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陣幽幽長歎傳來,「染兒,都怪爹不好!」
蘇府的正廳裡擺著一張大大的圓桌,圓桌上頭擺滿各式糕點,有用杏仁做的金銀果子糕、用玫瑰做的玫瑰鳳凰糕、以菊花為材的上品菊酥糕……
今天剛滿十六歲的蘇染兒一手拿著一個,不客氣的一個吃過一個,偶爾還算有點孝心的看著一旁一臉哀慟的父親。
「爹,要不要?」她拿了塊鮮蓮桂子糕看著父親問。
蘇西成看著鮮蓮桂子糕怔忡了會兒,想起死去的娘子,忍不住又是一聲長歎。
「爹,」蘇染兒眨著迷人的大眼睛,一副天真的模樣,「別歎氣,這很好吃的。」
「染兒乖,」他望向女兒的眼神裡有著憐惜,這個舉止永遠得體的女兒可是他最大的驕傲,「爹不吃,你吃就好。」
蘇染兒立刻老實不客氣的吃了起來,還不忘喝上一口磚茶,她滿足的輕喟一口氣。
「小姐。」站在她身後的婢女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伸出手,暗暗輕推了她一下。
蘇染兒轉身看著她,不解的問道:「怎麼?小桑,你也要嗎?你坐著吃啊!沒關係,反正這麼多,我一個人肯定吃不完。」
小桑對天一翻白眼,她才不是要討吃的,「是老爺!」她指了指一旁咳聲歎氣的蘇西成。
「我爹?」蘇染兒對著一臉愁苦的父親大人輕佻了下眉,「我問過他,他不要吃啊。」
「小姐,」小桑沒大沒小的拉下臉,明明小姐就是個聰明人,卻硬是要裝笨,「你不要一直吃、吃、吃!你不安慰老爺一聲嗎?他現在正在難過。」
蘇染兒一邊咬著糕點,一邊打量著爹親。
在江南,隨便抓個人問說門西一帶哪家染坊最出名,每個人都會直指沂彩坊。
沂彩坊坊主便是蘇西成,除了以精良的染布技巧聞名外,最令人嘖嘖稱奇的便是他的掌上明珠——蘇染兒。
從小可以說是在染料場裡長大的蘇染兒,不單人長得美、氣質出眾,就連染布技巧也盡得父親真傳,甚至青出於藍。
沂彩坊的名聲也因為這對父女而一傳千里。
不過名聲不過就是外人給的虛名,擁有並不一定代表全然的開心得意。
就如同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七巧節,沂彩坊當然也不能免俗的在一大清早備好香案、陳列豐盛酒食,向天祭拜,可在蘇家,七夕不單純只是一個向天祈福的日子,更是蘇染兒的生日,只不過在這一片歡樂之中,夾帶著一絲難以抹去的哀愁。
大廳桌上擺滿精緻的糕點,但這些並非蘇染兒或是蘇西成本人喜愛,而是蘇染兒死去的娘喜食甜糕,所以每年到這個時候,蘇西成總會請來各地有名的糕點師傅做些好看、好吃的糕點祭拜亡妻。
從小蘇染兒便從府裡的老僕口中得知,自己的爹娘是對人人稱羨的青梅竹馬戀人,打小便如膠似漆。
她娘當年是江南一帶數一數二的大美人,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費盡心思想要娶她進門,然而她卻不改初衷的嫁給當時只擁有一家小小染坊的爹!
沒人想得到他們幸福的日子並沒有多久,夫妻倆盼了許久才在七夕這日生下蘇染兒,但她娘也因產後大出血不幸身亡。
於是七夕對蘇家來說,成了個複雜的日子,既是蘇染兒的生辰也是她娘的死忌。
喪妻之痛讓蘇西成深受打擊,直至多年後依然不變。
蘇西成對妻子唯一留下來的女兒可說是倍加寵愛,也慶幸還有染兒在,讓頹靡的他得以重新振作起來。
這些年來,憑著自己的努力,再加上女兒與生俱來的本事,年紀輕輕的染布技巧就在他這個老師傅之上,於是當年的小染坊日益壯大,如今已是名噪一時。
對於蘇西成來說,一切近臻完美,只除了每年到了染兒她娘死忌這一天,他總會長吁短歎自己沒讓染兒的娘過過幾天好日子,還讓女兒生下來就沒了娘親。
一向意氣風發的沂彩坊坊主眼睛泛著淚光,蘇府上下每個人都知道他正因為憶及亡妻而傷感。
在蘇染兒還小不懂事時,看著她爹難過,自己也會跟著難過。但隨著年紀漸長,就算她心中也會想娘,卻不再跟著爹爹起舞,畢竟兩父女抱在一起痛苦,只會使情況更糟。
於是她學會了對父親的傷感視而不見,反正不管做什麼或說什麼都不會讓他的心情好過一點,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理會他,只要過了今天他就好了。
「爹,今日外頭很熱鬧,我想出去走走。」蘇染兒將杯中磚茶喝完,告訴父親。
「你要出去?」蘇西成收回自己的思緒,眉頭微皺,「今日外頭人那麼多,出去做什麼?」
「只是走走看看嘛!」她微笑撒嬌。
他看著女兒,表情不由得一柔。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對女兒可以說是有求必應,然而也因為怕對亡妻不能交代,所以對女兒的保護欲更為強烈,不許任何人、任何事傷了柔美可人的女兒分毫。
蘇西成的愛女心切,使得蘇染兒從小到大,幾乎只能在染坊跟自己家裡兩頭跑。
想到當年才呱呱墜地的小女娃兒都已經十六歲了,或許也該是時候替她找門好婆家……
一想到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要嫁人,蘇西成的鼻頭忍不住一酸,「我的染兒也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爹,」蘇染兒不解的看著蘇西成一臉哀戚。「我長大應該是件好事吧?」若養了十六年還是小娃娃,也怪可憐的。
「長大是好事,」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所以你也該是時候找個好婆家了。」
找婆家嫁人蘇染兒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轉,這事聽起來一點都不好玩。
「我才不要嫁人,」她撒嬌似的拉著父親的手,「染兒想要陪爹過一輩子。」
蘇西成聞言忍不住嘴角微揚,心中的傷感稍減,「你這傻孩子,女大當嫁。」
「總之,染兒還不想嫁。」她將話題拉了回來,「爹啊!不如等會兒您跟我出去。」
「跟你出去」他一笑,「想要爹買什麼給你嗎?」
「才不是。」她輕搖了下頭,「是您得要跟我出去找找。」
「找什麼?」
「找娘子啊!」她眨著迷人的眼眸回答。
蘇西成一楞,「娘子什麼娘子?」
「你的娘子啊!」她理所當然的說著,「娘都死了十六年,您也讓我過了十六年沒娘的日子,也該是時候替我找個二娘了吧。」
他拉下了臉,「染兒,不許你胡言亂語。」這一生,他是打定主意不會再娶。
「染兒可是再正經不過。」她直視著父親依然帶著英豪之氣的眉宇,神色一正的道:「爹,娘若地下有知,應該也希望你能夠找個伴吧!畢竟都這麼多年了……」
「爹有你和沂彩坊就已足夠。」
蘇染兒聞言,不禁嘴一撇。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感可以使爹執著至此,然而爹對娘的感情卻也令她深深動容。
「好吧!您若不想要討個娘子,染兒自然無法強迫,但是今日外頭的天氣宜人,咱們還是出去逛逛好嗎?」她撒嬌道:「您跟我一同去!」
「爹也想,只是等會兒爹有些朋友要來。」蘇西成一臉為難的拒絕,「今日不能陪你,你要出府可以,但要記得除了小桑之外,還要帶個奴才在一旁跟著才成。你一個柔弱的大家閨秀,沒人在一旁看著我不放心。」
柔弱
蘇染兒低下頭,掩去自己慧黠的眸光。
她可以找一百個形容詞套在自己身上,不過柔弱絕對不會是其中之一,不過她爹一直認為她是天底下最獨一無二的寶貝,所以在他面前,她確實是柔順而乖巧。
沒了娘子的爹已經夠可憐了,若再讓他知道自己有個跟他想像中的乖女兒截然不同的個性,那未免太慘了。
「染兒,你聽到爹的話沒?」
「聽到了,」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染兒會聽話的。」
小桑在一旁見了,忍不住對天翻了翻白眼。
聽話——才怪!她家小姐一向陽奉陰違。
小桑肯定小姐她一定會出府,而且不會主動帶任何奴才在身邊。
每次要不是她死命的巴著主子,小姐根本覺得讓她跟著都嫌麻煩。
「小姐,你有沒有聽過七巧節的一個遊戲?」小桑緊跟在蘇染兒身旁,就怕一個不注意把人給跟丟了。
一如她所料,小姐只是做做樣子給老爺看,最後她只帶著自己,主僕二人就這麼大剌剌的出府了。
「什麼?」蘇染兒放慢腳步,好奇的側頭詢問。
「就是傳說只要找七個未出嫁的姑娘,在七夕當天的庭園裡以巾帕遮眼,然後仰首向空,面對牛郎織女星,就會看到自己未來夫君的模樣。」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荒謬!眼睛都被巾帕遮住了,怎麼還看得到東西?」
「小姐,」小桑正經八百的說:「別把這事兒當玩笑,說不定真的會讓你看到未來的姑爺也說不定。」
「瞧你說的!」蘇染兒一臉的不以為然,理智的分析,「這只是每個人心中的幻想罷了。」
「我不管啦!小姐——」小桑拉著她的手,「等晚上牛郎織女星出現天際的時候,你找幾個丫頭,我們一起玩。」
蘇染兒本來想反對,但轉念一想,反正也沒什麼事,玩玩也無妨。
「好啊!」她輕挪蓮步登上茶肆前的階梯,一走近才發現裡頭座無虛席。
看來今日上街的人真的不少。她退了出來,走向對面的商店,放棄去喝茶的打算。
「小姐,你可要說話算話!」
「我知道。」蘇染兒一邊看著櫃上的商品,一邊分心的說:「反正入夜之後,爹也不許我出門,在家裡也無聊。」
小桑一聽,滿臉的興奮期待。
蘇染兒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枝金花簪子上。
「小哥,」她柔美一笑的對商家說:「請把這簪花拿給我瞧瞧!」
「蘇小姐真是好眼光。」店主一看到她的笑容,整個魂都快要被迷走了,他熱絡的說:「這可是從京城來的好東西,昨兒個才到,是京裡的老師傅花了近月才完成的。你看這活兒,做得多細啊!蘇小姐要是喜歡,我一定算你一個漂亮的價錢。」
蘇染兒面上掛著淺笑,近看打量著簪子。
做工確實是很精細,就算店家給她的價錢再漂亮,應該還是要花不少銀子,不過因為今日是她生辰,爹爹在她出府時給了她一些銀兩,要她買些喜歡的東西,所以只要她喜歡的話,錢不是問題。
「小姐,挺美的。」小桑也忍不住稱讚,「很襯你!髮簪子美,人也美。」
蘇染兒分心瞄了她一眼,「怎麼?因為今日是我生辰,所以給我灌迷湯嗎?」
「才不是,小姐真的是大美人。」小桑很誠懇的說。
雖然小姐幾乎足不出戶,就算出了府也總是淡妝素服,卻依然掩不住天生的絕色。
「是啊!小桑姑娘說的是,」店主也跟著附和,「這附近的人誰不知沂彩坊的蘇小姐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兒。」
「好了,你們都別再說了,」蘇染兒輕輕一笑,「這簪子我要了就是。這位小哥,你就替我——」
「這枝簪子我要了!」高傲的聲音從她們身後響起。
蘇染兒微楞,轉過頭看去。
「你難道沒看到嗎?這簪子是我家小姐先看到的!」小桑二話不說替主子出頭。
但是來者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美目逕自往身旁一瞄,跟在一旁的婢女立刻丟了錠銀子在櫃上。
出手挺闊綽的!
夏日的傍晚,空氣中似乎飄浮著一種叫做「麻煩」的味道——蘇染兒嘴角微揚,覺得有趣。
對方白皙的手不客氣的向金花簪子伸來——
蘇染兒見狀也嬌柔的抬起手,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姑娘,且慢!」
對方似乎沒有料到她會突有此舉,嚇了一跳,「你……」
正面和蘇染兒相對,柳青青不由得一楞。
這個穿著簡單素衣的女子身材纖弱,細細的黛眉此刻朝她輕揚,又大又黑的眸子透出聰穎的目光。柳青青雖然是海棠樓的名妓,艷名四播,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丫頭容貌出色,一身素雅未經過多修飾,姿色就與她不分軒輊。
「姑娘,失禮。」
柳青青輕哼了一聲,不屑的神情溢於言表。
「凡事皆有先來後到。」蘇染兒輕柔的開口,緩緩拿起桌上的銀子,送回柳青青眼前,「這枝金花簪子是染兒先看中的,所以請你把銀兩拿回去。」
柳青青聽到她悅耳的聲音,沒來由的感到不悅。這女人不單長得甜美,就連聲音也有如黃鶯般悅耳。
她的目光停留在蘇染兒手中的銀子須臾,再移到她臉上。「你可知我是誰?」她的神情一冷。
蘇染兒懶懶的打量著她,眼前的女子苗條的身材並不顯高,含著媚色的眸子水盈盈的,黑髮如雲,渾身上下真是增一分有餘,減一分則不足,活生生的一個大美人。
「失禮,染兒不知姑娘是誰。」她老實回答,並沒有被柳青青臉上的不悅給唬住。
「我家小姐是海棠樓的柳青青!」對方身後的婢女在一旁搶著替主子高傲的回答,「放眼江南有誰不識她!」
「失禮。」蘇染兒無辜的眨了眨眼,「染兒真的不知。」
婢女似乎沒料到蘇染兒會這麼回應,楞了一下後又盛氣凌人的繼續說道:「就算你真不知道,也該聽過凌雲山莊吧?凌雲山莊的莊主——趙司徹的名號,總聽過吧。」
「趙司徹?」蘇染兒斂眼想了一會兒,這個名字實在耳熟的緊。
凌雲山莊……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她想起來了。
江南織造業的龍頭,莊主趙司徹,她聽爹提過。
這個女人是凌雲山莊的人蘇染兒在心中衡量著,凌雲山莊是稱霸江南織造的霸主,沂彩坊就算再有名氣,不過就是個染坊,跟凌雲山莊根本無法比擬,所以是否不該得罪?
「怕了吧」看著蘇染兒靜默的態度,那個婢女氣焰更高,「還不乖乖把簪子拿給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是莊主最重視的紅粉知己,要是她在莊主面前說幾句,你可吃不完兜著走。」
原本考慮著要將大事化小的蘇染兒聞言,狀似無害的笑看一臉驕傲的主僕,有神的黑眸散發著絕對與溫和完全相反的冷硬。
這世上可不是有錢人就可以說話大聲,只不過買個小玩意,有必要把靠山搬出來嗎?
紅粉知己她在心中冷冷一哼。膚淺!
「小桑,」她故做害羞柔美的對自己的丫鬟一笑,「海棠樓……那是什麼地方?」
小桑回想起來,往年中秋那日江南一帶有一盛事,便是眾妓坊會各自推出最美的姑娘,再合力選出江南最艷麗的花魁,去年曾聽到下人們在說什麼海棠樓有位姑娘貌似天仙,肯定就是這位姑娘奪魁了。
只是這女人長得是絕色,但是個性也太傲了點吧!
她的嘴不屑的一撇,存心似的回答,「小姐,小桑不知道什麼海棠樓,或許是什麼小茶樓之類的,不然更糟點的就是杏花巷裡的花茶坊吧!若真是來自杏花巷,小桑就不知道她們怎麼敢這麼不知羞,四處張揚。」
聽到小桑的話,柳青青的神色一變。
看到對方變了臉,蘇染兒忍不住輕笑。
杏花巷裡頭妓坊、勾欄院林立,所謂小茶樓、花茶坊,便是那種樓下開茶館、樓上養歡場女子的地方,看來,這叫柳青青的女人真是來自煙花之地。
「幸會了,柳姑娘。」她得體的表示,嗓音輕柔得讓人心醉,「若有得罪姑娘之處,還望姑娘見諒。或許是染兒與自家婢女見識淺薄,所以不識海棠樓,只不過,這金花簪子既是染兒先看中,理應屬於染兒,所以還是請您把銀子拿回去吧!」
柳青青高傲的打量著她,或許是出於女人的嫉妒心,容不下比自己出色女子,也或許是這幾年仗著凌雲山莊的名氣,她不管到哪裡都被禮遇三分,從沒人有膽子跟她爭奪任何她看上的東西,所以她的氣焰一日高過一日,已經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
反正今日,她是萬不可能把她中意的東西讓給別人。
她神色一沉的冷道:「你這丫頭是聽不懂人話嗎?這枝簪子我要定了。」
丫頭蘇染兒一挑柳眉。這女人竟然叫她丫頭……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克制怒氣。
「別浪費我的時間,」柳青青將手一擺,不悅的說:「我出雙倍的價錢,東西拿來。」
店家為難的目光穿梭在兩人之間,這個節骨眼,這銀兩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住在門西一帶的人都會豎起大拇指稱讚蘇染兒這位沂彩坊坊主蘇西成的掌上明珠容貌出眾,言談舉止更看得出良好家世;可柳青青的來頭更是嚇人,放眼江南,誰不知道海棠樓這位名動一時的歌妓,更何況這兩年來,她更憑著美貌成為凌雲山莊莊主趙司徹的女人。
商人的直覺告訴他,兩邊他都不好得罪。
「柳姑娘。」蘇染兒優雅的輕歎了口氣,將店家給拉出兩個女人的戰火之外,「您見多識廣,何必為難無辜的店家呢?你是明理之人,理該明白這並非銀子的問題。」
「三倍!」柳青青把蘇染兒當成隱形人,逕自看著店家,「你還杵著做什麼?不會蠢到上門的生意都不做吧?快把銀子拿去,簪子給我。」
蘇染兒的火氣冒了上來,「喂!你不要——」
「小姐!」小桑一看到蘇染兒的神情一變,立刻機靈的拉了拉她的衣角,「今兒個外頭人來人往的,你忍忍吧,注意身份。」
蘇染兒聞言垂下眼眸,在心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要不是她得背個沂彩坊的名聲在肩上,爹爹又逢人便誇自己有個溫柔敦厚的好女兒,她真的會狠狠教訓眼前這個女人。
好不容易讓心情回復平靜,她深吸口氣,然後輕輕開口,聲音依然悅耳而動聽,卻多了些許嚴肅。
「柳姑娘,染兒可以不厭其煩的再說一次,但這也是最後一次——請把銀兩收回去!」
柳青青不耐的睨著她,「我不知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過別說是跟我搶東西,就連跟我說上話你都不配!以我的身份,你若得罪我的話,絕對不會有好處。」
得罪她不會有好處?蘇染兒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倒是好奇起來,若她偏要得罪她呢?她又能拿她怎麼樣?
「總之,東西在我手上。」她微笑的握著簪子柔聲道:「柳姑娘再重新挑過吧!」
柳青青的眼神一冷,不客氣的伸出手,推了蘇染兒一把,搶過金花簪子。
「喂!你——」蘇染兒踉蹌了一下,感到驚愕。
她冷冷一哼,「我如何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敢跟我搶東西不自量力!今天莊主還要上我那兒去,我得趕緊回去好生打扮一番,沒空跟你在這裡磨蹭。」
她挑釁的揚起下巴,不屑的瞪了蘇染兒一眼,直截了當的將簪子別在自己的髮髻之中。
「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小巷子之類的……」蘇染兒氣極的咕噥。她要把這女人拖進暗巷狠狠的打一頓。
「小姐,冷靜!」小桑忙不迭的說。
「我要扭斷她的脖子!」
「小姐!」小桑四下張望,好險小姐的聲音小,沒讓人聽到。
柳青青似乎料定蘇染兒不敢對她如何,嘲弄的一哼,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