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內根本是——」說到激動處,霍思暖手中的畫筆不小心脫落,不偏不倚朝歐陽性德的臉飛過去。
殺人哦,思暖這招未免也太狠了。
正當大家準備尖叫,怕畫筆誤傷了歐陽性德的俊臉之際,他眼明手快地接住畫筆,免去一場可能的災難。
呼,幸好他的俊臉沒有怎麼樣,謝天謝地。
同學們不為霍思暖的前途擔心,就怕歐陽性德的俊臉掛綵,標準的見色忘友。
「嘴巴說不過我,乾脆動手……這不太好吧,難道你都沒有想到後果?」歐陽性德也不生氣,只是靠她靠得非常近,近到連他溫熱的氣息她都能充分感受,更別提那低沉誘人的語調,她聽得一清二楚。
儘管霍思暖號稱女性同胞最後的希望,她仍不免因為這突來的親密接觸而僵住,甚至不敢呼吸。
歐陽性德把她的反應全看在眼底,不認為她真的如她自己說的那麼無動於衷,看來全國女性同胞沒救了。
「抱歉不小心失手,請把畫筆還我。」雖然一時迷惑,霍思暖仍然力圖振作,她可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不還。」歐陽性德笑了笑,決心教會她禮貌。「這枝畫筆就當作你無禮的代價,我沒收了。」
這是個殘酷的懲罰,因為他手上那枝六號筆,跟她畫箱裡的其他筆是一套的,而且單價非常的高。
「恭喜你,你要花大錢了。」看清楚油畫筆的廠牌,歐陽性德吹了一個尖銳的口哨,為她的荷包哀悼。
「而且這牌子你想買也買不到,這是法國當地限定生產販售,台灣沒有進口。」嗯,有得玩了,他倒要看看她怎麼贖回人質。
霍思暖氣得火冒三丈,就有這麼討厭的人,拿人家的弱點開玩笑,真不知道他憑哪一點受歡迎。
「剛好下課鈴響,同學們把畫具收一收,準備上下一堂課。」歐陽性德充分展現他受歡迎的理由——傑出的穿衣風格和好到令人流口水的體格,更別提他那張如刀鑿的俊臉。
「思暖,你的筆被清朝貴族扣押了,怎麼辦?」柯蘊柔、張美晴和李芳潔一下課就圍到她身邊替她緊張,充分展現同儕之情。
「不怎麼辦,就送給他嘍!」她冷哼。
「可那是一套的耶,而且很貴不是?」光一枝筆就要好幾千……
「嗯,很貴。」所以她現在很想殺人。
「我記得那是你爸爸特地托人從法國買回來的,少了那枝筆,真的沒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
霍思暖在心裡恨恨答道,卻只能狠狠瞪著歐陽性德的背影洩恨,誰叫她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
沒錯,從以前開始他就是個討厭鬼,萬惡的根源。
收起悲慘的記憶,霍思暖祈禱自己這輩子不要再碰見他,或聽見有關他的任何事。
只不過,頒獎酒會那一天,她似乎看見歐陽性德站在台下,希望那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她越想心越毛,總有不好的預感,說不定他真的已經回國。
不會的,不可能。
他們又沒有任何關係,就算他回國也不會找她,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霍思暖拚命安慰自己,接著繼續挑畫。
雖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大概就是指她目前的心態。
霍思暖在隔天下午把部分挑好的畫送去給她的經紀人,宋格娟一看見她送來的畫就哇哇叫,直呼她好有才華。
「我喜歡這幅靜物,還有那幅風景也很棒,只要是你畫的我都喜歡。」宋格娟不愧是最挺她的經紀人,不管她畫得怎麼樣,永遠都鼓勵她。
「真希望我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出色,我最近對自己超沒信心。」也許是倦怠了吧!最近她老是提不起勁,畫什麼都無趣。
「你愛挑東挑西的老毛病還是沒改,我覺得你畫得很好啊,就別瞎操心了吧!」宋格娟根本不把她的抱怨當一回事,她太瞭解霍思暖了,她這毛病就跟經前症候群沒兩樣,每隔一段時間總要發作一次。
「可是……」可是她真的覺得好懶,可不可以別開個展?
「哇,我最喜歡這幅畫!」宋格娟像挖到寶似地尖叫。「這幅畫的主題是什麼?」
「KISS。」霍思暖得意答道。「你和我真有默契,我也最喜歡這幅畫。」
「哪當然,我是你的經紀人嘛!」宋格娟笑著回說。「如果連你的喜惡我都不知道,就太失職了。」
是啊!格娟一向就是個出色的經紀人,她無從挑剔。
「說是這麼說,就怕我能力不足,再瞭解你也沒有用。」宋格娟看畫看到一半突然心生感慨,霍思暖一陣莫名其妙。
「幹嘛這麼說?」她覺得她的能力很強啊,業界普遍認同。
「你應該知道程潔詩吧?」宋格娟皺眉,不認為自己真的那麼能幹。
「當然知道,她是我的競爭對手。」霍思暖開玩笑地答道,不明白宋格娟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人。
「哼,還競爭對手呢!」宋格娟不屑地撇嘴。「號稱美女,實際上長得沒有你漂亮,畫的水準也沒你來得好,可就因為她有個厲害的經紀人,結果她現在已經在紐約和一些新銳畫家開聯合畫展了。」
宋格娟一心想把霍思暖推向國際畫壇,總是不得其門而人,如今看到死對頭竟然進行得如此順利,她當然心有不甘。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在乎。」霍思暖對迸軍國際畫壇沒多大興趣,事實上她連在國內開個展都懶,是個標準的大懶鬼。
「你不在乎,我在乎。」宋格娟氣呼呼。「我就是看不慣我的朋友輸給那只沒有眉毛的大恐龍!」與其說她和霍思暖是經紀人和畫家的關係,不如說她們更像朋友,既是朋友就要為她兩肋插刀,謀求更好的出路。
「人家只是把眉毛剃掉而已。」程潔詩好歹也號稱美女,把她說成大恐龍,會不會太過分……
「不管,反正我就是討厭她!」宋格娟還在嘔氣。
「沒關係啦!」霍思暖反過來安慰經紀人。「在國內開個展我都嫌麻煩了,真難想像到國外參展,我一定會煩死。」
「你就是這麼懶散,才會被程潔詩趕上。」不但趕上,還先一步前進紐約,簡直氣死人。
「知道啦、知道啦!你別再抱怨了。」霍思暖最怕宋格娟又開始碎碎念,她可招架不住。
宋格娟搖頭,知道霍思暖根本無心改進,念了也是白念。
「真希望能夠出現一位優秀的經紀人,帶領你進軍國際市場。」這是宋格娟的願望,可惜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替好友爭取更大的發揮空間。
「你已經夠優秀了。」霍思暖連忙給宋格娟一個愛的抱抱鼓勵她。
「我對你很滿意,一點都不想換經紀人。」
「謝謝。」宋格娟回抱她。「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更積極點兒,別讓我擔心。」
「好、好!我會試著積極。」霍思暖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宋格娟知道她只是敷衍了事。
她在心裡重重歎氣,決心幫霍思暖尋找另一個能夠把她推向國際市場的經紀人,因為她是真心將霍思暖當朋友看待,不希望她只局限在台灣,太浪費她的才華了。
「我只是先送幾幅畫過來讓你過目,不夠的部分我會盡快補齊。」
霍思暖允諾她會積極處理接下來的事,宋格娟點點頭,囑咐霍思暖。
「你這次的個展,預料會有很多同業和媒體前來參觀。」捧場兼刺探軍情。「我雖然國際市場不如人,但在國內市場可是一把罩,別小看我的公關能力。」
「是、是,你最棒了。」霍思暖不明白宋格娟怎麼那麼愛跟人比,她又不在乎。
「開幕那天,你弟弟會不會到場?」宋格娟突然提起霍思烽,提得霍思暖一愣一愣的。
「應該會吧!」她也不確定。「你幹嘛問這個問題?」
「因為你弟弟是塊活招牌啊!」宋格娟瞪霍思暖一眼,不知道她是真不懂還假不懂。
「他如果到場,應該會吸引不少眼球,製造不少話題。」這就叫做商業效果,懂了吧?
「我不知道那傢伙還有這種功能。」她以為他只會要酷。
「所以我才會說你懶散,身邊有個這麼好用的人都不會用。」笨哦!
「誰會注意這種事,我連那傢伙長得什麼樣子都快忘了,」雖說他們是姐弟,但個性相差太遠所以不怎麼親近,反倒是蘊柔還比她瞭解他。
「你哦!」太離譜了,他們還算是姐弟嗎?比陌生人還不如。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到場,他現在正忙著做別的事。」說到霍思烽,霍思暖就頭痛,姐弟倆根本八字不合。
「他在忙些什麼?」宋格娟十分好奇。
「忙著做一件很詭異的事。」假扮蘊柔的丈夫,霍思暖聳肩。
「詭異?」宋格娟聽得一頭霧水,霍思暖也無法解釋,她並不比她清楚多少。
「反正我無法確定他會不會去就是了。」說起來明天就是蘊柔和盧禹孟及他老婆一起見面吃飯的日子,不曉得情況會如何發展?一定很精彩,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
之後宋格娟又交代她一些個展需要注意的事項,霍思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頭,明顯沒聽進耳裡。
宋格娟見狀歎氣,在這各行各業競爭激烈的年代裡,霍思暖這般懶散卻照樣出名,除了說她運氣太好以外,很難有其他解釋。
她們又哈啦了一陣子,才各自解散,各忙各的事。
宋格娟為將在下個星期舉行的個展忙得焦頭爛額,按道理身為個展主角的霍思暖也應該忙得團團轉才對,可她就是提不起勁。
她回到家,剛好撞見她老爸又四處打電話,要朋友下星期一定得去她的個展捧場,還硬逼人家送花籃。
「啊,你回來了?」霍光明剛放下話筒,就看見霍思暖站在門口一臉不耐煩。
「爸,你別到處打電話拉人去參觀我的個展,又不是菜市場賣菜,人家想去自然就會去,你別為難人家。」她是開畫展,不是產品發表會,拜託他搞清楚好嗎?
「有什麼關係。」霍光明不懂她為什麼生氣,這件事本來就值得驕傲。「我是真的很以你這個女兒為榮啊!」
「隨便你。」霍思暖並不認為她父親真的那麼以她為榮,只是想要炫耀,因為他有個會畫畫的女兒,僅此而已。
「我回房間了。」懶得再留下來跟她父親爭執,霍思暖筆直走過客廳就要上樓。
「對了,思烽呢?」她老爸不愧是無厘頭冠軍,淨做些讓她煩躁的事。
「我怎麼知道?你又沒有寄放在我這裡。」她連他下個星期會不會現身都不敢確定,況且是現在。
「唉。我怎麼會生出這種怪胎?」每天板著一張臉裝酷,跟家人說不到幾句話,最後乾脆搬出去。
「別問我,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她也很好奇他在幹嘛,神秘兮兮跟藏鏡人一樣,嘴巴比上了膠還緊,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你有看到思烽,叫他回家一趟,我有話跟他說。」對於一雙兒女,霍光明已瀕臨放棄邊緣,怎麼也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我知道了。」霍思暖同樣不明白她老爸為什麼這麼熱中藝術,明明就沒有藝術細胞。
她帶著一身疲累回到房間,踢掉高跟鞋,從衣櫥裡拿出休閒服換上,心情頓時放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