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樣就想走,死沒良心的,招呼也不打一聲,虧得我們這幾年來的相親相愛。」同寢室四年的魯青眨著漂亮的眼睛,手就這麼搭上肩膀,另一手一圈一抱,十足親熱。
「誰教飛機不等人!對了,你是怎麼從那群狂熱的粉絲中脫身的?她們一人一滴眼淚就要把你給淹了吧?」楚竹書雙手提著行李帶著淺淺微笑,側頭瞧著和他並稱兩大陽光系美男子,露出促狹的表情。
「早知道我應該在網絡上把你離開的行程表公開,讓你也嘗嘗被男人的眼淚淹死的滋味。」氣憤的說著,魯青用力勒緊了手臂。
「這不公平,歡送你的是女人,你卻要一群男人來歡送我?」好不容易躲過眾人目光準備悄悄走人的楚竹書差點一腳就要踹過去。
魯青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從頭到尾打量著楚竹書,「誰讓你……長得又俊又俏,這修長的漂亮身材,又挺又翹的臀部,是男人都會流口水。」
「少來,最好天下的男人都愛男人。」屈肘稍用上力道頂開調笑的室友,對於他這樣的論調毫不認同,但不可否認的是,追求他的人的確是男人多過女人。
他絲毫沒感到抱歉和任何掙扎就把所有的告白全部拒絕,和任何人都保持相當距離,除了這個同寢室的魯青之外。
魯青跟他一樣是跳級上來的天才美少年,他的個性十分兩極化,平常愛讀書看書,是一個無書不歡的人,他瘋起來看書時不管白天黑夜、不管肚子餓不餓、口渴不渴,總教楚竹書看不過去了,搶走書他才會吃點東西然後繼續看書。
有一次魯青好不容易把書看完,倒身就在楚竹書的床上和他擠著睡,早上楚竹書發現的時候大叫了一聲然後把人踢下床,接著大吼:「魯青,你的口水流得我身上都是,好噁心!」
他雖然跌坐在地上,卻仍然瀟灑的笑著:「抱歉抱歉。」
就像這時,魯青悶悶的痛叫了一聲卻沒有把手放開,反而把人抱得更緊,「說!說你會想我,我就放開你。」
「我會想你,想你煮飯給我吃的時候、想你幫我跑腿買東西的時候、想你總是不辭辛勞幫我的時候,用得上你的時候我會更加想你,bye啦。」說完,手肘換個方向用力一拐,在痛叫聲響起的時候,楚竹書已經拎著滿手的行李往宿舍樓下走,毫不遲疑的離開了待了四年的學校。
他的心裡想的是那個離開已久的地方,想的更是居然曾經讓他又敬又怕的人,唇角浮起了微笑,這次回去,是脫胎換骨的他,再也不是昔日的楚竹書了。
記得那年要滿十八歲的時候被元裡夜從杜月辰那邊帶回家,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小鬼,對元裡夜不苟言笑、嚴肅正經、有錯必罰的嚴格教育打從心裡害怕。
本以為會因為在月辰哥那邊胡鬧,被元裡夜狠狠打上一頓,沒想到他只是說:「小少爺年紀大了,應該能判斷是非,知道什麼該做而什麼不該做,這次就請您反省,然後寫悔過書給我。」
什麼?那個一言一行都嚴肅的要命,每個錯事都能仔細列出並實施嚴格打人教育的元裡夜居然會這麼容易放過他,那時還以為他會先把自己的手心給打爛,然後繼續打腫他的屁股,最後是打斷他的腿,沒想到他居然只要他寫一份悔過書。
想到之前元裡夜會花上一些時間,讓他跪在牆壁面前細數他的罪狀,公佈將受的刑罰,那根被他緊緊握在手裡,將近有拇指粗的籐條,讓楚竹書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心驚肉顫。
而那次楚竹書幾乎歡呼出聲,花了一晚的時間很有誠意的親手寫了上萬字的悔過書,然後誠誠懇墾的捧到元裡夜的房間,狗腿的叫著:「夜哥哥,這是我的悔過書,請你過目。」
元裡夜正坐在計算機前面處理公事,聽到聲音立刻回過頭,關了計算機屏幕,接過楚竹書的悔過書然後放在桌上。
「小少爺,你才是這個家這個集團的真正接班人,希望你能快點懂事,肩負起這重大的擔子。」元裡夜一如往常像唸經一樣說教,語重深長。
他知道元裡夜在擔心些什麼,楚竹書的父親早年風流,和他母親結婚前有不少的女朋友,雖然結婚之後已經收斂,但之前風流帳卻算不完。
幾年前有個少年到家裡拿出所有的證據,證明他也是父親的小孩,於是楚竹書莫名的有了個哥哥。
那時楚竹書還不知世事,卻不討厭那個哥哥,只想說就算所有的東西給哥哥也無所謂,但是元裡夜總是一副皺著眉頭心事重重。
後來楚竹書的父親重新擬了一份遺囑,裡面的內容只有元裡夜和律師知道。
元裡夜本來是楚竹書父親手下的得力助手,可楚竹書懂事以來便古靈精怪,跳脫又愛搞麻煩,於是便在他父親的頭疼無奈之下變成了楚竹書的褓姆兼老師,擔負起一個嚴父該有的責任。
楚竹書四年前終於正式離家求學,卻在之後一年,家中發生劇變,父親乘坐的小型私人飛機撞毀上某個峽谷,他的母親也在那上面,那次幸好元裡夜沒跟去。
那晚元裡夜據說被楚竹書的哥哥約到酒吧裡聊天,才因此躲過一劫。
那次楚竹書回家奔喪之後,三年沒再回家。
元裡夜偶爾會跟他寫封信,大約是三個月一封,信裡從不提自己的事情,向來都像報告似的提及家裡跟公司的事,偶爾還會問他過得好不好,每次看見他隱含著關懷的句子,楚竹書心裡都會沒來由的激動,腦海裡總是會清楚的浮現元裡夜的模樣。
元裡夜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連性子都是冷冷的,雖然他的臉龐可以說的上是漂亮,如果他不是那麼冷冽的話。
狹長的漂亮鳳眼有著細細長長的睫毛,有時候在他低頭沉思時還會一顫一顫的搧動著,連人的心也跟著搧動了。
發現他其實長得很好看是四年前他到機場送行的時候,他緩緩的說了聲保重,對著楚竹書微微彎了身子鞠躬,標準的下屬對主人的行禮方式,也因此他才發現元裡夜有雙漂亮的眼睛,漂亮的程度,讓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就連上了飛機他的心都還翻騰不已。
不過怎麼說元裡夜都是個古板至極的人,有計算機他不用偏偏自己動手寫信,但他的確寫的一手好字,字裡行間都是一些簡潔有力的句子,一句一句都是陳述句,看不出來摻雜任何私人情緒。
隱藏情緒這一點,他也算是個中翹楚了。
飛機上楚竹書不斷回想這四年來的點點滴滴,沒想到一直出現再腦海中的居然已經是四年沒見的元裡夜。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飛機的安全帶警示燈亮起,跟著就是機長宣佈目的地即將到達,當地的氣候晴朗,溫度是宜人的二十七度,很適合散步、曬太陽,還有,在露天座喝咖啡。
想著自己的懶散,楚竹書幾乎要失笑出來,這次回來,不知道元裡夜會不會驚訝於他的變化;還有從二十歲就為楚家打點一切,後來成為楚家總管的李遠會有什麼想法。
幾乎是帶點興奮感覺的楚竹書在明顯感覺到飛機的傾斜下降之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終於回到家裡了!
☆☆☆
一下飛機,出了關,機場出關大廳那個陣仗想來一定不是元裡夜安排的,黑壓壓的一群穿著黑西裝的人潮,整整齊齊的成三列,一列十人,每個都帶著墨鏡,一臉肅殺之氣,為首的那人還拿著塊精美的牌子,上面寫著「歡迎親愛的竹書回來」,那塊牌子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做的,整塊透明晶亮,看起來就價值不斐,看起來就知道是楚竹書的同父異母的哥哥,楚越秀才會做的事情。
站在那群人旁邊的是一身米色西裝的元裡夜,他蓄著一頭長髮,整整齊齊的束在頸後,身材修長,背脊挺得極直,實在是……迷人啊。
楚竹書不由讚歎了一聲,然後被那片人牆一致的歡迎詞給嚇回了神。
「歡迎楚竹書少爺歸國!」三十個男人的聲音一起響起,那音量會是怎樣的一個響徹雲霄。
結果連警察都給驚動了,本來在機場門口巡邏的幾個警察都圍過來看,然後從那三列人牆後面出現一個較小的身影,匆匆的跑過去和警察說了些什麼,警察看了看之後走了,原來是李遠。
楚竹書走出關口,一邊高興看到熟人,一邊卻對這樣的陣仗感到羞赧,站在大廳邊緣不肯再往前走一步,冷汗涔涔的從他的頰邊流下,就連一起出關的人也都故意放慢腳步。
故意摩蹭著,就是不想過去,那三列人牆一看到楚竹書就一致的彎腰鞠躬,讓他進退兩難。
最後楚竹書站在原地朝著元裡夜招手,元裡夜優雅的邁開大步走過來,就連李遠也自己跑過來了。
元裡夜一走近,楚竹書一臉笑咪咪的咧開嘴,然後一把撲抱上去,「阿夜,我回來了。」
李遠本來跑著,看到楚竹書這意外親熱的動作也瞬間煞停了腳步,頓了頓才慢慢往前走,「咳,我說少爺,你這國外的禮儀回到我們這裡就省了吧,阿夜會被你嚇到的。」
楚竹書故意加重手勁更加用力把人摟緊,然後往後退了退,觀察了元裡夜的神色。
什麼嚇到?他根本就是無動於衷,兩手輕輕的垂在身側,面無表情,最後輕輕的招呼了聲:「竹書。」
這已經是元裡夜對他最親熱的叫法了,他沒跟著李遠叫少爺已經是把楚竹書當自己人看待,他悄悄的歎了氣,然後放開元裡夜,用無辜可憐的聲音說:「阿夜,就不能給點回應嗎?一般男人被這樣抱住還不一拳把人打飛,你居然這樣沒動沒靜?」
元裡夜皺起眉頭看著楚竹書,一臉疑問,「你想要我揍你一拳?」
楚竹書僵住,然後一臉扭曲的往後退了一步,「沒、沒有,當我沒說。」
一旁的李遠倒是大方的笑了出來,「少爺還是一樣淘氣,要作弄他沒那麼簡單。」他的語氣好像在說他不是一般人,因為元裡夜在某方面的感覺非常遲鈍,楚竹書有同感的看李遠對看了一眼,然後兩人有默契的同歎了一聲。
緩緩的放開元裡夜,楚竹書幾乎笑瞇了眼睛,「嘿,已經和你一樣高了喔。」
元裡夜退了一步,仔細看著楚竹書一身修長的骨架,同意的點點頭,「嗯,可是瘦了點。」
越過元裡夜的肩膀,楚竹書看向那三列人牆,「那是我哥派來的吧?」
元裡夜點點頭,伸手就要取過楚竹書的行李。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楚竹書趁勢握上元裡夜的手,然後往前貼近,靠到他的耳邊說:「那個,很丟人耶,我不要跟他們一起走,你自己有開車來吧?」
「有。」
「那我們閃吧。」說完,硬拉著元裡夜就往另一個出口處狂奔,一邊跑一邊聽到後面此起彼落的叫聲:「少爺,別跑啊,我們還有歡迎儀式。」
被丟下的李遠默默的看著那群負責守衛家裡的保全人員,然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幫忙阻擋要跟著追過去的大隊人馬,「那個、少爺還要跟裡夜到別的地方轉轉,你們就先回去吧。」
「可是……」帶頭的人不放棄的看著跑遠的人的背影。
「沒關係、沒關係,大少爺不會生氣的,回去吧。」說完李遠揮揮手讓他們回去,然後轉身往提領行李區走去。
元裡夜沒有掙脫楚竹書仍然牽著他的手,依然一派冷然的領著人往停車的地方走去,楚竹書則是哼著小調,輕鬆愜意的看著天空的浮雲,還不時的看著走在旁邊的元裡夜堪稱漂亮的側臉。
「這樣不太好,大少爺特地找人來接你。」過了好幾分鐘,元裡夜才冒出這句話。
「不是我不接受,只是……太誇張了,哥哥老是愛搞這一套,四年沒見,他這種性格好像變本加厲了。」楚竹書想到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臉上不禁流露出笑容,他很喜歡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哥哥,但身邊的元裡夜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瞭解他?」元裡夜會這樣問是因為楚竹書提到了性格問題。
「談不上,但他的小小癖好總是知道的。」這是事實,雖然和楚越秀共同生活了幾年,但因為當時楚竹書好玩,除了唸書就是往杜月辰那邊跑,後來又到英國讀了四年的書,真正相處的時間也沒多長,也就談不上深入認識。
「不過,比起熟悉,我還是比較知道你的,阿夜。」
元裡夜很少有其它表情的臉上微微露出訝異的神情,隨即又恢復冷靜,「你叫我的方式變了……」
噗的一聲,楚竹書突然笑了出來,「原來你會注意到這種事情?難得呀,阿夜。」
元裡夜站在原地看著楚竹書笑,直到笑夠了,楚竹書突然斂起了笑容,放輕了聲音說:「阿夜,不再叫你夜哥,是因為我們的距離已經拉近了,因為我長大了。」
眼前的楚竹書充滿自信和一種成熟瀟灑的意味,舉止之間果然充滿七分優雅,三分從容,看著楚竹書終於蛻變成大人的樣子,元裡夜難得的彎起了唇角。
「這樣很好。」中肯的評語,其實代表著元裡夜的肯定,楚竹書卻愣在當場,元裡夜不常有的笑容居然出現了,而這笑容更讓他添了三分的艷麗感,身上的氛圍突然充滿蠱惑的感覺,扯著他的心更快的往下沉淪,泥足深陷。
四年來在孤單的異鄉,第一年是對家鄉的想念、第二年是對家人的思念,第三年元裡夜突然從心底深層的某個地方竄出,一下子就佔據了整個心,這種莫名到可以說是某種詭異的感覺蔓延到全身,最後連夢裡都夢到他。
後來遇到心理學系的學長,特地問了下這是什麼情況,學長還特別專業的解釋,「嗯,這是一種經過特別壓抑之後的反彈,所以當它反彈的時候會比一般情況更加嚴重幾倍,所以結論是,對於你說的這個人,不是你最喜歡的人,就是你最恨的人,你才會有這麼深刻的感受,明白嗎?」
扯開笑容謝了謝學長,那天楚竹書的腦袋一直迴響著學長的話,那個人不是你最喜歡的人,就是你最恨的人。
「我怎麼會……恨阿夜呢?」答案已經出來了,楚竹書一時驚愕不已,呆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整個豁然開朗。
結果第四年,本來拍拖的女的朋友、男的朋友全部被楚竹書丟到了一邊,書是念得更加勤奮,連同寢室一起跳級的魯青都嚇了一跳,只因為他想更快能拿到文憑,然後回去見阿夜。
楚竹書笑了笑,現在阿夜就在眼前,涼薄清冷的個性依然沒變,冷冽的氣質和面無表情這點也沒變,變的是自己對他的喜歡和思念,楚竹書歎了口氣,苦笑著,原來是早就喜歡上這個又是褓姆又是嚴師的人。
想得太過入神連到了車子前都沒注意到,楚竹書手裡還抓著元裡夜的手,緊緊握住,元裡夜紳士的原地站著並沒打斷楚竹書的冥想。
過了幾分鐘楚竹書才回過神來,發現車子就在眼前。
他看看車子又看看元裡夜,然後恍然大悟的放開元裡夜的手,傻笑著,「怎麼沒讓我放開呢?」
元裡夜只是露出了輕笑,沒有說什麼就上了車。
楚竹書跟著上了車,臉上微赧著,想著要在元裡夜面前表現自己成熟的一面,居然又出了糗,不過這倒是沒什麼,因為元裡夜居然對著他包容的很,還溫柔的笑了開。
「這幾年,你過得如何?」楚竹書開口問,微微側頭,輕鬆的語氣中,視線帶著熱度。
「一樣。」簡短的回答是元裡夜會說的話,他的情緒從來不流露出來,這是他的個性,也是一種與人之間的疏離。但楚竹書只覺得能見到他都好,他的涼薄是天生,從來不是刻意壓抑出來的結果,偶爾楚竹書也會懷疑這個人上輩子是不是清心寡慾的和尚,年紀只比他大上幾歲,卻沒有什麼個人慾望喜好之類的。
楚竹書輕輕笑了笑,心想總有一天他會讓他有所改變。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竄開來,氣氛對楚竹書來說就像軟軟香香的綿花糖,有元裡夜的地方居然有這麼安心放鬆的感覺,一輕鬆下來,一趟三十幾個小時的旅程所帶來的疲憊讓楚竹書昏昏沉沉的睏倦了起來。
「晚上我們聊聊。」元裡夜的聲音沉沉的傳了過來,十分悅耳好聽。
「嗯,我洗香香等你。」楚竹書半夢半醒的回了平常會對魯青說的玩笑話,元裡夜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沒聽懂他的話,然後波瀾不驚的回頭開他的車,平淡的就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好不容易回到家,楚竹書先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紓解長途旅程的困頓,醒來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
慢慢的爬了起來,花了好幾分鐘才明白他已經回到睽違了四年的房間,裡面擺設沒變,也保持的很乾淨,甚至衣櫥裡面還多了許多套衣服。
他開了燈跑到衣櫥前翻了翻那些衣服,先是對衣服大膽的顏色小小的呆愣了下,接著明白過來,肯定那些楚越秀親自挑選的,因為太有他的風格了。
楚竹書輕輕的笑了笑,隨便拿了件簡單一點的米白色襯衫,邊拖著慵懶的腳步往浴室走去。
直到套上襯衫要扣上扣子時,楚竹書臉上瞬間三條黑線,那襯衫的鈕扣居然是天藍色的水晶,而且領子下來的地方沒有扣子,直到胸口開敞到一半的位子才開始設了鈕扣。
簡直就是強迫人敞露胸膛嘛!早知道應該先拆行李找自己的衣服來穿才是。
楚竹書看了眼鏡中的自己,然後歎了口氣,剛下樓想找東西吃,就隱約聽到客廳有說話的聲音傳來,還沒看清是誰,一聲輕佻的口哨聲打斷了談話,也讓眼睛一起朝楚竹書身上集中過來。
☆☆☆
「小王子起床了。」是剛剛吹口哨的人,笑咪咪看似無害的臉隱藏著銳利感,似乎想一眼就把人看透一般。
楚竹書並沒表現出異樣神色,只是對著大廳裡的三人露出了笑容,然後對著坐在沙發上看著文件的楚越秀打著招呼:「哥哥。」
「醒了?有睡飽嗎?來這坐。」楚越秀端正而嚴肅的臉因為看到楚竹書露出了微笑,他一笑起來整個人的氣氛瞬間改變,嚴肅沉穩的氣質轉變成溫暖和煦,渾身散發出誘惑的氛圍,足以讓人心神蕩漾,就連端正的臉也充滿了說不出的美艷感。
客廳裡除了楚越秀之外還坐著剛剛吹口哨的男人,看樣子年紀只比楚竹書大上幾歲,隱藏在笑意之下的是不友善的打量,另外一個則是一個漂亮又纖細看起來很聰明的女人,這時也淺淺的微笑著。
「哥,你們在談公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我到廚房找東西吃。」楚竹書站在樓梯口禮貌的朝每個人點頭。
「沒什麼,只是聊聊而已,過來。」楚越秀朝著他招了招手,他則乖巧順從的走了過去。
「你都長這麼大了。」楚越秀帶著感歎的語氣說著,一雙眼睛溫柔的看著跟他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弟弟。
「哥,我出去之前就長這麼大了。」楚竹書看著那只正在揉他的頭髮的大手,有點哭笑不得。
指著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的男人,楚越秀介紹著:「這是我的特助,肖陌。」
「小少爺,你好。」突然放大的音量和瞬間站立的動作,讓大家把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
雖然態度十分恭敬,但他嚇人的意思也相當明顯,楚竹書假裝嚇到似的輕捂著胸口,一方面將手伸出去握住對方已經伸在半空中的手,「你好,叫我竹書就可以了。」
「她是宋之凰,我的秘書。」漂亮的女人很快的站起來,楚竹書也跟著站起來,一邊握上她伸過來的手,說:「宋小姐真漂亮,我還以為是哥哥的明星朋友。」
宋之凰微微的紅了臉頰,還是很大方的道了謝,接著說:「我去廚房幫你弄點吃的。」
「怎麼好意思呢?」楚竹書欣賞大方不造作的女性,於是對宋之凰有了一份好感。
「你和楚總那麼久沒見面,應該多聊聊。」說完,她便轉身進了廚房。
「怎麼沒看到阿夜?他還是住在原來的房間裡嗎?」回過頭來,楚竹書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元裡夜。
「記得你以前很怕阿夜的。」楚越秀輕笑出聲,帶點取笑的意味說著。
「哥,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楚竹書立刻抗議,然後跟著笑了出來,「雖然他老是扳著臉,冷冰冰凶巴巴,又固執不知變通,但我還是不會討厭他的。」反而越來越喜歡他。
門口突然傳來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來是不開心還是帶著其它情緒的聲調說著:「原來我的缺點這麼多。」
「阿夜!」輕叫了出來,楚竹書背脊莫名升起一陣涼意。
「呵,我開開玩笑而已。」楚竹書討好的笑著解釋,但他知道元裡夜不會往心裡去,他很少讓情緒浮上臉面。曾經見過他皺眉,那次是因為楚竹書拒絕學習和上課而被他拿籐條狠狠的打了一頓之後,拿著藥膏幫他擦那一條比一條腫得還高的傷痕,那次元裡夜的皺眉,是他難得展現出來的心疼。
「你去哪了?」
「辦點事情。」依舊是沒有情緒起伏的聲調。
楚竹書站了起來,一把拉過元裡夜,然後一起坐到沙發上,「吃東西了沒?宋小姐去弄吃的,等等一起吃。」
「我不餓。」元裡夜長長的漂亮眼睛閃著澄淨的光芒,很好看,卻不帶溫度。
「竹書真是長大了,居然變得這麼體貼。」楚越秀看著他,眼神似乎能將他看透一般。
算了,他也不想隱瞞什麼,反正他這次回來也下定了決心,他要元裡夜,那個過去兩年幾乎夜夜出現在他夢裡的人。
有了之前追求杜月辰失敗的例子,他這次更是沉穩小心,相同的錯誤,他不想犯第二次。
元裡夜一直是最關心最照顧他的人,雖然他從來就不苟言笑的教養他,他卻能感受他對自己一直是最用心,默默的守護著他。
「阿夜和哥哥一樣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楚竹書不假思索的說,表情似乎又回到之前無憂無慮時的樣子。
很快的,咖啡和三明治已經被送到眼前,看來宋之凰的手藝還不錯,楚竹書樂呵呵的在咖啡裡加上糖,然後迅速的喝了一口,慢慢嚥下,「好香。」
元裡夜看了眼楚竹書,然後不動聲色的把他喝了一口的咖啡推到一旁,默默的示意他和這杯咖啡的緣分已盡。
楚竹書苦笑出來,元裡夜果然還記得他的胃不好,不能喝這種刺激性太強的飲料,認命的啃起看起來十分美味的三明治。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楚越秀將剛剛的文件往肖陌的方向一推,肖陌立刻將文件謹慎的收好拿在手上,起身上樓。
嘴裡還在嚼著三明治,楚竹書模糊不清的說:「唔,我想工作。」
「不想繼續唸書?依你的能力花個三年一定能拿到博士學位。」楚越秀並沒有錯看弟弟,以他的能力的確能做到。
「我想在工作上應該能學到更多東西。」楚竹書小心的看著楚越秀,小心的使用自己的措辭。
他倒不擔心哥哥會對他冷血無情,更不擔心他會奪走所有家產,他只怕哥哥會勸自己回去讀書,面對一個哥哥的用心,他會更無法招架,因為自己捨不得讓他失望。
「那倒也可以,就來龍澤上班吧。」楚越秀倒沒有逼著他一定要去讀書,反而提議讓他到自家的總公司上班,「……不過,我希望你能從基層做起,可以嗎?」
「沒問題、沒問題,我想從保全的單位開始。」楚竹書趁著元裡夜專心聽著楚越秀說話,伸長手把被推到桌子邊的咖啡拿了回來,仰頭就是一大口,正心滿意足的回味著咖啡的香氣,卻被他一個冷冽的眼神看得渾身發冷。
「保全?」楚越秀挑起一邊的眉頭,怎麼也想不到楚竹書居然想到這個部門工作。
「嗯,我想先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這個部門應該最適合了。」
「那好,我希望先不要洩漏你的身份,這樣才不會令你享受到特別待遇。」楚越秀笑了笑,試探的意思非常明顯。
「嗯,我明白哥哥的用意,謝謝了。」楚竹書一切都聽任兄長的安排,一邊的元裡夜目無表情的直視前方。
隨意的閒聊之後,楚越秀上樓繼續工作,宋之凰也跟著上去,楚竹書看著又被推到一邊剩下三分之一的咖啡興歎,元裡夜則站了起來,「晚了,去睡吧。」
雖然說元裡夜從來都沒有情緒表現,但他幾乎沒有破綻的一絲絲情緒波動,雖然不怎麼肯定,但也忍不住開口問了,「阿夜,你不高興?」
「有些事情……我找機會慢慢跟你說。」元裡夜清澈的眼清望著楚竹書。
「好,我聽你說。」想到寵疼自己的父母早亡,而今也只剩下楚越秀和元裡夜是自己最親最親的人,不曾放縱自己悲傷的楚竹書這時看著元裡夜也不禁感傷起來,一時的情緒衝擊,忍不住輕輕抱住一旁的元裡夜,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尋求一時的慰藉。
元裡夜只是靜靜的任他抱著,然後緩緩的舉起手輕拍他的後背。
他從來就不流露自己的情緒,也從來沒在身體上親近過楚竹書,但是在他脆弱的時候,自己還是心軟了。
一起上樓的時候,楚竹書才發現元裡夜還是住在同樣的地方,他的房間就在自己房間正對面,當時這種安排,也是為了方便元裡夜照顧他。
元裡夜扭開自己的房門,聽到楚竹書說話而回頭。
「你知道為什麼我選擇保安部門嗎?」
「嗯?」元裡夜的表情有著一絲疑惑。
「因為有你在啊。」楚竹書咧開笑容,看起來像個大孩子。
龍澤是楚氏集團的總公司,保安部門也成了重要的一環,這部門的負責人就是元裡夜,公司裡的保安工作在元裡夜的手下一直都是滴水不漏。
元裡夜沒說什麼進了自己的房間,楚竹書也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間,楚竹書就捂著自己的胃,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三兩步就把自己拋上床,剛剛沒吃東西之前實在不應該逞強先喝咖啡的,他的胃早在還沒出國讀書前就壞了,一吃到稍微不新鮮的東西就拉肚子,一吃到刺激的東西就胃痛。
他一向都很小心的吃東西,就算想喝咖啡和茶也一定會先吃點東西填胃,不然胃痛起來就有得受了。
把身體蜷縮起來,希望能減輕胃部的痛楚,冷汗漸漸的冒出來,現在實在沒有力氣到樓下找胃藥吃,只好等不那麼痛再下去吃藥。這時門把突然被扭開,楚竹書倏地從床上坐起來,看到進來的人是元裡夜,連忙裝作一臉正常的坐在床邊,隨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露出笑容,「找我有事?」
自己都痛到胃痙攣了,他居然選在這時候進來,楚竹書心裡真想哭。
一言不發,元裡夜走過來,攤開的潔白掌心上躺著兩顆白色藥片,另一手則是端著一杯開水,聲音沉沉的說:「胃痛了吧,快把藥吃了。」
楚竹書瞠目結舌的看著元裡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拿了藥片丟到嘴裡細細嚼著,然後從他的手裡接過水,水是溫的,喝到胃裡有種暖暖的感覺。
「下次別那樣喝咖啡了,不然我還會揍你的屁股。」元裡夜晶亮的眼睛裡有著幾分認真的意味。
「還是那麼凶。」楚竹書吐吐舌頭,很難相信元裡夜真的還會揍他屁股。
「躺下吧。」楚竹書順從的躺到床上,胃部的疼痛已經慢慢的減緩。
元裡夜並沒有離開,反而在床邊坐了下來,手掌輕柔的撫過額頭和臉頰的感覺讓楚竹書不禁死死的盯著元裡夜看。
「好點了嗎?」
「現在感覺很好。」忍住想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的衝動,楚竹書細細的感受著元裡夜帶著薄繭的粗糙手感拂過臉上的感覺,然後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
想要和元裡夜多相處一些時間,卻又舒服的沉入了睡眠,連他什麼時候出的門都不知道,反正來日方長,他想一舉成功,不想把人嚇跑,於是,得想想要如何才能親近元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