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後,表情各異的三個人已然站在鮑擎天家的大門前,一個等著看好戲,一個怒不可遏,另一個臉上則融合了不安、害怕、退縮,卻又有些期待的情緒。
怒氣沖沖的衣築暄立即伸手按電鈴,卻被一旁心生退縮的鞠璇給攔了下來。
「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好了,畢竟從頭到尾都是我不對……」
「這是什麼話,失身的人可不是他啊!」衣築暄截口道,隨即不理會她的阻攔,硬是伸手按下電鈴,一聽見電鈴聲,鞠璇的反應是轉身想走,但站在她身邊的衣築暄可沒讓她如願,伸手一勾便將她緊緊地鎖在身邊,讓她一步也走不了。
「築……」
「終究要面對的,不是嗎?」
是沒錯,但是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呀!現在就要她面對,會不會太殘忍了?如果他……他……
大門忽然被打開,鮑擎天就這麼的出現在她眼前。
「該死!」
鮑擎天忍不住咒罵一聲。該死的馬奪逵,他都已經告訴他他會親自去接她,沒想到他竟連一天的時間都不能等,硬是將她送回這個危險的地方。
聽見他的咒罵,鞠璇覺得自己整顆心都碎了,原來他真的是不要她了,他根本就不想再見到她,害怕對她負責……
她倏然撥開衣築暄的鉗制,轉身往馬路上跑去。
「小迷糊!」
鮑擎天想追上前去,卻被衣築暄有意的阻攔。
「奪,你去追。」她對老公道,一雙怒不可遏的眼眸卻緊盯在鮑擎天臉上。
馬奪逵立刻銜命追去,至於鮑擎天雖是被衣築暄攔住,但他的視線一刻也沒離開過跑開的鞠璇,直到馬奪逵拉住了她。
「看什麼?我不會讓鞠走的,你死心吧。」衣築暄冷笑的說。
見鞠璇終於在馬奪逵半拉半推下往回走,鮑擎天這才將視線移到衣築暄臉上。
「我以為你會留小迷糊在你家住一晚。」他緊蹙眉頭說。
「好讓你稱心如意?」
「什麼意思?」鮑擎天不解的看著她。
衣築暄沒有回答,卻忽然一把推開他欲衝進屋內。
她在想,他之所以會這麼怕看到他們,一定是他在屋內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例如帶個野女人回家。
今天她非代替鞠發發雌威不可,否則他還真以為女人好欺負呢!
凝聚全身的力氣衝進屋內,衣築暄都已準備好要學電視裡潑婦罵街的姿態,好好的破口大罵一番,沒想到卻被坐在客廳裡的人嚇二跳。
「蘭,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瞪大眼叫道。
天啊,不會吧?難道說……
「嗨,築暄。」
另一個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嚇得她迅速回頭看,只見任威砉正微笑的望著她。
「怎麼不見馬老弟?」他望了一眼大門的方向。
衣築暄眨了眨眼,暗罵自己多心,竟然會懷疑好朋友。
「你們……咦,是誰受傷了?」她本想問他們怎會在這裡,卻驚見桌面上放了一個打開的急救箱,而且蘭鈴腳邊的垃圾桶內還有著沾了血的紗布,她不禁愕然的問。
蘭鈴瞄了站在自己身後的老公一眼,意思是問:她該說嗎?
任威砉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給她答案,便見馬奪逵從門口走了進來,身後則跟著不斷在鮑擎天懷中掙扎的鞠璇。
「喂,注意一下你的肩膀行嗎?」任威砉一時分心不住衝口道。
雖然他老婆是個外科醫生,每天要接觸的病人何止百人,而其中又以男性居多,但那是在醫院工作的時候。下了班、出了醫院後,他可不希望看到老婆的纖纖玉手去碰他以外的男人。
所以,一次就夠了,如果鮑擎天以為有現成的醫生在此,而不在乎傷口再度流血的話,哼哼,很抱歉,恕他老婆不再外借。
「肩膀?難道受傷的人是包青天?」衣築暄迅速轉頭。
「受傷?」
馬奪逵也跟著轉頭望向他身後的鮑擎天,只見他右肩肩膀處的襯衫上,沾了些血跡。
「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包青天,你的肩膀怎麼會受傷?」他皺眉問。
受傷這兩個字不斷在鞠璇耳邊響起,即使她之前都沒有注意到,但當馬奪逵對鮑擎天問出那句「你的肩膀怎麼會受傷」時,她就算搞不清楚狀況,也能從他蹙眉的神情中感到不對勁。
她停止掙扎,慢慢地從他懷中轉身,一抬頭,視線就看見他右肩上那凸起來的紅點,她定定的注視著。
「只是小傷,不礙事。」感覺到懷中的她似乎輕顫著,鮑擎天不由得柔聲安慰。
鞠璇沒有開口,只是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解開他上衣的鈕扣。她要看他傷得怎樣,如果只是小傷,為什麼要驚動蘭鈴?
她必須親眼看到,否則不能安心,一隻有力卻又無比溫柔的手突然覆在她手上,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抬起頭,只見鮑擎天對她搖了搖頭,微微地傾身在她耳畔輕聲說:「有別人在,要看,待會兒進房後我再讓你看。」
鞠璇還來不及反應,蘭鈴便已對她揚聲叫道:「鞠,你過來,我教你一些基本的護理,好讓你能替他換藥。」
鞠璇想再說什麼,卻發現輕輕放開握住她的手的鮑擎天,下一秒鐘已被等在一旁的馬奪逵拉到門外拷問。
「過去吧,你必須學會如何照料他的傷口,因為我是不會再把我老婆借給他的。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任威砉說完也往門外走去,留下她們這些女人在屋內。
*****
終於將蘭鈴他們送走,鞠璇忙不迭的拉著鮑擎天往房裡走去——只因為先前他說過到房裡才給她看傷口,而且也該幫他換藥了。
鮑擎天任由她將他拉進房,坐在床上。他看著她,銳利的雙眼中有著探視。
「我……你知道這是我第一次……」瞪著他受傷的肩膀,鞠璇覺得自己有必要先聲明。
「我知道那是你的第一次。」比起他肩膀上的傷,鮑擎天更想談談關於他們的事。
「所以我可能會弄痛你,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見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肩膀上,鮑擎天忍不住輕蹙眉頭。
「你呢?」他突然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這麼害怕會弄痛他嗎?
「我什麼?」她偏著頭看他。
「昨天晚上我有沒有弄痛你?」他語氣溫柔的問她。
鞠璇震驚得瞠大雙眼,感覺熱潮迅速地蔓延到雙頰上。她低下頭,想抽回他緊握的手,但的擎天卻沒讓她如願,仍握得死緊。
「為什麼要逃走?」
她盯著地板,多希望腳下突然冒出一個大洞,讓她瞬間消失在他眼前。
「回答我。」他溫柔的命令道。
她躊躇了一會後,才硬著頭皮回答這遲早都得面對的問題,不過先決條件是——
「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好嗎?」她小聲的要求。
「不,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霸道的說。
「可是!」
「回答我。」
鞠璇瞪著地板,有些生氣他這麼不愛惜自己。他可知道她有多擔心他嗎?
「如果你不讓我看傷口,順便幫你換藥的話,我就不回答。」怒氣讓她壯大膽子的抬起頭對他說。
看著她臉上堅持的神情,鮑擎天深吸了一口氣,鬆開她的手。
「好吧。」他妥協道。
鞠璇頓時揚起滿意的笑容,伸手解開他胸前的鈕扣,拉開他的襯衫。一看見他肩上覆著沾血紗布的傷口,她臉上的笑意便被嚴肅所取代。
「我必須先把傷口上的紗布拿掉,才能換藥,你……忍耐一下。」她告訴他,卻因害怕會弄痛他而遲遲不知從何處開始動手。
「怎麼了?」瞧她滿臉猶豫的表情,他關心的問。
「我怕把你弄痛。」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說.「這只是小傷,不會痛。」他安撫她。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整塊紗布幾乎都紅了!
「那是紅藥水。」她看起來像是快哭了,為了安慰她的擎天忍不住說謊。
「紅藥水?」
她眨著疑惑的眼看著他。
「對。」鮑擎天用力的點頭,覺得自己有點像小丑,只為博得佳人一笑。
「原來是紅藥水,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擔心得要命!」她抱怨的說,隨即伸手撕開他肩上的紗布,像是在報復般。
鮑擎天微蹙了下眉。
「啊!」一聲尖叫自鞠璇口中響起。
「怎麼了?」他納悶的看著她。
「你騙我!」她抖著聲指控道,一雙受驚嚇的眼眸緊盯著他肩上血流不止的傷口。
他瞄了一眼肩傷。「原來真的是流血,而不是紅藥水。」
「你還在開玩笑!」她氣得怒聲斥責他。
鮑擎天覺得有些無辜,受傷的人可是他,怎麼她的反應比他這個受傷的人還激動?
「你打算讓我的血流光嗎?」他提醒著她,免得她氣到忘了正事。
「啊!」
又一聲尖叫,表示她真的忘了這回事。他忍不住輕歎了口氣,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為他換藥,其間,她還不忘停下來為他的傷口吹氣。
「你喜歡我嗎?小迷糊。」在她忙著為他處理傷口時,鮑擎天突然開口問。
鞠璇渾身一僵,握著膠帶與剪刀立刻向後退,但她的動作依然沒有他快,下一秒鐘,已被他拉坐在他的大腿上。
「別動。」他在她掙扎時說道:「除非你想讓我的傷口再裂開。」
一聽,她倏然靜止不動。
鮑擎天滿意地噙起一抹笑。
「我讓你幫我處理傷口,你是不是也該回答我的問題了?」他理所當然的說。
鞠璇不確定他所謂的問題是指哪一個,她喜歡他,非常的喜歡。這一點是知道他受傷後,才恍然大悟的。
然而,在明知道他視娶她為毒誓,並且證實了他根本恨不得立刻擺脫她,永遠不再見到她之後,她還能說嗎?
「為什麼要逃走?」他繼續問。
心沉重地往下降,鞠璇分不清楚這感覺是鬆了一口氣,或者是失落。他剛剛那句「你喜歡我嗎」的話,恐怕只是在逗弄她而已。
「是你先離開的。」沉默了半晌,鞠璇小聲的回道。
「我需要想一想。」
「想什麼?」
「想……」鮑擎天倏然噤口的低頭凝視她,「應該是你要回答我的問題吧!」怎麼變成她在問,而他在答?「你為什麼要逃走?」他盯著她又問一次。
鞠璇咬了咬嘴唇,隨即又低下頭去。
「我……」
「怎樣?」等了半晌卻始終沒有下文,他不禁催促。
「我不想讓你的毒誓成真。」她想了一下才說。
鮑擎天傻眼了。
「什麼?」他茫然的問。
「我不想讓你的毒誓成真。」她又說了一次,然後搶起頭看他。「我說過如果你敢碰我的話,你就要娶我以示負責……」
「我知道,所以我會娶你。」他截口道。
「不要!」
「不要?」鮑擎天的下頓倏然抽緊,他微微地瞇起利眼緊盯著她,輕聲重複她的話。
「我不能嫁給你。」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鞠璇逕自低頭說。
「為什麼?因為你不愛我?」
「不是的。」
她的回答讓鮑擎天的眼睛驀然一亮,但他卻有些懷疑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不能嫁給你。」她又重複說了一次。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了。」他提醒道,決定耐心的聽她解釋完,再告訴她這輩子他是娶定她了。
「因為我不能讓你的毒誓成真。」
「這句話你也說過了。」
「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恩將仇報……」
「等一等,這跟恩將仇報有什麼關係?」他忍不住插口發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鞠璇咬了咬唇。「難道你忘了娶我是你的毒誓嗎?」
「別再……」話說到一半,鮑擎天腦袋像是被人猛敲了一記般霍然清醒。「你以為我娶你代表的是什麼?」他皺眉問她。
鞠旋想逃避的低下頭,他卻不肯鬆手,兩人各自堅持了一會兒後,她有些生氣的瞪著他。
「代表你從此就要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她討厭他一再逼她承認自己的沒用。
「這是誰告訴你的?」他無奈的問。
「不必你特別告訴我,我也知道。」她別開眼道,「我就知道。」鮑擎天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喃喃自語的說。「小迷糊,你聽著,關於那個毒誓其實只是一個玩笑,我……」
「你不用安慰我。」她無力的說。
「這不是安慰話。」
「那麼肯定是個善意的謊言。」她看著他,眼中儘是滿滿的感動。「包青天,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好、很照顧我,又疼我、寵我,但是你不必為了我而把一生的幸福葬送掉,雖然我知道,在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會像你一樣對我這麼好。」
「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打你一頓屁股。」鮑擎天瞪了她半晌後,突地開口。
如果不是被他攬著腰,鞠璇一定會從他腿上跳下來,離他遠遠的。
他該不會是被她一語驚醒,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沒必要對她這麼好,所以決定打她一頓好平衡一下?
「沒有人用這種平衡法的,你不要打我,大不了你以後不要再對我這麼好就好了。」她急忙說道,一雙眼睛睜得好大。
「小迷糊,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鮑擎天又好氣又好笑的問。
「只要別打我,其他怎樣都行。」她忙不迭應道。
「如果我要你嫁給我呢?」他試探地問。
鞠璇以一臉驚疑不定的表情瞪著他。「難道你打算實行『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的策略,先把我綁在身邊,以防我逃走,然後再找機會打我?」
鮑擎天聞言大笑出聲,他真是敗給她了!
「你笑什麼啦,難道我說錯了!」她嘟著嘴問。
「大錯特錯。」
她頓時揚起討好的笑臉。「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會打我嘍?」
「除了不能恩將仇報外,你還有什麼理由不能嫁給我?」鮑擎天不答反問。
「這個理由還不夠嗎?」她眨著不解的大眼看他。
「意思就是說,沒有別的理由了?」
鞠璇認真的想了一下,「有一個。」
「說。」
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緩緩地開口,「你並不愛我。你應該知道一對男女之所以會結婚,是因為他們深愛對方……」
「也有人是因為不得已的。」鮑擎天忍不住打斷她的話。
「咦?」
「奉子成婚。」
「呃,那是少數,況且以他們能到這麼親密的程度一定多少有些感情。」
「就跟我們一樣?」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深邃的雙眼間著醉人的溫柔。
「啊?」輕呼一聲,鞠璇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在見到他眼中那令她心跳加快的神情後,又迅速地低下頭。
「你愛我嗎?」
乍聽這個爆炸性的問題,她嚇得連手上的東西都握不住,刷的一聲滑落在地毯上。
「嗯?」鮑擎天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看著他回答。
鞠璇無措的讓自己的眼光飄來飄去,就是不看他,當然也沒回答他。
「你是要我先說,你才肯說是不是?」他將拇指輕放在她的紅唇上,柔柔地撫著問。
「你……」他挑情的舉動讓她不得不看向他,而她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便被他接下來的話嚇得目瞪口呆,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