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客戶跟翻譯已經都在會議室裡了。」耿季揚透過內線電話,提醒查爾克接下來的行程。
「我馬上過去。」拿起待會兒要商談代理權的產品數據,查爾克走向會議室的同時,不忘告訴身旁的李玳思。「記得,以後接待客戶和聯絡翻譯,都是妳的工作。」
「我知道了。」李玳思努力跟上查爾克快速的腳步,把他交代的事情仔細在心中記下,計劃待會兒如果有空,要再去請教耿經理一些細節。
這可是她第一次陪總經理見客戶,待會兒一定要好好見習一下,才能快點成為總經理的好助手!
李玳思深吸了口氣,隨著查爾克走進會議室。
她好奇的目光掃過會議室,發現會議室裡已經坐了四個人,除了耿季揚之外,兩位一老一中年的外國臉孔,應該就是總經理口中的西班牙客戶。
那另外一位年輕先生,八成是今天的翻譯吧……李玳思的眼睛突然瞇了起來。這位翻譯為什麼看起來如此緊張?會議室有開空調耶,他卻一直抹著額頭上的汗,看起來好奇怪……
查爾克一坐定位,年輕翻譯便以流利的西班牙文和中文替雙方做介紹,輪到李玳思的時候,正想微笑點頭的她,忽然覺得有道視線直逼而來,她循著那奇異的感覺望去,發現視線出自那位中年西班牙大叔──嚇!他還衝著她笑呢!
不曉得該怎樣回應的李玳思,只好隨便尷尬回笑個兩下,趕緊撇過頭,站到查爾克身邊去。
兩方稍作寒暄之後,查爾克便迅速切入此次會面的主題。
「吉姆先生,這次勞煩您跟您兒子大老遠從西班牙來到台灣,目的是為了讓貴公司親眼確認亞巨推動新產品的用心跟成效。之前亞巨引進的一支法國巧克力品牌,不論是通路、廣告或營銷,我們的所有過程都要求做到最好。我想,極佳的銷售成績,應該就可以證明一切。」
李玳思看到胖胖的老吉姆先生,聽完翻譯之後,認同地朝查爾克點點頭,樂呵呵地笑了起來,而吉姆先生的兒子,則仍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猛瞧,呃……有點可怕……
李玳思不禁縮了縮,把目光努力定在查爾克身上。這是她第一次看總經理談生意,無論是語氣或神情都充滿自信,看起來英氣勃發,很帥,也很有魅力……
李玳思偷偷吐了下舌頭。她一定又臉紅了。
查爾克接收到老吉姆先生善意的響應,以認真的語氣繼續說:「我知道貴公司有一支以香辛料為主題所推出的『熱情巧克力』,是一項新奇又大膽的創意產品,目前就我所知,台灣還沒有人引進。」
重點來了!李玳思專注地盯著那位超級緊張的翻譯。她大學時期副修的是西班牙文,她一定要好好監督他怎麼翻譯,畢竟這傢伙看起來實在太可疑……
她的猜測果然正確,吉姆先生聽完翻譯,原本笑呵呵的臉突然氣得脹紅,嘰哩咕嚕一串聽起來好生氣的西班牙話。
查爾克要翻譯照翻,只見那位年輕先生抹抹額際的汗後,表情略帶為難地說:「吉姆先生表示,你剛剛的話,非常嚴重地侮辱了他們公司的產品。」
查爾克詫異萬分,才要開口,身旁的李玳思卻搶先以西班牙文回答:「不好意思,吉姆先生,我想這中間的溝通可能出了點誤會。」
當她講到「中間的溝通」時,不但加強語氣,還偷偷賞了那個緊張的翻譯幾枚衛生眼。
因李玳思突來的插話讓有點愣住的老吉姆先生,怒火大消地打量起她。「妳也會講西班牙話?」
李玳思露出溫婉笑容,謙虛地回答:「一點點而已,不過剛才翻譯講的,我還聽得懂就是了……」說完,她還昂首再瞄了那位年輕翻譯一眼。
只見年輕翻譯汗如雨下,猛然把桌上的水杯翻倒,潑了吉姆父子一身,趁亂便想往會議室外面跑。
「季揚,抓住他!」最快反應過來的查爾克,立刻下命令,不讓對方有逃脫的機會。
瞪著被逮到、還不斷掙扎的翻譯,李玳思冷哼一聲,虧他還知道要逃?居然敢在談話內容裡搞鬼,真是可惡的人!不過……現在她要怎麼收尾?案子還要不要繼續談下去?她揪出翻譯,只是為了阻止他繼續搗蛋,沒想到引出另一個更混亂的場面。
望向被水潑濺、滿身狼狽的吉姆父子……李玳思怯怯地瞄了查爾克一眼。她該不會要被炒魷魚了吧?
「別擔心,有我在。」發現她眼裡的憂慮,查爾克俯身低聲對她說。
李玳思一愣,沒來由地覺得胸口一緊,像是心臟漏跳了幾拍一樣,無法解釋這瞬間萌發的感覺,是感激嗎?還是感動?或是……
看到翻譯的行動,查爾克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狀況,先麻煩季揚聯絡警方後,立即打電話吩咐總機小姐:「馬上幫吉姆先生準備回飯店的車子。」
接著,查爾克望向吉姆先生,眼裡有著不需語言翻譯,也能感受的真誠。「李特助,幫我向吉姆先生解釋,很遺憾這次面會出了些問題,帶給他不愉快的感受。
為了表達歉意及合作的誠意,亞巨將會全額負擔兩位在台灣的一切費用。
可儘管查爾克展現誠意,甚至親自送客人到大樓門口,但老吉姆先生直到搭車離去,都沒再看他一眼。
望著查爾克挺拔的背影,李玳思心裡好愧疚。她是不是毀了總經理的計劃?總經理現在的表情會不會很失望?
「沒想到妳還會西班牙話。」查爾克轉過身。看向李玳思的表情沒有任何不開心,相反地,眼底有種驚艷的笑意。
他這特助果然總是讓他有意外的驚喜。
「我……我的履歷上有寫。」幸好總經理沒有生氣。看到他的表情,李玳思終於鬆了口氣,但迎上他直視的目光,又害羞地低下頭。
「還有呢?除了西文,妳還會什麼?」查爾克瞇起眼,他這深藏不露的特助是不是臉紅了?他忍不住走近她,想看清楚一點。
「英文是精通,法文跟日文普通對話可以……呃?」李玳思抬起頭回答時嚇了一跳,總經理怎麼忽然離她那麼近?而且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好不自在。
她忍不住開口問:「總經理在看什麼?」
果然真的在臉紅,這讓她看起來更加艷麗動人,只可惜多了那副眼鏡礙事……查爾克以更專注的眼神望著她,帥氣斯文的面容,此時看起來竟帶點魅惑,低沈的嗓音在離她極近的地方迴盪。「我只是在想……這張臉少了眼鏡的樣子。」
聽到查爾克的話,李玳思不只臉紅,連耳根子都一起紅透了。
她知道總經理長得好看,但她從不知道那張臉靠近自己時,心臟居然會發出像打鼓般的聲音。幸好總經理說完便離開了,也聽不見她紛亂的心跳聲。
剛才總經理說,想看她少了眼鏡的模樣嗎?李玳思默默地撫上自己的臉,暗自盤算著待會兒下班要去眼鏡行一趟。
她很明白,這樣的順從,並不是因為那是總經理的命令,而是身為女人的那份柔軟情感,驅使她為他做改變。
這莫名的情愫……是喜歡嗎?可是他貴為總經理,是個遙不可及的大人物,而她只是個小特助而已……李玳思搖搖頭,不想往這方面胡思亂想,只是任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拿掉眼鏡的話,總經理或許會多看她一眼吧?他說他想看,不是嗎?那她就把眼鏡摘下。
只要總經理高興,她也會開心。
◎ ◎ ◎
午後雷雨落下,地面散出陣陣熱氣,連同著雨,濕潤著街景。
「……所以,是那位翻譯自行找上我們的對手公司,簽了高價協議,答應對方搞砸了我們這邊的案子之後,會把客戶轉到那邊?」啜飲了口卡布奇諾,剛享用完午餐的查爾克坐在咖啡廳裡,一面看著筆電上的資料,一面聽著手機裡傳來李玳思的聲音。
距離第一次會面已過了三天,老吉姆先生至今仍然沒有溝通的意願。
「的確是這樣沒錯。好像是因為我們之前推出的法國巧克力,在台灣銷售得很成功,那位翻譯就是看中別的公司也想要如法炮製一番,而且同樣挑上了『熱情巧克力』,才從中作梗,想乘機好好撈一筆。」
跟總經理電話報備完,李玳思忍不住皺皺鼻子。雖然翻譯的動機不良,但接受提議的對手公司,做法也太不光明磊落。
「妳上次跟我解釋過,翻譯故意翻錯的地方是哪裡?」查爾克輕撫微擰的眉峰。最近公司事情有點多,他忙得怎麼想也想不起那個關鍵詞。
李玳思立刻提醒他。「那個翻譯是把你說的『一支以香辛料為主題的巧克力』,講成『一支添加了反式脂肪酸的巧克力』。」
「原來是反式脂肪酸,難怪吉姆先生聽了那麼生氣……」查爾克合上眼,額際不禁更蹙緊了些。反式脂肪酸是一種容易發胖,且對人體有害的成分,許多歐洲國家甚至明令食品裡不得添加它,那位翻譯竟敢把他原本是誇獎的話,翻成如此惡劣的詆毀!
「那個先生真的好壞,擺明就是認定現場不會有人揭穿他。」
聽她講話的聲音跟語氣,查爾克可以想像電話那頭的李玳思,此時的表情應該像只癟嘴鴨子一樣逗趣,他舒展了眉心。輕笑道:「幸好有妳在,而且妳竟然聽得懂那麼難的專有名詞。」
「咦?那……那是我應該的。」儘管隔著電話,總經理的聲音依然動人心魄,說得她都不好意思起來。況且她會懂得那些艱澀單字,也是幸虧有耿季揚給她的資料,讓她有個方向先做功課,但……
李玳思抓緊話筒,有點緊張地問:「總經理,吉姆先生那邊……」
「沒事的。」查爾克看著屏幕上剛收到的一封電子郵件。「吉姆先生約我們下禮拜見面。」
「那表示他們願意再跟我們談談看,對不對?」李玳思試探性地問。眼見事情終於出現一線光明,幾天來緊繃的情緒,總算獲得些許緩和。
「對。」查爾克低沈的聲音裡,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她還擔心另一件事,趕緊接著問:「那總經理,這樣你……你還會怪罪耿經理嗎?我相信,耿經理是真的不曉得那位翻譯私底下做的事。」而且就她所知,在翻譯事件之後,盡責的耿經理已經引咎地遞出辭呈,只是總經理到目前為止,一直還沒批准……
「妳這幾天忙著調查翻譯的事情,甚至捨棄了午休時間,就是為了要幫耿經理講話?」微挑俊眉,查爾克的語氣裡有藏不住的慍怒。這女人……居然敢在他面前幫別的男人講話,甚至還說相信他?
唔?剛剛聲音還好溫柔的總經理,怎麼突然像在生氣一樣?她說錯話了嗎?李玳思立刻慌忙解釋:「不是這樣,我會關心這件案子,是因為總經理真的很看重不是嗎?而且耿經理一直是你多年來的好部下兼好幫手,他如果走了,我怕總經理會更加勞累,所以……所以……」
李玳思好著急。她要怎麼說才能讓總經理明白,她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他著想,她真的希望能幫他分憂解勞。
「所以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查爾克出其不意地拋出這句話。
「是!」李玳思想也不想地便回答,隨即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查爾克爽朗的笑聲。
李玳思立刻飛紅了臉。天天天……總經理怎麼會突然那樣問,而自己怎又那麼誠實地回答了呢?她羞到想挖地洞了!
知道她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查爾克方纔的不快立刻一掃而空,他溫和地安撫李玳思。「我不會辭掉季揚的,他是跟著我替公司奮戰過來的人,我也相信他,這點妳不用擔心了。」
聽到另一端傳來鬆口氣的聲音,他嘴角微揚,看向牆上的時鐘,午休時間差不多快結束了……他的目光又落到窗外的雨景。
「李特助,麻煩妳帶把傘來給我可以嗎?我在──」
「卡布奇諾那家咖啡廳吧?我聽到店裡常放的音樂。」李玳思自然地接話。「總經理你稍等一下,我立刻就過去!」
儘管通話已經結束,查爾克依然沒有把手機放下。他思忖著,這衝擊的感覺是什麼?她是他的貼身特助,瞭解他的生活習性是應該的,不過就是猜到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如此簡單的舉動,為什麼他會那麼訝異,甚至因此感到一絲……悸動?
緩緩將手機拿開,查爾克反覆咀嚼著這前所未有的感受,任思緒就這樣融入了室外的滂沱大雨……
◎ ◎ ◎
叮噹──
咖啡館門上清脆的鈐鐺聲響起,李玳思推開木門,正要探頭往裡面尋找查爾克,一道昂藏的身影已經站在她面前。
「總經理。」李玳思昂首叫喚,恰巧對上,雙深邃的黑瞳正直直地望著她。
「妳換戴隱形眼鏡?」查爾克凝睇那張精緻的臉蛋,粉頰悄然浮上一抹淡紅,更襯得她未戴眼鏡的眼眸明亮閃耀。
李玳思的外貌不能稱上頂美,但她的能力與細心,足夠佔領他心目中最美的位置。
李玳思立刻垂下頭,低低地說:「因為下雨眼鏡會起霧,所以我才……」
老天爺,請原諒她說謊……但她怎能老實說,因為總經理上次說想看她沒戴眼鏡的樣子,所以她才把眼鏡拿掉,換戴隱形眼鏡?她也很訝異,自己竟然會為了總經理的話改變,而且……她改變得心甘情願,甚至偷偷期待總經理看了會高興……
他,真的會喜歡嗎?
查爾克笑了。
「很適合妳。」這是由衷的稱讚,他很喜歡淨著一張臉的她,一如她的個性,直率純真。
「我把傘帶來了!」太好了,總經理喜歡!李玳思心裡雀躍不已,但頭卻害羞地越垂越低。她急忙把傘遞給查爾克,暗自希望總經理別再把話題繞到她身上,她現在的臉已經燙得像發燒一樣,很丟人……
接過傘的查爾克,望著李玳思空空如也的雙手,很疑惑。「李特助,傘就這一把?」
「什麼?」立刻抬起頭的李玳思,發現自己跟總經理手上果然只有一把傘。
喔,她怎麼會那麼迷糊,而且帶出來的那把還是小型的折迭傘!
李玳思急忙說:「那邊有便利商店,我再去買一把──」
「不用,這把就夠了。」說完,查爾克已經撐起傘,朝她伸出手。「進來吧。」
他這一向聰明又細心的特助,有時還真的迷糊得讓他忍不住莞爾。
但他喜歡她這小小的迷糊,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迷糊,他跟她怎會在百貨公司外相遇?還有,現在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小迷糊,那他怎又有機會跟她共撐一把傘?
李玳思看著那把小傘。一個大男人撐都有可能淋濕,怎能再加一個她?望著總經理的手,她好猶豫。「傘真的太小了,我怕總經理你會淋──啊!」
大掌一收,查爾克二話不說地將滿臉訝異的她,攬進雨傘下。
她好嬌小……查爾克微側過臉,望著身旁的李玳思,她的高度是那麼適合他的懷抱,光像這樣輕摟著她,就已經激起他強烈的保護欲……是的,他想保護她。
他居然直到這一刻才發現,不管是什麼時候,他都想像現在這樣,當她的保護傘,當她的庇護,好好地呵護她。
李玳思宛如石化般,僵得不敢多動一下臂膀。儘管她已經在傘下了,但總經理依舊沒有收回擱在自己眉頭上的那隻手,男性厚實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達到她的肩上,她覺得全身從那裡開始熱了起來。
有點害羞地,李玳思的目光悄悄朝查爾克望去,卻看到查爾克有大半的身體都在外頭淋雨。她立刻住上看,雨傘果然幾乎都遮在她頭上。她著急起來。「總經理,你的西裝都濕了!公司就在前面,傘還是你自己撐就好──
「別動。」這女人……只要她別淋雨感冒,犧牲多少件西裝他都不會心疼。
不讓李玳思把自己的手推開,查爾克加重了搭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以不容反對的語氣說:「這樣就可以了。」
既然已察覺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就不會放任機會溜走,一定要好好地把握她,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李玳思對上查爾克的眼睛。這是她第二次發現那雙黑瞳裡,有著引人心醉的溫柔。回過頭,她不再多說什麼,儘管心裡浮出許多疑問,但她不想開口問他,至少不是這個時候。
悄悄地,李玳思向他依偎得近一些,希望兩人之間縮短的距離,能讓他少淋一些雨。
她還不敢想,這樣的舉動,是不是想多靠近總經理一些?為什麼想靠近他?她沉默了,只知道,自己現在正清楚地想著……
回公司的路,如果遠一點就好了。
察覺到李玳思依偎的動作,查爾克的心中也浮現了相同的想法。
兩個人,如果可以這樣肩並肩一直走下去,那該有多好。
◎ ◎ ◎
公司內線電話一響起,李玳思馬上在第一時間裡接聽。「吉姆先生的車已經到門口了是嗎?好的,我立刻下樓。」
稟報過總經理後,李玳思快速整理自己,準備表現出最專業的一面,用心接待待會兒的客戶。
恰好經過李玳思座位旁的耿季揚,見狀不禁朝她讚許地笑,「妳對特助這份工作,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突來的誇獎,加上出自親切的耿經理口中.李玳思有些飄飄然,靦腆回道:「是耿經理帶得好。對了,謝謝你上次放在我桌上的那份西班牙巧克力數據。」
「巧克力資料?」耿季揚一臉迷惑。「我沒有給妳那種東西啊?」
「咦?不是你,那……」會是誰?換李玳思滿臉問號,她想不出來還有誰會知道她需要那些數據,這可是幫她很大的忙呢!
「妳是說公司打算談下的那個西班牙巧克力的資料嗎?」見李玳思用力點點頭,耿季揚熱心地幫她提供消息。「除了採買部,擁有那份數據的就是總經理,我猜應該是這兩邊其中之一把數據拿給妳的。」
「總經理?」聽到這個選項,李玳思腦中第一個反應是總經理怎麼會提供數據幫她?但……
她抬頭對上耿季揚和善的目光,想起?另一雙更深邃、更溫柔的眼眸。
總經理雖然老是在一些日常瑣事上整她,可對於正事,他卻從未乘機捉弄……所以,真的是總經理嗎?
「糟糕,忘了客人了!耿經理不好意思,我先去忙!」李玳思突然想起要先去接待吉姆先生的事,火速抱起桌上的數據便衝向電梯,才剛按下按鍵,電梯門就已搶先開啟,自裡面走出了一位中年男子。
「李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有點中年發福的大叔,對著李玳思露出笑容。
見到來者,李玳思先是一愣,反射性地往中年大叔的身後看了看,發現電梯內沒有其它人後,略微錯愕地以西班牙文詢問:「吉姆先生他……沒來嗎?」
中年大叔嘴邊的笑意更深。「李小姐,妳該不會忘了我也是『吉姆先生』?」他往前踏一步,挨近李玳思傻住的臉,低聲笑道:「但,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妳以那麼生疏的方式稱呼我,叫我喬吧,李小姐。」
叫他喬?李玳思突然一陣冷顫,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確認今天來會談的只有老吉姆先生的兒子後,她閒話不多聊,趕緊將中年大叔帶往會議室。
明明是很短的路程,但李玳思厭覺走得無比漫長,尤其是來自背後的那兩道灼熱目光,搞得她心裡亂髮毛的。
「請坐,吉姆先生。」李玳思禮貌性地指引中年大叔入座,自己則警戒地坐到他對面。她剛才不是已經先通知總經理,怎麼人還沒到?唉,這大叔的眼神好怪,她好希望總經理快點來!
稍稍迴避大叔直視而來的目光,李玳思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定在對方的鼻頭。「上欠對您父親失禮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我知道李小姐的目的是拆穿那位翻譯。」滿意地看到李玳思訝異的表情,中年大叔繼續說:「但我父親並不知情,至今對那天的事仍耿耿於懷。」
「我──李玳思正要解釋,又被中年大叔打斷。
「李小姐應該知道有另一間公司,對『熱情巧克力』也有興趣吧?老實告訴妳,這次還沒來台灣之前,另一間公司已經先跟我有初步的接觸,他們開出的利潤條件比亞巨好很多,只是我父親更信任貴公司對推動產品的用心和成效。」吉姆先生頓了下,緊盯李玳思的反應,接著說。「當然,這些好感都在上次的會議中被破壞了。」
聞言,李玳思有點著急。「那是個誤會,既然您曉得翻譯在搞鬼,可以跟父親解釋,那些對貴公司產品的誣蔑,並不是出自我們總經理的本意。」
「我當然可以跟我父親解釋,但……」吉姆先生別具意味地看著李玳思因為激動而微泛紅潮的臉蛋,忽然,他從座位上起身,繞過桌子抓住李玳思的小手。「那就要看妳的表現了,李小姐,妳拿下眼鏡真是迷人!」
「你幹麼?!」被大叔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愣住,這才發現自己被吃豆腐的李玳思,立刻用力地抽回手,但對方的力道超大,她馬上站起身,想用另一隻未被牽制的手,好好賞面前這位色伯伯一巴掌──
「吉姆先──嗯?李特助?」查爾克一進入會議室,便撞見李玳思揚超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看到查爾克的出現,李玳思馬上意識到,自己準備打的人可是公司的重要客戶,連忙回握中年大叔的手,滿臉笑嘻嘻。「今天能夠再次見到您,真是開心啊,吉姆先生。」
沒漏掉李玳思僵硬的表情,還有吉姆先生那怎樣都不肯放開的手,查爾克眉心微擰了擰,但隨即換上一貫的沈穩,神色自然地透過李玳思的翻譯,和吉姆先生進行禮貌性的問候, 像是把查爾克當隱形人一般,吉姆先生大剌剌地直接坐到李玳思身邊,目光一刻都沒離開她。「從我第一次見到妳,就被妳那特殊的氣質給吸引了,加上妳後來拆穿那位翻譯的舉動,都讓我深深為妳著迷,我向來喜歡美麗又聰明的女人。」
李玳思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哇咧∼∼這位大叔是來談生意,還是來談情的?說了一大串,卻沒一句是能翻譯給總經理聽,天!請原諒她來個善意謊言!
李玳思尷尬萬分地向坐在她另一邊的查爾克轉述。「吉姆先生說,他從第一次進入公司,就被總經理的領導氣息給吸引,加上總經理後來處理誤會的積極態度,都讓吉姆先生深深為你折服,他向來喜歡跟有能力、能負責的人合作。」
夾在兩人中間,背上都是冷汗的李玳思,翻譯這段話的時候,既不敢響應中年大叔深情的凝望,更沒勇氣面對查爾克的表情,當然也沒發現查爾克一臉狐疑。
「幫我謝謝吉姆先生的賞識。」指間摩挲著薄唇,查爾克仔細聽著李玳思的翻譯,謹慎的眼眸掃過她和中年大叔的神色。倘若吉姆先生說話的內容真的是誇獎他,那吉姆先生注視的對象應該要換成他本人吧?為什麼現在卻是緊盯著他的特助不放?
「只要妳願意到我身邊,這筆生意就可以順利地歸屬於亞巨。」吉姆先生探出毛茸茸的肥手,藉桌布的遮掩,改朝李玳思的及膝裙探去。
拚上所有的意志力,李玳思才克制住把手上的厚重資料往中年大叔後腦勺掄去的慾望。
這是公司的大客戶,是總經理想談下的大生意,忍耐忍耐,她一定要忍耐,不過就是摸大腿,職場上被吃豆腐這又不是頭一遭,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啊!
李玳思咬緊牙,忽視那只可惡魔掌,深吸一口氣,堅定地望向查爾克。「吉姆先生說,只要總經理表現出足夠的誠意,這筆生意一定會歸屬於亞巨。」
「是這樣嗎?」查爾克直望李玳思的目光,捕捉到她偷偷注會議桌下飄去的眼神,原本沈穩的神情倏地閃過一絲銳利。
他突然伸手從桌布下抓起那只不斷在李玳思腿上游移的肥手,用著幾乎扭斷對方的兇猛力道,完全不顧吉姆先生的掙扎與呼痛,狠狠瞪向驚愕的李玳思。「條件確定是拿出我的誠意,而不是交出妳?」
「我……你……那個……」完全沒想到查爾克會有此舉動,整個嚇壞的李玳思連解釋都忍不住結巴,只能睜大雙眼望著他,腦中猜測著該不會連總經理都偷偷學會了西班牙文,不然怎麼會穿幫呢?
而且就算發現客戶正在吃她豆腐,也不過是犧牲一個小員工,換取公司一筆大生意,就上司的角度,不是超級划算,乾脆睜隻眼閉只眼隨客戶去?
「妳覺得我是一個會犧牲下屬,達到公司利益的主管?」像是看穿了李玳思的想法,查爾克怒不可抑地逼問她。該死!竟然讓這色老頭成功摸到她的腿,他應該更早點發現她的不對勁!
「我……」的確原本是這樣想。李玳思好懊惱,怎麼會這樣,總經理看起來像快氣炸了,枉費她還打算犧牲小我的清白,完成大總經理的計劃,結果竟然換來總經理那像是要把她跟吉姆先生拆解吞下肚的怒氣。
「打她的主意?你想都別想!」查爾克狠狠地揪住吉姆先生的領口,將矮胖的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凶悍無比的目光,讓查爾克本就冷峻的臉,看起來更具威嚇效果。「聽不懂中文是不是?我用行動讓你瞭解,我不屑跟你這種人談生意!」
跟我父親部不會原諒亞巨!」兩腳懸空,雙手無力地揮舞,滿臉慌張無助的吉姆先生,只剩嘴巴還有點威脅意味。
「哼。」不用李玳思的翻譯,查爾克也知道這種時候吉姆先生會叫嚷些什麼。他只是冷哼一聲,當著李玳思的面,將吉姆先生一路從會議室扯到了一樓大廳。
萬眾矚目下,只見查爾克像是丟垃圾般,將吉姆先生用力甩出了大門口,最後還簡單明瞭地撂下一句:「滾!」
趴附在大廳門口玻璃上目睹一切的李玳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天!總經理竟然親自將重要客戶丟出大門,而且這只是因為……因為那位大叔對她毛手毛腳?
跟在查爾克的後頭,李玳思定進上樓的電梯,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人,安靜得可以聽清楚查爾克激動未平的呼吸,還有她細若蚊蚋的低問:「總經理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不過……就是小小被吃了豆腐,損失比不上公司的利益,而且那不是總經理很想談下的巧克力──唔!」
查爾克沒有多說,回過身拉住李玳思的手,將她帶向自己,薄唇吻上她微啟的紅潤,深深汲取其中的甜美。
只是被吃點豆腐?她這句話,對原本就已怒氣衝天的查爾克,無疑是在火上多倒了桶油。他氣到腦中一陣昏眩,只剩眼裡還能清楚看到她那張充滿疑惑的小臉。
她不懂嗎?她不懂他有多氣她被別的男人給輕薄,更氣她的滿不在乎!
等他回過神,自己已經猛烈地吻住她。不容反抗地,他摟緊她的腰,讓彼此更加緊密貼合,感受她的溫暖體溫與淡雅馨香……
之前李玳思差點跌倒,不小心被耿季揚摟到腰,她也是跟對方說沒關係,這次被吉姆先生摸大腿,她又說她的損失比不上公司的利益,天殺的!再多的利潤都不值得他犧牲一個優良員工,何況李玳思在他心裡,不僅僅是個好特助。他喜歡她待在身邊的感覺,喜歡她對他的細心,喜歡她所有的反應,他珍惜她的能力,更珍惜她的人,再多筆大生意,都不能換取她離開他!
李玳思無力地垂下手臂,任著查爾克在她唇瓣上恣意地掠奪豪取,感受他火熱的唇就這樣不斷地反覆吸吮她的,引起她心中陣陣悸動,她只覺得胸口很悶,滿脹著複雜的情緒。
「為什麼?」趁著兩唇分離的空檔,她望著查爾克,不解地問:「為什麼吻我?」
將她摟進懷中,查爾克輕撫她散落背後的髮絲,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因為我喜歡妳。」
瞬間,李玳思只覺得腦筋一片淨空,連後來兩人怎麼出了電梯,繼續末完的工作,甚至各自下班回家,她都沒有什麼印象,只除了查爾克那句……
我喜歡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