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覺睡到下午一點,俞安安驚嚇的從床上跳了起來,簡直難以置信。
「那大哥,快點起來,快點起來,不好了!」她用力的將仍雙眼閉闔,躺在床上睡覺的那嚴搖醒。
「怎麼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甚至還想把她拉回懷裡繼續睡。
「別鬧,快點起來,已經一點了啦!」她拍開他的手,慌張的對他大叫,接著手忙腳亂的跳下床,隨便拿件衣服往身上套,之後就衝進浴室裡去梳洗,等她從浴室裡衝出來時,沒想到他竟然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
「那大哥!」她難以置信的放聲大喊。
「別急,時間還綽綽有餘。」他低聲安撫。
「哪裡綽綽有餘了?飛機兩點就到了,現在已經一點了我們還在家裡,你還躺在床上,我甚至連要穿什麼衣服都不知道。怎麼辦,怎麼會這樣?你動作快點,快起來啦!」
她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一會兒衝到衣櫃前去找衣服、一會兒又衝到床邊拉他,簡直忙得不可開交。
「飛機雖然兩點到,但是過海關、等行李的時間至少也要花上一個小時左右,我們兩點再出發也來得及。」他老神在在的表示。
「對了,我們還沒吃午飯。」她忽然又想到一件還沒做的事。
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氣自己,那嚴走到她身邊,溫柔的圈住她,低頭輕柔地親吻著她,「你別這麼緊張。」
他的吻微微地撫平了她焦躁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只要你動作快一點,我就下會這麼緊張了。」
「是,夫人。」他乖乖地點頭,轉身走進浴室裡。
她忍不住揚起嘴角,然後迅速的轉身做自己該做的事。
三十分鐘後,他們囫圖吞棗的一人吃了一碗蛋炒飯便匆匆出門,在搭著電梯往地下一樓前進時,俞安安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們要開你的貨車去,然後再讓他們坐計程車回來嗎?」貨車只有兩個座位,載行李可以,但要怎麼載人呀?
「我沒說要開貨車去。」
電梯門打開後,他牽著她的手走出電梯,走過他平時擺放貨車的停車位,來到一輛罩著防塵套,似是休旅車的車子前。
「你什麼時候跟鄰居借車了,這是誰的車?」她好奇的轉頭問。
「我的。」
「啊?」她呆呆的瞠目望向他。
「別發呆了,來幫個忙。」他迅速的親吻她一下,微笑的指示她如何幫忙把防塵套收起來。
看他神情自若的模樣,俞安安心想自己剛剛大概是聽錯了吧,這輛車怎麼可能是他的呢?尤其在她看見掀開防塵套後,露出來的車子品牌標誌。
BMW?
BMW的休旅車?
雖然她對車子不熟,但是這種車應該很貴吧?怎麼會有人放心把它借人開?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嚴怎麼敢開呢?如果待會兒開出去不小心和人發生了碰撞,他們哪有錢付修理費呀?
她倏地往後退了一步。
「安安?」那嚴不解的看著她奇怪的舉動。「上車啦。」
她用力的搖頭,又往後退了兩步。
「安安?」
「那大哥,這車太名貴了,你把鑰匙還給人家,別借好不好?如果我們待會兒開出去不小心刮到,或和人發生碰撞的話,我們會賠不起的。」她一臉憂心忡忡。
「我剛才不是說了,這車是我的嗎?」他笑著走上前,溫柔的將她推進已打開的車門裡。
俞安安呆若木雞的看著他,直到他坐上車,替她繫上安全帶,發動車子,把車子開出停車場後,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那大哥,你到底在說什麼,這輛車怎麼可能是你的呢?你別跟我開玩笑。」她才不相信這麼豪華的車會是他的。
「你要看這輛車的行照嗎?上面的確寫著我的名字,我沒跟你開玩笑。」睇了她一眼,他挑眉道。
「可是……」她還是一臉不相信,覺得這只是他想讓自己放心的借口。可是她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呢,車子都已經被他開出來了。「你要小心開,知道嗎?千萬不要開太快,也不要和人靠得太近,知道嗎?」她認真的叮嚀。
「安安,我真的是個有錢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重複不知已對她說過幾百次的話。
「我知道,你說過一百遍了。」
聽她的語氣壓根兒就在敷衍自己。
「安安,我說的是真的,我……」
「你專心點開車,別一直說話。」她打斷他的話,雙眼忙碌的注意前後左右的行車距離,好像在開車的人是她一樣。
那嚴無聲的歎息,簡直不知該拿這個傻姑娘怎麼辦才好。
也許待會兒見到爸媽之後,由他們來告訴她這件事,她可能才會接受自己真的是一個有錢人的事實吧!
他雖然出生於小康之家,學歷也只有專科畢業,而且還是個幫人做裝潢的工人,但不巧因為熱心助人和因緣際會的關係,在SARS風暴那段時間,接了好多因付不出裝潢費用,或者是不想付裝潢費而直接把房子讓給他的人,然後在SARS過後他就發了。
其實一開始他只是為了給人方便,替人善後那些不想要,或者是想賣卻賣不掉的房子,誰知竟會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成了房產大亨。
那陣子為了幫人,他連爸媽的房子、車子都拿去抵押借錢,自己也欠了銀行和許多朋友一堆錢,好多不肯借他錢的人甚至還笑他是瘋子,說台灣都快完了,他還買這麼多房子做什麼?
可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因為SARS風暴離開之後,房價沒多久就開始狂飆,讓原本他只花三百萬買來的房子可以賣到六百萬,瞬間賺了一倍。
而且說出來可能會讓人難以置信,他擁有最多房子的時候,加起來甚至於超過三百間。
總之,現在的他真的很有錢就對了,繼續做裝潢只是因為興趣而已,沒住豪宅而住在舊公寓裡,只是因為這間公寓是爸媽胼手胝足了一輩子才買下的第一間房子,也是幫他賺大錢的第一筆資金,所以他對它有特殊的感情。
不過正所謂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不久後他就要搬進他為準老婆打造出來的夢想之家。那裡有她所想要的一切,有庭院、有圍牆、有草地、有竹竿,還有她夢想中的搖椅。
他最近正在加緊趕工屋裡的裝潢,估計過不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完工了,他已經有點迫不及待想見她在看到自己為她準備的結婚禮物時的表情了。
瞄了一眼身旁仍緊張兮兮,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准老婆,那嚴嘴角微揚,真希望那天能快點到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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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菲?」
帶著些許緊張的心情與歡迎的笑容,俞安安跟著那嚴一起走向他父母,只是她沒想到她還來不及出聲叫人,便聽見許久未有人叫起,她已經過世了十五年的母親的名字——雲菲。
她愣愣的看著同樣目不轉睛看著她的那母。
「媽,你在說什麼呀?這是安安,你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嗎?」那嚴對著母親皺眉道。
那父怔忡了一下,先看了看老婆,再轉頭看俞安安一會兒,也忍不住跟著說了聲,「雲菲?」只是他的語氣又比老婆多了點懷疑。
怎麼又是雲菲?那嚴莫名其妙地,來回看著言行異常的父母。
「爸、媽,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了?你們明明就知道安安的名字,幹麼還無聊的開這種玩笑呀?」
「劉雲菲、俞國揚。」沒理兒子,那母仍直勾勾的看著俞安安。
俞安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它們在一瞬間盈滿她的眼眶,然後緊跟著便掉了下來。
「安安?」一看見她的眼淚,那嚴頓時愕然驚叫。「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我不認識什麼叫劉雲菲的女人,你別聽我媽胡說就亂猜,我絕對沒有腳踏兩條船背著你跟別的女人交往,你要相信我。媽!你是回來摧毀你兒子的幸福的嗎?我——」
「那大哥,不要。」俞安安趕緊阻止他,「不是伯母的錯,是我自己……太激動了。」她邊說邊落淚。
「太激動了?」他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只知道自己發誓過不會再讓她哭。
「別哭了,別哭。我發誓不會再讓你有淚的,就算哭也是喜悅的淚水,你要害我毀了誓言,證明我只是個會說大話,卻什麼也做不到的男人嗎?」他一邊溫柔不捨的替她擦拭眼淚,一邊柔聲問她。
「這是喜悅的淚水。」她搖頭,聲音略帶沙啞的說。沒想到這世界上除了她之外,竟然還有人記得爸爸和媽媽,她真的好感動、好感動。
那嚴不禁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兒子你走開。」那母忽然把兒子推開,伸手就把俞安安擁進懷中,猶如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般緊緊地抱著。「我早該想到的,你姓俞,名字又有著平安的意思。你媽跟我說過,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平安長大,我早該想到的。」她也同樣哭紅了眼。
「你到底在說什麼?媽?」那嚴呆若木雞的看著她們,忍不住問道。
「安安是你媽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的女兒。」那父在一旁緩緩開口解釋。
那嚴驚愕的轉頭看向父親。「你說什麼?」
「安安是你媽過去最要好的朋友劉雲菲的女兒。」那父又重複一次。
那嚴仍是一臉茫然的表情。最要好的朋友劉雲菲?可如果是最要好的朋友,他記憶中怎麼從沒聽媽提過這個名字呢?
「伯母,你真的是我媽的好朋友嗎?」俞安安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詢問。她的驚訝並不亞於那嚴。
「對。」那母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俞安安歉然的表示。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為在你出生前,我和你媽就已經失去音訊了。」
「發生了什麼事?」那嚴好奇的問。
「這件事一言難盡,我們先上車再說。」那父開口道。
那嚴點點頭,接過父親手上的行李,帶路朝停車場走去。
「我和你媽是國中時的同班同學,兩個人不僅學號連在一起,連座位也在一起,所以我們一直都很要好,直到畢業出社會工作,甚至結婚後,我們的感情都沒有散掉。」上車後,那母對被她拉進後座的俞安安說明。
「那為什麼你們會失去連絡?而且我對劉雲菲這個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那嚴接著問母親。
「你沒印象是正常的,因為那時候你還不到六歲,能記得什麼呢?」那母歎息了聲。
「安安是人工受精生出來的嬰兒,你們可能不知道吧?」那父突然開口。
那嚴和俞安安同時意外的瞠大雙眼。這件事他們當然不知道!
「你爸媽結婚好多年都沒有孩子,為了得到一個孩子,他們用盡一切的努力,甚至於傾家蕩產,好不容易才有了你。」那母說,「知道有你的存在後,你媽媽帶著一臉欣慰與幸福的表情對我說,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平安長大,然後過沒幾個月,她和你爸就把房子賣掉,不知道搬到哪去,再也沒有和我連絡。」
「為什麼?」
「聽說他們用高利和人借了很多錢,後來因為付不出利息,只好把房子賣了來還錢。」那母相當感慨。
「你爸媽他們真的對我們很見外,竟然什麼都沒跟我說,就這樣銷聲匿跡。」那父閉上眼回想,「我們在好多年後才又聽見有關他們夫妻倆的消息,只是沒想到聽見的卻是他們已經過世的消息。」
車廂內霎時陷入一片哀傷的氣氛中。
「既然你們從安安的母親懷孕時就已經斷了音訊,沒看過他們的女兒,也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又怎麼會猜到安安就是他們的女兒呢?」那嚴打破車內哀傷的氣氛,故意以輕快的語氣發問。
「很簡單,因為安安和雲菲年輕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那母嗓音微啞的回答。「安安,你真的跟你媽媽長得好像。」
「伯母,謝謝您跟我說這麼多有關我爸媽的事,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為我付出這麼多,謝謝您。」俞安安眼含淚光,哽咽的對她道謝。
「傻瓜,說什麼謝謝,伯母才要謝謝你的出現,否則伯母這輩子都會有遺憾,遺憾從沒見過你,遺憾不知道失去父母後的你人在哪裡,又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這些年來,讓伯母一直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
「其實我們曾經試著打聽你的消息,想要收養你當我們的女兒,但卻始終沒有找到你。」那父睜開眼回頭看著俞安安。
「哇喔!」那嚴突然怪叫一聲,「幸好沒讓你們找到她,否則我豈不是要亂倫愛上自己的妹妹了?真是好家在!」
「你這孩子在胡說八道什麼,就會破壞氣氛。」那母瞪了一眼在前方開車的兒子。
「我只是有感而發,這樣也叫破壞氣氛呀?」那嚴裝出一臉無辜。
「你們的結婚日期定了沒?」那父關心的問起。
「還沒,就等你們回來作主。」
「安安,你的養父母知道你要結婚了嗎?」那母握住她的手。
俞安安搖搖頭。「爸媽過世後我是被姑姑和姑丈養大的,但他們並沒有收我做養女。」
「即使如此他們也是你的長輩,你該讓他們知道的,否則伯父伯母要怎麼上門提親呢?」
「媽,安安現在並沒有住在她姑姑家。」那嚴連忙插話。
「那你現在住哪兒?」
「我們家對面。」那嚴又搶著回答。
「啊?我們家對面?」
「對,安安把我們家對面的房子買下來了,她很棒吧,才二十五歲而已就自己買房子。」那嚴與有榮焉,滿是驕傲的揚起笑容。
「嗯,真的很棒。」那母用力的點頭稱證。
「沒有啦,買房子的錢我幾乎全是用貸款的,我只付了一點現金而已。」俞安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所以其他的是你姑丈和姑姑幫你付的嗎?」那母以為她只付一點的意思是有人幫她出錢。
「他們有這麼好心就好了。」那嚴冷嘲熱諷的哼了一聲,「只要他們不叫安安每個月再拿錢回家孝敬他們,我就會稱讚他們是大好人了。」
「是我自己要拿錢回去的,那大哥,畢竟姑姑他們養了我這麼多年,我長大後總要有點回韻。」俞安安急忙解釋。
「那也不急於一時,他們明知道你一個月賺多少錢,有多少房貸壓力,剛搬家也需要用錢,卻還是每個月都拿你的錢,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辛苦,為了多那每個月一萬塊的『孝敬開支』,你每天下班後還得到咖啡店兼差到十一、二點,假日也沒有時間可以休息。」那嚴的語氣中充滿對他們的不滿。
「安安,那嚴說的都是真的嗎?」那母訝異的問。
「我只是想多賺點錢,早點把房貸還清而已,不是像那大哥說的那樣。」俞安安迅速地澄清。
「那你到底有沒有在搬出來住之後,每個月都拿一萬塊回家?」那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猶豫了一下她才點頭,她不確定這種做法會不會引起未來婆婆的不高興,因為沒有一個婆婆會高興媳婦拿錢回娘家的,更別提是姑姑家了,即使是她還未過門也一樣。
「他們都收下了?」那母相當驚訝。
她又猶豫了一下才點頭。
「沒有一絲推拒或猶豫?」
俞安安怔了一怔,立刻迅速的點頭。「有有有,姑姑她……姑姑她和姑丈本來是不想收的,是我硬叫他們收下來,他們才肯收,我……我沒有說謊。」
「哈哈……」那嚴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而一旁的那父和坐在後座的那母也跟著揚起了嘴角。
「我、我說錯了什麼嗎?」俞安安以一臉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表情,怯生生的問。
「安安,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那嚴忍住笑意問道。
「什麼話?」
「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父和那母聞言,再也憋不住的笑出聲音來。
「我……」她瞬間漲紅了臉,又羞又窘的看向身旁的那母,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撒謊的行為道歉,千言萬語最後只能化成三個字,「對不起。」
「伯母又沒有怪你,幹麼說對不起呢?」那母輕拍著她的手。
「我不該說謊。」俞安安低頭懺悔。
「你這不叫說謊,叫善良。我真替雲菲感到驕傲,能夠生出你這麼一個善良又懂事的女兒,你爸媽在天若有靈的話,一定會感到既驕傲又欣慰的。他們呀,真是沒有福份,太早走了。」那母緊握著她的手,有感而發的歎息。
話說到這兒,車廂內不禁陷入一片沉靜,一片帶著淡淡哀愁的沉靜。
由於車子在高速公路上以平均時速一百的速度往台北奔馳,所以不知不覺間就已到了台北。
「爸、媽,你們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回家?」車子開下交流道時,那嚴出聲問道。
「下飛機前不久才在飛機上吃過午餐,我不餓。」
「我也一樣。」那父點點頭。
「安安,你呢?」
「我不餓。」
「這樣的話,我們就直接回家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