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王(二十八)
「你不相信吧?」李密默默的坐在蓮華的懷裡,忍不住問,「恆才不
會…」
「嘿,」蓮華似笑不笑的看著李密,「這麼關心他?他可是有未婚妻
呢。」
李密的臉馬上漲紅,生氣得不得了,「你鬼扯什麼!?我才沒有…」
「瞧,」他握住李密氣得捶他的拳頭,「沒有就是沒有。」點了點她
的鼻子。
自己卻暗自心驚。何必這樣欺負她呢?心裡對恆那點酸意又是什麼?
當然她會關心別個人。她常惦著玦太后,惦著祭司長,惦著夏特連,
惦著馡,也會惦記著恆。
但是恆和她自在的開懷大笑時,他的心裡,卻有種痲痺似的痛楚。個
性嚴肅的自己,怎麼樣也沒辦法和她一起大笑。
甩了甩頭,把信給她,「差點忘了,夏特連和馡有信給妳。」
展開兩個折子,非常優雅的兩種筆跡。夏特連呱啦啦的寫了好幾折,
馡只寫了「後會??謝謝.馡」。
「回去了…」倀然若失的。望著滿天雲霞鑲嵌著金邊,夕陽緩緩的沈
入山緣。一冷一熱的兩個公主,卻是來到這個世界,相處得最投緣的
兩個人。
她們大約也在不同的方位看著夕陽吧?怔怔的,心頭湧上酸楚,差點
流下眼淚。
她們現在在做什麼?夏特連還在東荒繼續艱苦的引水師生涯嗎?馡呢?傷得那麼重,卻神情泰然自若的回去戰場。戰場上這朵狂花,還彈
不彈琴呢?
調著傷藥,被五顏六色的藥糊花了臉。心不在焉的望著從窗外飛進來
的的黃金火焰鳥,就在桌子上燃燒,焰花透明美麗。
天,我在幹嘛?趕緊救火呀!
拿起濕抹布正要撲過去,焰心出現了淡金色的笑臉,「嗨,密兒妹妹
,過得可好?這是信件,我是夏特連。我剛想起信息的做法,以後就
不用煩蓮華哥哥轉信了。」
笑咪咪的說了這句話,蓬的一聲不見了。火焰消逝,剩下一封潔白的
信件。
愣了半天,拿起信就衝進主任修女的祈禱室,主任修女被她雜亂無章
又糊塗的詢問,弄得頭昏腦脹,等看到了信,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是很高深的法術呢,叫做『信息』。」她將書翻開來,「學倒是
不難學,不過,我寧可用信鴿呢…」
李密一把搶過來,「等我背熟就還修女,真的,我一定會還的…」最
後一個字已經在門外喊的了。
「學來作什麼呢?很不實用呢…」主任修女追不上她,有些困惑的,
「書上寫得那麼清楚,她應該懂吧…」
的確不難學。兩個小時候,她成功的把火焰鳥送到天空,不一會兒就
接到夏特連驚喜的回信。
「蓮華!」她匆匆的衝進他的寢室,無視剛脫下上衣的蓮華,眼睛充
滿尷尬,「以後我可以寄信給夏特連和馡了!剛剛我寄信給夏特連,
她也…」突然覺得頭好重,身體輕飄飄的往地毯跌落。
「李密?!」連華趕緊抱住她,省得她跟地板接吻。
等弄清楚了事情,他的聲音緊繃,「沒人告訴她,施術之後,法力不
足的人,會昏睡一天一夜甚至變成廢人嗎?」
「我還來不及告訴她…」主任修女低下頭,「我想,書上記載的這麼
詳細,她應該會知道呀…」
歎了口氣,讓主任修女回去。他撿起丟在桌子上的魔法書。咒語和使
用方法佔了第一頁,警告事項在翻過來的次頁裡。
這種冒失…是可愛,還是衝動呢?坐在床沿,覺得她粉嫩的睡臉,怎
麼都看不厭。真的要放她走?任她離開自己的生命?
將來會是哪個男人看著她的睡臉呢?
一等她醒過來,馬上拉長了臉。「為什麼這麼冒失?」
將床單拉高,像是這樣就可以擋住蓮華的怒火,「呃…我沒想到會有
副作用…」
「不要告訴我,妳學魔法從來不看警告事項!」蓮華抓住她的手臂,
「妳這種冒冒失失的個性,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改呀!」
一廂躲,一廂討饒,李密心裡暗暗叫苦,上回她險些燒掉煉藥房,蓮
華將她按在膝蓋上痛打了一頓屁股,這次恐怕也逃不掉。
他說得好,賞罰要分明。身為聖女巫,除了王族,沒人有膽懲罰她,
這「艱巨」的任務,當然就落在他的身上。
「我已經不小了!」一面掙扎,一面叫著,「不要打我屁股!」沒想
到踢到蓮華的小腿,兩個人重心不穩的跌在床上。
壓在她的身上,驚覺這半年來,原本少女青澀的身材,也開始如嬌花
般柔潤起來。手指絞纏著烏黑的長髮,清秀的面孔泛著淡淡的桃花暈。胸脯像是一對溫馴的白鴿,即使隔著衣物,還是感得到薄薄衣料下
的柔軟。
他將面具拿了下來,用真實的面孔看著她。輕輕的,將唇貼了上去。
心跳大得像是擂鼓,指尖梳過她的長髮,滑溜的感覺讓指尖舒適得幾
乎有痲痺感。然後是美麗的耳垂,然後細白的頸子,鎖骨,緩緩緩緩
的下移,深吻著她,感到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像是怎麼吻也吻不夠
…
吻她的下巴,脖子,輕顫的前胸…
「呃…」李密吞了幾口口水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覺得嘴裡都是蓮華的
氣息,「蓮華…萬一有小寶寶怎麼辦?」
啊?
「我是不介意啦,但是…你可能得帶一下保險套…這裡有保險套嗎?」李密開始苦惱了起來,「所以…所以…你可能…可能…得設法避免
…呃…避免懷孕的可能…」
看著瞪大了眼睛的蓮華,她心裡慌了起來,「喂!我是為了大家好…
萬一生了孩子…那個孩子…孩子…」她結巴了起來,一個蓮華的孩子!似乎是很棒的點子…餿點子,「你…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我只是
性觀念比較正確…笑什麼!」
蓮華笑得全身發抖,卻也不肯放開她。真的是…從來沒有別的女人膽
敢不化妝、不熏香就面對王者。滿身都是奇怪的藥味,甚至有硝煙和
刺鼻的膽汁。
憐惜的擦著她臉上一點點沒擦乾淨的藥漬。在這樣激情的時刻,她還
是清醒的,「密,妳為了我的孩子擔心嗎?」
「呃…」被他這麼壓著,腦子實在很難運轉,「孩子…」想起玦太后
的孤清,環太后的瘋狂,王族間的暗殺,眼神多疑的王子公主,「是
的,」她的聲音非常輕,「我不想看你的孩子互相殺來殺去。」或是
讓人擁戴著殺來殺去。
撫著那頭滑溜的頭髮。聽說頭髮柔細的女人脾氣好,偏生李密的頭髮
堅韌而光滑。就像她外柔而內剛的性子。
「我本來就不想納任何側室。」蓮華答著,「我要妳,並不是要妳當
我的側室。」絕美的臉愉快的逼近她,發現蓮華的兩個瞳孔顏色不太
一樣。
同樣是緋紅,一邊艷麗的像是飛舞的桃瓣,另一邊落了深深的樹蔭。
長期和金銀瞳國聯姻的結果,讓蓮華也間接的繼承了金銀瞳王族的眼
睛。
她迷失了一下,「我不想當側室。」
「我們的意見一致呢。」輕輕吻著她的指背,「所以,我鄭重的跟妳
求婚。不是要妳當我的王妃。而是以『蓮華』這個身份,要求妳當我
的妻子,榮辱與共,生死不相背離。」
被雷打到還不會這樣震驚,她的腦細胞全體昏迷了一秒鐘。
「那…那金銀瞳國的旭夜公主…」李密掙扎著,「我…我還是得回家
…」
「我不讓妳回家!」蓮華緊緊的抱住她。當了多年的賢君,第一次這
樣的任性,少照到陽光的臉龐,雪樣肌膚浮起堅決的紅暈,「我不!
我會跟金銀瞳退婚,我的後宮,只會有妳和我們的孩子。」
下了決定,心裡時時刻刻籠罩的烏雲,頓時全散了。這一生,讓他做
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人吧。
李密的眼睛一下子湧上了霧氣,「蓮華…你不用這樣…如果…如果你
要我…」哎哎,誰來教我怎麼誘惑男人啦∼去他的避孕和保險套,「
你…你你你…你可以…抱…抱抱抱…抱我…」
啊啊∼這樣重要的時候,我幹嘛口吃呀∼
蓮華望了她許久,溫柔的吻了她。卻將她的衣襟一拉,掩住已經有吻
痕瘀青的胸口,「在妳成為我的妻子之前,我不會再對妳無禮。」
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芒,幾乎是淘氣的。戴好了面具,正經的跪下來,
親吻李密的裙裾,「以王的名譽發誓。」
呆呆的看著他帥氣的離去,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衫不整,和剛被撩撥起
來的情慾。就這樣放把火,就…就跑了。
哇啊∼該死的蓮華∼
蓮華王(二十九)
「所以,蓮華會跟金銀瞳國退婚囉?」柔慢的聲音從垂著白紗布幔的
床傳出來,屋子裡湧著藥香,稍稍的撩開床帳,玦太后慘白的臉卻帶
著悲感的笑,在飄搖的白紗後忽掩忽現。
「應該是的,」殷棋跪著,不似平常的寡言,「王捨不下小李密。」
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殷棋,你的口音還是像金銀瞳人。你也該
將鄉音改一改,好好的在有翼定下來,娶房妻室…」那就不用寡言到
近乎啞,好掩飾金銀瞳人的身份。
「我不關心妻室。」他打斷了玦太后,聲音蠻橫著,「當年妳嫁過來
的時候,我就要妳不要管我的閒事了。」
玦太后默然,忍不住咳了兩聲。這兩聲像是咳在他的心口,刀割似的。
「就是不保重。」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到底送來的藥吃了沒有?」
「吃了。我吃了。」玦太后也意外的柔順,「殷棋我怕你罵呢,總是
乖乖的吃藥。只是你也知道,這副身子骨,吃藥也效果不大。」
兩個人都默然。那個騎著馬,追著她將遠嫁的馬車,一面狂喊著的少
年,不惜挨鼻樑上一刀,只是要她下車跟自己說清楚。
「我是王族。」那時還年輕的玦厲聲著,「我是金銀瞳的公主玦,這
是我該走的道路。」
任憑鼻子上血流如注,望著刻在心版幾乎成傷的少女,他咬牙,「這
如果是妳的道路,那我也走我的,妳永遠別再管我的閒事。」
他決然策馬而去,不承想幾年後,居然進了有翼,當了王族的死士,
還是無法生育的她,義子的死士。
這樣瘋狂的疼愛著蓮華,因為他堅持,蓮華像是玦親生的孩子。
「我們若有孩子,一定像蓮華這般,」固執的和當年那血流如注的少
年一樣,「我要疼著他,照應著他。不讓他遭遇我們的命運。」
「你不要我管你的閒事,」她的聲音仍舊柔慢,「那我就不管。謝謝
你疼著蓮華。我殘廢這些年,許多事情都擱在心裡焦急,什麼也做不
了。」講話間,又咳了幾聲,最後幾句氣都虛了。
「……」心就像刀割一樣,「我不愛聽『謝謝』。若是金銀瞳要因為
退婚用兵,妳可得對著那票王族說句話。」聲音是賭氣的,一點也瞧
不出平常冷靜多謀的影子。
沉默了一下,「我盡量吧。」
望了望長白星出,「要天亮了,得回去守著蓮華。」欲言又止,「妳
…妳千萬…」
「我就是要死,也會忍死等著你的…」她輕輕的說,奉獻了人生最美
好的幾十年在王族之道,總讓我風燭殘年還有點自由吧,「我欠了你
一世,不敢連這個都欠。」
等他去遠了,這才將激烈的咳嗽一口氣全釋放出來,幾乎連氣都喘不
過。拭著眼角的淚,卻沒打算喚女官過來伺候。
靜靜躺著,淚水劃過臉頰,嘴角卻笑著。沒一會兒,又皺起眉頭。
金銀瞳國不會輕易放過蓮華的。聽說德慕王子成了王儲,這位好色貪
酷的王儲,正虎視著每一個挑起戰爭的機會。披衣坐起,金銀瞳的王
儲,還會肯聽遠嫁有翼的殘廢姑媽一言一語嗎?
用力咳了幾聲,嗓子湧起甜腥。死不得,現下還死不得。玦深深吸了
口氣,眼神堅毅。
或許,殷棋的幻想,也感染了她。如果我們有孩子…她實在想不出比
蓮華更好的孩子。
一定要平安。一定要你平安。
***
「這麼說,有翼有意思退婚,就為了聖女巫?」德慕王子的臉出現了
一絲殘忍的笑容,「那個女孩兒長大了些吧?是不是像嬌艷欲滴的櫻
桃?」
「臣不知道怎樣才叫嬌艷欲滴,」聲音冷冷的,「臣只知道要阻止聖
女巫和蓮華王的婚事。」
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輕柔的,「作為一個有翼人,卻為金銀
瞳國當間諜,你很恰如其分哪。」
隱在鏡子深處的人,帽子壓低,看不清楚,「臣只是不希望有翼和金
銀瞳起勃溪,非兩國之福。」
「知道了,」他揚了揚手,「在我還沒準備好之前,我不會和有翼開
打。今天就這樣,我已經有辦法了。」停止了鏡影的對話。
靜靜的坐在鏡子前面,歎了口氣。脖子有些僵硬。將帽子摘下來,露
出蕭恩憂鬱的臉。
小密兒…可怪不得我。比起有翼的安危…妳還是回去的好。
***
她回頭望望,卻看不見誰叫她。
都是蓮華不好,突然求婚,害她心亂如麻,做什麼事情都恍恍惚惚。
採了半天的藥草,還分不出哪種是瀉藥用的恩格利,還是退燒的利格
恩。
「長得很像啊。」她喃喃自語。
「哪裡像?」一起採藥的女官疑惑著,恩格利三個卵狀葉共一心,利
格恩像楓葉一樣分裂開,怎麼會像呢?
「都是綠色的。」心不在焉的回答,又握著藥草發呆,留下滿頭問號
的女官。
「旗幟也是綠色的…」遠遠的有煙塵接近,她自言自語著,「咦?上
面還有眼睛啊…」
女官順著方向看去,「金銀瞳的使者?」奇怪,怎麼會這麼大張旗鼓
的派使者過來呢?除了王國的旌旗之外,還有比較小的旗幟繡著日與
月。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李密倒是把頭低下去,還是頭痛著蓮華的求婚。
「聖女巫∼李密∼」一面騎著快馬,提心吊膽的女官尖叫著,「快回
去!金銀瞳的使者指名要找您呢∼」
李密訝異的抬起頭來,女官都不愛騎馬,連找人送訊都來不及,發生
怎樣的事情了?
「金銀瞳派了旭夜公主來當婚使…」氣喘吁吁的回答著。
「婚使?我不懂。她不是和蓮華…王有過婚約了?」提到這個,讓她
的煩惱又添了一層。
「不是的,聖女巫,」女官跌跌撞撞的下馬,「她為了德慕王儲的婚
事來的。」
那關我什麼事?
「因為…他向您求婚。」
瞪著她,籃子掉在地上,散了一地藥草。「啥?!」
五天內讓兩個國王求婚,實在太刺激了。她笑了起來,然後哭了。
蓮華王(三十)
獨自騎快馬回來,女官們緊張的站在門口等她。
「沒問題的!」鬥志燃燒的女官長抓緊李密,「金銀瞳的公主又怎麼
樣?我們的聖女巫怎麼會輸她?把粉刷拿過來!香粉!」
「還沒洗澡拿什麼香粉?」另一個女官長不以為然,「熱水呢?花瓣
呢?精油球放進去了沒有?」一面把她拖走,忙著把她剝光,按進熱
水池。
這兩個酷好拌嘴的死對頭居然一句話也沒回,「衣服呢?不要那套黑
的,又不是誰死了。那套熏衣紫呢?啥?拿去洗了?煙霧藍勒?哇靠
,妳們就讓這件皺成這副德行?趕緊去燙阿∼」
「喂,喂喂喂∼」滿頭滿身都是泡泡,香氣都要把她窒息了,「不要
再刷了!我天天都洗澡,用不著這樣拚命刷啊∼」痛死了,「妳們緊
張什麼呀∼」
「我是不知道金銀瞳搞什麼鬼,想跟妳求婚?那個花花公子?呸。想
跟妳示威?那個嬌慣的大小姐?我呸。」女官長怒氣又生,「我們可
是有翼最強最專業的女官們!若是讓妳被欺負了…我們的臉往哪擱!
梳子!」
「密小姐,放心吧,我們都是效忠妳的。就算金銀瞳國的公主向來是
有翼王后,我們也寧可效忠妳。」女官們忙碌的就像是工蜂。
「我真的很感動…但是…哇呀∼不要把我的頭髮拔掉∼」
「忍耐!梳梳頭髮叫什麼!珠寶呢?什麼?密小姐沒有珠寶?!」女
官們將自己身上最昂貴美麗的珠寶丟在桌上,「現在有了,趕緊化妝!」
望著這堆珠寶,她的鼻根突然酸了。
什麼都沒做…卻大家都愛她。
「好了。」終於滿意的將面紗絞在她如雲的發上,「照照鏡子。」
望著鏡子幾乎不認識的自己。這樣美麗優雅的站在鏡子前面,她的心
裡卻只有沉重。
這是盔甲。化妝品、華服、熏香和珠寶。這些是戰爭用的武器,只是
要打仗用的。
為了不負期望,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在女官的簇擁下,赴了晚宴。
蓮華望著她,滿眼驚異和莫測高深,整個宴會廳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
她身上。這位向來樸素不起眼的聖女巫,盛裝之下,居然有著珍珠般
溫潤的柔光。
她卻盯著旭夜公主在蓮華臂彎裡的手,久久無法離開目光。那是非常
美麗柔白的手。她坐在蓮華的身邊,平常李密都坐在那裡。
和她的手一般,旭夜公主有著雪白嬌嫩的面孔,和冷淡自持的優雅高
貴。穿了一身雪白的衣服,除了發上的珠釵和頸上的項鏈,幾乎什麼
珠寶都沒有。但這兩樣珠飾的點綴,卻讓她的氣質格外出塵。
相形之下,自己只是庸脂俗粉。還是硬靠畫皮畫出來的庸脂俗粉。
終於瞭解「心在淌血」,不是言情小說裡的慣用俗語。但是…要笑,
要得體。她不能夠辜負身後這些女官的苦心。
「聖女巫,請上前。」蓮華這樣客氣疏遠的語氣,讓她的決心堅定了
不少,「這位是金銀瞳國的使節,旭夜公主。她前來轉達德慕王儲求
婚的意願。」
「……」李密深深吸一口氣,不讓人看出她的緊張和哀傷,她的笑容
堅定溫柔,「恐怕密要拒絕。」
旭夜公主的眼睛閃了閃,看不出喜怒。蓮華倒是鬆了一口氣,密兒的
表現比他想像的沉著穩重。
「因為秋季一到,我就得回家。我從什麼地方來,就得回到什麼地方
去。馬雅學院已經答應為我打開道路,而不到一個月就是秋至。所以
只能謝謝德慕王儲的美意…」
「是嗎?真的太遺憾了,」旭夜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唱聖歌時的溫潤
,「我會轉達王兄這件事情,也祝妳旅途平安。」
無視幾乎噴火的蓮華,李密向公主行了禮,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整個晚上,她的身邊圍滿了傾慕的貴族公子,她一直迷離的笑著,
輕啜著酒,溫柔的聽著身邊的男子唱歌聊天或吹牛,那種溫柔得體的
樣子,一直沒有改變。
誰握著她的手都不要緊,她一直笑著。這樣美麗脆弱的笑容,讓想對
她不軌的公子哥兒都為之迷惑,就算是握手也輕輕著,怕會破壞這脆
弱迷茫的溫柔。
女官扶著她回去。很清楚自己沒有醉,只是無力。說不出的深沈心痛。
這樣最好了。他和公主…看起來多麼相配。自己?自己只是拿化妝品
糊了一臉五顏六色,帶著叮叮噹噹的俗艷,像是街頭賣藝或賣身的姑
娘。
沒有哭,只是累。就算被人無禮的一把抓起來,壓在牆上,她也連掙
扎的力氣都沒有,若不是抬頭正對著蓮華發怒的眼睛,她大約還是癱
軟著。
「放開我!」李密開始推他,「不要碰我!」
「通通不准跟上來!」他對著身後的女官和殷棋蕭恩吼著,「誰跟上來我殺誰!聽到了沒有!」
「王,密小姐喝醉了,您不要…哇呀!」蓮華真的將劍拔出來,一劍向女官砍過去,若不是李密擋在前面,女官大約變成兩截了。
「你瘋了嗎?!」對著他吼,眼淚撲簌簌的流下來,「你…你要在…未婚妻在城裡的時候,裝什麼暴君?!」
暴君?一整個晚上看著李密讓人這樣簇擁,他要割掉每一雙摸過她的髒手!「妳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暴君!」
用力的拽住她,不顧一切的將她拖進內室,將門閂帶上。半昏不明的燈光下,只有他眼睛炯炯的緋紅,和李密頰上的淚,如此清晰。
將龍面具一摔,他絕美的容顏扭曲的這麼可怕,卻驚嚇不了正在流淚的李密。
「說清楚,什麼叫做妳要回去?!妳不是答應我留下來?妳不是願意當我的妻子嗎?」抓住她搖晃,「說話呀!哭什麼?」
「當你的小老婆吧?!我不要當任何人的小老婆!!」李密也大聲起來,「我不要跟人家分享!我不要一輩子都看著你們心裡淌血!我要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徹徹底底忘掉你!」
「我沒有要妳當側室…」他心頭火起,夾雜著強烈的恐懼,「忘掉我?妳敢!我命令妳不准忘掉我!」
「我就是要!我一定要忘掉你!」李密的淚落得更急,「反正你已經有了旭夜了!她這麼適合你…」金銀瞳的公主,世代都是有翼王后…她的心像是被刺穿了,「那不是很好?恭喜你…恭喜你…」在他猛力到幾乎痲痺的掌握中,李密哭得全身蜷成一團,身體的疼痛實在不敵心裡的痛。
「我一定會退婚。」蓮華鬆了手。哦,她的手臂被握出幾個青白紅腫的瘀青,比傷在自己身上痛多了,「除了妳,我不會娶任何女人…」
「若是金銀瞳國因此興兵呢?」李密咳了幾聲,哭泣是這樣的耗力啊,「你要怎麼辦?現在已經不是慈和的老王主政,而是他們的王儲,那個可怕的德慕啊!」
蓮華怔住了幾秒,這幾秒像是長得沒有盡頭。
「我願意…!」李密吻了他,這是第一次,李密主動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