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簡樸卻又充滿詩意,綠草延著石階一片青翠,在這一片綠地之中,還遍佈著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中,使得庭院更增幽靜的氣息,循著小徑漫步,可聽到枝頭的鳥禽低吟。齊海瑄帶著鍾靈走進相國府裡的後園,繞過幾個彎就到了相國夫人的房間前,她示意鍾靈在門口等著,自己先行進去。
齊海瑄推開房門,相國夫人幾近滿頭的白髮披垂,睏倦的將眼闔上,旁邊服侍相國夫人的丫頭看到她,連忙屈身行禮,她點點頭,要丫頭下去,丫頭行了個禮匆匆下去。
「是齊郡主嗎?」相國夫人蒼老沒有生氣的聲音響起,卻連眼睛都沒睜開,像是沒有力氣似的,「這麼快又十五日了嗎?你又來看我了。」
「相國夫人,我給你的藥為什麼你都沒有照時間吃?這樣子病怎麼會好得快呢?」
相國夫人搖頭,心灰意冷的道:「我的病好不了了,齊郡主,只剩沒幾日好活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最知道。」
齊海瑄走到病榻前,「你若是想要活下去,自然就活得下去,你要是不想活了,任是大羅金仙來也救不了你。」
相國夫人歎了口氣,沒有說話,而齊海瑄扶起她,「相國夫人,你心裡有心病,心病沒醫好,病怎麼可能會好?」
相國夫人笑了起來,終於張開眼睛,「你倒猜猜我心病出在哪裡?」
「相國夫人,人死不能重生,你若能忘掉,那就好好忘掉,再怎麼思念,你的女兒也不會活過來,你再這樣鬱鬱寡歡下去,恐怕……」齊海瑄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表示得很明白。
相國夫人搖搖頭,看著空中悠悠道:「你還沒婚嫁,自然不知道喪女之痛有多痛苦,我……唉,要不是……」話還沒說完,她又歎了一口氣。
齊海瑄笑道:「相國夫人,若是我變出你女兒來,那你會不會想要活下去呢?」
「你別逗我了,齊郡主,你如何變出一個人呢?」
「我是說真的,相國夫人,雖然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是她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又加上她喪失了記憶,無人投靠,本來身為婢女,卻因得到主人的賞愛而被人嫉妒下毒,若不是恰好碰見我,只怕要一命歸陰了。所以她的處境實在是可憐,不過她乖巧伶俐,我特地將她帶來,你若喜歡她就把她收在身邊,讓她有個棲身之所,你若不喜歡她,我就將她帶回府去也不打緊,你要不要見見她呢?相國夫人。」齊海瑄有條不紊的說道。
相國夫人動了惻隱之心,「這個姑娘命運聽起來似乎十分坎坷。」
齊海瑄點了點頭,「是啊,她父母早逝,而下毒害她的人,竟是她往日服侍的小姐,可見她的命運之差。不過她雖然是婢女,行事卻十分大方端正,比個大家閨秀還像大家閨秀,而且我最近才發覺她文才高深,是一個才女呢!」
相國夫人點了點頭,「齊郡主,既然你帶了人來,那就把她帶進來,反正我正缺個聰明伶俐的婢女,你就把她留在我這裡。」
「好啊,我叫她進來。」齊海瑄立刻知道一切搞定,現在只剩讓相國夫人看鍾靈的相貌,她開了門,笑嘻嘻的喚了聲鍾靈的名字。
鍾靈身著淡色衣裝慢步走了進來,一進來之後就照齊海瑄之前教她的,行了個禮,將頭低下道:「拜見相國夫人。」
相國夫人看她姿態阿娜,細瘦的身體似是十分消弱,好像才剛大病了一場,「你叫什麼名字?」
「鍾靈!」鍾靈輕悅的回答。
「鍾靈,你把頭抬起來讓我看看。」相國夫人要求道。
鍾靈依著相國夫人的要求將頭抬起,初見鍾靈相貌的一剎那間,相國夫人臉色轉白,手驚駭的按住胸口,好像一顆心就要跳出胸腔外。這個人哪裡是不知名的苦命女,看起來簡直跟她死去的女兒一模一樣,連姿態都像,只是比她逝世的女兒更加消瘦了點,她脫口喚出女兒的名字:「翎兒……」
一看相國夫人的表情,齊海瑄當然知道效果達到了,她喚道:「鍾靈,你遇來,讓相國夫人將你看清楚一點。」
鍾靈猶疑了一下,慢步走近床邊。
相國夫人病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捉住她纖細的胳臂,捉得十分用力,而一向病懨懨的目光露出十足的不可置信,低喃的話語充滿驚奇,「天啊……天啊……竟然會有這種事!」
「相國夫人,你捉痛鍾靈了……」
齊海瑄還沒說完,相國夫人劇咳起來,鍾靈看眼前的老夫人咳得這麼厲害,她用另一手拿出手絹,遞給相國夫人,「夫人,你請用。」
相國夫人看她溫柔和善的模樣,像極自己死去的女兒,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但是眼淚竟然不能自制的流下來,愈哭愈激動,一面還叫著逝去女兒的名字,哭聲十分哀戚。
鍾靈不忍,輕拍撫她的背,像在安慰幼兒一樣的輕輕說出一些安慰的話,而這些安慰的話反而讓她哭得更激動。
鍾靈不知如何是好,抬頭用求救的目光看著齊海瑄,齊海瑄對她面露喜色的點頭道:「讓相國夫人哭個夠,這樣才不會鬱結於心,而且也較會激起她求生的意志。」
鍾靈只好點頭,一次又一次的安慰相國夫人,相國夫人哭得衣袖濕成一大片,把心中以前堆積的鬱結都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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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夫人自從見到鍾靈之後,因為鍾靈極似她死去的女兒,所以有了替代作用,漸漸有了求生意志,齊海瑄開的藥也按時間吃,很快的,病就好了一大半,而相國夫人要求鍾靈陪在地身邊,鍾靈本就無依無靠,齊海瑄只告訴遇她鍾靈的名字而已,其餘的齊海瑄不願意講,所以鍾靈自然就樂意待在相國夫人身邊。
經過半個月的觀察,相國夫人跟相國都認為鍾靈實在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家,又加上自己膝下無子女,於是選了一個吉日,就把鍾靈收為義女,將她改了一個姓,喚徐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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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妹,你說什麼?」歐陽塵絕與齊海瑄兩人又再度約在老地方大樹下見面。
對於歐陽塵絕的斥喝聲,齊海瑄沒有多大反應,頂多是白他一眼而已,「大師兄,你的耳朵又沒聾,怎麼講了兩三次,你還是聽不懂呢?」她再次重複一遍,「我說鍾靈現在已經是相國跟相國夫人的女兒了,這是我最千真萬確的消息。」
見他臉色發白,她奇怪道:「鍾靈有個好身份,難道你不覺得開心嗎?為什麼露出這麼一張臉來,好像吃了什麼苦藥似的?你不知道這可是我花了多少力氣才造成的事實,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大師兄,這樣你們就沒有身份的差異了。」
「小師妹!」看著齊海瑄生氣勃勃的那張瞼,歐陽塵絕真是有苦說不出,「我當然高興鍾靈有好的身份,不過就算她沒有好的身份,我仍是會娶她、愛她,你現在把她弄進相國府裡,你有沒有想過她既不記得我,又深鎖在那裡,這不是永遠都不可能跟我有交集點嗎?」
齊海瑄臉上表情轉了好幾個顏色,最後變成赤紅,然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慘了,我忘了,大師兄,我忘了還有這層關係,我只想到……趕快……替鍾靈找個好身份而已。」
歐陽塵絕簡直是快暈倒,卻又知道她是好意,頂多只能怪罪她少一根筋而已,但是他以後要見鍾靈簡直難上加難,口氣不由得就有點怪罪,「現在怎麼辦?小師妹?鍾靈已經是相國府的大小姐了,她一定足不出戶,她連見都沒見過我,如何會再度愛上我?」
「呃……呃……這……」齊海瑄這次栽了個大跟頭,一向滔滔不絕的口才竟然結巴起來,她皺緊眉頭,很不雅觀的蹲下來,「這個……這個嘛,啊,有了!」齊海瑄滿面笑容的站起來,似是想到什麼絕妙好法子,「大師兄,我想到一個辦法,既然鍾靈足不出戶,那你就自己人相國府裡去。」
「天雲堡跟相國府向來沒有交情,如何進去?」
「嘿嘿!」齊海瑄笑得頑皮又可愛,「我又沒叫你以天雲堡堡主身份進去。」
「我也不可能以你的大師兄身份進相國府去,別忘了,你那個嫌貧愛富的爹在我們天雲堡積弱不振時,就明白的告訴過我,別想跟你互稱師兄妹,他怕污了你們齊王府的名字。」
「我也沒叫你以我大師兄的名字進去!」她笑得更賊。
歐陽塵絕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但他仍是正經的問:「那你要我以什麼身份進去?」
「我聽說相國府裡少了一個馬僮,也許你可以去徵求這個職位,自然就進了相國府,可以名正言順的看見鍾靈。」
他瞼色差點發黑,「那我天雲堡的生意怎麼辦?」
「你可以叫李拓代勞,至於那一群想嫁你的眾家小姐就留給他去處理,你也落得耳根清淨許多。」
歐陽塵絕仍是不敢相信,「你是說真的嗎?小師妹?」
「我當然是說真的,但是大師兄,你肯委屈你天雲堡堡主的身份來做一個走馬的小廝嗎?」齊海瑄加上幾句意味深長的話,「如果大師兄不做,改天鐘靈嫁了出去,你可別捶心頓胸。」
歐陽塵絕哪能容忍鍾靈嫁給別人這種情形發生,而齊海瑄像是為了激勵他,講得更有道理,「你想想看,若是鍾靈以相國之女的身份嫁進天雲堡,天雲堡裡自然沒有人會輕蔑她,她會活得更快樂,你也會因為她的快樂而快樂。」齊海瑄嘻嘻笑了幾聲,「至於毒害鍾靈的梁羽晴,一看到活生生的鍾靈出現在她面前,就算不嚇瘋,也要抱病抱回南方,這樣你就不必娶梁羽晴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歐陽塵絕莫可奈何,卻也覺得她說得有理,「好吧,等我回去安排一下事情,就說我要出外辦事,大家知道鍾靈死後我的心情不好,他們會以為我去遊山玩水。」
「太棒了,大師兄,我祝你當馬僮當得愉快。」齊海瑄說出來的話一點都沒有自己搞砸事情的羞慚感,反而多了幾分看好戲的氣氛。
歐陽塵絕氣惱的看了她一眼,卻又無可奈何的歎氣,看來要娶小師妹的鎮國大將軍,遲早會被她給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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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沒幾聲,齊海瑄掩口笑了起來,愈笑愈大聲,最後抱著肚子笑起來,愈笑愈誇張,一點都沒有把眼前的歐陽塵絕的反應瞧在眼裡。
歐陽塵絕沒好氣道:「你笑什麼?小師妹?」
「我笑你這個裝扮好,裝扮妙,妙得呱呱叫。」
在天雲堡處理完事情,歐陽塵絕只說自己要出外散心,拜別了母親,將天雲堡的事情交代給李拓之後就出來,然後換了一套破舊得快要洗爛的衣物,他知道齊海瑄在笑什麼,他指指自己的衣眼道:「難不成你叫我穿絲綢去應徵馬僮嗎?」
齊海瑄擦乾笑出的眼淚。「可是……大師兄,你穿這樣看起來真的很像貧民,而且你身上的味道……呃,該怎麼說呢?」她盡量想形容詞,「像在馬房住了十年都沒洗澡的味道。」
歐陽塵絕哼了兩聲,顯然對齊海擅的嘲笑不以為然,「這是在馬房裡滾了兩圈之後才有的味道,既然要當馬僮,你以為沒有馬的味道行嗎?」
「是,我的好師兄,我知道你行事精準,什麼事都算得好好的,你這次去到底有沒有把握?」齊海瑄悶住笑問。
「只要是你介紹的就有把握了,你把我帶進相國府,就說是你知道相國府裡缺了一個馬僮,覺得我是個不錯的人選,相國感謝你救了他夫人的命,豈有不收我為馬僮的理由。」
「妙啊!」齊海瑄眉開眼笑,「想不到大師兄也有這麼聰明的頭腦!」
「少耍嘴皮子了,快點辦事才是正經。」歐陽塵絕只想快點進相國府。
「好啦,不過大師兄,你若進了相國府,那裡可不比王爺府,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你自己好自為之,不要犯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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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齊海瑄的力保之下,歐陽塵絕順利的進了相國府裡當馬僮,只是她少算了一步,那就是馬僮一向待在馬房裡,要見到深閨裡的鍾靈並不是那麼容易,而更慘的是,歐陽塵絕進府半月來,沒有見過鍾靈一面,倒是當馬僮當得十分氣惱。
這日月兒剛升上,一輪圓月掛在天空,像在微笑似的綻出清澈亮光。
鍾靈慢步走過庭院,傳來的馬嘶聲十分狂亂,她回頭問隨身的婢女,「月兒,你聽這是什麼聲音?煞是恐怖。」
月兒是跟鍾靈差不多年紀的婢女,清清秀秀的面貌十分討喜,她回答道:「小姐,是齊郡主送來一匹上好的馬匹,說要送給小姐,只不過那匹馬的野性很大,所以馬房裡的人都管不動,除了……」
名喚月兒的小婢女臉紅起來,鍾靈看她姿態有異,就更奇怪的問下去,「除了什麼?」
月兒仰起頭來,一臉崇拜的道:「小姐,是馬房裡有個剛被齊郡主保薦進來的馬僮,姓陳,名絕,他長得既好看又聰明,府裡的婢女都很喜歡他,但是他常常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齊郡主送那匹馬來時,他還對齊郡主橫眉豎眼。」她頓了一下,「齊郡主送的那匹馬只有陳絕才管得動,其他的人去碰碰它,它就又叫又踢的,差點踢傷人,夫人想等陳絕讓這匹馬較溫馴之後再告訴小姐,怕小姐自行先去騎這匹馬。」
「馬嗎?我還沒有看過這匹馬呢!不如今夜去看看,反正月色亮得很。」
月兒聞言臉色有些害怕,「小姐,千萬不要,那匹馬好凶,你剛才還聽到它叫得那麼恐怖,小姐要是有事,夫人會罵我的。」
「不會有事的,若是它凶,我在一旁看著它就好了,況且你不是說有個很好的馬僮嗎?」鍾靈笑著說。
「但是……」
「反正我這幾天心裡煩得要命,就去看看那匹馬也不會怎麼樣的。」
鍾靈帶頭先走,月兒也跟著她身後一起走,她直接走進馬房,月光照耀之下,看到那匹十分俊美的黑色野馬,它黑色的毛色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精光四射的目光充滿野性,她讚歎道:「好漂亮的馬!」說著就要去碰碰這匹馬。
正在這個時候,有個刺耳的聲音傳人,「不要碰它!」
鍾靈回頭去看,那個人背光走進來,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他的語音十分命令而強悍,不像是一個位卑職小的人所擁有的意志跟聲音。
「你是誰?」鍾靈聲音清脆的問。
那人卻像此時才知道在他眼前的人是誰,他呆了半刻,沒有回話,鍾靈覺得奇怪,再問了一次,那人好像此刻才回神,「我是陳絕。」
鍾靈眨了一下眼,卻仍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臉龐,「原來你是這裡的馬僮,你為什麼叫我不要碰?」
「因為那匹馬很凶,除了我之外,它不准任何人碰它。」穿著破舊衣裳的歐陽塵絕走近鍾靈,拉住她的手。
鍾靈倒抽口氣,而站在她身邊的月兒也同樣倒抽口氣,這……這個馬僮好大膽,竟然敢拉小姐的手,難道是不要命了嗎?
想不到歐陽塵絕只是拉著鍾靈的手去撫碰這匹野馬柔暢的毛色,他的聲音十分輕柔,像輕輕的撫愛一般,「觸摸它,慢慢的,你看它的臉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她喜歡人家這樣的摸它。」
鍾靈抬頭,歐陽塵絕不再背光而站,月光終於可以照到他的全臉,讓她十分清楚的看見他的瞼,她幾乎停止呼吸,這是一張英俊帶有英氣的臉,俊美之外,還兼雜著旁人所無法模仿的氣勢,這絕不是一個馬僮有的氣質,而該是一方霸主或朝廷重大命官才有的氣勢,她脫口而出,「你只是個馬僮嗎?」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月兒不懂的皺起眉頭,而鍾靈眼前的男人側著臉看她,表情異常鎮定,甚至還帶著微微笑容,好像完全瞭解她心裡在想什麼,也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這個英俊的笑容讓人心跳加快再加快,聲音溫柔得像是對她的愛撫一樣,「那你認為我該是什麼呢?」
鍾靈說不出話來,這個人好大膽,帶著她去摸馬兒的手,加重力氣的握住她的手,她臉上一紅,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她想抽回手,大罵這個人放肆的時候,他放鬆了她的手,她趕緊抽回,顧不得這樣慌張的動作表明自己的驚惶失措,她掉頭就走,「月兒,我們走!」
月兒還搞不清楚狀況,又跟著她身後走了。
走了一段路,鍾靈按住胸口,心臟還跳得好快,她臉紅口燥的問:「月兒,那個人是誰?」她想裝得漠不在乎的說這句話,一說之後,卻覺得好像洩露了自己的心聲。
但是月兒不知道她的心事,只是乖乖回答,反正小姐問她什麼她就回答什麼,「小姐,他就是齊郡主帶來的那個馬僮,那匹馬除了他之外,別人都管不動。」
「你說他叫陳絕,是嗎?」
月兒點點頭,「是啊,小姐,他長得是不是好英俊?府裡的好多姑娘家對他好,他都不太理會,後來……」
猶疑了一下,鍾靈終於問出口,「後來怎麼樣?」
「後來大家都在懷疑他是不是跟齊郡主認識,大家都在巴結齊郡主時,只有他對她橫眉豎眼,因此大家就在猜他是不是很討厭齊郡主!」
鍾靈用心聽著月兒講著許多陳絕的事項,最後月兒終於講完了,哎呀的失聲道:「小姐,你看我真無聊,竟然用這種話來吵你,你一定不想聽了吧?」
「不……我……」鍾靈噤聲,她本來想說很有趣,但是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不過她總覺得那個名喚陳絕的人很熟悉,看到他,讓她有一種奇怪而心痛的感覺,心臟跳得很快很快。
「好啦,小姐,我送你回房去睡吧!」
「不必了,月兒,你若累了,你先下去,我想在這裡坐著想一下事情。」
「啊,小姐,這裡暗暗的,真的不要緊嗎?」月兒覺得不太妥當。
「沒關係,這是自己府裡,何況月亮還這麼亮,我不要你陪我,你下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鍾靈頗為堅持,她想把心靜下來。
「好吧,小姐,那我先下去了!」
月兒走後,鍾靈坐在石椅上,只覺得見到那個馬僮之後,她的心裡起了一陣陣波浪,也不知道在煩些什麼。風吹過,吹散了她的發,遠遠的,她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另一邊望著她。
鍾靈認出這個人,是剛才那個馬僮,他走近,原本她是應該站起來就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不怕這個陌生人,而且她非但不怕他,還覺得自己好像是專門在等他似的坐在這裡。
離她差不多兩個手臂遠,歐陽塵絕站定,不再靠近,好像怕驚擾了她。
她心臟跳得很快,連抬起頭來都覺得心慌意亂,後來傳來一陣低啞的嗓聲,她才吃驚的抬起頭來,結果竟看到他手裡拿著奇怪的東西,放到嘴巴裡吹,吹出一種沙啞的樂音。
「你在吹什麼?」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但她就是問了。
歐陽塵絕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溫柔輕道:「樹葉。」
鍾靈大感驚奇,「樹葉也能吹嗎?」
他靠得更近,她沒有逃,反而覺得臉紅心跳,他再摘下一片樹葉,彎曲後,放到嘴邊緩緩吹奏,她吃驚且著迷的看著他,他對她露出微笑,雖然嘴巴在吹奏樹葉,但是眼睛卻一刻也不離開她,她就跟他坐在園裡的一塊陰暗處,他吹奏著樂音,她緩緩聽著,風吹過,撥動著看不見的心情。
「你想騎馬嗎?」吹完她從沒有聽過的曲調後,歐陽塵絕就問她這一句話。
「騎馬?」
「跟我來。」好像不容置疑,他就是認為鍾靈會跟他走。
「你是認為我一定會跟著你走嗎?」鍾靈不禁問。
他露出一個搖頭的笑容,「不,應該講我會跟著你走,畢竟我都跟到這裡來了。」
「什麼意思?」她奇怪的問。
「沒什麼意思,來!」他握住她的手。
她感到吃驚,卻又覺得這一切好像都是應該的,不論是他握住她的手,或是她跟著他走,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歐陽塵絕沒有說話,帶著她一路走到馬房,牽出那匹野性十足的俊馬,他托住她的腰,她還來不及驚呼就被抱緊,坐在馬背上,在她身後的他將她摟抱得更緊,說話時在她耳邊呼出熱氣,讓她全身一陣酥麻,「握好韁繩。」
「我不會騎馬!」鍾靈有些失措。
「我知道!」他笑道。
她疑惑的問道:「你為什麼知道?」
「因為我已經等你很久很久了。」歐陽塵絕富含深意的道。
「這又是什麼意思?」
「拉好韁繩,馬要跑了。」他不回答她這個問題,腳一踢,馬就自然的快跑,這一振動,鍾靈撞到身後的胸膛,他理所當然的把她抱在懷裡,好像她是他珍藏的所有物。
馬兒一下就跑到荒曠的原野,鍾靈覺得自己做出了莫名其妙的事,竟然跟著一個陌生的馬僮,坐上他管理的馬,飛奔到四下無人的地方,但是涼風吹來很舒服,還有一種解放而狂野的熱烈感覺,她放聲笑起來,笑聲似是讓她身後的歐陽塵絕十分滿足,他鎖住她暖的手更加擁緊,她道:「我覺得我一定是發瘋了,我作夢也不敢想像我會跟一個陌生人在夜裡騎馬奔跑」」
在她身後的歐陽塵絕過了很久才問她話,「那你願意每個晚上都來嗎?」
鍾靈沒有回答。
「不管你想來或不來,我都會等你。」
沉沉的夜裡,傳來閒散的馬蹄聲,配上他幾乎像歎息的話語,夜色變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