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空飄著凍人的雨絲,歐伯瑞一動也不動的任由冰雨不斷狠狠打落在身上,身軀漸漸凍僵、麻木,悲傷像是洪水猛獸不斷侵蝕心房,他依然佇立在墓園前,望著墓碑的藍眸從不曾移開過視線。
同樣面臨喪失至親痛苦的父親也如同遊魂一般,老淚縱橫,數次崩潰暈厥,這一切看在歐伯瑞眼底,備受壓迫。
如果他的意識也可以麻木,那該有多好,至少可以讓他暫時忘記喪母之痛,為什麼、為什麼?老天不肯多給母親一點時間……然而蒼天無語,只有寒風陣陣向他侵襲而來,歐伯瑞的眼神空洞,腦海裡淨是母親病發逝世的景象。
那一天,歐夫人病況轉好僅是迴光返照的假象,深夜裡,她便陷於重度昏迷,漸漸失了氣息,遺留下的僅有淡淡的笑容。
喪禮結束,人潮散去,僅存杜氏一家人陪伴,杜家老爺一直陪著老友歐國碩,擔心他會因此病倒,不斷說服他搬到加拿大居住。
林薇疼惜女兒,拉著她到庭園散心。「你的歐世伯答應要跟我們回加拿大,你也一同回去,你瘦了好多,讓媽咪好好的幫你補一補。」
「我……」杜茴香不由自主的望向三樓,漆黑一片,把自己封閉的Dennis不知是否承受得了打擊。?
林薇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我怎麼給忘了,你們都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你就留下來多陪陪Dennis,台灣的事業還是暫時交給杜仲管理。」
杜茴香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別過頭低語,「我看情形再決定。」
「好吧!這幾天你可累壞了,要好好歇息。」
「我會保重自己。」
看著女兒憔悴模樣,林薇幽幽歎息,才止住的眼淚又要落下,「人的生命好脆弱,紫心還那麼年輕……」
「媽咪。」見母親傷心,杜茴香停下步伐。
林薇擦乾淚水,叮嚀說道:「我沒事,你快上樓探視Dennis,他已經好幾餐沒進食,現在很需要你的關心。」
「我明白。」
窗外月色朦朧,長廊上燈光昏暗,孤獨的感覺蔓延每一處,少了女主人的屋子顯得空空蕩蕩,格外孤寂哀淒。
愈接近Dennis的房間,杜茴香愈感到心酸,走到長廊盡頭,來到緊閉的房門前,她整理心情後才開口,「Dennis,我幫你送晚餐來了,開門好嗎?」她敲著門,頻頻呼喚。
寂靜無聲,杜茴香得不到回應,膽怯心慌,於是拿出備份鑰匙,擅自開門進入,「我進來了喔∼∼」
四周幽暗,冰冰涼涼的空氣竄進杜茴香的心裡,無盡哀傷凍得她全身戰慄,焦急的放下餐盤,開燈搜索他的身影,「Dennis?」
歐伯瑞沉溺於悲痛之中,靠坐在牆角邊無動靜,強迫自己不聽、不看,就在電燈亮起那一瞬間,他忽然有了動作,大步邁向前切掉開關,嘶吼道:「立刻滾出去,遠離這裡!」
黑暗再度籠罩,粗魯的行為逼得杜茴香撞上門板,肩膀隱隱作疼,她仍不願退離,關心呼喚,「Dennis……」
柔柔聲音蘊藏安撫情緒的力量,歐伯瑞正眼相對,那含淚雙眼如夜裡閃耀的星辰,彷彿為他帶來一絲光芒,同時察覺自己的失控行為。
他頹喪拔著頭髮,聲音沙啞,「抱歉。」
「我不要緊,你吃點東西好嗎?」杜茴香輕拉他的衣袖懇求。
「不要!」歐伯瑞揮開她的手,肌膚擦拭而過,她的體溫彷彿帶著暖流注入心房,動作因此緩下。
「那至少喝一杯牛奶。」
「不需要……」
「不行呀!紫心媽媽看到你這樣,會很傷心的。」
迫切渴望溫情,歐伯瑞猛然將她抱進懷中,鐵臂緊緊束縛,像是恨不得把她揉進體內般,「留下來陪我。」
突來舉動,杜茴香怔了怔,「……哦!」
「請你給我一點溫暖,幾分鐘就好。」
渾厚嗓音哀求,孤寂無助聲聲穿透心扉,杜茴香不禁潸然淚下,展開雙手將他擁抱住,「我會陪著你的,你儘管發洩心中的苦,不要再壓抑自己了。」
歐伯瑞低頭埋進她的頸肩,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落下,一滴滴無聲的淚全是對母親的思念與不捨,亦是恨自己無能多爭取點時間,而茴香獨特氣息能夠安定心魂,他肩上沉重的負擔亦覺減輕些許。
杜茴香的襯衫沾濕了,他的豐富情感藉由淚水滲透進內心深處。此時此刻,她怎麼能將他舍下離開呢?
最漫長難熬的一夜,兩人緊緊相依偎,直至曙光再現……台灣——女王回到宮殿,鐵腕政策下達,人人為了沖業績忙得焦頭爛額,高額獎金,豐厚福利鼓舞,眾人是服氣的。
不過打雜的杜芷瑄處境可不同了,自從姊姊回國,她覺得杜氏集團的天空很灰暗,狂風肆虐,害得她多彩多姿的生活變成了黑白。
奇怪咧!
她只不過是打零工的小妹,上班時數是全職職員的十分之一,與貴為總裁的姊姊相處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卻老是被盯得淒慘。
難道老姊與歐大哥的戰爭又爆發,她很倒霉的掃到颱風尾?咦?也不對呀!聽媽咪說他們已經訂婚了,應該不會再針鋒相對。
哦喔!杜芷瑄拿出手指數呀數,姊姊回到台灣也有好一陣子了,都沒聽說她與歐大哥有任何交集,這哪是正常的未婚夫妻會有的情形?
現在想想,她倒霉日子正是從祝賀兩人訂婚之後開始的……杜芷瑄唇瓣噘起,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趁著休息時間,躲進茶水間打電話。「歐大哥,我是芷瑄……」
啪啦!文件夾打落在杜芷瑄的頭上,杜茴香的呼喚聲綿綿長長,「杜小姐。」
「總裁您好。」她被嚇得捧飛了手機,陰森啊!杜芷瑄第N次懷疑姊姊是幽魂。
杜茴香死瞪著地上的手機,彎腰撿起,關閉電源,「當心喲∼∼偷懶是要被扣薪水的。」
「我沒有偷懶喔!現在是休息時間。」東扣西扣,杜芷瑄懷疑這個月還領得到薪水嗎?
杜茴香掩面甜笑,「一個星期上班不到二十個鐘頭的打雜小妹,是沒有休息時間的。」
「啥?什麼時候改的?」肌膚冒起疙瘩,杜芷瑄最怕這種說話的調調,若不小心迷失在笑容裡,怎麼死的都搞不清楚。
「你的工作規定,我隨時都可以改,認真努力自然會有好福利囉!」杜茴香拍拍手機的灰塵,歸還給她。
「是。」見姊姊轉身離去,杜芷瑄含糊不清的嘀咕一聲,「才怪哩!分明是存心找碴。」
倏地,杜茴香回頭,凜冽眼神掃視,「偵探事務所的成績慘兮兮,肅清計劃要是又被歐大惡魔領先……哼哼!」
肅清計劃?
杜芷瑄腦筋拐了好幾個彎才明白指的是什麼,「你不是說重大案件管不得……」
杜茴香步步逼近,帶笑雙眼暗含威脅,「現在是只有你管不得,切記,若與敵對公司的人有交談,一律視為間諜!」
「嚇!遵命。」恐怖眼神襲來,杜芷瑄咋舌,姊姊果然是因為歐大哥才變成這樣的。
「嗯,快去工作。」高貴女王遠去。
「臭老姊……嗯哼!」杜芷瑄決定力挺歐大哥征服她,除去巫婆的假面,重拾善良公主的形象。
「可是又不能跟歐大哥聯絡……啊哈!」想到妙點子,杜芷瑄奔回辦公室背起包包,提早打卡下班。
遠離巫婆的領地,杜芷瑄回到男友的別墅,夢想家稱得上全台灣最安全舒適的社區,就算老姊有通天本領,也沒辦法知道她想動什麼鬼主意。
她撥電話給杜仲要求援助,「嗚!大姊跟歐大哥……」
聽到可憐兮兮的哀求聲,杜仲已瞭解時機成熟,「放心,我有辦法解決。」
杜芷瑄好不容易擠出的淚水被逼了回去。「嗄?我受的委屈都還沒說耶!」
「哈哈,我是命理大師,是名字神算。」得意朗笑之後,杜仲說明已經觀察兩人好長一段時間,自然對他們目前怪異的情況瞭如指掌。
「厚!最近被老姊整慘了,你好歹也聽我哭訴兩聲吧!」杜芷瑄孩子氣的敲了話筒一記。
「老哥替你省電話費不好嗎?」
「我想到一個妙方法,可以解決臭老姊陰晴不定的個性喔!就是……」杜芷瑄滔滔不絕敘述。
「兩人的脾氣太硬又相似,強硬逼他們在一起,恐怕真的會變成仇家,一定要讓他們深刻體會對方的重要性。」小妹像嫩芽,事情想得不周全,杜仲不贊同她的做法。
「你又有什麼好法子?快說來聽聽。」他們詭異的相處模式,杜芷瑄再也看不下去了。
「第三者介入,是打破僵局的妙方。」杜仲語帶保留。
等不到下文,杜芷瑄黛眉上揚,「臭老哥!然後呢?對我還賣關子啊?」
「是給你看戲的樂趣,提早知道劇情就沒意思了。」其實是怕她壞事,杜仲表面話說得好聽。
想了想,杜芷瑄並不以為然,「第三者這招數沒用啦∼∼從以前到現在,有多少男、女出現在他們周圍打轉……就像那個何爾凡對老姊可慇勤了,歐大哥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些人毫無威脅性,當然改變不了什麼。」面對螢幕,杜仲移動滑鼠點閱電子通訊錄,找出徐雨霖的資料。
「這樣呀!那誰要當第三者?」杜芷瑄黑溜溜的眼睛轉呀轉。
「麻煩你替我約一個人。」
「誰?」她好期待答案。
一心兩用,杜仲已經利用網絡發出簡訊給徐雨霖,第三者這角色可不只一人。
「汪妤琳。」
聽聞飾演第三者角色的名字,杜芷瑄嚴重質疑杜仲是存心想搞破壞的。「你好殘酷啊!如果歐大哥愛上火辣美女,這世間就沒有人敢娶老姊,更沒人敢當她的好朋友了……」
寂靜綠林、幽深湖畔,雨後的黃昏特別美,天邊飄浮著粉色紅霞。
汪妤琳順著環湖道路來到約定地點,她是個急性子,聽聞事關好友的終身幸福,連忙推掉所有工作,火速奔來赴約。
離約定時間早了半個小時,涼亭裡空蕩無人,汪妤琳坐在圍欄靜待,柔柔輕風頻頻吹拂,瞌睡蟲找上她,優雅的打著呵欠,眼睛微瞇,柔嫩身段展露出嬌艷媚態。
汪妤琳等得都快睡著了,聽聞腳步聲接近,以為是杜仲到來,豈知,入眼簾的竟是一張猥瑣的臉孔。
「想做什麼?」她又打了個呵欠,細肩帶滑落,低胸衣衫仿若遮掩不住渾圓胸脯。
「美……真是美。」不知打哪來的流浪漢瞪得雙眼發直,流口水不能滿足慾望,忍不住伸手想揉搓一把。
「找死嗎?」汪妤琳收起媚態,掏出隨身拾攜帶的利剪,以迅捷不及眨眼的速度削落流浪漢髒污的頭髮。
「啊啊∼∼」頭髮掉了滿地,流浪漢整個人發傻,一時之間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快滾嗎?」咻咻!汪妤琳變魔術似的,雙手各持一把利剪不停轉呀轉,發狠程度不輸流氓。
「啊……我滾,我滾!」衣衫破了兩個大洞,蠻女惹不起,流浪漢嚇壞了拔腿就跑。
風兒吹呀吹,時間慢慢爬,汪妤琳等得又要睡著了,慵懶的伸了伸雙臂,此時不遠處又來了一個流浪漢,目標又是她的方向。
「台灣治安真的這麼差嗎?還是風氣這麼保守?若在國外,我這身穿著只是小意思呢!」汪妤琳雙手盤在胸前,準備扞衛。
男人頂著鳥窩頭,落腮鬍遮掩輪廓讓人看不清楚容貌,衣衫骯髒破損,黑漆背包就像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
徐雨霖堂堂是威翰偵探社的負責人,因為口誤踩中地雷。近來被損友歐伯瑞整到快累趴了,肩膀上擔負不少棘手工作。
得知杜仲有辦法化解難題,徐雨霖幾乎感動得謝天謝地,偽裝還沒卸下就立刻趕來,「她是……」
女人千嬌百媚,任何男人都會多看幾眼,徐雨霖也不例外,不過心動念頭一閃即滅,浮現在腦海的是汪妤琳的基本資料,由她來擔任第三者,會不會佔據歐伯瑞的心?事情演變得更難收拾?[熱D書@吧#獨%家&制*作]
「為什麼盯著我看?」汪妤琳感覺到他的目光有著不認同,哼!本身條件是優等級耶!
「你好,請問你就是……」徐雨霖回神,十分有禮向前打招呼,不料破舊鞋子居然開口笑,因此失去平衡。
哇咧!這傢伙比剛才的流浪漢還猴急,直接把臉貼過來,汪妤琳快速閃動,仍是被揩了油,「臭男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汪小姐……」徐雨霖還沒機會解釋,飛剪已經殺過來。
「吃我咪咪的豆腐,你完了你!」狠話撂下,汪妤琳成功削掉一撮髮絲,連續出招。
「喂……住手!」徐雨霖不得己反制,搶下利剪擲出,剪刀被牢牢嵌入樑柱上。
「啊啊啊!」剪刀是她的命哪!汪妤琳氣得花容失色。
徐雨霖難受的摀住耳朵,提高音量壓下尖叫聲,「汪小姐,我是杜仲的朋友,對你沒有任何惡意,請不要誤會。」
「死流浪漢……杜仲的朋友嗎?膽敢打本小姐的主意,你更該死!」汪妤琳解開腰帶整個亮開,原來那是工具收藏包,數款不同的梳子,還有不少把尖銳剪刀。
驚!徐雨霖喃喃念著,「只是美發師,需要帶一堆傢伙嗎?」
「竟然還小看我……」
就在危急之際,遠處的杜仲衝向前調解,「住手!請不要動怒,大家有話好說。」
「杜仲!幹嘛找豬狗朋友來?無恥色鬼吃我豆腐!」汪妤琳不僅身材火辣,脾氣一樣辣。
徐雨霖性情雖溫和,但不容忍尊嚴被踩踏,指著壞掉的鞋子,「剛剛是意外,我再次向你道歉,不過請你用詞客氣一點。」
「哼!現在裝紳士也抹不去你的猴急饞相,還有我的寶貝剪刀是世界名匠手工特製,有錢也很難買到,你要怎麼賠啊?」汪妤琳拔下不成形的剪刀,步步朝他逼近。
杜仲介入其中,好言相勸,「請給我一點面子,兩位先別生氣嘛!」
汪妤琳暫壓下怒氣,坐到一旁,「這筆帳先記下,杜仲,有什麼計劃快說吧!我不想跟流浪漢相處。」
徐雨霖撥了撥缺角的頭髮,撕下落腮鬍,「汪小姐,我有姓有名,徐雨霖。」
汪妤琳整個人跳起來,「啥啥?連我的名字都污辱,豆腐吃不成,對我意見特別多嗎?」
「你這女人很不講理,我是哪裡又得罪你了?」莫名其妙被轟,徐雨霖的情緒也跟著不好起來。
「那你為什麼拿我的名字開玩笑?」
徐雨霖愣住,「妤琳,雨霖,念法不同,是你的聽力不好才會誤解。」
「厚!我的耳朵好得很,是你講話大舌頭……」飛剪再出,汪妤琳忍不住想把難看的頭髮削落。
「喂喂,你別瘋了。」
「唉……」爭執又起,這下杜仲很頭痛,幸好有阻止芷瑄來湊熱鬧,否則場面會更混亂。
明明是絕佳妙計,竟會搞成這般,是變數難料,或者該說是老姊與歐大哥犯沖特別嚴重,連彼此的知己好友都不合?
「杜仲,你快評評理!」
兩人說同樣的話倒是滿有默契的,杜仲給了好建議,「來打賭如何?賭對感情不坦白的兩人,誰會先向對方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