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她設計一枚胸針。」
「我去請她,你請等等。」
禮子有點緊張,珠寶店裡四處都是鏡子,她看到自己蒼白不安,但在人家眼中,她可能只是斯文沉著吧,誰看得出來呢,對,誰看得出來?
不一會,一個穿黑色貼身套裝的年輕女子出來,連店員都覺訝異,清麗的趙小姐與人客相貌竟有七分相像,她們兩人客氣地握手,自我介紹。
趙小蘭叫人斟出咖啡,輕輕問:「朱小姐,我可以為你設計什麼樣胸針?」
禮子想一想,「你知道高賦設計?我想要一顆長約寸許,黃金製造的心型,當中插著一把精緻像真的匕首,滴出紅寶石鑲的血液。」
趙小蘭並不覺意外,她輕輕說:「我有一個設計,請你過目。」
她與助手說了幾句,助手取出一隻盒子,趙小蘭笑著說:「現在正流行Goth,這是我替本市一位男歌星施本然設計的項鏈,剛剛完成。」
盒子一打開,禮子不由得讚歎,「啊」,她幾乎忘記來意,盒子內是一隻寸許大骷髏頭,黃金製成,玲瓏剔透,比例、凹凸位,都恰到好處,驟眼看甚至有點可怕,骷髏的一隻牙齒,用鑽石鑲成。
禮子說:「嘩,這是一件藝術品。」
趙小蘭笑:「我們的師傅是著名巧匠。」
「我交給你了。」
「我先替你畫圖樣,心型打算用不規則手打黃金,波斯型匕首真的穿插金心而過。」
「好極,正合我意。」
趙小蘭的助手過來,「朱小姐,這是材料預算,設計與手工費用加一倍半,預先付百分之三十。」
禮子點點頭,取出信用卡付款。
助手一看,滿面笑容,「原來朱小姐是朱太太的千金,朱太太是我們熟客。」
禮子只微微點頭。
「圖樣做好我們會通知你。」
禮子說:「我會親自來與趙小姐商洽。」
趙小蘭送她到門口。
禮子說:「你在國際上一定已有名氣。」
「不敢當,我們客人的確來自世界各國。」
禮子道別,才出門,就看見一個年輕男子匆匆推開珠寶店玻璃門,與她擦身而過。
禮子一怔,連忙閃到一旁。
那男子是王志誠,他看也沒看她,他根本不察覺朱禮子存在。
他直接小跑步走進店堂,笑著握住趙小蘭的手,把一束小小紫色毋忘我送到她手中。
這個舉止惹得全店職員艷羨笑聲。
禮子緩緩自角落走出來,隔著玻璃看到這一幕。
啊,不用躲避了,他已經當她透明。
王志誠穿著舒服熨貼的西裝,精神奕奕,神清氣朗,分明已把舊人舊事丟在腦後,他已再世為人。
而趙小蘭氣質優秀,是個有實力的商業藝術家,條件猶勝朱禮子。
禮子發覺她整張面孔漲紅,耳朵發燒,頸後麻癢。
她握著拳頭很久,才轉身離去。
他不會再害她,他已經轉移目標。
王志誠濃眉大眼,仍然那樣俊朗活潑,他本來是禮子的人,他們已經訂妥婚禮,現在,他手上的毋忘我,交到別人手上。
禮子不必躲著他了。
但是,她為什麼沒有鬆口氣?
她去找禮禾,看護告訴她:「朱醫生去開會了。」
禮子又找母親,一個陌生女子說:「朱太太在我們這裡染頭髮兼做按摩,三小時後才有空。」
那麼,她呢?禮子躊躇,她做什麼?
她只得回家,這次,她舒坦地掏出鎖匙打開大門,她沒有閃縮回頭張望,她再也不怕有人跟著她。王志誠才沒那麼空。
她關上門,啊,像與一個孔武有力的大塊頭廝打過一般精疲力盡。
幸虧惠明的電話到了,禮子無故落下淚來。
惠明向她報告:「老總派我訪問一個叫杜芳的年輕女子,她的工作有趣之極:她在埃及教中文,旗下百多名學生,各種年齡都有。」
禮子不出聲。
「禮子,」惠明勸說:「你的情緒一直欠佳,為何?事情已經過去,我看到啟事,王醫生已與他人訂婚。」
「我也看到。」
「寶珍在東京工作,成績甚好,快要升級。」
「你們都有出息,只我一個人窩囊。」
「禮子,很快你就會迎頭趕上,我對你有信心。」
「你與昆榮幾時註冊?」
「我就是想通知你,下月三號。」
「這麼快?」禮子意外。
世界像一列火車,轟轟開過,把她一人撇在站頭。
惠明咕咕笑:「被你們催的,簡單註冊,然後蜜月旅行,到夏威夷一個星期回來復工。」
「昆榮會給你幸福。」
「到時來觀禮。」惠明叮囑。
禮子沒聲價答應,心中不知如何,無限空虛。
別人家彷彿不斷報喜,燈花爆了又爆,結了又結,就是她一個人,走路後退。
禮子一連好幾個晚上失眠,清晨,她索性沿山路跑步。
有人在身後追了上來,本來,她應當吃驚,但是她只略略看一眼,原來是兩名年輕男子,緩緩跑過她頭。
他們沒有朝禮子搭訕,禮子停下,難道,她已不再吸引任何異性了?
她摸著面孔,靜靜回家。
過兩日,皇室珠寶店有電話來,「朱小姐,圖樣做好了。」
禮子本想取消交易,但口是心非,她聽見自己說:「我一小時後到方便嗎?」
不知怎地,她想再見趙小蘭一次。
面色紅粉緋緋的趙小蘭笑欣欣迎上,「朱小姐,請來看。」
彩色圖樣十分精美,那枚小小波斯匕首穿心而過,刀尖有一滴鮮紅色寶石血液。
禮子吩咐:「請在心背後刻一行字。」
「請問是什麼呢?」趙小蘭好奇。
「Love Kills Slowly。」
「啊,朱小姐,你太悲觀了。」
「我有嗎,」禮子微笑著說:「不見得呢。」
禮子心中有數,趙小蘭大方爽朗,才華出眾,叫她印象深刻。
她處理事情,一定比朱禮子妥當,她一定會擺得平王志誠,她才不怕他。
禮子忍不住問:「趙小姐,聽說你已訂婚。」
趙小蘭高興回答:「朱小姐什麼都知道。」
禮子又再問:「他對你好嗎?」
趙小蘭大方回答客人詢問:「多謝關心,他十分體貼。」
再問下去,人家怕要疑心。
她爽快付清餘款。
助手一直送到街上,「朱小姐,有機會請介紹客人。」
禮子回到家中,頭一直低垂,抬不起來,也沒有必要抬頭,索性佝僂著背脊。
禮禾探訪妹妹,見到禮子,連忙道歉:「七國刑警在本市開會,我方得益匪淺,上司決定設立新部門,叫做罪犯心理素描小組,忙得我透不過氣。」
禮子像是很專心聆聽,心中卻想,每個人都有好消息。
「禮子,我看到報上刊登王志誠訂婚消息,心頭輕鬆,彷彿麻風轉移到別人身上,一方面慚愧,一方面喜不自禁。」
禮子說:「那女子,很容易查到王志誠底細,為什麼她不怕?」
禮禾微笑:「也許王志誠已經改過自新。」
禮子又問:「他為什麼沒有為我改過?」
禮禾看著妹妹,「禮子,一切已成過去,不要再想到或是提到這個人,假使這人日夜在你家露台下談情唱情詩,我勸你立即報警。」
禮子笑容恍惚,「是,你說得對。」
「你還要照顧母親,知道嗎。」
禮禾匆匆離去,禮子用冰袋敷臉,她長長歎氣,剛想堅強地站起,把破碎生活一片片拾起,門鈴又響。
她猜想是禮禾忘了什麼,一看,果然有一隻文件夾子還在茶几上。
她去開門,才打開一條縫子,被人大力一推,門朝裡撞開,碰到額角,痛入心肺。
禮子心知不妙,想再掩上門,已經來不及,只見王志誠雙手叉在腰上,面目猙獰,用力關上大門,一步步逼近。
他咬牙切齒,「你還不肯放過我?你還想破壞我?你騷擾我以前的未婚妻蘇杭,你又跟蹤我現在的未婚妻小蘭,你意圖如何?「
禮子伸手掩住額角,摸到腥髒一片濕,她知道是流血了。
她輕輕回答:「我也是你的未婚妻。「
「哈囉,」王志誠瞪著她,「記得嗎,你取消婚約,你申請禁制令,至今有效,我此刻違例,隨時會受到檢控,你都忘記了?」
「請你立刻離開。」
「我警告你,不得再去騷擾趙小蘭!」
「你在保護她?」禮子不置信,「你踩我頭上保護她?」
「是,我愛她,我會保護她。」
禮子忽然笑了。
王志誠退後一步,「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仍然緊盯著我們不放?」
禮子怒叫:「你顛倒是非黑白,是你死纏我,是以我才申請禁制令,現在你又闖入我家,傷我身體,我要報警,我要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王志誠忽然清醒,他似被一盆冰水澆在頭上,他看著朱禮子,她此刻扭曲五官,咬牙切齒,哪裡還有半分清秀,同他記憶中的禮子差天共地,為著她犯法,值得嗎?
他退到門口,「不要再跟著我們。」
禮子哼一聲,「你怕了嗎?」
王志誠說:「我已改過自新,我已獲新生,你不要走上我的老路,你會痛苦。」
禮子問:「你來忠告我?」
「朱禮子,離我們越遠越好。」
他拉開大門離去。
禮子本該立刻通知警方,但是她想一想,用相機拍攝傷口,然後找醫生處理。
醫生替她用膠水黏合,貼上紗布,囑她休息。
禮子連眼睛與半邊臉孔腫起,照罷鏡子,她不禁神經質地大聲笑。
多麼諷刺,她還是在被虐婦女庇護所裡認識王志誠醫生的呢。
什麼地方不好,偏偏是在該處,現在,他們互相虐待。
公寓再隱蔽安全,他還是找到了她。
禮子到刀剪專門店挑了一把六寸長剔骨利刀。
除出她自己,誰也不能保護她。
她又找到胡椒噴霧,同時要求舊同事替她買一把電殛槍。
昆榮說:「那是違法武器,禮子,你來參加我們婚禮不必攜帶武器。」
禮子這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她戴一頂米色網紗頭箍帽去參加婚禮,註冊處坐滿親友,禮子一個人坐在後座,寶珍轉頭招呼她,有人詢問:「那漂亮的紗帽女孩是誰」,「我先看見她」,「介紹給我」,「你們挑對象淨看外表」,「膚淺」……
觀禮完畢,她上前祝福一對新人,新娘百忙中問:「你額角怎麼了禮子?」
禮子答:「喝多一杯不小心撞到台角。」
老陳走近,「禮子,有話同你說。」把一隻公文袋交給她。
「我到你辦公室詳談。」
「那麼明天早晨十時見。」
禮子並沒有跟大隊去喝上一杯,匆匆回家,甩下一大堆失望的男生。
她回家喘氣,把公文袋打開,原來是一把電槍,形狀像一具手提電話。
她把尖刀與電槍放在枕頭下,胡椒噴霧藏在手袋裡。
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她怎也猜不到會是趙小蘭,她一怔,電光石火之間,她明白了,王志誠並沒有把朱禮子身份告訴她,他仍然沒有說實話,趙小蘭不知朱禮子是誰,正如朱禮子不知蘇杭是什麼人。
換了人,可是沒有更改伎倆,禮子微微冷笑,是,他愛她,他要保護她,不過,他仍然不願說出真相。
「朱小姐,你要看看那枚胸針嗎?」
禮子輕輕回答:「我一時走不開。」
「我請你喝下午茶可好?」
「那麼,我在文華二樓等你。」
禮子冷笑一聲,換了套衣服,輕輕出門去。
掩上門時她聽見母親聲音在電話錄音機上問:「禮子,你好嗎,有時間給媽媽回個電話。」
曾經躲到西半球去避開王志誠的她,現在決定迎頭撞上。
小蘭比她先到,「朱小姐,你先看這個。」
她遞上一隻盒子,禮子以為是那顆被匕首插穿的心,但是盒子一打開,卻是一隻藍色的鑽石眼睛,眼角有一滴眼淚,栩栩如生,看上去有點毛骨悚然。
「啊,我知道了,」禮子低呼:「這莫非是薩戈多達利的設計。」
「正是,我等了好幾年,終於在蘇富比拍賣行購得,」趙小蘭十分興奮,「你是知音,我帶來給你欣賞。」
「不敢當,呵,做得真漂亮。」禮子愛不釋手。
「現在,請看這個。」
禮子那顆心終於做好了,同她相像中一摸一樣,禮子忍不住讚道:「趙小姐你太能幹了。」
小蘭幫她扣在襟上,「所有哥賦同志會得拜服你。「
禮子點點頭,把那隻眼睛還她。
「這裡是賬單,各類寶石份量全部列出。」
趙小蘭十分活潑健談,把禮子當作朋友,她說到畢加索設計的一副骷髏耳環,引經據典,十分有趣:「最後一次由墨西哥女畫家費烈達嘉羅佩戴,此刻不知所蹤,許多人在尋找。」
禮子忍不住問:「你快樂嗎?」
趙小蘭笑:「叫你看出來了,我真是幸運,家父任由我追求興趣,讓我讀珠寶設計,我又找到知心伴侶,他十分瞭解我,親友都說他太寵愛我了。」
禮子看著她,正想說話,她的手提電話響起。
「對不起,」她說了幾句,「我要回公司,歌星施本然來了。」
禮子點點頭,「我來付賬。」
小蘭滿嘴稱謝,匆匆離去。
實難說出口,原來,講人壞話是那麼困難。
禮子提起銀壺替自己斟茶,在茶壺反映中,她看到一張繃緊著毫無血色的臉,十分嚇人,她連忙裝出一個笑臉補救,倒是像哭,相由心生,一個人心情如何是看得出來的。
她付了賬走出咖啡店,剛剛有一個金髮女子應上來,目不轉睛看住她的胸針,「真漂亮」,禮子回答:「謝謝」,「在何處購買」,禮子答:「在皇室訂做」。
她還有心情與陌生人交談,可見尚未失去控制。
過兩天,昆榮與惠明縮短行程回來,說是悶死人,惠明四處勸人不要去那種曬完太陽沒事可做的地方度假,可是她歡欣神色卻說著另一個故事。
她送禮子一罐果仁,禮子打開一看,卻是一套鮮紅色內衣褲,她不禁笑起來。
惠明會不會是太快樂了?這不是與她談心事的時候。
傍晚,禮子去探望母親,朱太太在繞毛線,禮子說:「幹嗎親自動手,原以為這門手藝已經失傳「。
可是朱太太手邊有好幾冊時尚雜誌出版的毛衣編織法書籍,可見又流行起來。
「我先幫你們織一頂帽子。」她興致勃勃。
禮子想起她極小的時候,淘氣地把絨線纏住台椅的腳,說是替它們穿冬衣。她蹲下找毛線痕跡,果然,書房其中一張椅子的腳上還有毛線尚未拆除的痕跡,她大笑起來,直至流下眼淚。
朱太太有點擔心,所以說:「你與禮禾二人早日結婚,我可抱外孫,」有所:「我沒打算與親家母分享孫兒,我預備獨佔。」想到這裡,高興但神經質地笑。
禮子握住母親的手,放在臉頰旁邊。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在電腦前,寫了匿名信,電郵到皇室珠寶給趙小蘭,內容如下:「趙小姐,請睜大雙眼,看清楚你的男伴,他過往有不良記錄」。
她一按出鈕,電郵已傳達趙小蘭的使人電腦。
禮子吁出一口氣,自覺做了一件好事。
完全正確,她不能見死不救,她必須幫助趙小蘭。
禮子伸一個懶腰,她睡得十分舒暢。
接著幾天,禮子的機制啟動,她是一個優秀記者,探聽消息不露痕跡。
她陪母親到皇室珠寶店看一顆紅寶石,順道問:「趙小姐在嗎。」
趙小蘭走出來,高興地說:「禮子你好。」她明顯地憔悴。
可是警告已經生效?
禮子輕輕說:「你患感冒,抑或有心事?」
小蘭回答:「瞞不過你的法眼,家裡有點事。」
「願意談談嗎?」禮子微微笑。
小蘭苦笑,「你可有六個小時空閒?」
「你可以約我,你有我的電話。」
這時朱太太叫女兒:「禮子過來看看。」
禮子走近看那顆紅寶石,「嘩,這一定是南亞古國哪座佛像的一隻眼睛,被貪婪外國人撬下偷運出售,輾轉至此,不知可有咒語追隨。」
大家都笑了。
禮子可是沒閒著,當晚她又發出一封高密信:「趙小姐,你的男伴,已經第三次訂婚,為什麼?」
果然,不到一小時,趙小蘭已經主動找她。
「我們在公園見面好嗎。」
「明日下午三時中央公園冰淇淋店門口一列影樹下。」
禮子戴著一頂大大草帽在長凳上等小蘭。
她見到她出現同她說:「一會我們去吃龍蝦。」
小蘭羨慕:「禮子你好像沒有煩惱。』
「你呢,你也是呀,你是幸運女。「
小蘭自手袋中取出兩頁紙,上面打印字樣,正是那兩封匿名信。
「空穴沒有來風。」小蘭說。
禮子不出聲,她為小蘭悲哀。
「我該怎麼辦?」
「小蘭,你應當面對面與他講清楚,沒有人可以幫你。」
「會不會是有人惡意中傷?」
禮子反問:「誰?」
「我不知道,或許是我過去的男友,他過去的女友。」
禮子冷笑:「你們倆,曾經嚴重傷害過那麼多人嗎?」
「有些人特別容易受到傷害。」
「這麼說來,倒是他們的錯?」
趙小蘭提高聲音,「喂,禮子,你是我朋友,你到底幫誰?」
「沒有人可以幫你。」
「他對我很好,一點異樣也看不出。」
「早,看不出,」禮子抬起頭笑,「怎麼會叫人看得出呢,一個人的心,是世上最黑暗的地方。」
趙小蘭吃驚,「你彷彿有經驗。」
禮子微笑,「我們去吃龍蝦吧。」
小蘭站起,「我沒有胃口,我告辭了。」
她像是有點疑心,「打擾你了,禮子。」匆匆離去。
禮子摸摸面孔,歎口氣,她臉上肌肉僵硬。
這時,她背後有把聲音傳來:「我警告過你,不要再騷擾趙小蘭。」
禮子知道這是誰,「禁制令叫你不得在我身邊一百五十米範圍內出現,王醫生。」
「請不要再陷害我。」
禮子詫異,「你在哀求,抑或泣告?」
「我到底做錯什麼,你為什麼惡毒地恨我?」
「是不是應該有人揭發你?」
「朱禮子,我乞求你的原宥,我願作出賠償。」
「你心有悔意?我看不見得,你這麼快又找到獵物,故技重施。」
他走到禮子面前,他一臉鬍鬚渣,看到一個那樣英偉的男子如此憔悴,真叫人難過。
「禮子,讓我們各走各路。」
「你打算怎樣做,付我巨款,換我沉默?」
「你——」他伸出手臂。
「別動手,」禮子出言警告,「你會後悔。」
「禮子,別做出受害人的樣子來,我才是受害人!」
禮子冷笑,「我將用我餘生之力,拆穿你的謊言。」
「是因為我有勇氣從頭開始?」
王志誠忍無可忍,伸手抓住禮子雙肩搖晃,禮子自口袋裡取出電槍,啟動,滋一聲,王志誠大叫一聲,到底痙攣。
禮子藏好電槍,緩緩走開,這時,有人向王志誠圍攏,「這人怎麼了」,「快叫救護車」……
禮子已經離去。
她不再怕他,以彼之道,還諸彼身。
回到家,她發出第三封電郵:「趙小姐,你的未婚夫曾毆打殺傷他前任未婚妻,小心。」
她脫下外套,發覺前襟那枚心型胸針已經扯落。
禮子根本不稀罕。
她熄燈睡覺。
半夜,禮子做夢,她重複地看到那個少婦抱著幼女哀哀哭泣。
禮子高聲說:「不要再騷擾我,不要再走進我的夢境。」
但是少婦額上照舊流著黑血,把幼女交給禮子,「請你照顧她。」
幼兒轉過身,小小面孔只有手掌那樣大,皮子雪白,看牢禮子,臉頰上掛著豆大眼淚,她伸出雙臂。
少婦絕望地懇求:「請照顧她。」
禮子大聲喝問:「你們到底是誰?」
那個小女孩,像煞是她,禮子有小時照片,她當然知道年幼時長相如何。
她大聲淒厲喊叫,就在這時,門鈴驟響,她跳起床,披上浴袍跌跌撞撞去開門。
門外站著兩名警察,「朱禮子,我們要向你問話,請到派出所一次。」
禮子頭皮扯緊,來了,王志誠居然報警,她不怕,她手上有禁制令,他接近她,她就得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