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時節,氣候涼爽怡人,但近年來因工業污染,造成臭氧層破壞嚴重,以至於地球表面的溫度逐年增高。
所以別說是秋分,即使是寒露或霜降,甚至於是立冬,有些人在晚上睡覺時,還是得靠冷氣取涼。
陳婧屏房內的冷氣是開啟的,但功能設定在舒眠的狀態下。
此時熟睡中的她正背對言紙而睡,她枕在看起來極為柔軟的羽毛枕上,雙手雙腳中間則懷抱著同樣看起來極為舒服柔軟的棉被。
她的睡姿並不奇特,也不足以令人看了之後會呼吸停窒,雙眼發直,但是問題並不出在她的睡姿上,而是出在她的穿著上。
她,全身上下除了一件小褲褲之外,其余部份是一絲不掛!
瞪著眼前的美景,言紙呼吸頓住,心髒遏制不住的加速狂跳,感覺就像心髒病突發一樣,隨時都有暴斃的疑慮。
老天,她……她竟然“半裸睡”!
她的肌膚好美,有如白玉般晶瑩剔透;她的背部線條好柔,讓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輕觸……
老天,沒聽過非禮勿視嗎?他應該立刻閉上眼睛,馬上離開。
但,老天,為什麼他還站在這裡,一動也不動的緊盯著她看?
線條優美的肩,纖細柔美的腰,嬌小俏麗的臀和引人遐想的長腿……
老天!他究竟在干嗎?該死的快點離開呀!
“嗯……”
腳步才剛剛移動,床上的人兒卻突然輕吟一聲,瞬間翻身改為仰躺狀。
完全來不及阻止,言紙全身血液倏然兵分兩路的一路湧向他臉頰,直沖到他下半身,讓他臉紅如關公,原本寬松的褲襠也變得緊了起來。
他終於忍不住發出幾乎可以說是痛苦的呻吟聲。
迅速的捂住嘴巴,蓋住自己情不自禁的聲音。他看向陳婧屏,生怕驚動了她,但映入眼簾的美景差一點沒讓他再度呻吟出聲。
緊閉起雙眼死命的忍住,然後又深呼吸了好幾下之後,他開始閉著眼睛往房門的方向摸索。
揚在半空中的手突然碰到某個東西,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聽到“匡 ”一聲巨響,東西碎裂在地的聲音。
他身體一僵,只聽身後的床鋪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然後陳婧屏驚慌的聲音隨後響起。
“什麼事?”她幾乎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的一臉呆相,雙眼圖瞠,若近看些還能在她眼角邊看見兩團小小的眼屎。
言紙渾身僵硬,雙腳猶如被魔女下了詛咒般在地板上生了根,完全動彈不了。
身後隱約有著動靜,然後——
“言紙?”
什麼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僵直半晌後終於緩緩地轉身,准備接受應有的報應。
誰叫他色欲薰心呢?早在第一眼見到她的裸背時,就該迅速退出她房間的,結果他卻像被色魔附身般,緊盯著她不放,甚至於還看了她的胸部。
如果她想拿刀在他身上戳幾刀洩恨,或者想挖掉他的雙眼的話,那也是他罪有應得,怪不了別人。
“老天!”才一轉身,他便忍不住的低呼出聲,同時閉緊了雙眼。
“怎麼了?”他怪異的反應讓陳婧屏深感不解。
“你……”
“什麼?”他感冒了嗎,怎麼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你先把衣服穿好。”他用沙啞且不太清楚的聲音說。
衣服?她頓了一下,然後才慢慢地低下頭,當看見自己赤裸的胸部時,她的雙眼霍然瞠睜,尖叫聲由喉嚨深處沖出口。
“啊!”
她以最快速度跳上床,用棉被緊裹住自己的身體,惟一露出棉被外的臉則紅得像煮熟的蝦子。房內安靜得令人窒息,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怎麼了?這會他應該會聽到她匆忙穿衣的{z聲,或者怒氣沖沖的咆哮聲才對呀,怎麼會這麼安靜?
她,該不會打擊過大,昏過去了吧?
猶豫著,言紙慢慢睜開眼睛,而眼前所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讓他不知所措的畫面陳婧屏坐在棉被堆中,一張臉既紅又羞,眼眶則紅得像隨時都會掉下淚來一樣。
“我會負責的。”沒有深思熟慮,這句話立即從他口中冒了出來。
她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會負責的。”他忍不住又說了一次,卻見她倏然將臉撇開不再看他。
言紙渾身一僵,突然有種咬斷自己舌頭的沖動。
他在干嗎?自取其辱嗎?
雖然她對他的態度有了改善,聽她昨晚之言,又好像對他有些好感的樣子,但是那畢竟只是他的感覺,甚至有可能是“錯覺”,他憑什麼以為她會因他看了她的身體,就委身於他呢?
他真是個白癡,竟會沖口而出這麼可笑的一句話,而且還一連說了兩次!
“對不起。”他低下頭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口,“我不知……我……”該怎麼說?他又吸了一口氣,然後毅然決然的說:“不管你想怎麼懲罰我,或想挖掉我的雙眼,我都不會有任何一句怨言。”
她良久不發一言,言紙抬頭看她,只見她不知何時又將臉兒轉向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兩人互望了一會兒,陳婧屏突然啞聲問:“你說的負責是什麼意思?”
“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接受。”
“包括要你娶我?”
他點頭,想了一想又道:“如果你願意的話。”
“好。”
時間似乎在瞬間停了下來,房內一片沉靜,靜得連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可能聽得見。
言紙雙目圓瞠的瞪著她,嘴巴微張卻說不出話。
她剛剛說什麼?他沒聽錯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緩慢而認真的盯著她問:“你說什麼?”
“我說好,你娶我。”
“你在開玩笑?”他覺得自己的呼吸——不,不只呼吸,連心跳似乎一並停了下來。
“你不願意?”陳婧屏臉色微變的看著他。
“不。”他立刻搖頭道,但是他仍然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你是認真的嗎?”
“如果你不想,我不會強迫你。”她低下頭,難過的想著,他該不會假戲真作的愛上郭儀容了吧?言紙靜靜凝視著她低垂的臉,想從她臉上找出可以說服自己不要懷疑的理由。但是他怎能不懷疑,從小到大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要嫁給言硯,現在又怎會為了這麼一件事,而輕言答應嫁他。
這樣叫他怎能不懷疑?
“言硯呢?”他終於出口問道。
“什麼?”她瞬間抬頭看他。
“如果我娶了你,那麼老四怎麼辦?你從小到大最想要的,不就是嫁給老四嗎?”他直視她雙眼。“小時候作文寫我的願望時,有幾個人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所以老四只是你小時候無知的願望?”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言紙卻慢慢的搖起頭來。
“那並不是你無知的願望,只不過是個無法達成的願望,所以你現在才會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我。”
陳婧屏突然靜止不動,看著他,看著看著,淚水突然從眼眶裡流了下來。
“在你眼中我真那麼卑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於不惜拿婚姻作賭注?”
“我……”
“我已經說了,如果你不想,我不會強迫你。你可以說不,也可以嚴詞拒絕我,但是你為什麼要拿這些話來諷刺我、傷害我?”
“我沒有……我不是……”
“出去。”她冷冷的說。
“陳婧屏……”
“出去!”她大叫道。
言紙僵在原地,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想說些什麼,卻在看見她眼眶中的淚水愈來愈多又愈掉愈快後,頹然的垂下肩膀,默默轉身離去。
陳婧屏在他順手帶上房門的瞬間將臉埋進被窩中,傷心的痛哭出聲。
“老三,你今天沒課嗎?”坐在桌邊,房文歡靜靜的觀察了兒子好一段時間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陣子家裡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多到平日總習慣放牛吃草的以自由開放方式來教育兒子們的她,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問題。
老大的死硬脾氣她已經懶得說了,反正說了也沒用,因為他都已經當上警察了。
老二嘛,她一直以為聰明過人,比任何人都懂得察言觀色,又會灌人米湯的他,最不需要她擔心,結果也不知道最近他是怎麼了,竟然會在短短的數月內連發生三次車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嚴重,驚得她魂差點沒飛掉!
然後好不容易老二的病情稍微轉好,向來正經得比她都還要像個大人的老三這邊卻又出了問題,更別提那留書離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的老四!
唉,是不是她這個“閒”妻“涼”母做得太稱職了,所以老天才會如此“獎勵”她?
“什麼?”言紙終於從發呆中回神,只不過沒聽清楚媽媽剛剛問了他什麼而已。
“我說呀,你最近是怎麼了,老是魂不守捨的。”
“我沒事。”
“每次問你們兄弟四個發生什麼事,你們總是說沒事,結果呢?老四離家出走,老二接二連三的發生解釋不出原因的車禍,而你呢?要等到出了什麼事之後,才肯對媽老實說?還是到時你想學老四一樣離家出走?”房文歡有些火氣的問道。
“媽,你別亂想。”
“是我在亂想嗎?你敢說你現在心裡沒事?如果沒事的話你會吃一個早餐吃了兩個小時,甚至還忘了要去上學?”
“我——”
“不要再告訴我你沒事。”她打斷他警告道:“媽媽就這麼不值得你們兄弟信賴嗎?如果媽媽不行,我現在馬上叫你爸回來。”
她說著起身要去打電話,言紙立刻站起來阻止她。
“媽,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那就是說,你准備要告訴我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知該怎麼說?用嘴巴說呀。”房文歡拉著兒子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
“說吧。”她已經准備好要聽了。
言紙沉默不語。
“老三?”她不悅的瞪著他,難得將母親的威嚴拿出來用。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婧屏。”他猶豫了半晌後,緩緩地開口。
“你對人家做了什麼,為什麼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我……”欲言又止的他,滿臉沉郁的表情。
“老三?”
他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郁郁的開口,“我不知道她有半裸睡的習慣,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半裸睡?你、你看到她半裸的身子了?”房文歡震驚的瞪著兒子。
言紙渾身僵硬的點了下頭,一張臉已經漲成朱紅色。
“老天!”她不禁驚呼出聲。
老天,真的是老天,一個清白女孩的身體,他……這種事……
完了,這要怎麼處理,據她所知婧屏那小妮子喜歡的人是老四,而對老三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深惡痛絕!但是老天,為什麼看見她身子的人偏偏是老三,而不是老四?
天啊天啊,這種事現在到底要怎麼處理!
頭好痛!
“你這小子。”她倏然生氣的瞪向兒子,“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你最好給我從實招來,聽清楚沒?快說!”
“下個月訂婚?”
言紙瞠自結舌的瞪著母親,不知道她怎能在出門幾個小時之後,就帶回這麼一個充滿爆炸性與沖擊性的消息回來?
他和婧屏下個月訂婚?!
“對,雖然時間是有點趕,不過你們放心,只要負責去挑對兩人喜歡的婚戒,和作幾套訂婚宴時要穿的禮服,其他的一切事宜自有我和你張阿姨打點,不需要你們擔心。”房文歡對呆若木雞的兒子說。
他無法接受的搖頭半晌後,沖口問:“這件事是誰決定的?”
“當然是你媽我,和你張阿姨。”
“爸和陳叔叔呢?”
“他們會答應,更會樂觀其成。”
“那婧屏呢?她知道這件事嗎?”這是他最在意的。
“你張阿姨會跟她說。”
“也就是說,她還不知這件事?”
“現在應該知道了。”
“她不會答應的。”言紙臉色微白的搖頭,感覺早上她狂吼著要他出去的聲音似乎猶在耳邊。
“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不會答應?”
“她喜歡的人是老四。”
“但是將她身子看光的人卻是你。”
言紙倏地跟槍的退後一步,臉色變成一片慘白。
看著兒子大受打擊的震驚表情,房文歡忍不住輕歎一口氣。
“老三,你喜歡婧屏對不對?而且已經喜歡很久了對不對?”她挑明了說,心裡卻感到汗顏,因為這件事還是淑芬告訴她之後,她才知道的。她這個母親還真是失職,難怪老天會接二連三出難題為難她。
“我喜歡她有何用,她卻當我是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言紙扯唇慘笑,“媽,我不會和婧屏結婚的,在她心裡面的人是老四,她若嫁給我只會覺得痛苦,不會快樂的。”
“那你呢?娶了她你應該會覺得快樂才對。”
言紙用力的搖頭,“她若不快樂,我又怎能快樂得起來?”
“傻孩子,難道你對自己就這麼沒有信心,你沒有信心能讓婧屏快樂嗎?”房文歡既心疼又生氣的問。
如果她心裡沒有老四的話,他當然有十足的信心可以讓她快樂一輩子,但是她心裡住著老四,而老四與他又是親兄弟,這樣的關系……
“別再想了,機會是不等人的。”她耐心的勸著,“錯過這次機會,說不定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可以跟婧屏在一起,所以別再想了。”
他不由自主的搖頭,“我沒辦法……”
“既然沒辦法就交給婧屏去決定,如果她點頭,那麼這個婚禮就這麼決定;如果她搖頭,那就算了。”她打斷他猶豫不決的低語直接下結論。
“她不會答應的。”
“答不答應,等會兒你張阿姨打電話來,我們就會知道了。”
房文歡話才說完,客廳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她看了倏然全身僵直的兒子一眼,迅速走上前拿起話筒。
“喂?”
一聲喂後,她接下來的回應都是以單一音節的“嗯”作為答復。
言紙站在一旁,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既希望話筒另一頭傳來的消息是婧屏答應要嫁給他,但又害怕答案真是他所希望的。
約莫過了三分鍾,房文歡將話筒掛上,轉頭面向他。他感覺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停了下來。“婧屏要出國留學了。”
腦袋突然變成一片空白,他呆若木雞的看著媽媽,臉上呆滯茫然的表情猶如剛剛聽見的是外星話。
“什麼意思?”沉默了半晌後,他問道。
“意思是,婧屏准備要出國讀書,沒有三、五年不會回來,說不定還會在那邊交男朋友,然後結婚定居。”
血色從言紙臉上消失,他踉蹌得幾乎站不住,搖頭再搖頭。
“你以為媽在騙你?”房文歡看著他,臉上表情是遺憾、是生氣、是無奈,最後都變成了可惜。
沒有生女兒的她,一直都把婧屏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本以為這回可以名正言順的讓她叫自己一聲媽,結果……
她看了像被嚇呆的兒子一眼,輕歎一聲,“如果你不信媽所說的話,可以直接去問……”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言紙已迅速的轉身,有如電光石火般沖向玄關,消失在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