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月餘,公孫泉第一次踏出戶外,當他抬眼望向天際時,日陽的光芒刺得他睜不開眼。他閉上雙眼,等了好半晌後,才又重新睜眼適應亮白的日光,他提起竹簍子及釣竿,往住家不遠處的小溪走去。
在溪邊垂釣一向是他的嗜好,從前,公孫桃總會在他釣魚時陪伴在他身邊,與他聊天解悶。而現在,失去她的陪伴,原先的樂趣反而變成一種痛苦的折磨,若不是為了讓自己出門曬曬日光,他還真想待在屋裡繼續頹廢下去。
當他坐在溪邊的大石上準備將釣竿拋出時,溪裡突然出現一聲噗通巨響,似乎是什麼東西從天而降、掉入水裡的聲音。
他定睛一看,是一名女人。他隨即啐道:「該死!有人自盡嗎?」
這條溪兩旁都是山谷,高聳入天,不遠處還有飛瀑流泉,這附近一直以來都被他視為聖地,是他最喜歡閒遊的地方,沒想到,竟然有人選擇此處作為自盡之地?
他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污染了這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幾乎毫不考慮,他就縱身跳入溪水裡。三月的天氣猶帶著點寒意,他將身子極其冰冷的女子拖行上岸,以長指探她的脈搏及氣息。
「一息尚存,算妳走運!」他嗤哼一聲。
他讓她的身子平臥在地上,解開她的衣領,並熟練地進行急救,首先用蘆管做成口咽吹氣管,再施以心口按壓,最後再從隨身攜帶的小藥囊中取出辛香刺鼻的藥粉,吹入女子的鼻中,使其嗆咳,他的動作既謹慎又小心翼翼。
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女子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
「咳、咳、咳!」女子激烈地嗆咳著,連眼淚都溢了出來,同時,也將積聚在肺裡的水給咳了出來。
一旁的公孫泉靜待她將積聚在體內的水咳出來後,他才有餘暇細瞧她的容貌。
她長得很美,杏臉桃腮,長睫如羽扇般又密又長,膚若凝脂,眼如秋水,眉如遠山,朱唇粉面,丰姿綽約。只不過,再美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在他的眼中,公孫桃才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
待劇咳漸漸和緩,終至歇止,魏如意這才轉頭瞧向一旁的男子。
「恩公,是您救了小女子一命嗎?請受小女子……」她雙膝一跪,準備叩首。
公孫泉倏地揚起一手制止她。「慢!先別急著叩首謝恩。」
「這……」魏如意不明所以地眨著水霧瀰漫的大眼。
公孫泉態度輕慢地道:「老實說,在下原先並不打算救妳。」
「可恩公還是救了。」雖然心中甚感不解,但她並未問明原由。
她沒問,他倒是坦白地說出原因。「因為,此處乃是人間仙境,在下不希望有人污染了這條溪流,妳若想尋死,請另尋他處,不要死在我的地盤上。」
他的字字句句皆如冰如霜,教人冷到骨子裡。
魏如意情急地解釋著。「恩公,小女子並非想尋死。」
「那妳為何會落水?」他譏誚地冷哼一聲。
「小女子是……是……」她越著急就越是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她撫額閉眼,細細回想著落水前的經過。她只記得,她在畫舫上游河,突然間聞到一股異香,然後,她就全身虛軟地倒下,接下來的事她就完全不記得了。
她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碰上這種奇怪的事?她平素並未與人結怨呀!
「妳知不知道有人費盡心思想活下去?沒想到妳卻如此輕賤自己的性命。」他的聲音既沉又冷。他握緊雙拳,有種想捏住她的頸脖,用力掐住的衝動。
曾經,他跟公孫桃最大的希冀就是能夠陪伴在彼此身邊,無奈天不從人願,公孫桃最終還是在他的面前香消玉殞。
螻蟻尚且偷生,為何她不懂得珍惜生命?
看著他鐵青又沉鬱不快的臉色,她心知恩公誤會她了。「恩公,小女子真的不是想尋死,而是……」
話未竟,他就急急地打斷她的解釋。「不必多說,我沒空聽妳解釋,說吧!妳打算怎麼報答我?」他惡意地揚高音量,索求回報。
像她這種輕賤生命的人,他要好好地調教她,讓她明白生命的可貴之處。
「這……報答?可我身上並未攜帶銀兩。不如,恩公先讓小女子回家,小女子馬上命人將銀兩奉上。」她提出可行之法。
公孫泉慍怒地以長指捏住她的下顎。「妳當我是三歲孩童般戲耍嗎?我要是放妳回家,妳不就馬上逃之夭夭,將報恩這件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長指下細緻柔滑的膚觸,讓他的心神為之一晃,胸口莫名地鼓噪著,連他自己都無法辨識那種奇異的感覺。
她的皮膚可真像他屋舍附近種植的那株碧桃樹的花瓣。
那株碧桃樹是公孫桃最喜歡的花木,基於愛屋及烏的心態,他也一直悉心照料著那株碧桃樹。久而久之,他將碧桃樹當成了公孫桃的化身,也因為如此,讓他突然興起想將這名女子據為己有的衝動。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移情作用。
魏如意並未察覺他的心思千回百轉,她擰眉直問:「恩公,小女子絕無私自潛逃之意,不知您意欲為何?」
「很簡單,我要妳待在我身邊當三個月的貼身小婢,供我使喚。」他爽快地回答,心中甚至帶著快意。將她留在身邊,不僅可以讓他好好地調教她尊重生命的道理,還可以讓她吃吃苦頭,磨練一下心志。
看她身著錦繡華服,手上的肌膚光滑柔嫩,應該是出自家境富裕的好人家,他最看不慣那些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
「貼身小婢?」她遲疑著,心想這名恩公也太強人所難了點。
「妳不願意?」他聽出她的語氣中帶著為難與勉強。
她趕緊搖頭擺手。「沒有、沒有,小女子願意,恩公希望小女子怎麼做,小女子就怎麼做。」既然欠了人家一份情,她只好認命地聽命行事。
「很好,夠爽快!」她的爽快允諾有點讓他出乎意料之外,他原先以為她應該會反抗的,沒想到這麼好說話。
她的態度,跟一般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樣,這讓他對她的觀感有了一點改變。他是不能苟同她意欲尋死的念頭,但他卻不討厭她的個性。
他沒想到她帶給他的感覺會如此複雜。
「不知恩公想分派什麼事給小女子做?」她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索性開口詢問。而且,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也必須趕緊換掉才行。
「隨我來吧!」見她一直猛打哆嗦,他倏地站直身子,往醫廬的方向走去。
魏如意跟隨著他的腳步往前走,雙眼緊盯著他挺直的背脊。這男子長得很俊,談吐不俗,玉樹臨風,身形頎長瘦削,只可惜態度冷了點,說話也苛刻了點。
還有,她感覺到他緊皺的眉宇間,似乎蘊藏著淡淡的哀愁。
他到底在心煩什麼事呢?
她小聲地詢問。「敢問恩公貴姓大名?」她總不能連恩公的姓名都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簡短回道:「公孫泉。」
魏如意驚訝地微張著小嘴,不敢置信地直盯著他寬闊的肩膀。
他是公孫泉?汴梁城裡人人皆知的少年神醫公孫泉?
她竟然有幸能遇到一名神醫!
有人說,他年紀輕輕就醫術精湛,擁有讓人起死回生的好醫術。也有人說,他性情冷漠,不曾體貼百姓疾苦,醫病救人全憑自己的喜好行事。
到底哪一種說法才是正確的呢?他又是個怎樣的人呢?
察覺出她的腳步變慢了,他冷冷地拋來一句話。「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別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這世間之人多的是貪婪之輩,應該連她也不例外。
魏如意不疾不徐地反問:「敢問恩公,恩公認為小女子能夠從恩公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她問這話純粹出自於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並沒有什麼惡意或質疑存在。
公孫泉回首望了她一眼。「看不出來妳倒是挺伶牙俐齒的。」他嗤笑一聲。
看來,她的性子並非外表看起來的那般柔弱。
「恩公見笑了,小女子問這話絕對沒有其它意思,純粹是出於好奇心使然。」她急急地解釋。
「記住,待在我的身邊,就該少說話、多做事,以免自找苦吃。」他好心地交代。
雖然不太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她還是乖順地點頭。「是,如意知道了。」
「妳叫如意?」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是,小女子名叫魏如意,汴梁人氏。」她如實道。
「魏如意……」他反覆低喃著。
這個名字取得真好,只不過,遇上他,到底算如意之事還是不如意之事?
製藥房裡,擺著一個木製的桶子,桶高及肩,裡頭冒著氤氳的霧氣,還擱放了茯苓、麥門冬、黃耆、艾草及許多不知名的藥草。
兩人站在木桶前,公孫泉雙手環抱於胸,魏如意則是一臉納悶。
「恩公,這是……」她看了眼木桶裡濃濁烏黑的水,不知為何,心中莫名地忐忑不安起來。
「把衣服脫了!」公孫泉微掀薄唇命令。
魏如意驀地望向他,眼中盈滿驚訝與恐懼。「脫、脫衣服?」
她吞了口口水,不明白他叫她脫衣服的用意何在?
「怎麼?不聽我的命令?別忘了,妳現在可是我的貼身小婢,我叫妳做什麼,妳就得做什麼。」他的神情冷肅,眼中閃過一抹莫測高深的光芒。
「恩公,您誤會了,我不是不從,而是……男女有別,我如果毫不避諱地在您面前脫衣服,那豈不是對您太不尊敬了?」她邊說,雙腳邊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
此刻,他與她離得好近,近到她可以輕易地聞到他身上飄來的藥草味,那味道不難聞,但卻會令她心神恍惚,心口怦然跳動著。
公孫泉很不滿意她悄然後退的舉動,他惡意逼近她,還故意以長指勾起她的下顎。「如意,妳別忘了,我是一名大夫,為了替人治病,早已看過無數的男體與女體,妳以為妳的身子跟其它女子有任何不同之處嗎?」
瞧她小臉漲紅,神色不安又慌張的模樣,他突然覺得心情大好。
自從公孫桃死後,他已經好久不曾有過如此暢快的心情了。
「恩、恩公,可、可是,小女子並未感到任何不適……」她仍然在做垂死的掙扎,牙齒因為顫抖而咯咯作響。
「這些藥草並非完全是針對妳的體質而放入的,我只是想讓妳替我試試新藥罷了!」他漫不經心地應著。
「試新藥?」她的眉頭皺得更深。
「沒錯,我是名大夫,我的貼身小婢當然得替我試藥。要不,妳希望我自個兒試藥嗎?」他涼涼地反問。
「不!如意沒有這個意思。」她回答得誠惶誠恐。
盯著她越發紅潤的臉蛋,他逗弄她的興致就越高昂。
「其實,妳也可以不必當我的貼身小婢。」他發覺自己的視線無法從她嬌美的臉蛋上移開。
「請恩公明說,如意願聞其詳。」她的雙眼頓時為之一亮。
如果能夠不必脫光衣服試新藥,她很樂意用其它的方法回報他的恩情。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
他故意沉吟了一會兒,才徐緩地說道:「妳可以以身相許,回報我救妳一命之恩。」
他說得雲淡風輕,事實上,心緒正起伏不定。
他沒發覺自己在說這些話時,心中竟然隱隱有著期待?
魏如意不加思索地予以拒絕。「恩公,對不住!如意辦不到。」
公孫泉俊俏的臉龐隨之一沉。「妳說什麼?!」
他完全沒料到她會拒絕得如此爽快,連一點情面都不留,分明是故意要給他難看。
雖說只是戲言,他也沒當真,但她毫不考慮地拒絕他,實在讓他面上無光。
再怎麼說,他也是一名大夫,地位尊貴,再加上他對自身的外貌及條件很有自信,只要是女人,見了他之後莫不神魂顛倒,怎麼她對他的魅力一點反應都沒有?
見他的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黑,她直覺地發現他又動怒了。
她婉轉地解釋。「恩公,並非如意知恩不報,只因……如意已與無血緣關係的表哥訂下親事,所以……如意實在無法答應恩公的要求。」
聞言,公孫泉的臉色更加難看,好像無端被人摑了一掌般。
因為他的下意識裡,已經將魏如意當成那株碧桃樹上的桃花,碧桃樹原是屬於他所有,任何人都不能將之搶走。
那種感覺就像是必須將最心愛的物品拱手讓人般的難受。
他咬牙切齒地低咆。「妳跟人訂親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並加重手中的力道,力道之大連長指掐入她的肌膚裡都全然不知。
她嗔怒地喊痛。「恩公,您弄痛我了。」
她實在不明白,恩公如此憤怒的原因何在?
他並未鬆手,只是放輕了力道。「妳把身子給那個男人了?」
他咬牙切齒地盯著她,下顎肌肉緊繃,額際的青筋隱隱浮現。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慍怒的臉龐有多嚇人。
魏如意的臉蛋酡紅,握緊小手極力否認。「沒有!我跟表哥之間是清白的。」
她是喜歡表哥沒錯,但她還沒衝動到在尚未成親之前,就將自己的身子給他,她的思想沒這麼開放。
「沒有就好,既然妳不肯以身相許回報我對妳的恩情,那麼,妳就乖乖待在我的身邊三個月,當我的貼身小婢。」他發誓,他會用這三個月的時間,讓她打消與她表哥成親的念頭。
他突然發覺,自己對未來又充滿了期待。
而這種期待,竟然來自於她?
他體內的血正在為她而沸騰,活力正在為她而復甦。
「恩公,如意必定依照您的約定,在您的身邊待足三個月。但是,三個月後,請您言出必行,務必讓如意回家與家人團聚。」她再次叮嚀。
「沒問題。」他爽快地回答,但內心卻在思忖著,三個月後之事誰會知曉?說不準,不到三個月,她就會被他給迷得團團轉,再也離不開他了。
她是他的所有物,任何人都不能搶走她。
魏如意看著他微揚起唇角,神采煥發的模樣,心想,他還真是一名情緒化的男子。一會兒生氣,一會兒開心,誰都無法預料他下一刻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的性子陰晴不定,待在他的身邊,讓她突然感到有點害怕。
「恩公,這藥……非試不可嗎?」她怯生生地問。
不知道試了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該不會連小命也一併玩完了吧?
看出她心裡的緊張,他溫聲安撫。「妳別忘了,妳恩公我是一名神醫,絕對不會讓妳的小命嗚呼哀哉,放心地坐進木桶裡試藥吧!」
既然他都做出保證了,她也只好認命地試藥了,誰教她欠人家一個恩情。
就算人家要她做牛做馬,她也不能推辭!
瞧公孫泉張大如子夜般深邃漆黑的雙眸直盯著她,她就感到渾身不自在。
「恩公……可否麻煩您轉過身去?」她實在無法抵抗他那雙幾乎要看透她的雙眸。
在他的面前,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扒光了衣服,全身都感到不自在。
沉吟了一會兒,他才頷首允諾。「妳要我轉身,我就轉身。」
他很君子地轉過身去。
聽到她脫下衣服的聲音,他頓時覺得一陣口乾舌燥。
以前公孫桃在做藥浴的時候,他的反應也沒這麼激烈啊?
許是製藥房裡的熱度太高,他才會有這種反常的症狀產生吧!
「妳坐進木桶了沒?」他啞著聲問。
他仍然背對著她,沒有放肆自己想要轉過身去瞧個仔細的衝動。
畢竟,男人與女人之間還是要謹守禮教規範比較好。
他是無所謂,但女子的貞操還是挺重要的。
「坐、坐進來了。」她不自在地回道。
原本覺得這製藥房還挺大的,此刻怎麼突然覺得製藥房變小變窄了呢?難道是因為有他在的緣故嗎?
「若覺得不舒服的話,記得大聲叫喚我,我就在隔壁的書房看書。」匆匆交代完後,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魏如意怔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百思不解。
奇怪,適才他還大剌剌地要她當場脫衣服試藥,這下怎麼跑得比風還快呀?
她對他的疑惑不禁又更加深了一層。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也許是藥浴真的太舒服,也或許是藥草具有安定心神的功效,泡著泡著,她居然就沉沉地睡去了。
要不是公孫泉覺得不對勁,來到製藥房查看,她可能會泡到身子脫了一層皮也不一定。
當公孫泉再次回到製藥房時,她就趴在木桶的桶緣邊睡著了。
她鬈翹如羽扇般的長睫垂下,在眼窩處形成一道陰影,睡著後的她,宛若孩童一般純真。
他實在想不通,她究竟為了什麼原因要尋短見?
常言道:「自古紅顏多薄命。」
她會是這種命運嗎?
不!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從眼前消失!公孫桃的離去已經讓他痛不欲生了,他不能再讓這名長得像桃花一樣美麗的女子遭受跟公孫桃一樣的命運。
他拿了一條大布巾將她的身子包裹住,並將她抱到客房,怕她會著涼,他還親自替她穿上公孫桃留下的衣服。
當然,他並未點上油燈,所以,他對她仍是以禮相待的。
草草替她穿好衣服後,他拿起一旁的被褥準備替她蓋上,卻聽到她夢囈著。「爹,女兒不孝,不該不聽您的勸阻,私自乘坐畫舫遊湖……」
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淚水。
公孫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替她拭去眼角的那滴淚水。
滾燙的淚水落到他的手心裡,也落到他的心口,燙著了他的心,讓他的心為之揪痛著。
他震驚地撫著自己的胸口,為自己反常的情緒反應感到疑惑不解。
自從公孫桃死後,他已經很少再有如此激烈的情緒波動了。
他曾經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足以牽動他的心緒,沒想到,他今天竟然為了眼前的女人,讓自己的情緒起起落落。
他到底是怎麼了?
就算太久沒見著女人,也不應該有這種激烈的情緒反應啊!
正當他要跨步離開時,她又無意識地咕噥了一句。「恩公,求求您讓我回家,求求您……」
他轉過身子,臉色沉鬱地望著她。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她真的如此渴望回家?渴望到連做夢都在想?
不行!他不能放她回家。
他好不容易才找著了樂子,他再也不想過以前那種封閉又意志消沉的生活了。
他一定得留下她,說什麼都得留下她。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渴望有人陪伴在他的身邊,而那個人,居然是一名今天才被他救活的陌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