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一片靜默,彷彿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聲音。
衛美夕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動也不敢亂動一下,完全不知道紀凱為什麼要獨留她一個人下來,他到底想幹麼呀?
「為什麼要說謊?」他的聲音打破沉靜的空氣,冷峻的問道。
「說謊?」她愕然的抬頭看他。
「沒錯。」他盤起雙手環在胸前,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我哪裡說謊了?」她覺得莫名其妙。
「我辦公室裡哪來的女人,還是個半裸的女人,你說這些謊話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他東一句謊話西一句謊話,惹火了衛美夕。她最討厭別人污蔑她了,他憑什麼在事實都還沒搞清楚之前,就將過錯賴到她身上?
原來除了惡質之外,他還有污蔑他人的爛習慣!
「你有被害妄想症呀你!」她忍不住發飆的說。
紀凱一愣,瞬間感興趣的挑高了眉頭。她果然是衛美晝的妹妹,罵起人來六親不認,毫不客氣。
「你沒忘記我是你上司吧?」他故意的說道,想看她有什麼反應。
她明顯地一愣,完了,她真的忘了,忘了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他公司裡的一名小職員,而小職員不管多有道理,都是不能開口罵上司的,有道是老闆說得對,即使是錯的也是對──如果想永遠保住飯碗的話。
「呃,對不起,總經理。」她急忙收起氣焰道歉,但是屬於她的清白,她還是要取回來的。「但是我並沒有說謊,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可以到那扇門內看看,我絕對沒有撒謊。」她不卑不亢的說。
紀凱皺眉看她,一方面為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點產生疑惑,一方面也好奇他用來休息的套房內真有個女人在?
「你跟我來。」他走到套房門前。
衛美夕輕佻了下眉,為自己的好運喝采。沒想到她這麼幸運,十分鐘前才想著如何溜進這間小套房偷看,現在他就主動開口請她進去了。真是幸運呀!
沒想到門內的套房比起門外的辦公室真是簡陋的可以,除了基本衛浴設備和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櫥和一個小冰箱外,幾乎什麼也沒有。她覺得好失望,但是房內那個一臉尷尬的女人卻補足了她失望的那一部分。
她得意的看向紀凱,想看他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竟然污蔑她說謊,真是個混蛋!
瞪著不知道如何跑進他辦公室內套房裡的女人,紀凱的眉頭緊緊蹙起。
「池麗,你怎麼會到這兒來,是誰讓你進我辦公室的,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這件事?」他冷然的開口,臉上有著明顯的不悅。
池麗先是微微地一僵,然後忽然朝他漾出一抹嬌艷的微笑,扭腰擺臀的走向他。她在他身前停住,伸出雙手圈住他頸背,在他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HAPPY BIRTHDAY,KEN。」她嗲聲的說,害得一旁的衛美夕頓時雞皮疙瘩掉滿地。
紀凱緊蹙的眉頭沒有絲毫鬆懈,只有皺得更緊。他將她的雙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拉下來,退後一步。
「我的生日早已經過了,今天並不是我的生日。」他冷冷的說。
「不,今天的確是你的生日,農曆生日。」她說著,再次對他展露一抹嬌艷動人的笑容,跨前一步重新縮短兩人間的距離。
「我今天來這是特地要為你慶生的,本來要送你的生日禮物我都已經準備好了,結果卻被這個莽撞的傢伙給破壞。」她手一抬,指向一旁瞠目結舌的衛美夕。「KEN,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的給她一個教訓,告訴她總經理辦公室可不是隨便一個土包子可以亂闖進來的。」
衛美夕聞言瞠大了雙眼。土包子?她嗎?
「她是我公司的職員,公司哪個地方不能去?相反的,是誰允許你到這裡來的?」紀凱絲毫不被她的撒嬌所惑,仍是冷聲冷氣的盯著她問道。
「我是來給你一個SURPRISE的……」池麗有些難堪的開口,卻被他冷冷的打斷。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
「誰?」他肯定有人幫她內神通外鬼,否則她絕不可能瞞過眾人耳目而溜進這裡來。
「張義癸。」她猶豫了好半晌才吐出這個名字。他是業務部的副理。
他臉色微變。「你給了他什麼好處?」
「你別誤會,我和他是清白的,他之所以願意幫我,是因為我幫他從我乾哥那裡拿到一季的訂單,所以他才幫我的。」她急忙的說道。
紀凱面無表情沉默的看了她半晌,突然搖了搖頭說:「你不聰明,池麗。」
她臉色瞬間刷白,「KEN,我……」
「我們分手吧。」他徐緩的打斷她的話。
池麗顫時之間完全被嚇呆了。
「你……你說什麼?」半晌後,她面無血色,氣若游絲的盯著他問道。
「我們分手吧。」
室內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不過這種窒息的氣氛大概也只有池麗一個人感覺得到,因為衛美夕正忙著看戲,而紀凱則完全不受影響。
「你可以走了。」他下逐客令。
「為什麼?」池麗搖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問。塗著厚粉、面無血色又雙目圓睜,連眨也不眨一下,她乍看之下竟然有種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恐怖感。
他忍不住的皺緊眉頭,在盯著她看時,同時懷疑自己當初怎麼會與她交往?
「你不應該利用我公司的人,要他幫你潛進我辦公室裡。」他平靜的說。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要跟我分手?」
「除此之外,你剛剛指著我公司員工所說的話既任性又不成熟,我不希望我的女朋友是個只有外表而沒有腦袋的女人。」
池麗的身體忍不住輕晃了一下。「我……對不起,我會改,我一定會改的,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她倏然上前緊抓住他的手,哀聲求道。
紀凱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抱歉。」
「為什麼,你是不是喜歡上別的女人了?是誰?告訴我,是誰?」無法忍受突然遭受分手的命運,她尖聲問道,像發瘋似的。
「你想毀掉你存在我心中最後的美好印象嗎?」他仍是面不改色,平靜的問。
她渾身一顫,一時之間竟然沉默了下來。
「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喜歡聰明而且理性的女人,而聰明和理性這兩點並非全都是靠天生的,多數是靠後天練習修養。當初我之所以會選擇和你交往,就是因為在你身上我看見了這兩個特質,只可惜你仍是達不到我所希望的標準。但是,你現在達不到,不見得以後也達不到,而誰也不知道哪天我或許會驀然回首。」他平靜的繼續說:「還是,你要現在就毀掉我們未來可能擁有的希望?」
池麗再也忍不住的滑坐在地板上,嗚咽的哭了起來。
紀凱面無表情的走回辦公室,然後按下內線號碼,叫嚴秘書進門來將她送出公司。
衛美夕則始終默不出聲的站在一旁,將這一切全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準備回家之後好好的將它記錄在她的筆記電腦裡。
這還真是意外的收穫呀,LUCKY!
「等一下,我沒要你走。」
正準備跟著嚴秘書後腳離開總經理辦公室的衛美夕,猛然被身後的紀凱叫住,她疑惑的轉身面對他。
「總經理還有事?」她問。
「對不起,剛剛誤會你了。」
她忍不住訝然地輕佻了下眉頭,沒想到他竟然會向她道歉。
「沒關係,過去的事就算了。」反正你也讓我看了一齣好戲。她在心裡補充道。
「不能就這麼算了。」紀凱搖頭道。
「那你想怎樣?」不對,這句話好像電視某廣告的台詞,怪怪的。「我的意思是說真的沒關係,只要你確定我沒有說謊就夠了。」
「我覺得我該向你賠罪。」他端起桌上的咖啡走向她。
她懷疑的看著他。
「喏。」他將手上的咖啡遞到她面前。
「幹麼?」她呆住。
「這是你泡的咖啡對不對?」他說,「雖然這是你泡的,卻是我每天的幸福,為了向剛剛錯怪你的事賠罪,我把我今天的幸福送你。」
她呆若木雞的瞪著這杯咖啡,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不、不必了。」半晌後,她猛然搖頭的說,「我剛剛就已經說過過去的事就算了,更何況你也跟我說對不起了呀,所以這杯咖啡你還是自己留著喝吧。」那可是她特製給他、裡頭放了瀉藥的咖啡呀,她死都不會喝的。
「不行,你若不喝就表示你並沒有原諒我剛剛誤會你的事。」紀凱堅持的說。
「不,我原諒你了,我真的原諒你了。」衛美夕用力的保證道。
「我不相信,除非你接受我的道歉,將這杯咖啡喝掉。」
「這杯咖啡已經冷了,我喜歡喝熱咖啡,不喜歡喝冷掉的咖啡。」她腦袋急轉彎的找了個借口。
「我喝過你泡的冷掉的咖啡,別有一番風味。你喝喝看,說不定你會愛上它。」他仍然很堅持。
她真的快被逼哭了,媽的,他該不會早知道她下了瀉藥吧,所以才會堅持要她喝下那杯咖啡?她簡直欲哭無淚。
「我……我其實也喝過冷掉的咖啡,但是我不喜歡。」她勉強又想了個借口拒絕。
紀凱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終於發現她拒絕的態度好像有點不太尋常。
「怎麼我覺得你不喝這杯咖啡好像另有隱情似的,你該不會在這咖啡裡下了藥吧?」
他開玩笑的說,怎知她的臉色卻在一瞬間變白。
他迅速的瞇起雙眼。「你真的在這杯咖啡裡動了手腳?」
衛美夕在一瞬間驚嚇得瞠大了雙眼。
「怎麼可能?你不要又含血噴人。」她叫道。即使他說的是事實,她也絕對不能讓這事實曝光。她收集資料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如果現在就被他趕出公司的話,那她這陣子的努力不全成了白費?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拿來,我喝就是了,竟然說我在咖啡裡下了藥。」她怒氣沖沖的一把抓過他手上的咖啡,在他來不及反應之前,一口氣將整杯咖啡全灌進肚子裡去──毀滅證據。
「好了,我可以走了吧?」她怒聲的朝他瞪眼道。
紀凱眉頭緊蹙的看著她,沒有應聲。
衛美夕氣極,撇了撇唇,懶得再理會他,逕自轉身離去,因為她要準備去跑廁所了。
嗚……這是不是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呀?
可惡的紀凱,混蛋的紀凱,該被千刀萬剮的紀凱,她恨死他了啦!
趴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著,衛美夕有種想死了的感覺,怎麼辦,她都拉了一整天了,為什麼現在仍感覺到肚子痛,還想上廁所?
嗚……她是不是快死了呀?
「美夕,你在家嗎?」
房門外突然傳來二姊的聲音,接著她的房門被推開,二姊出現在門口。
「我看到客廳有個便當只吃了幾口,那是你吃的嗎?怎麼只吃那麼一點而已?」衛美晝問道,因房內只開小燈,所以她並未注意到妹妹過分蒼白的臉色。
「二姊。」衛美夕再也受不了折磨了她一整天的難過,忍不住哭喊出聲,然後乾脆嚎啕大哭了起來。
衛美晝被嚇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查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哭了?」她緊張的問道,一接近她身邊便發現她的臉色不對勁。「美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蒼白,臉和手這麼冰冷?你別哭呀,哪裡不舒服?告訴二姊。」
「我的肚子好痛。」衛美夕哭泣的說。
「你吃壞肚子是不是?」
她哭著搖頭。
「很痛嗎?有沒有拉肚子?」衛美晝旋即又問。
她還是哭著搖頭。
「你別只是搖頭,回答二姊呀!」衛美晝眉頭緊蹙,擔心的叫問道,「老天,你渾身都在冒冷汗。」
衛美夕終於開口,她虛弱的哭著問道:「我是不是快死了,二姊?」
「別說傻話。」衛美晝立即罵道,同時被她這句話給嚇得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管了,管她是吃壞肚子或是突發性的腸胃炎,她還是先打電話叫救護車要緊。
她立刻抓起床頭的電話撥打一一九叫救護車。
「奇怪,今天的咖啡好像不太對味。」
紀凱看著手中喝了一口的咖啡,喃喃自語的皺起眉頭。是他太敏感了,還是今天泡咖啡的人換了,抑或是衛美夕仍掛念著昨天他錯怪她的事,所以故意泡了一杯與平常不一樣的咖啡給他喝?
他帶著懷疑的目光瞪著手中的咖啡半晌,終於決定再試一口,也許剛剛那一口的感覺真的是他太敏感的原故。
不對,還是不對,今天的咖啡和前幾天喝的完全不一樣。
他終於忍不住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著那杯幾近完好如初的咖啡走出辦公室。
「嚴秘書,今天這杯咖啡是誰煮的?」
「我。總經理不喜歡嗎?」她先呆愕了一下,才回答。
「衛美夕呢?怎麼今天不是她煮的?」紀凱微微地皺起眉頭問道。
「美夕今天請假。」她答道,眼底藏不住失望,他還是不喜歡她泡的咖啡,可是她都完全照著美夕教她的方式煮呀。
「請假?她為什麼請假?」他皺眉問。
「聽說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嚴秘書照實回答。
「她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不,從昨天下午開始,不知道為什麼她就開始一直瀉肚子了,聽說回家後好像還是瀉個不停的樣子,所以昨天還到醫院去住了一個晚上。」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會這麼嚴重?她昨天中午吃了什麼?」
「便當呀,跟大家一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只有她感覺到不舒服。」
「她是打電話來請假的?」
「好像是。」
「她自己打的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你幫我問一下人事室,還有,順便問一下知不知道她住哪家醫院。」紀凱蹙眉沉思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
「總經理要去看她嗎?」嚴秘書錯愕的盯著他問道。
堂堂總經理要去為一個小職員探病?!這根本就是從未有過的事,為什麼總經理對衛美夕的態度跟別人不一樣?她過去生病請假,他也都是不聞不問的,為什麼獨獨對衛美夕特別?難道只因為她泡的咖啡好喝嗎?
紀凱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你問到結果之後告訴我。」他交代的說完之後轉身走回辦公室。
五分鐘後,嚴秘書走進他辦公室將問到的結果告訴他。
衛美夕在住院一個晚上之後,早上就出院回家休息了,據說是她本人打電話到公司來請假的,她還說她的病情並無大礙,明天就可以回公司上班。
她據實以報,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希望他能表示既然如此,這件事就算了,結果他卻毫無表示的只是點了點頭。
到底總經理打消要去探視衛美夕的念頭沒?她一直在猜,直到下午在開完一場行銷會議,他吩咐今天不會再回公司,提早下班離去後,她才恍然明白,他根本就沒有打消去探望衛美夕的念頭。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衛美夕她有什麼特別的?會煮好咖啡就可以獲得總經理的青睞嗎?抑或者有別的原因?
她既不聰明能幹,長得也不怎麼樣,嚴秘書實在是想不出除了能泡出好咖啡之外,她還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優點……唔,或許平易近人也算是一項優點吧……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上班時間,她腦中不斷地反覆著這個問題,直到下班了,她仍沒能想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