,我知道了啦,你別再說了。」安歆有些害羞的嗔道,因為與他們錯身而過又剛好聽見寇富對她表白的路人,一一投給她似笑非笑、似祝福又似羨慕的眼神,害她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了。
「我愛你,老婆,很愛很愛喔。」
哇,都叫他別說了,他還變本加厲故意這樣說!
「你愛我嗎?」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也很愛我,對不對?」
「嘻——」
可惡!路人都在笑了啦。
「老婆……」
她漲紅著臉,再也忍不住的低聲輕喝,「老公,閉嘴!」
成功的逗得老婆面紅耳赤的嬌羞不已,這回換寇富露出得意的笑了。沒辦法,他就是愛看她臉紅羞窘的樣子。
不斷上揚的嘴角突然頓住,在一瞬間迅速換成嚴肅的抿唇。
寇富看見一張混在人群裡的臉,臉型和他記憶中有些不太一樣,幾乎瘦掉一圈,但是五官並沒有變化太多,尤其是那雙瘋狂的眼,和輕泛在嘴邊貪婪邪惡的微笑。
是陳坤財!
時間似乎在他看見他的瞬間放慢了十倍的速度,讓他可以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門前認出他來,卻又好像在他認出他之後,瞬間改以加快十倍的速度在走,讓他親眼目睹陳坤財從懷中抽出一把森冷的水果刀,對準他身旁安歆的心臟筆直捅過來。
「賤人,去死吧!」
距離太近,事情又發生得太快,寇富發現自己根本來不及伸出手阻擋那把刀,只能用身體去擋。
他腳步一滑,身一轉,身體微震了一下,感覺到一股灼熱及劇痛迅速的在他背部泛了開來。
「啊——」紊亂尖叫聲在四周驚恐的響起。
「你這傢伙!」
他回頭,只見已有兩、三人見義勇為將像是發了瘋似,又叫又跳的陳坤財制伏在地上。
「喔,不!老公,不……」看見他背後筆直的插著一把刀,安歆臉上血色盡失,渾身發軟得幾乎要站不住,但她的雙手卻拚命的支撐住他癱向她的重量。
她雙眼驚瞠的瞪著他背上的刀柄,刀身整個都沒進他背部了,她還搞不懂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前一秒,他們倆明明還在對話,下一秒他卻已將她擁進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了這一刀,而這拿刀刺向他的人,竟然是她之前還覺得很可憐的人!
「醫生,快去叫醫生來!」
「還是直接送急診室比較快。這位先生,你還可以走嗎?還是要我來背你?」
「這個傢伙要怎麼處理?」
「當然是送到警察局。」
「病床來了!病床來了!麻煩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幸好這裡就是醫院,馬上就可以送進開刀房。」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人是瘋子嗎?怎麼拿刀亂捅人啊?」
現場聚滿了人,四週一片紊亂,大家七嘴八舌的,幫忙的幫忙,討論的討論,把醫院大門口搞得像菜市場一樣熱鬧。
「我可以自己走,不用病床。」寇富對圍繞在他身邊的幾個熱心人士說。
「真的可以嗎?病床都推來了,別勉強自己。」
「謝謝,我可以自——」寇富搖頭拒絕,但話未說完就被女歆嚴厲的喝聲打斷。
「上去!」
「老婆?」從未聽過她以這種口吻說話,他有點被嚇到了。
「上去。」
安歆又說了一次,只是這次嚇到他的不是她依然嚴厲的口吻,而是她頰上那一串串從眼眶裡滑落下來的眼淚。
她的淚水灼傷了他,他二話不說立刻坐到病床上,讓醫護人員推向急診室,但握著安歆的手始終沒有鬆開,直到他被急診室醫生判定要立刻開刀,送進開刀房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