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餓壞了吧?
短短不到一刻鐘裡,一桌美食就被他收拾得乾乾淨淨,整個過程更是不疾不徐,優雅而迅速。
末了,他不忘再三對她耳提面命一番,「往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可再親自下廚。」
噫?這就怪了「為何不許丁」
「因為你燒的菜只有我能品嚐。」哪怕是一根菜葉,他都不願與人分享。
聽著他孩子般的叮囑,她心中忽感一陣微甜。莫看他平時一副自視甚高的死德行,有時說出來的話,還挺中聽的嘛!
「要不,你可以讓我做你的廚娘呀!反正你府中侍妾多如天上繁星,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往後我也可以在雲霄閣一展長才……」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已是猛搖頭了。
「這可不成。」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拐個彎,又企圖湮滅她已是他寵妾的身份,千方百計的想要逃離他,「別忘了,你還欠我黃金百兩,若你想「罷工」我也不勉強,將贖金還來,你便自由了。」
這傢伙,明明知道她還不起這一筆天價贖金,還這樣咄咄逼人,擺明是吃定她丫!
「可侍妾的工作我就是做不來嘛!」她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惡狠狠的恐嚇他道:「若你非要我當你的小妾不可。那醜話我可是說在前頭了,我定會是你最頭疼的那一個!」
「歡迎之至,令我頭疼的小麻煩,這可是我聽過最濃情蜜意的情話了。」他爽朗一笑,展開雙臂,作勢要摟擁她。
「哇!」猛地拍開一雙祿山之爪,她一點兒也不領情,又強調了一遍,「我不是小麻煩,是大麻煩,天大的麻煩!」
「不管你是什麼都無妨。」他一把捉住她絲滑小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暗暗笑覷她過於誠實的心跳,正像擂鼓般隆聲大作。
她就像一朵盛開在雪夜裡的白梅,一身冰肌玉骨,清純可愛,不論怎樣的香艷濃烈,也掩不住她那一縷幽幽清香……
他見過許多女子,或扭捏作態,以艷誘人,或嬌嗔纏人,不勝其煩,儘是俗不可耐之輩!
相較於以往身邊所眷寵的女子,她嬌憨可愛、率真簡樸,從不矯揉造作的性情更叫他傾心於她,也著實令他愛憐不已。
「對我而言,你都是如此的彌足珍貴……」他呢喃著,用指關節輕觸她的臉頰,凝視著她的目光就像醇酒般醉人。
沉溺在他柔情的目光中,她只覺得那一股悅耳的男嗓鑽進了她的五臟六腑,引發體內一陣騷動。當他對她流露出傾心相愛的眼神時,有那麼一瞬間,她相信她已經墜人愛河,已經愛上了他,愛上這樣這個遙不可及的男人……
只是這樣的幻想太過不切實際,甚至近乎可笑,於是她避開他的目光,抗拒他顯而易見的誘惑。
「就別挖苦我了!」像她這樣的平凡女子,滿街都是,就連雲霄閣隨便一個丫鬟,其模樣都不知道要比她俏麗幾倍。
只有這個傢伙,會莫名其妙將她贖了來,還把她當成寶貝寵溺著。
「據我所知,缺乏經驗與常識的傢伙,似乎就叫做笨蛋。」
「你很固執。」他任她用尖銳的話語刺激著他,仔細品味著她甜美的語音,對她所說的話置若罔聞。他故意用眼光誘惑她,用拇指輕刷著她的下唇,其動作輕如微風、柔若飄羽。
「你……究竟還要我等待多久呢?」
當他第一眼在池畔瞥見那張秀美絕倫的臉蛋開始,她便已牽動了他蟄伏了多年的情潮,令他感受到一種從未經驗過的悸動!
他想要佔有她,卻不單單只是她的身子,還有她的心、她的思想、她的一顰一笑,他全部都想擁有。
「我……我聽不懂你說些什麼。」難以閃躲他一連串的親暱舉動,使她開始很難集中精神。
「我的意思是……」他溫柔地拂開她落於肩上的發,手指若有似無地沿著她微敞的領口輕劃,「愛上我,你還需要多久時間?」
低沉的男性嗓音就靠在她耳邊低語,伴隨著熱燙的呼吸,往她耳朵頸間灌來。漸漸地,她發現一股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情慾在她心底深處瀰漫開來……
他低頭不語,卻用行動證明了他不想再等待,他俯身吻住了她。
他的氣息溫暖了她的唇,滲入她的口中,他的味道同時充滿了她……
當高潮來襲,她閉上眼睛,沉溺在那驚人的快感之中。
早聞江南秀麗之地,物阜民豐、人文蕾萃,今日一遊,更覺不同凡響。
叫人訝異的是,夜晚的江南,更別有一番風情……
夜深沉,燈光暗,銅爐中燃起裊裊檀香,香煙繚繞,追逐著空中游絲,乘著畫舫徜徉在靜謐的湖畔上,悠悠蕩蕩,何等愜意。
自幼便被困於暗無天日的煙花柳巷之地,冷情兒自然沒有見過如此美景,她猶如飛出籠中鳥兒,長久鬱悶的心緒很快被江南這一片天地給抒發開來,她笑著念了一首贊江南的美詞: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墟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念罷,她羞澀一笑,仰頭看向他道:「這麼念的對吧?」
「不錯。」聞天放微笑點頭,低頭讚賞道:「想不到你也能吟出這樣一首好詞。」
「那當然,雖說不是文采過人,但識字念詩還成。」她水漾般的眸,輕瞥了他一眼,疑問道:「難道爵爺以為情兒是個目不識丁、平庸無才之人?」
「不敢。」他勾唇一笑,伸手過來,親暱揉亂她的發,靠在她發上低語,「又不是向天借了膽,膽敢批評你這小魔頭?」語落,他兀自舉杯啜飲美酒,凝賞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夜色。
「哼!諒你也不敢。」嬌嗔地輕哼了聲,她撒嬌地又躺靠回他腿上。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的性情她已瞭解七分,只要不過分,偶爾撒潑耍蠻,他是不會與她計較的。
他始終待她極好,無微不至的寵愛,似乎已經超過常人一般對待一名小妾的態度。
她想,再怎樣蠻橫刁頑,面對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的男人,也只有早早化成繞指柔……她和他呀!早就鳴金收兵,不戰了!
慵懶地在他腿上調整一個舒適的位置,她好奇地問:「話說回來,素聞爵爺性喜雲遊四海,這等江南風光,應也來過不少回吧?」
「的確來過不少回。」他不否認的點點頭,溫柔的騰出一隻手,將她一頭長髮繞握在掌心,以免她壓痛了發。
「那麼,這次爵爺再游江南,敢問所為何來?」她仰頭注視了他好半晌,繼而一想,噘著嘴,吃味的問:「難道是江南美女如雲,來搜羅美妾的?」
「這話可真冤哪!就算我再怎麼好胃口,也總不能三天兩頭的納妾吧?」他意有所指的道:「不說別的,就你這個鬼靈精,我的胃老早就給撐飽啦!」
「這是褒還是貶啊?」聽得她糊里糊塗的。
「別管是褒還是貶了,吃顆脆梨吧!」他隨手取來一顆梨。
讓她握在掌心裡,笑道:「江南四季如春,土壤肥沃,這兒出產脆梨特別香甜,你嘗嘗。」
「吃梨不好吧?」她似有顧忌,一臉不敢恭維的模樣。
「怎麼個不好了?」這一路上,見她對甜食頗為喜愛,尤其是爽脆甘甜的果類更得她歡心。於是一到江南,他便特地遣人買來當地剛采收的新鮮梨果,打算給她嘗鮮的。
「你想啊!出門在外,離呀離的,總是個壞兆頭。」嘟著小嘴,她輕聲說著,不時還偷覷了他幾眼,不捨之情,自然流露。
聞言,他爽朗的笑了,口氣中有一絲的不以為然,「哪來這麼多忌諱?」
「可是……」她欲言又止,望著手中的梨,仍覺得不太安心。
看著她二副小心翼翼的嬌憨表情,他忍住笑意,提醒道:「照你這麼說,你應該巴不得想把這「離」給吃了才是。你不老想著怎麼逃離我的嗎?」
「你……」嘖!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不,應該說是不解風情……咦?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哎呀!她、她幹嘛那麼在乎他是不是解風情?難不成她對他還真有些意思,弄假成真了?
為掩心虛,她抬起下額,故意壯大了聲量,「對、對啊!我怎麼給忘了,我應該想著怎麼甩掉你這個討厭鬼才對!」
說著,還猛咬了幾口脆甜爽口的梨子,果香瞬間溢滿雙腮,她忍不住讚道:「嗯……果然香甜可口,不錯不錯,這是個好兆頭,梨呀梨,你一定要幫助我這個心願才好。」
「嘖,小傻瓜一個。」笑覷著她一副心不應口的模樣,他在她的眼底,老早就不復見對他設防的神情。
這時,原本寂靜無聲的船外傳來一片焦雷之聲,緊接著又是聲聲震耳欲聾的嘶吼、叫囂聲,隨即一片刀光劍影,金屬刺耳相擊的聲音也相繼傳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驚駭的問。
「有亂!」心知有異的聞天放,立即沉聲喝令,「待在這兒,千萬別出來。」
語落,他便大手一揮,將竹簾掀開。
撞入眼底的,是船艙外處處全是廝殺遍野,就連武藝甚高的蒙格右肩上也讓人砍劃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襯,腥紅得猙獰而嚇人。
「天!」看在涉世未深的冷情兒眼底,這一片腥風血雨的場面,彷彿來到阿修羅地獄。
咻咚!驀地,一道銀光由兩人側身飛射而來,其速度之疾厲,叫內力深厚的聞天放一時之際竟也無從判斷是何種毒門
不多想,一手抄起驚惶失措的玉人兒,身形一掠,他即巧妙地避開那一枚來者不善的暗器。
就在他轉身想迎敵之際,咻咻兩聲,另一枚緊接而來的銀鏢貼飛著他頰邊擦過,冷硬地削去他鬢邊幾繒髮絲……
「哇呀!」冷情兒被這一幕嚇壞了,趕緊撲上前去,檢視他的傷勢,「天放,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快讓我瞧瞧。」
他挑眉覷了懷中丫頭一眼,心想,也只有在危急關頭,她才願拋去所有彆扭,對他真情流露。
「別怕,我沒事。」搖搖頭,他緊擁了她一下,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然後,他將目光再次轉向遠處那一場混亂的廝殺……
「主……主子。」驟然,一名面色倉皇、身負重傷的隨從。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至船艙。
「怎麼回事?」他冷酷的眼眸灼向來人。
「是前朝餘孽,不知怎麼知曉爵爺在此,說是要殺盡大清皇族,完成反清復明使命。」隨從上氣不接下氣的又說:「這班人功夫個個了得,不好對付,帶頭的還撂下一句,要……要要您項上人頭祭天。」
隨從最後一句話,讓冷情兒深深倒抽了一口氣,她顫抖的望向聞天放,卻撞見他在面對此刻危難之際,依舊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
「好狂妄的口氣呀!他笑了,唇角嘲弄地揚起,「好,本王到要看看,這班亂臣賊子怎麼收拾我這大清後裔?」
在他尚未有任何動作前,一雙纖細小臂緊緊纏上他臂彎,並用力扯了他一下,這令他訝異的低頭一探,恰好對上她一臉「你瘋了嗎?」的表情。
「怎麼了?」他皺眉的望向她。
「據我所知,你不是只是個皇帝冊封的靖王嗎?什麼時候成了愛新覺羅的皇室子孫了?」她用著與他一樣的眼神回望他
他無語的凝視著她,不願親口向她證實這個連他都不願承認的身份。
「你怎麼不回答我?」
「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他瞇眼看向她,冷凝的問,心忖,她是否也與外頭那一班亂臣賊子一樣,欲取他項上人頭?
「當然,如果你是個阿哥,或者是個貝勒,我當然有義務保護你了。」她義不容辭的道:「再說了,我吃人米水,總不能見死不救嘛!你說是不?」
聞言,他暗暗鬆了一口氣,但心中微覺失望,歎道:「原來你只為這個理由而想保護我?」
「當然啦!不然我還能為啥?」她困惑的瞅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得了,你且毋庸為此擔憂,因為我正力打算與這班人較量較量——」
「較量個頭!」
不等他把活說完,她便急火火打斷了他,「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就別去送死了吧!」
想他一路游訪至江南,不是乘轎就是騎馬,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還能有什麼通天本事與人舞刀弄劍、一較長短?
尤其他那一雙手,生得纖長潤澤、無傷無疤,除了偶爾使喚下人勞役,他還能有怎麼樣的作為?一看就知道毫無縛雞之力,中看不中用!
冷情兒完全不相信他有何能耐可以與一群豹頭蛇眼、虎背熊腰的粗壯大漢較量,若是貿然讓他前去,唯有送死而已。
送死?三腳貓功夫?
「我剛剛還救了你。」才一會兒的工夫,她就忘啦?
「那不過是湊巧。」她語氣是肯定的,而她的神情卻像極了急欲保護幼子的母獅。
湊……湊巧?
天知道他一身的好武藝極為精湛,甚至比絕頂高手、武功高強的勇士都略勝一籌!為了避免麻煩,平時他只是深藏不露罷了……
眼看亂黨來數眾多,所帶來的隨從漸漸敗陣下來,整個混亂場面只有蒙格與楚天雲尚有餘力苦撐著,情況之危急。令他不得不立即出面,阻止這一場勢均力敵的纏鬥。
「保護冷姑娘。」將懷中佳人交付隨從後,他雙足點地。一臉殺戮之氣地躍地而起,轉眼間,便已加入家臣的圍剿之中。
冷情兒這時才發覺,一向看似文質彬彬的他,內力之深厚、武功之高深,絕非在她的淺見之下!
觀看他應付一群凶神惡煞的招式,其身子迅如風、疾如電,顯得輕鬆自適不說,似乎還游刃有餘。
「哇塞!看不出來他還挺行的嘛!」她津津有味地望著聞天放只用一把摺扇,咻咻咻,沒三兩下工夫,便一一扳倒四面八方不斷襲擊而來的彪形大漢。
看著看著,她有些癡了,完全沒有察覺到,此刻潛藏於身後不遠處的危機,正一步步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