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擁你入懷 第四章
    喀、喀、喀。

    打火石相撞的聲響在黎明迴盪,幾次以後,火褶子堪堪被點亮。

    結福將鋪好的乾稻草和乾柴枝點燃,拿起一旁長長的空心竹筒,對著灶窩裡大口氣使勁地吹著。

    兩回、四回、八回……她趴在地面努力朝風口灌氣,等到火勢可以之後,慢慢加進較粗的木柴,順利燒起爐灶,她已經滿頭大汗,髒臉黑嘴。

    拍拍膝蓋站直身,她稍微擦拭著自己的面容,遂轉身粗略處理今兒才買來的新鮮食材,待等會兒廚子來時才方便烹調。

    從水缸裡舀水洗滌菜葉,將不要的枝梗去除,分門別類地排列整齊……

    「你可真早。」春桃和夏菊兩人走進,給了她一個白眼說道。

    推開她,代表接過她幾乎已經弄好的活兒,然後視她為無物,兩人自顧自地交談。

    負責管府上上下下吃食的廚子跟著走進,望向灶上已經乾淨擱放的大鍋和灶火,似是不怎麼感興趣地瞥了旁邊的結福一眼,而後轉身開始動手做自己的事。

    剛才還安安靜靜的廚房登時活絡起來。

    結福宛如被隔離在外。默默杵著半晌,將尚濕淋淋的雙手在裙上抹乾,她提起角落的兩隻空水桶,往後面的老井走去。

    她輕輕地斂下眼。輕輕地。

    *  *

    睜開瞳眸,管心佑坐起身,走出床幃。

    沒有熟悉的細嫩問候,桌面有盆涼水和帕巾,但卻不見伺候的丫鬟。

    他蹙緊眉頭,大概尋找卻仍是沒有人影,佛然拿起濕巾擦過臉,才聽到開門聲響。

    「主子,您醒了?」長相甜美的寶香,手上端著木盤,裡頭放有早膳。〔今個廚子煮了粥食,還有清炒三絲、荷花燥子肉、同心生結脯,另外有酥油燒餅和瑪瑙糕子湯。」她一一介紹著,將小碟放上幾。

    主子晨食喜好簡單,這幾樣小菜都是她探聽來的。她希望自己表現得很好。

    管心佑卻沒領她的情,道:「你不曉得我從不在房內用膳的嗎?」

    「咦?」寶香一楞。

    他將帕巾丟回盆中,濺起水花濕了地。

    「為什麼我起來沒見到你?」他冷漠地詢問。

    「因為……」寶香被他的語氣嚇到了,慌張解釋著:「因為……我去拿早膳……」

    他一拍桌,斥道:「我不是說過了晨時要你隨侍在側嗎?」

    寶香戰慄,無緣無故遭受苛責,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可是我……我以為……」主子不會這麼快醒的,她只是離開一下子而已……

    「還找藉口!」他責備道,令她抬下起頭。「下回再出錯,你就給我滾!」

    「是、是……」她抖著聲。

    「還不來更衣?」他怒下命令。

    他的習慣是先更衣,才前去廳裡用膳,這丫鬟自作聰明,先將膳食端了來,等他更衣結束,晨食也都冷去。他還吃些什麼?

    寶香不敢怠匆,忙從櫥櫃中取出衣物,卻一時不知主子想穿些什麼,隨意拿了兩襲外袍,卻又遭他斥暍。

    「我等會兒要出外一趟,穿那衣裳成何體統?」他滿是下耐煩的發怒。

    寶香又驚又怕,對他難以捉摸的情緒戒慎恐懼,拿出其它衣服讓他穿上,好不容易合他意了,梳頭的時候又被連連責罵。從她進房門,就一直見主子惱意。

    「玉珮呢?」戴好頂冠後,他出言冷問。

    「……啊。」寶香不知他要繫帶玉珮,趕緊翻找著昨兒不知放到哪裡的翠玉,幸是給她找著了。她拿於掌心,喜道:「找到了,在、在這兒——」

    管心佑一把扯下那枚玉珮,凍結她的慶幸。

    「沒用的東西!」他凜冽啟唇。

    整個好好的晨日簡直被毀壞殆盡,他索性連早膳也不用了,直接走了出去。

    這些丫鬟婢女小廝,沒個讓他滿意!他一日的怒氣幾乎沒有停過!

    自從換掉那個結福……之後。

    憶起那夜她定定望著自己的專注雙眸,他冷嗤一聲。

    妄圖飛上枝頭成鳳凰的丫鬟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像她這樣令人作嘔的倒是前所未見。

    只要想到被那張醜陋的容貌喜歡著,他的背脊就泛起一股不快的涼意。

    縱然她當丫鬟非常恪守本份,勤勞努力,但要是她帶有如此含意接近,那就讓他完全無法忍受,只覺思心。

    沒有猶豫地將她撤換到廚房,離他愈遠愈好,若非她是賣身進府,他更可以將她逐出管宅,徹底毀滅她的癡心妄想。

    也不去照照鏡子!

    管心佑滿腔的不悅,在乘轎來到赴約地點時,更是覺得惡劣到了極點。

    「管府當家,你可知咱們今日請你前來的用意?」

    城中飯館,今兒被包下整層樓,各地鹽商代表聚集在這裡,包括兩淮兩浙,更偏遠的內陸及漠北,能到的幾乎全到齊了。

    小小的地方,給幾十個人擠得水洩不通。

    在正經嚴肅的氣氛當下,面對一雙雙逼問盯視的眼睛,管心佑目中無人地落坐在備好的位子上頭。

    「這飯館真髒。」他皺眉揮開小二就要遞過來的茶壺,冷聲道:「我可不像他們,不喝這種低劣的茶水。」

    這不是拐著彎說他們下等?眾人聞言,火氣在心裡。

    「管府當家!」一個年長的老者發言,希望他重視正事。

    光是請這大少爺出來,就讓他們想盡辦法,好言好氣:而現在,他人是來了,卻讓所有同行等他近兩個時辰才遲轎緩來,一坐下就是這等態度,實在教人難以按捺肝火!

    管心佑掃視一周,才略略不耐地道:

    「有何貴幹就說吧,我可不想在此地待太久。」

    「好!那咱們也不客氣。」一個漢子站到前頭,大聲道:「管府當家,你為吸引大眾而降低鹽價,這影響了咱們的買賣,希望你能夠收回這種決定。」

    像是鹽這種民生必須物,為了維持穩定,通常都有著公定的價格,商人們間不用明講,多半都是一種默契。管府的鹽行卻在兩個月前突然將鹽價降低將近一半,此舉嚴重地破壞整個環境的平衡,各地的管府鹽行均是門庭若市,而他們這些散商則個個都快嗑西北風過日子。

    「為何?」管心佑如置身事外般反問。

    為何?還需說明為何嗎?

    「你這傢伙!不是只有你管府賺錢就好了!」有人喊道。

    「是啊是啊!」立刻得到附和。

    他們不若管府財大,就算想如法炮製招攬客人上門,也壓根兒沒有那種本錢揮霍。官府貪污嚴重,私鹽氾濫,這幾年已經夠困難,本來大家夥不敢想多麼富裕,只求得溫飽就能知足,再讓這小子給攪和下去,連這一點安寧也沒了!

    管心佑冷哼一—聲站起,輕慢地睇著滿室憤慨。

    「做生意是各憑本事,沒本事的話誰也救不了。管府不是開善堂,少來哭爹喊娘的!」低澈的嗓音說得雲淡風輕,但語意卻如同他的表情,極是高傲。

    他也不管這場談不上協議的爛戲關係著多少家口生計,立決結束,留下錯愕憤怒的眾人,拂衣離開。

    〔主子!主子!」始終戰兢在旁的彭總管於他人轎前追上,著急道:「主子,您不應該這麼說的,不論您心裡覺得如何,但這麼惹惱其他鹽行實在不是好事。〕

    「不然我該怎麼?」管心佑瞧也不瞧他。

    「至少您應該婉轉些……」老夫人在世的時候,手腕總是柔和的。

    他冷冷一笑。「那不就是虛偽?我實話實說不好嗎?」

    彭總管楞住。他完全扭曲他話裡想傳達的意思。

    「可是……」

    「彭總管,我才是主子。」管心佑慢條斯理地開口,斜目瞥視著他。

    所以……主子做事,是不必要經他允許的。彭總管非常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諷刺的是,關於鹽行,他比管心佑投入更多更多的歲月。

    「是……是的。」他躬身低頭,上了年紀的眼角卻微微地顫動著。

    管心佑滿意地坐進轎中。

    「你最好先想辦法讓兩淮的十六家分行,趁著我帶起的一股氣勢,由虧轉盈。」語畢,他放落轎簾,命轎夫起轎,彭總管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內。

    管府聘請的師傅,只有告訴過他獲得利益的方法。或許,管老夫人應該親自教導他剩餘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來不及而已。

    *  *

    「喂……那個誰?誰誰啊?結什麼的?對了對了就是你,我就是在喊你。」

    結福提著一籃青菜,聽見喚聲回過頭,就見管令荑對她招著手。

    「有什麼吩咐,四姑奶奶?」她緩步走近,恭敬地詢問。

    「沒什麼吩咐,只是想跟你說說話啊。」管令荑挑眉一笑,又問:「你拿著那些東西想去哪裡?難不成那臭小子像兔崽子一樣,開始啃菜葉了?」

    「青菜是要給廚房廚子的。」她簡單地回答。

    「怎麼?你什麼時候兼管廚房的事了?」要照顧那臭小子能這麼分神嗎?她奇道:「莫非你被他換去廚房當廚娘了?你大概是我見過最乖巧的丫鬟了,在他身邊也最久……怎麼?還真的呀?」看她半句話也沒反駁,管令荑沒料自己當真胡扯瞎中了。

    結福望著她驚訝的表情,自己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樣的情緒。

    「原來是這樣……」她還在想怎麼最近去教訓那臭小於的時候都沒見到這丫頭……管令荑得意的揚起唇辦,邀道:〔這可好得很,要不要來我這裡啊?」

    結福一瞬的不懂,無聲地瞅著她。

    「來我這裡。」管令荑大方地張開手臂,笑道:「他不要你我要你,這麼好的丫鬟可別躇蹋,在我身邊肯定比服侍那個任性驕傲的大少爺好過太多,別人有意我還不要呢,我看你也不用考慮了。」擺明了一副挖人才的態度。

    「……四姑奶奶也是這樣和彭總管說的嗎?」結福小小的眼睛直視著她。

    管令荑微楞,美麗的臉龐有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道:

    「那是當然。我跟每個我想要的人才都是這麼說的,畢竟,我可是前來奪取家產的,巴不得那臭小子眾叛親離,一點都不需要客氣。」

    結福望著她良久,細聲道:「……四姑奶奶您真的是要來奪家產的嗎?」

    管令荑聞言一怔,這才仔仔細細從頭到尾地打量她一遍。

    「……這還需要解釋嗎?我告訴你,因為我是女兒身,跟其他姊姊一樣,不得親娘愛,雖然是嫁出去了,但心裡總認為自己仍是半個管家人。」所以回來分一杯羹有何錯呢?「不然你以為我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她反問。

    管府一脈單傳,管老夫人重男輕女,這些事沒有人下聽說、不瞭解的。如果說她是心中不滿,因此在此主位交替的當頭出現搗亂,那誰也都會相信的。

    但結福卻是輕輕地搖著頭,誠實說:

    「我不知道。」

    她只是……她只是總覺得四姑奶奶揚旗擊鼓,看起來的確似乎收買了不少人心,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呢?她其實不懂那麼多,只是……

    結福看進她漂亮的眸子,湛然有神。是雙很能讓人相信和仰賴的眼睛。

    真的會是個想剷除自己侄兒的人嗎?

    管令荑倒是一笑。「你這丫頭,瞧起來挺鈍的,原來還是會想些事情。留你在臭小子這裡著實可惜,我不會虧待你的,還是來我這兒吧?〕

    「謝謝四姑奶奶好意。結福現在並不想離開。」她認真地鞠個躬。

    管令荑歎息自己居然不感意外她會如此回應。她交疊雙手,用著優雅的姿態側坐。

    「你倒是對那臭小子挺忠心,不過可惜他不當一回事。」否則怎會讓她去廚房受煙受油呢?「他是怎麼貶離你的?你是哪裡惹到他了?」

    「啊……」

    結福緩慢地抬起臉,神情恍惚地一笑。

    她是哪裡惹到少爺的呢?其實她並不很清楚地明白,只是……她知道少爺討厭她貌醜,也討厭她……想要默默收藏的喜歡。

    喜歡啊,原來她是喜歡少爺的。

    在那夜以前,在被少爺道破之前,其實她一直都沒有細想過。

    只是每日每日都希望能盡量為他做些什麼,每日每日都希望他能喜樂:他笑她就愉快,他惱她就心悸,他不適她會擔憂……他的所有牽動著她,不論或多或少,無關明顯還是隱藏。

    她對其他人,沒有這樣的感覺。

    唯有少爺。她想要少爺笑,想要少爺愉悅,想要少爺平安康健……

    她曾在樓閣上看著他,遠遠地,整整五年,那樣就該滿足了吧。或許,或許,她就是因為太貪心了,所以才遭到懲罰。

    管令荑看她出了神,不禁頗為稀奇。因為這丫頭倒是頭一回出現這種明顯的異樣情緒……

    「丫頭?」她伸手欲搖晃她。

    她的指尖尚未碰著肩膀,結福竟是沒意識的忽然側身躲過。雖然僅是一個極細微的動作,但卻令開過眼界也有過經歷的管令荑心下微訝。

    這感覺簡直……簡直……簡直就像……

    習過武的反應啊……不過身形笨拙了許多,好似……初學者。

    「你……」管令荑想問,卻不知由何處下手。

    「啊。」結福恍若初醒,根本沒有察覺自己剛才的舉動透露了什麼消息。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外頭有人扯嗓大喊著,管令荑只猶豫須臾,便站起身朝聲源走去。

    擦身之時,還忍不住看了結福一眼。

    「什麼事?什麼事啊?」掌事大娘率先步了出來。見到是府里長工,斥道:「別雞哇子亂叫亂吼的,想吵死人不成?」

    那長工管不了那麼多。

    「不、不……不好了啦!」許是剛才快跑,一停下腳步喘得斷斷續續。

    沒個規炬!掌事大娘更不高興了。「什麼事情不好了?」

    「我、咳咳!我、我聽到衙門的人在說……說、說咱們主子的轎被劫了!」他嚥下口水,拚命說完。

    「什麼?」掌事大娘還在拼湊他前頭零落的字句。

    「我、我是說……」

    「他是說——」管令荑抱胸出現在一旁,臉上似乎十分幸災樂禍,但眼神卻有些閃爍。「咱們的管心佑大少爺,被劫轎了。」

    「什麼?!」掌事大娘及其他奴僕大驚失色,慌亂起來。

    奇怪的是,他們並不如何擔心主子的生死,倒是先煩惱若是主子有意外,以後自己的著落怎麼辦?

    所以,就看大夥兒惶惶地私語,紛紛嚷著:〔完了完了!」

    最冷靜的管令荑走向那長工,在一片愁雲慘霧當中沉冷發問:

    「人呢?」

    「咦?」長工沒有明白過來。

    「我問你管心佑人呢?」她的聲調有些逼緊。

    長工趁空順氣,滿頭大汗地道:「不曉得啊!他們都說已經遇害了!」

    一個人影迅速地朝大門奔去,管令荑眼快一睇。

    只見結福的背影,急步衝出門口。

    *  *

    「可惡!人在哪裡?」

    「可別讓他逃了!給我搜!」

    水聲滴滴答答,伴隨著不遠處的咆哮和雜亂的腳步,透進他的耳。

    他……要死了嗎?

    管心佑欲睜眼,但只要稍使力就感覺天旋地轉,全身筋骨關節遭受衝擊而發疼,左腳更是傳來陣陣劇痛,令他流洩冷汗。

    最近管府鹽行的生意大好,之前投下的心力有了回饅,賺進不少銀兩。他得知消息很是愉悅,又在城外談妥一筆大買賣,本來要到酒樓飲上一杯,怎料途中忽然出現十幾名蒙面的黑衣大漢擋路。

    叫嚷著要給他好看,要教訓他,接著就揮刀砍殺。

    轎夫立刻丟轎逃命,以防萬一所顧的護衛則寡不敵眾。他只能趁他們在抵抗的空隙逃跑。

    他不認識路,也不認識地方,只知這裡是離京城十數里的郊外。

    什麼人也沒得呼救,他拚命跑、拚命跑,往有遮掩的樹林裡沖,嬌貴的身子從未有過如此劇烈的動作。他的心口因喘息過重而脹痛起來,他什麼也聽不到,腦中只有自己過於急促賁竄的呼吸。

    幾個黑衣大漢連串吆暍殺來,他甚至沒有回頭看的機會,只清楚自己若是無法逃離,將在今日命喪此地!

    這麼冰冷的一個認知,讓他腳步一亂,整個人不小心跌落突然出現的窄坡,從短急的陡坡一路滾著,尖石刺著他的肩背、頰面、胸腹……然後墜入溪溝。

    他沒了知覺,也不曉得經過多久。

    再聽見搜尋的人聲時,本來明亮的天色已要逐漸轉暗。

    他躺在陰冷潮濕的狹溝內,動彈不得。

    身上沾滿污臭的爛泥,四肢彷彿從軀幹脫離,他就像具半死的屍體橫陳當場。

    飄蕩在清醒和昏眩之間,他猶如朦朧作夢。

    是誰要他的命?是誰?

    始終來回在不遠處的怒暍和踩草聲響,讓他猛地異常笑起來。

    不管是誰都無所謂,那些傢伙蠢得要死,他就躺平在這裡。要來就來啊!

    喉部乾裂無力,使他發出的笑聲只有微弱又難聽的「嘎、嘎、嘎」數次。

    這個狹隘的溪溝被掩蓋在層層寬闊樹葉之下,若是沒有碰巧踩空,根本不會注意到地面藏有玄機,加上剛好處於邊位,非要仔細觀察才能發覺。

    因此,尋找的聲音再次往其它方向。

    不曉得過了多久,入夜之後開始寒冷,他卻全身發著如火燙的高熱。

    腹部因空絞而嘔出幾口酸水,他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徹底喪失,難受地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去。

    忽昏匆醒,天黑又天亮。宛如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一陣輕細寒牽的摩擦聲出現,搖晃的晨陽灑落他乾枯蒼白的臉容,刺痛他的睫。

    一日一夜,那些愚蠢的傢伙總算找到他了嗎?

    要殺他了嗎?

    他再無法像之前那樣笑出來。

    腳步愈來愈近,幾乎就在身旁,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大如擂鼓,雙手發冷。

    原來……他不是不害怕的……

    一陣強光突然照射而來,他睜不開眸子,只隱約感覺有黑影就在他面前。

    左腿猛襲的刺痛讓他就要昏厥過去,意識即將被扯入深闈之際,他似乎見到那黑影靠近自己,輕輕地喘氣喊了聲:

    「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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