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
衛延將一杯溫熱的鮮奶放在她面前,蔣星辰感激地看著他,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過那杯鮮奶。
沒有說什麼,他轉身走入廚房。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眉頭不禁擰緊。
牆壁上的高級瓷磚裂開了,據說是她在一時失手的情況下,拋鍋翻炒的動作變成了把整個平底鍋往牆壁砸去,留下了難以清洗的焦印和油漬,掉落的瓷磚碎片當中還攙雜了兩個盤子的碎片,據說她是在閃開飛濺熱油的時候,不小心地撞倒了擱在桌沿上的盤子……
不過最讓人抓狂的是,剛剛在他趕下來救火的時候,他發現某個自作聰明的人正拿起一旁的酒往著火的鍋子倒去,據說她是情急之下順手拿「水」來救火……
結果,向來讓衛遲引以為傲的廚房,現在變成了好像經過戰火洗禮的廢墟!
「我……不是故意的。」一轉身,他就看到了她。
蔣星辰深吸一口氣,慎重地一鞠躬。「真的很對不起。」
早餐還沒煮好,她就先把人家的廚房給燒了,一看到自己的「傑作」,她就很內疚。
雙手環抱,睨了她一眼,他的眸光瞄到了她瘀青的手背。「你的手。」
「啊?」她有些錯愕,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說道:「噢,這是剛才不小心撞傷的。」
實在拿她沒辦法,誰教他命歹、運氣壞啊,竟然接下了一個如此麻煩的任務。手指往廚房外面一指,他輕輕歎息。「去坐下,這裡由我來處理。」
「可是這些是我弄髒的,我有責任清理啊!」她忙不迭地說著。
把他的廚房搞成這個樣子,她已經很內疚了,再勞煩他來替她收拾爛攤子,她會內疚得今晚失眠啊!
看著她不理他的吩咐,就要用手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立刻捉緊她的手。「什麼也別碰!」
他已經見識到了她的破壞能力有多強,他可不想她把事情搞得更糟!
一股異樣的電流自他掌心傳來,讓她不禁好奇地看著他,然後笑了。「這樣近距離的觀看,我發覺你也長得滿好看的。」
真的有問題!他翻了一個白眼,示意她閃到一邊去,就拿起掃帚清潔了。
她有些無奈地走出去,在餐桌旁坐下,心虛地看著廚房那抹忙碌的身影。
幾乎把他家的廚房燒了……這件事情她應該負起全部責任的。因為剛才被他的話氣得失去了理智,她明明就知道自己是連「水」和「酒」這兩樣東西都分不清楚的人,還是賭氣走進了廚房。學別人拋鍋學不成,漂亮的廚房就成了廢墟,這個意外讓她也被嚇傻了。
不過話說回頭,剛才當她看到衛延難得驚愣的表情,她的心底是有那麼一點點想偷笑啦……
但是,當她再次望著忙碌收拾殘局的衛延,她竊喜的心情頓時變成了愧疚。
雖然表面是酷極了、酷得讓人覺得討厭,但是剛才他連一句責備的話也沒說,就把嚇呆了的她拉到椅子上坐下,還很緊張地看她有沒有受傷。
光是憑著這一點,她就不禁對他改觀。再仔細地看向形同廢墟的廚房,她微微咬牙,伸手拿過一旁的抹布就走了進去。
「喂。」一個轉身幾乎撞上擋路的她,他不禁挑眉。
「我來幫你。」她給他一個笑容。
「不需要——」
「不然我會過意不去。」不顧他的反對,她拿了抹布就往沾滿油漬的高級瓷磚擦去。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只好認命地將地上的碎片掃進垃圾桶內。她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
「平時你都是一個人住嗎?你是家中的獨子?」在衛家住了一個晚上,她都沒有看到他的家人出現。
沒有回答,他繼續之前的清潔工作。
「我是獨生女,爸爸和阿姨都住在靠近公司的那間公寓,所以我也習慣一個人住。」在洛杉磯的豪宅內,忙碌的爸爸甚少回家,她早就習慣了這種孤獨的生活。
還是沒有回答,他將那些碎片用報紙包好,以防傷到收拾垃圾的清潔工人。
「衛延,當初你怎麼會加入這個組織呢?平時你們都是做什麼的啊?」她回首看著他,臉上寫滿了好奇。
終於將玻璃和瓷磚的碎片收拾好,他睨了她一眼,只拋下一句話。「我出去丟垃圾。」
不用那麼酷吧?她扁了扁嘴,看到了還有一袋垃圾擱在牆角,連忙上前提過。「我來幫你!」
「不用了。」他沒有轉身,只是揮了揮手,就跨出了門口。
她也緊隨而上,眼看就要跨出門口,她的面前卻似乎多了一堵透明的牆壁,「碰」的一聲,她整個人就撞上了這堵無形的牆壁。
他好奇地轉身,瞠目看著她痛得蹲下,捂著臉發出低微的呻吟。
手指一揮,他極快地卸下門口那道來不及、也忘記卸下的結界,連忙奔到她身前將她扶起。「喂,你還好吧?」
「嗚……」她捂著鼻樑和嘴巴,只露出一雙盈滿了淚水的眼睛。
「怎麼了?撞到哪裡了?」她眼底泛著痛意的淚光,更是讓他有些慌亂。
「都是你……嗚……」這次慘了,她的鼻樑肯定撞斷了,痛得她連說話也口齒不清。
問了兩次,她還是將臉埋在雙掌內,他不禁擔心起來,輕輕扳開她的手指,拉開她的手掌。
「不要看……」她忙不迭地又以手掌捂著臉孔。
他有些焦急地拉開她的手,輕喝一聲。「讓我看!」
他的聲音讓她一怔,隨即乖乖地放開手,露出了一片紅腫的鼻頭。他微怔,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樣?我、我破相了嗎?很醜嗎?」她焦急地扯過他的手。
「還好。」只不過紅腫的鼻頭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卡通節目中的小丑造型。
「騙人!」瞧他笑得無比開懷的樣子,她就不禁埋怨。「都是你!這裡有玻璃門為什麼不知會我一聲啊?害我就這樣撞上去了……」
她肯定變成醜八怪了!這扇門到底什麼時候多了一道玻璃滑門啊,最可惡的是她怎麼橫看豎看也沒有看到有玻璃門的存在呢,她剛才明明就是整個人往一堵堅實的玻璃上撞去,痛死她了!
「這個家裡只有玻璃窗,沒有玻璃門。」他說了這句之後就靜悄悄地走開。
「沒有玻璃門?!咦,那麼剛才我撞上了什麼東西啊?」她的埋怨立刻被好奇取代,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前方,果然並沒有發現到之前那扇玻璃門。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衛延……咦?」才想轉身詢問,她卻發現剛才站在身後的他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她越想越不妥,昨晚她找了一個晚上,都沒有辦法找到衛家的大門,就好像闖入了一個迷宮般找不到出口。剛才她明明就看見他毫不猶豫地跨出門檻,但是尾隨而上的她卻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門,那種劇痛的感覺告訴她這不是幻覺……
這間屋子好像有些詭異,難道傳說中「惡魔代理人」真的擁有惡魔的力量嗎?她不期然地想起那個晚上,阿姨和爸爸提及的一些話。
想起來,衛延這人也挺古怪神秘的,臉色蒼白又缺乏活力,來去無影,靜悄悄得像一隻鬼魅……她不禁想起了有關於吸血鬼的傳說,隨即吃驚地捂著自己的嘴。
一隻手按上了她的肩膀,她被嚇得驚呼轉身,迎上有些錯愕的衛延。
「你、你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啊?」為什麼專挑在人家的身後出現呢?他是想把她嚇死嗎?
「我站在你後面很久了,一直叫你,你卻沒反應。」她一臉冷汗驚慌的表情實在可疑,但是他沒興趣知道她的腦袋在想著什麼,只是將一條藥膏遞上。「拿去,消腫用的。」
「給我?」她有些驚訝、有些感激地看著他,他卻撇了撇嘴角走開。
這個人雖然有點冷、有點傲,但是至少他心地還不壞,她從他的眼底讀出了一閃而過的關心。
看著他默默地收拾剛才被她砸得四散的垃圾和碎片,她似乎下了某個決心,輕快地奔了上去搶過他手中的掃帚。「我來幫你!」
「算了,別再搞砸。」他很感激她的「熱心幫忙」,不過他會更加感激她的袖手旁觀。
「別當我是那種什麼也不會的千金小姐,我偶爾也會幫忙打掃。」除了烹飪是她的死穴之外,她還是有接觸清潔等家務的。
「我沒興趣知道。」從她手中拿過掃帚,他冷冷的回答讓她不悅地皺眉。
「就讓我學習嘛。」她又搶過掃帚。
「要是你弄傷了自己,我無法向蔣先生交代。」
「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讓你來替我收拾殘局,我會過意不去……」
「如果你不再給我添亂惹麻煩,我就感激不盡了。」他拱手表示拜託。
「可是衛延……」
沒有可是了,因為對方已經沒耐性再和她爭辯下去,拿起垃圾就往門外走去,剩下眼底隱約閃過委屈的她。
衛延一定是對她產生了偏見,而且是極偏激的那種偏見。
仔細想一想,她又沒什麼得罪衛延的地方,可是對方為什麼好像一副很討厭她的樣子呢?
撇開這些不說,她對衛延感到越來越好奇了。
整個下午,她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只是偶爾看到他從他位於頂樓的工作室內走出來,下來拿杯飲料就回到工作室去埋頭苦幹。她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麼,但是他的表情卻寫了「我很忙,別來打擾」的訊息。
她只好在衛家大宅內走動,再次發現這個家神秘的地方。之前老是找不到出口的她,竟然可以無阻地跨出大門,甚至來到了寬敞蔥綠的院子,但是當她無論如何嘗試都開不了那扇通往外面的鏤花鐵門時,她就變得驚疑不定了。
衛家一定是有什麼古怪!而且衛延一定是下了某種機關,所以他才會放心到連門也不上鎖,因為除了他之外,別人都一律無法通過那扇門!
結果她被這些問題困擾了一個下午,直到晚餐時間,她才鼓起勇氣跟上難得出現的衛延。
「我有事情想問你。」她堅定的眼神讓他心底的警鈴響起。
他挑眉,指了指廚房。「為了防止你繼續闖禍,我已經準備了你的晚餐,自便吧。」
一說完,他就轉身要上樓,可是她比他更快一步,衝到他面前攔下了他。
「你很討厭我?」她試探性地問著。
她的直接讓他冷不防地一怔,隨即面無表情地越過她。她卻毫不放棄地伸臂一攔,他只好停下了腳步斜睨向她。
「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一想到他竟然真的討厭她,她暫時把之前對於衛家的疑惑都拋諸腦後,著重在這個問題的答案上。
「沒有。」他臉色不佳地看著她,最討厭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對答之上。「我很忙,請讓開。」
他的時間已經嚴重不夠用了。本來是要研發一個新的追蹤情報軟體,他卻被迫接受擔任她「保母」的任務;一心想著要去參加集全球精英於一堂的世界電腦軟體會議,他卻被老頭逼得只能回到台灣家中,還衰得幫忙這個女人收拾殘局……
剛才羅恩打電話告訴他,他的同事明傑已經取代了他的位子,代替他遠赴洛杉磯參加那個重要會議,還吩咐他安心照顧病重的父親。也就是說,他手上所有重要的計畫都被明傑拿去了,一直以來的努力成了白費!
「看來我們一定是有誤會了。」她更加篤定地說道,突然間想起了今天早上的那件事情。「是不是因為我把廚房給燒了,所以你——」
「不是!」她到底有完沒完啊?他已經很煩了,不禁擰眉冷斥。「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我會那麼倒楣,可以接手這個任務的大有人在,我肯定是變笨了才會答應當你的保母!」
多話、多事兼多疑!他在內心嘀咕著,就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造成了你的困擾嗎?」
「如果不是這件任務,我現在已經在洛杉磯參加最重要的電腦軟體會議!而且要不是因為你,羅恩就不會把我所有的工作都分給了明傑!」火氣一上升,他就氣憤地把這些事情怪罪到她頭上,換來她愕然的眼神。
「你……一開始就不想接手的嗎?」她有些瞭解他的態度為何那麼差了。
事情好像有點複雜,他好像並不是心甘情願地接手她這個任務,而且聽他話裡的意思,他的工作似乎因為接了她這個任務而出現了危機,難怪他老是不喜歡看到她了。
「哼,誰會想接手!」完全鄙視的口吻,他沒有理會她的感受就這樣大步走上樓。
真是麻煩!工作不順利,原本不屬於他責任範圍的任務卻落在他身上,對著一個如此麻煩的任務,他簡直受不了!
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平復心底的不滿,他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蔣星辰剛才的表情。
嚴格來說,他討厭的是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並不是蔣星辰這個女孩。
無可否認,她和他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但他總是能夠適應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適當地做出妥協,從來不曾像剛才那樣把心底真正的怒氣爆發出來。
而且她也被他吼得很無辜,她不是那個害他惹上許多麻煩的人,而是需要他保護的人。剛才他好像把她吼得有些過火了……
心底浮上淡淡的內疚,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走下樓去看一看她。
瘦小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沙發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傳來輕微的抽泣聲。他不禁擰眉,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
微訝地抬首,來不及拭去淚水的那張清麗容顏就這樣迎上了他,他因為她的淚水而有些怔住,愣了一下才將一旁的紙巾遞給她。
「不用了,我沒事。」她有些慌亂地以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扯出一抹笑容來證明她沒事。
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間走下來,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脆弱到落淚,只不過是想著遠在洛杉磯的母親而已,然後又想到自己在這裡唯一認識的人就是他,她卻成為他的累贅這件事情……
她佯作沒事的笑臉比起剛才的淚顏更加刺眼,他擰緊眉頭,沒有說什麼地盯著她。
「我真的沒事。」她再三地保證,卻不知道她眼底的悲傷還是讓他覺得礙眼。「我有一個提議,不如我就請我爸爸去另外找一個保鑣吧,那麼你就不必感到困擾了。」
她認真的表情更加讓他擰眉,他還以為她會因為他剛才的那番話而耍大小姐脾氣,可是她卻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了一個讓他覺得驚訝的決定。
看來在這之前,他的確是以充滿偏見的眼光看她了。或許,她一直都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她被他打量的眸光看得立刻噤聲,生怕會惹得他不快。但是他接下來的那句話卻讓她驚訝地看著他。「明天你要出門嗎?」
他不是說他不想接下保護她的任務嗎?可是怎麼他又——
「我明天有空。」他很酷地說完,然後很酷地走開。
她不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他明明就不討厭她嘛,幹嘛還要擺出一副「一切都要酷」的作風啊?望著他的背影,她的眼底不僅盈滿了笑意,還盈滿了暖意。
「我終於找到這裡了!」盈滿了感動的亮麗臉孔因為看到了這間店的招牌而歡呼,甚至激動得雙手交握擺在胸前,眼底發出崇拜讚歎的眸光。
衛延抬首望了一眼這間老字號的客家餐館,有些陳舊的擺設和沒什麼規模的店面,再次不解地看向身旁不斷發出讚歎聲的蔣星辰。
這間叫做「富香樓」的客家餐館到底有什麼值得讚歎的地方呢?他不明白,可是對於這些和他無關的事情,他向來都是保持不過問的態度。
要不是因昨天的事而內疚,他也不會答應載著她大老遠來到苗栗這個地方。到了這裡,她堅持挨家挨戶去打聽這個處於隱僻地方的「富香樓」,找了兩個小時,她終於找到了這個地方。
「走!我們進去!」一拉過雙手環抱的他,她興奮地奔了進去。
「喂,人家可能還沒有開店……」他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心中開始後悔答應陪她出門了。
她才不理會他的嘀咕,就扯開嗓子叫道:「請問阿水嬸在嗎?」
他有些好奇地看著口操客家話的她,正在狐疑誰是阿水嬸的時候,一個中年發福的婦人從內堂走了出來,打量了二人一眼之後就高興地迎了上來。「星辰?真的是你啊!」
「阿水嬸!」她熱情地給對方一個擁抱,眼底盈滿了激動的淚水。
「好多年沒見了,自從阿祖和阿美帶著你移民去了美國,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你們了!」阿水嬸疼惜地摸著她的頭,也是操著客家話。
「我也是很想念你呀。」她撒嬌似的摟住對方。
衛延很識相地退讓到一旁,讓久別重逢的兩個人敘舊,但是才不一會兒,他就聽到了阿水嬸偷笑問道。「那個帥哥是你的男朋友嗎?他還真好,帶著你來找阿水嬸。」
「不是啦,他……」蔣星辰一時之間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沉吟了一下才道:「他是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
「噢?好了好了,阿水嬸不多話,現在就去弄幾道客家小菜給你們吃,等半個小時就行了。」
「謝謝阿水嬸。」她高興地點頭,一回首就迎上他冷漠的眼神。
「不會耽擱你很多時間,只要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回去,我保證!」她豎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卻讓他的嘴角輕輕勾起。
「反正你是僱主,你說了算。」在某種程度來說,他已經認命地接受這樁任務了。反正保護她的期限只不過是區區四天,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你真好!」她毫不吝惜地給他一個笑容,讓他有些失神,然後啼笑皆非地搖頭。
放下了之前對她的偏見,他發覺她並不是一個討人厭的女孩,她臉上永遠燦爛的陽光笑容點亮了她週遭的世界,讓他的心情也變得比較輕鬆。
「以前我就在這裡出生,爸爸和媽媽都是這裡的幫傭,阿水嬸很照顧當時生活清苦的我們。」她訴說著自己的往事,眼底染上了淡淡的哀愁。「後來我們移民到洛杉磯,媽媽老是記掛著這裡的一切,但是公司剛創立的時候,大家都忙著打拚,爸爸只好答應等公司的業績上了軌道再帶她回來探親。可是這個承諾已經無法兌現了。」
他聽出了一些端倪,也想起了之前在飛機上幫她撿起的那張照片,不由得開口問道。「蔣夫人已經……」
「十二年前她動了腦部手術之後就一直沒有醒過來了。」想到現在還躺在洛杉磯療養院的媽媽,她的眼眶不禁紅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聽她提及「媽媽」這個名詞,他的心也跟著擰緊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微笑道。「所以我這個女兒要代替媽媽完成她的心願。這次回來台灣,我必須來這裡一趟,然後帶照片回去,和媽媽說說這裡的故事。」
他沒有說話,聽著她輕輕歎息。「本來我是想和爸爸一起過來的,但是爸爸怕阿姨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就決定留在洛杉磯處理公司的事務。不過這也不要緊,阿姨這些年來一直照顧著我們父女,她一定也很累了。爸爸還打算等我結婚之後就娶阿姨,正式給阿姨一個名分。」
她認真地思考,他卻有些訝然地挑眉,看不出她如此容易就接受自己的爸爸另結新歡的事情。
「再過兩天,我就要離開了。」她感慨地說著,目光望向有些神遊的他,不禁一笑。「衛延,你會不會記住我這個朋友啊?」
再過不久她就要去日本和赤月哥哥訂婚,再不久就嫁入上村家,然後在日本定居,可能不會再有機會回來故鄉走一趟了。
他挑眉,看到她純真燦爛的笑容就不忍心說不,只好點了點頭。
「那麼我結婚的時候也會邀請你,你一定要來喔!」她輕輕地說著,把他當成是相識多年的好朋友。
「嗯,到時再說。」他看著她,卻發現了她在提起「結婚」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閃著彷徨和迷茫。
即將訂婚的人不是都滿臉春風的嗎?她看起來卻惆悵茫然,而且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和上村赤月之間的事情。感覺上,她根本不像一個即將結婚的新娘……
阿水嬸很快就端著幾樣客家小菜上來,還盛了兩碗香噴噴的白飯,打斷了他的沉思。「少年郎啊,快試一試阿水嬸的拿手小菜吧!」
他禮貌地笑著點頭,眼前的蔣星辰再度發出讚歎的聲音,雙眼寫滿了崇拜,然後就很不客氣地開動了。他看著她毫不造作的吃相,嘴角不禁緩緩勾起,心底某一角緊繃的心情似乎鬆開了,陪著她在這個溢滿幸福香氣的地方用餐。
結果只是預計三個小時的苗栗之旅變成了六個小時,直到太陽快要下山了,蔣星辰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爸爸和媽媽的故鄉,由衛延開車載送回衛家大宅。
「如果以後還有機會來這裡就好了。」她看著車窗外的夕陽,輕輕歎息。
「你可以和你的丈夫一起回來。」心情放輕鬆之後,他的話也變多了。
「他不會陪我做這種無聊的事情……」她若有所思地說著,他睨了她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一路上兩人都保持著沉默,她在想著自己的事情,而他也樂得清靜。很快地,車子就駛進了通往衛家方向的大道。
「咦?等一下!是、是阿姨啊!」她突然緊急地叫衛延停車,指著一個在路旁走得一拐一拐的女人。
他不由得放緩車速,眸光在接觸到那個女人之際,他的呼吸陡地扯緊,眼神瞬間變得驚詫又複雜。下一秒,他煞車,她已經趕著奔下車衝過去了,他難掩沉痛地看著喜極相擁的兩個人,不禁咬牙握拳。
「原來你就是……蔣星辰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