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她滅口——不!
她不想死,她還這麼年輕,一點都不想死!
她想繼續長命百歲活到一千歲、兩千歲,甚至萬萬歲,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救命啊!行行好,誰快來救救她!
她真的不想死啊……
青絲連忙雙手合十,不停朝趙織玉鞠躬。
「好,我饒你一命,但是……」這小狐精果真讓他很樂。「我要殺光徐府的人。」
原來還以為逃過一劫正要竊喜的青絲,一聽完越織玉的但書立刻瞪大眼睛,「不行!我不准你動徐府的人!」
「用他們的命來保你一命,算是值得了吧?」
不,一點都不值得。
她不想死,也不能讓徐府的人代替她死,究竟該怎麼做呢?
「趙織玉,我們有仇嗎?」
「不。」
「徐府的人跟你有仇嗎?」
「沒有?」
「為何要殺害我和徐府的人?」
「好玩。」
嗄?就為了好玩。青絲本來還想對趙織玉曉以大義,如今聽他說是因為好玩,她完全說不出半個字。
「你究竟是什麼?」她看不透趙織玉,無法判斷他是妖或是魔。
「清楚我是什麼又有什麼用?你的能力依然無法保住徐府一家子,甚至你自己也是危在旦夕啊,小狐精。」
即使不寒而慄,青絲依然挺身保護徐府上上下下。
「總、總之,我不許你傷害徐府的人,要不然、要不然我、我就……」一席話隨著她的緊張說得結結巴巴,最後更因為太過害怕而支離破碎。
「就什麼啊?小狐精,我真好奇……」他銳利的指尖順著她滿是皺紋的老皮緩緩往下,輕易地便在她的頸子上留下一道鮮紅的痕跡。「你是哪來的勇氣膽敢命令我?」
明明身子抖成這樣,要不是身後還有樹讓她靠著,恐怕已經腿軟倒地了,他不懂她怎還妄想螳臂擋車。
他見過太多有勇氣的人了,可是在不斷的折磨以及利誘之下,只要他想還沒有折不斷的意志,更遑論是只貪生怕死的小狐精。
她哪有什麼勇氣啊,她真的很怕死,非常想逃走,無奈根本逃不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怎會愚蠢到說出這些話,他們實力相差太懸殊,她應該趕緊跪地求饒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才對。
「不是命令,是……請求,既然彼此無冤無仇又何必殺生,對吧?」她小心翼翼地替自己跟徐府的人尋求一條活路。
在知道趙織玉不是人之後,她反而更加懼怕,若趙織玉是人,只會針對她不會對徐府的人不利,然而此刻她完全不清楚他是什麼鬼東西,有何目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倒是覺得殺生挺有趣。」一句話再斷了青絲一次活路。
「那……你可以去殺別人啊!」只要不殺她、不殺徐府的人,誰死誰活都不關她的事情。「天底下有那麼多人,肯定也有其他人可以讓你覺得殺生很有趣。」
趙織玉挑高眉,扣住她的下顎。「我偏偏覺得殺你們比較有趣。」
青絲聽得毛骨悚然,因為她確切感受到趙織玉不只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起了殺念。
這時,不知怎地一股怒火竄上她腦門,她用力拍掉他的手。
「你要殺便殺吧!反正對你而言,要取我們的命猶如探囊取物,你想殺也沒人能阻止你,不過等我死後定會去閻王面前告你一狀!」她氣呼呼地說,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至少要威風一下才不枉為狐精。
趙織玉又笑了,已經算不出這是他來到這裡後第幾次展露笑容,這小狐精果真好本事。
「小狐精,你可知剛才那只妖物死後去了哪?」
「不就是彼岸嗎?」
「錯了,我讓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說說他去了哪?」
魂飛魄散……那不就連彼岸也到不了?
青絲嚥了口口水,再次自趙織玉的聲音裡感受到強與弱的分別。這是繼上回被追殺之後第二次離死亡這麼近,上回力拚說不定還有生路,這次卻是死路一條,只要趙織玉想要的話,她肯定會在下一瞬死去,毫無生機。然而,就在她絕望之際,她敏銳地捕捉到趙織玉隱藏在眼底的興味。
假使趙織玉真的想殺她,又何必廢話一堆,因此,她試著從方纔的對話尋覓一絲轉機,慢慢地,她穩下了心緒終於得到一個她沒有太大把握的揣測——
「趙織玉,我們來談條件吧。」
「可以。」聰明的小狐精讓他更喜歡幾分了。
「你究竟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他的反應讓她大大鬆了口氣。
「樂趣。」
「如何你才能得到樂趣?」樂趣個頭!要是她有能力,鐵定整得他死去活來,叫天不靈叫地不應,方能消心頭之恨。
「小狐精,我們來玩個遊戲。」
「什麼遊戲?」
「你最重視的是你自己的命還是徐府一家人的性命?」
「當然是我自己的命。」想都不用想,她立刻有答案。當然了,行有餘力如果能保住徐府一家人的話,她也不想隨便放棄就是了。
「很好。徐府近日會遇上一個劫難,若你為了他們求我出手,我便殺了你。」
「什麼劫難?」她一臉緊張地問。
趙織玉揚唇輕笑,再次捏了捏她的老皮。「天機不可洩漏,無論你要怎麼做我都不會阻止,你有多少能力盡量施展無妨,但若你開口求我了……記著,我必定會要你的命,這遊戲,你敢玩嗎?」
「有何不可?」既然她能施展能力,還有什麼好怕的。「你會從中插手嗎?」她只怕趙織玉來攪和。
「放心,我向來不會介入我的遊戲,我只會等著看最後的結果。」
那就好,只要趙織玉不介入,她還怕救不了徐府一家人嗎?好歹她也是只狐精啊,如果連救凡人也救不成,還不如死一死算了。
不過,這樣也未免太簡單了吧?
趙織玉究竟能從中得到什麼樂趣?
還是他會說話不算話,從中擾亂讓她不得不開口求助於他?嗯,不成,她得牢牢盯住趙織玉,提防他亂來。
「這樣到底有什麼樂趣?」她想問個清楚。
「只有我自己才能體會。」人心的貪婪、怨恨、無助,種種的情緒全是他的食物,他以人的情為食,不過偶爾吃點不同的情應該也不錯,小狐精的情感如此矛盾,那滋味肯定甜美。
「你保證不會介入?」
「我保證完全不會介入。」
「萬一被我發現你介入的證據呢?」
「任憑處置,如何?」他非常大方。
不成,這傢伙心機那麼重,肯定不會安分守己,還是看緊一點比較好。
「我仍覺得不公平,有關徐府的劫難,基於公平原則,我也應該知道才對。」面對一個全然不知的劫難,而且還是自趙織玉口中說出,她有個不好的預感。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小狐精,這可就太得寸進尺了。」
趙織玉喜歡動手動腳的習慣,青絲已經懶得去糾正他,如果能換來她想知道的答案,那就讓他捏個痛快也無妨。
「可是我總覺得這個遊戲對我來說有些不公平,畢竟……」
趙織玉轉身踏出步伐,青絲不放棄,亦步亦趨跟著。
遠處——
「難得看見太祖奶奶願意跟人聊那麼久,莫生少爺的朋友真不簡單。」小春感歎道。
這次莫生少爺總算做對一件好事了。
「哼!」難得被這個老是看不起他的丫頭稱讚,徐莫生驕傲地揚起下巴。「我的朋友自然是不簡單了,要不怎能成為我的朋友。」
「雖然聽不見他和太祖奶奶在說什麼,不過看樣子太祖奶奶應該是挺喜歡他的。」她始終覺得太祖奶奶十分寂寞,即使身邊圍著一大群關心她的人,可她總是習慣獨自一人,看得她好心疼,如今趙公子的出現不僅讓太祖奶奶恢復了耳力,還願意和他閒聊,她安心多了。
「我倒是挺擔心。」徐莫生眉頭深鎖地說。
「莫生少爺擔心什麼?」
「你剛剛沒瞧見嗎?」
小春搖搖頭,不知莫生少爺看見什麼。
他這位置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見趙織玉對他高齡一百一十九歲的太祖奶奶親暱地捏著她的鼻子,這怎麼看都是詭異的行為吧?
「莫生少爺看見什麼了?」
該說嗎?說了似乎很奇怪。
「莫生少爺到底看見什麼?」小春好奇地又問一遍。
既然小春那麼想知道,徐莫生便湊近她耳邊道:「我看見織玉捏了太祖奶奶的鼻子,他臉上的表情笑得很開心,我猜他該不會是喜歡上太祖奶奶了吧?」一個年紀約莫二十歲,一個已經高齡一百一十多,這畫面總覺得……不太好吧。
小春聽完,臉色立刻沉下,對於徐莫生的感激一下子全消失無蹤。
「莫生少爺,您真的是……唉。」她冷冷一歎,朽木不可雕也。
「我怎麼了?」徐莫生一頭霧水地追上小春。「我真的有看見,我眼力可好了,看得一清二楚,不然我去找織玉來問問,你就知道我沒亂說。小春,走慢一點,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他是真的覺得好友和太祖奶奶……實在不妥啊!
☆☆☆
深夜,萬籟俱寂。
亥時剛過,一抹黑影偷偷摸摸靠近客房,直到窗檑邊才打住腳步,原本蹲低的姿勢慢慢提高,屋內漆黑一片,黑影努力想看清楚屋內的動靜。
尋到了床的位置,定睛一看竟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他去哪了?
「可惡!趙織玉半夜不待在房裡跑去哪了?」該不會是……
「小狐精,半夜你不好好入睡,來我房外又是在做什麼?」
廢話,當然是在緊迫盯人啊。
青絲猛地轉身,發現趙織玉居然站在身後,差點嚇壞她。
「你、你怎麼會在我身後?!」
「夜色太美,我多貪戀了一會兒,剛回來就看見你在我房外鬼鬼祟祟。」
「我才沒有鬼鬼祟祟。」即使身材他高,她還是要站起來為自己辯駁。
「我這人向來光明磊落,沒有秘密,你可以光明正大跟著我。」如果青絲每日都以這張艷麗容貌現身,他非常歡迎她牢牢跟著自己。
「你乾脆就再更大方一些告訴我,豈不是皆大歡喜?」她也用不著像個偷兒一樣。
「這是遊戲條件,你不能要求太多,小狐精。」
又喊她小狐精,是可忍,孰不可忍。
「趙織玉,我明明有名字,為何老愛喊我小狐精?」這種喊法還真像是她在喊府裡那隻小黃貓一樣。
「因為你很可愛。」小小的,稍微逗一下就很有反應,令他開心不已。
他說她可愛?好吧,她勉為其難讓他繼續喊。「你要喊都隨你了,不過切記千萬別在徐府人的面前喊。」
「今晚夜色不錯,陪我散散心吧。」不管青絲有沒有答應,趙織玉逕自往前走。
青絲本就打算跟緊他,自然也隨著他的腳步。
夜色寧靜,蟲鳴的聲音形成一種獨特的旋律。
少了白日的喧囂,樹葉隨著風吹而發出的窸窣聲,為這夜色增添些許氣氛。
他們兩人便在月色下在水池畔繞著。
半個時辰過去,趙織玉似是習慣獨自一人,從頭至尾沒開口說過半個字,青絲卻怎麼也不習慣,總覺得非要找點話說說不可。
「趙織玉。」
「嗯?」
風涼如水,他低沉的嗓音格外誘人,宛若一道冷幽的泉水自心頭滑過,令她覺得非常舒服。
「你究竟是什麼啊?」
「怎麼,對我產生好奇了嗎?」他腳步一頓,轉身面對她那張堆滿疑問的小臉。「要我吐實需要條件的,不如……洛兒的命送給我吧?」
是了,要他說出人們心中想要得知的答案通常需要代價,這亦是他的樂趣之一。
「不用了,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也不會再問了。」開什麼玩笑,隨便問一個問題就要一條人命,未免太過分。
趙織玉挑了張石椅坐下,微笑地欣賞被他逗得又不高興的青絲說:「好吧,看在今夜月色美麗,你又以讓我十分愉快的份上,有問題你儘管問,我不想說的不說,可以說的便說,如何?」他可是難得如此大方。
「沒有條件?」小心駛得萬年船。
「沒有。」
這還差不多。不過對於他身份的這個問題,年埡只好跳過了。
「那……徐府的劫難究竟是什麼?」
他含笑不語。
青絲失望,不再問了。
「怎了,沒有其他問題想知道嗎?」
「我想知道的你不肯說,問一堆不想知道的又有什麼用?」乾脆閉上嘴巴休息還比較實際點,免得又被他牽著鼻子走。
「呵呵,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跟你同等的待遇?」
「我又不是他們。」她雙手抱胸,一臉氣惱。
「人心皆貪,妖魔亦然,無一例外。」或者應該說,有了他的出現,便不可能會有例外,甚至是這隻小狐精;儘管她嘴上掛心徐府的人,不過他深信一旦危及性命,她必定會優先保住自己的命,這是天性。因此,他非常愉快地等著看最後的結果——
不敢跟他求援,然後眼睜睜看著徐府的人一個一個死在她面前。
這才是這場遊戲最精采的部分,如此一來,她的情,肯定甜美。
青絲注意到趙織玉說這話時神情異常冷冽,宛若一場生死對決的始作俑者兼旁觀者,他愉快地主持一場生死鬥,偏偏又能冷靜地站在一旁觀看,彷彿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不可能出任何意外。
而他,非常樂在其中。
她對他,深深感到可怕。
「玩這種遊戲真的有樂趣嗎?」
「當然,若無樂趣,我早就膩了。」沉沉嗓音道出他非常愉悅的心情。
他以人的七情六慾為食,這些情感永遠不虞匱乏,可惜只是單純以此為食已不再能滿足活了那麼久的他,漸感無趣之後才會想了這個遊戲。
這個小遊戲中,他看見凡人更為濃烈、狂熾的情感,受恨嗔癡完全展露無疑,讓他好似看了場精彩的戲,且毋須他介入,他們的情感都會順著他最初的預料走上他設想好的結果,販夫走卒到至尊皇帝,無一能逃過他的佈局。
情——不過是他掌中的一個小玩意兒。
「然後呢?」
「什麼然後?」
「樂趣之後呢?」她實在無法理解趙織玉究竟在想什麼。
「樂趣之後便是我饜足了、滿意了。」
青絲微側頭看著他,似乎不太贊同他說的話。「假使你真的滿意了,為何你的眸子依然冰冷?」他的眸子如夜色一般沉靜寂寥,她看得懂是因為她也曾有過。
獨自悲傷、獨自度過寒冬、獨自面對殺與被殺,直到現在她的腦海裡仍記得那時候的痛,所以她看得見趙織玉刻意藏起來的寂寞。
孤獨有多無能為力,她再清楚不過。
霎時,趙織玉注意到青絲的神情是那樣的落寞,彷彿孤月懸於無窮無盡的穹蒼之中——這是認識她之後頭一次看見她這麼的……脆弱。
宛若水面的月影,一碰即碎。
怎麼了?
她的情感是怎麼回事?
趙織玉緩緩閉上雙眼,一抹思緒迅速吞食了她的脆弱,也看見了她說不出的痛——
雪,冉冉落下,染白了大地。
這日彷彿是最冷的寒冬,一片死寂,完全尋覓不到任何活物。
一隻大狐領著一隻小狐徐徐步行在山腰,找不到食物,兩隻青狐的步伐愈來愈沉重,尤其是後頭的小狐更是每走一步便停一下,還要走在前頭的大狐不時回頭張望催促。
腳步一步接一步往前,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它們不能停下來,只能不斷往前走,直到雪勢逐漸小了,一隻白兔出現在大狐的眼前。
獵捕的天性讓它頓時忘了飢餓,全力衝刺,捕獲食物,後頭的小狐也連忙跟上。
幾個跳躍、連番拐彎,白兔始終無法逃離身後的追捕。
眼看大狐的利牙將要咬破白兔的脖子之際,它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白兔,以至於沒注意到有一支飛箭破空朝它而來。
緊接著,一聲慘叫,白免死裡逃生,迅速逃走,大狐的鮮血卻染紅了白雪。
「嗚嗚……」
小狐聽見大狐的叫聲,費力地趕緊跑過來,然而就在此時,目光捕捉到兩個不同於它的東西逐漸靠近大狐,而大狐躺在地上叫聲十分無力。
它害怕,不敢再靠近。
它著急,努力地喊叫。
「嗚嗚……」它希望大狐能快快站起來,它好怕好怕。
那兩個東西似是聽見小狐的聲音,放棄受傷無法逃脫的大狐,循著聲音想抓另一隻,其中一個也搭好了箭。
小狐眼看他們慢慢接近自己,它的腿不斷發抖無力站起。
就在此刻,大狐忽然一躍而起,朝著另一邊奔跑,完全不顧身上的傷勢,一支箭朝它急射出去,幸好被樹幹擋住,大狐則是繼續往前跑。
原本離小狐很近的腳步聲隨著大狐的動作而拉遠,愈來愈遠、愈來愈遠,終至——一聲尖銳的叫聲之後,大地回歸平靜。
悄悄的,再無任何聲響。
小狐蜷縮著小小的身體躲在草叢之中,不敢動也叫不出來。
它似乎清楚最後的那個聲音代表了什麼意思。
雪繼續紛飛,而它始終沒有動,只緩緩閉上眼睛。
「你不恨當時殺死你娘的人嗎?」趙織玉淡淡地問。
她的情感只有無盡的痛卻無一絲恨,令他匪夷所思,畢竟那兩名獵戶可是殺了她娘,她怎可能這般無動於衷。
青絲雖對於趙織玉居然知道埋在她心底最深的秘密有些詫異,不過既然是他,想要看透她的心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她側著頭,眼神直望著深黑的夜色,「恨又有什麼用,當時我真的沒能力替娘報仇,即使現在有能力,但那兩個人也早已死去……我只恨當時自己為何不能勇敢地衝上前去,就算、就算只是以卵擊石,我都不該拋下我娘,我只有娘,娘也只有我,結果我卻貪生怕死……」
她害怕、她發抖,所以不敢去救娘,只能不停不停地叫喚,希望娘能聽見她的聲音。後來等獵戶走了,她本以為沒事,直到聽見那令她心碎的叫聲,她才明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因為她的娘已經……
見青絲的眼神變得空洞,趙織玉想也不想立刻將她攬在懷裡。
「不,那是天性,你想自保並無不對,而且我相信你娘也不希望連你都犧牲了,她負傷逃走肯定是要引開那些獵戶,她到最後是想保護你。」
「而我卻拋棄了她……」膽小怕死的她拋棄了娘,讓娘獨自面對無情的殘殺。
這自責,她永遠也忘不了。
那是她的錯。
青絲掙脫趙織玉的懷抱。「對不起,我很累,想回去睡了。」
她一個轉身,立刻變回青狐的模樣,慢慢往前走,一如當時她循著娘親的腳步一樣,然而此時此刻只剩下她。
她的娘……再也回不來了。
趙織玉拎起小青狐,摟在懷裡,不發一語回到他自己的房裡。
他讓青絲枕在他身邊,它也沒有反抗,閉上眼睛默默任由他。
他一面撫摸青狐滑順的毛,一面繼續吞下青絲的情感——
小小的身軀在雪地中隨著地上的血跡慢慢往前,直到懸崖盡頭,它看見地上的一攤血,它清楚那是大狐留下來的,它緩緩走近,然後趴在血跡的旁邊,等候。
不知等了多久,它因為飢腸轆轆終於死心放棄了,無力地站起來,轉身離開,但每走幾步便回頭看,明明絕望,心底仍有一絲的期盼。
無奈,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
小狐孤零零地躲在深山的洞裡,勉強偷吃到其他野獸吃剩的食物,再試圖捕捉小小的山鼠果腹,就這樣一日又一日,一年復一年,寒冬盡了、暖春踏臨,它,始終孤獨。
直至成精,眼底看見的事物再也不同了,她找到了殺害大狐的兇手,可惜只剩兩座墳,於是她連復仇也做不到,最終回到深山不再入凡間。
趙織玉識了她的情,輕易便能感受她的痛、她的自責,雖說這些都是最單純的情感,他日日可見習以為常,但說也奇怪,這不關他的事,他能轉身就走,為何偏偏將脆弱的她抱在懷裡?
為何看見她難受,他竟有幾分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