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們做什麼?」
這真不是開玩笑的,封辰峻眼睛一瞠,這些拿刀拿槍的人通通對著他,還來不及開口,一支長槍就往他這邊來。
「喂!不要鬧了!再來我可要動手囉!」他大聲嚷著,但顯然這些人完全不當一回事,另一把大刀不客氣地要往他這邊抹。
「欠扁啊你們!」封辰峻先是低頭一閃,隨即後腳往後一踢,正中提刀之人手臂,當下刀子「匡當」落地。
「我是自衛,你們先動手的……還來?!」
他是柔道高手,平時不打架,在這不得已的狀況下踢傷了對方一人,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些人都是玩真的。他踢下了一把刀,另一邊又飛來一把,這些都是閃閃發亮的真刀槍,完全不像演戲道具,封辰峻這下心口開始往下沉了,到、底,怎麼回事?
他趁隙回頭看了一下那位小妹妹,她正指示著一位看似這些人頭頭的男人。「阿布思諾,你去拿下他!」
「是!」
只見這人像是領了主人命令似的,二話不說加入戰局,封辰峻聽他姓名怪異,再看他一臉正經、當真要奉命抓下他時,腦海閃過一個念頭。
這些人該不會真的都是「古人」吧?
不過此時他無法細思,這個好似小妹妹保鑣的男子,又快又猛地欺近他身邊,這些人真把他當作賊,拿著真刀真槍對著自己,封辰峻左閃右攻,任憑他柔道段數再高,也是寡不敵眾,最後還是被眾人制伏。
「哼!還想跑?跟我回去見我爹!」
尉遲彤兒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封辰峻則是百般無奈。
這輩子還真沒被這般五花大綁過。
這些人還真不客氣,弄了條繩子,將他緊緊地綁到那小姑娘面前。
「說!你叫什麼名字?」尉遲彤兒跨上馬,將他牽在馬後跟著走。
「妳把我綁成這樣,才該讓我知道妳是誰吧?」封辰峻搖頭歎氣,他到底遇上什麼人?
「哈哈!你要是聽到本姑娘的名字,嚇都嚇死你。」
「講講看啊!」
「尉遲彤兒!」她說著自己的名。「現在後悔闖入這座山了吧!」
她說得好不得意,怎料回過頭卻不見這人有什麼反應。
「好!你不知道我是誰沒關係,告訴你,我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尉遲敬德!怕了吧!」
尉遲彤兒說得頭都仰起了,不過再一回頭,這人竟、然還是沒有反應。
「你這怪賊,該不會連我爹的大名都沒聽過吧?!」
封辰峻皺了皺眉,什麼尉遲彤兒的他真的聽都沒聽過,不過那個什麼「尉遲敬德」……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他努力想著,腦袋打結,又聽到馬背上的小丫頭嚷嚷著:「你頭髮那麼短,是剛剛還俗嗎?唉!才離開寺廟就幹起壞事,世道真的這麼差嗎?」
她停了停又繼續講:「方纔還真瞧不出你到底會不會功夫,一會看你伸手擋住我的虎眼單鞭,一會又全然看不出你使哪家武功,你是學藝不精還是深藏不露?」
這小丫頭自顧自地講,封辰峻完全不想搭理,只不斷想著她剛剛說的名字。
「妳再說一次妳爹叫什麼?」
「我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尉遲敬德——怎麼,你嚇破膽啦?」
「尉遲……」怎麼這姓氏這麼怪?封辰峻一邊低念,一邊很努力地回想,他依稀想起,很小的時候奶奶帶他去廟裡拜拜,好像指著大大的門對他說過:「這兩位就是門神,左邊的是秦叔寶,右邊的是……」
他吸了一口氣。「就是這什麼『尉遲敬德』!」
封辰峻想到這兒,不禁脫口而出:「不是的吧!」
「嚇到了嗎?哈哈!」小丫頭又得意地笑了。
「等等、等等……你們真的不是在拍戲?」
「拍什麼?」
「我認真的問妳,現在……是什麼朝代?」封辰峻實在忍不住了。
「什麼『什麼朝代』?我看你年紀也不過長我一些,自以為像陶淵明先生說的躲在桃花林裡隱世,不知世代了嗎?」
「好,妳就當我出家太久,不知世事,行了吧!現在到底是什麼朝代?」封辰峻一顆心越來越沉,這丫頭、她的保鑣、和她的一群跟班,好像都不是假的,他們的服裝、交談的語氣,怎麼真的都像有那麼回事?
「你真不知道?」尉遲彤兒半信半疑。「聽好,現在是武德九年,明白嗎?」
「武德九年?是公元幾年啊?」
「什麼西園不西園,你這個人奇裝異服、怪模怪樣,這就把你帶回去讓我爹爹親自問話。」
封辰峻看了看這小丫頭,再看了看身後那些「古裝人」,一顆心開始不安,他們一言一行也太像一回事了吧?還有,這丫頭說他老爸是……門神?
他開始想起他在那山洞裡體內湧現的那股莫名力量,和洞裡四周詭異的氛圍,急著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動彈不得的他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無奈地跟著這丫頭的馬踉蹌地向前走,心裡不斷嘀咕。我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堂堂封家大少爺落得這般下場,要是被熟人看見還得了?
他又瞧了瞧馬背上那小丫頭,年紀輕輕,氣勢倒不小,騎著匹好馬,領了一大群跟班,身邊還有位專屬保鑣跟前跟後,到底是什麼來頭?
而這「武德九年」,到底是哪一年?
在這形勢比人強的狀況下,封辰峻只有無奈地一步步跟著這小丫頭走回她的「尉遲大府」。
「爹,我回來了!你快來看,我今天在山上抓到了一個怪人!」
封辰峻被拉進一間大屋子,他抬頭左右張望,暗叫不妙。
是我摔壞了腦袋,還是真的給我摔到了那個年代?
這裡簡直就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場景,現在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在他眼前走來走去的每個人,通通都不是演員,他一路走來看見的一景一物,都不是道具,他錯愕訝異、震驚疑惑,不過現在卻沒時間讓他思考。
「大膽賊人!我尉遲家的山頭你也敢闖?」眼前那活生生的「門神」說話了。「招!有何目的?」
封辰峻實在無奈,正要開口辯解,又聽見那老爹大聲斥道:「若不從,小心你腦袋。」
「爹,這人怪怪的,竟說不知道現在是何年代,還有,連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現在山裡頭的,我們守衛這麼森嚴,那裡機關又那麼多……」
說到「機關」二字,尉遲敬德馬上給了女兒一個眼神,尉遲彤兒見狀連忙把話收回去。
接著封辰峻見這活門神開始繞著他打轉。「照妳這樣說,他身手不錯?」
「不知耶!」尉遲彤兒側著頭,疑惑地想著:「他好像會,又好像不會。」
「瞧他這身奇裝異服,可是個胡人?」尉遲敬德瞧著封辰峻一身怪異衣裳,問著女兒身旁的阿布思諾:「你在塞外可見過這樣的人?」
阿布思諾猛搖頭,封辰峻這才知道這怪名之人原來是個「胡人」。
在現代,不會有人用「胡人」兩個字,這麼一聽他的心可沉到谷底了。
於是封辰峻抬起眼,把眼前的尉遲敬德瞧個仔細。
「你瞅什麼?」尉遲敬德大喝。
「原來門神本尊長這樣。」他看著尉遲敬德的鬍子和大眼。
「你說什麼神來著?」尉遲敬德又大聲問著,讓封辰峻決定少說為妙。
「沒事,沒事。」他看著所有的人,企圖解釋。「各位你們好,我其實是來自好幾百年、甚至可能上千年以後的人,陰錯陽差來到了這個世代,現在請放我回那個山頭,我想辦法再解開那些機關好回去。我朋友可能還在等我呢!」
語畢,他看見所有人盯著他,不發一語。
「我知道很難相信,連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但是句句屬實,沒一句假話。」
話落,所有人還是盯著他,一句話也沒講,封辰峻想著這些人一定把他當瘋子了。
此時尉遲彤兒走到他面前。「你說……你活了上千年?」
「我的意思是……」
「那你是神仙還是妖孽?」
「什麼妖孽!算了算了,講也講不清楚,總之讓我鑽回那個山洞,再解開那些數學題,一切就會沒事了,OK?」
「沒、事?」怎料此話一出尉遲彤兒反應可大了。「快講!你到底是怎麼進出那山洞的,還有,裡頭密洞機關怎麼開啟?」
「裡頭有密洞?」封辰峻被問得莫名其妙。
尉遲彤兒一聽,馬上驚覺自己情急之下說溜嘴了,她懊惱地一面跺腳一面瞧著爹,尉遲敬德也瞪著這總是心直口快的小女兒。
瞧著兩人的反應,這下封辰峻有點懂了,原來那山裡頭另有蹊蹺,所以他們對一個莫名出現者反應才會那麼大。
不過他可不管什麼密洞裡有什麼珍寶,憑他的家世要什麼沒有?現在有什麼事比回家更重要?
說溜嘴的尉遲彤兒瞪了瞪封辰峻說道:「爹!說不定他是前朝餘孽,在山頭上也不知道窺探了多少機密,怎麼辦?」
「那就拖出去砍了吧!」沒料到尉遲敬德想也不想,脫口就出此話。他這輩子在戰馬上不知砍了多少人,壓根不會在乎多這一人。
封辰峻一聽大瞠雙目。「喂!等等!太誇張了吧!你們古人都這樣說砍人就砍人的嗎?」
不過顯然沒人理會這與眾人格格不入的陌生人,尉遲府馬上派出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封辰峻,打算要了他的腦袋。
「停、停停!」封辰峻可氣炸了,這些人蠻不講理,不聽解釋,他左腳一勾,絆倒了左方之人,右腳再一踹,另一人也摔倒在地。
現在他知道講什麼也沒用了,腦筋一轉,大聲說道:「我不是什麼竊賊奸細,我是個……『先知』!」他看著帶著怒意及訝異的尉遲父女,猜想他們根本想不透自己到底使的是什麼「功夫」。
「『先知』知道吧!就跟神仙差不多,能預知未來好多年之後的事。」封辰峻想著古人應該都很迷信,看來只能用這招先保命。「不然你們隨便問一個問題吧!不過……先告訴我你們到底是哪個朝代?」
尉遲彤兒睨了他一眼。「你連什麼朝代都搞不清楚,還說是先知?」
「小妹妹,我知道的朝代太多了,一時弄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封辰峻耐著性子說。
「好吧!聽好,我再告訴你一次,現在是大唐武德九年,聽懂了嗎?」
「唐朝?早說嘛!」封辰峻捧著腦袋開始拚命回想,他物理化學一流、數學一級棒,就是懶得背書,現在可後悔了。「唐朝、唐朝……楊貴妃?貴妃出浴的那個楊貴妃!」
他腦袋一轉,脫口而出楊貴妃三字,不過現場沒人有反應。
「不對嗎?」封辰峻搖了搖頭。
「那……李白?寫詩的那個人,很有名,對了吧?」
這下終於有人有反應了,不過卻是尉遲敬德一聲大喝:「拖出去!」
「又不對?」封辰峻也急了,衝口而出:「還沒講完啦!還有唐太宗啊!唐太宗李世民,聽過了吧!」
「什麼!」
沒料到此話一出,尉遲敬德大眼一瞪,尉遲彤兒張著口卻不知該說什麼。他倆聽到「唐太宗」時本還沒有什麼反應,不料再聽到「唐太宗李世民」的時候,都瞪大了雙眼。
「你剛剛說什麼?竟敢直呼秦王名諱!」尉遲敬德怒言,卻暗藏著一絲無法說出口的震愕。
不過心無城府的尉遲彤兒可沒想那麼多,直截了當說出了爹爹心頭所想:「你說秦王會是什麼?唐太宗?」
「彤兒!」
封辰峻還沒開口,尉遲敬德馬上斥聲阻止:「住口!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時值唐初,高祖李淵甫建國,立長子李建成為太子,戰功彪炳的次子李世民為秦王,中原各地方勢力劃地稱王的戰事才平定未久,尚有突厥等外族虎視眈眈,各將均仍小心翼翼。
尉遲家跟隨秦王李世民多年,一起打天下,秦王府人才濟濟,對內對外屢立奇功,惹得太子李建成心生妒忌,料想遲早有一日二弟將取自己太子位代之,因此對秦王府敵意甚深,此等大逆之言要是傳到太子府中,豈不正好落人話柄?
「我怎麼大逆不道了?李世民是歷史明君,大家都知道,這我沒記錯吧?」封辰峻歷史沒那麼好,一時間還弄不清此刻的狀況,不過卻恰好正中尉遲敬德下懷,說出他隱忍多年之語。
太子府這些年與齊王府連成一氣,不斷找秦王府麻煩,齊王是秦王親弟,卻和太子連手不斷在皇上面前進饞言,更賄賂後宮嬪妃,不停藉機對皇上咬耳根,一會說秦王恃功而驕、目中無人,一會說秦王黨個個自認天下是他們打下來的,其它人算什麼。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想到這兒,性情直烈的尉遲敬德不由得破口罵出。他一介武人,可沒像秦王那麼好修養。「我不欺人,別人卻騎到我們頭上來了。早就跟秦王說過別對那些人那麼客氣,就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尉遲敬德脫口說出滿腹不滿,率性地忘了掩飾。
「爹,要我別說,你自己說得可多了。」彤兒推了推爹爹,尉遲敬德才回神。
「咳!」他清了清喉嚨,把封辰峻拉了過來。「你……是先知?」
封辰峻見這招有用。「我說的事情沒錯吧!」
「你說的事情會讓我們全家被殺頭。」
「是嗎?呵呵……呵呵……」講來講去還是要砍砍殺殺,封辰峻實在也想不出這唐朝還有什麼人可以讓他講,只能乾笑。
尉遲敬德沉下了臉。「來人,把這人拖下去……」就在封辰峻以為自己就要命喪古朝,卻聽見一聲。「關到柴房好好看著。」
「是!」
隨後而來的人本要架走封辰峻,但見地上倒了兩位兄弟還疼得哀哀叫,皆有所顧忌,於是那個「阿布思諾」走來親自押走了他,封辰峻還聽見那門神對著女兒說道:「聽好,這個人妳好好看守著,不能出差錯,明白嗎?」
「爹,那他說的話……」
「妳都當沒聽過,知道嗎?」
「喔,知道了。」
尉遲彤兒還想再問,再多聽聽這怪人先知還知道些什麼,不過封辰峻已經被帶去了柴房,她當著爹的面,也不好再多話。
她悄悄地望著這人的背影,雖說他奇裝異服,言語怪異,但他身形壯碩,高挑挺拔。「如果他換件正常的衣服,應該……挺俊的吧。」她喃喃地說著,這與大家格格不入的人,卻讓她更有了好奇心,是什麼樣的人,會說自己是先知,會說秦王會當皇上,會穿越層層守衛機關,出現在那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