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客廳
“筱風,陪我去百貨公司買內衣好不好?”筱梅偎過來撒嬌著。
買內衣,這是筱風最不喜歡的事之一,她哄著如花似玉的妹妹:“梅梅,我今天不想再出門了,你找別人陪你去好不好?”
“哎喲,鷹揚哥是絕對不會陪我去的,就只剩下你了,好不好嘛!”
筱風歎了口氣。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和筱梅站在華歌爾專櫃前面了。
“小姐,你要穿36D的……這是你男朋友嗎?長得滿帥的喔!”內衣專櫃小姐不知情的贊賞,讓范筱風哭笑不得。
倒是筱梅聽了俏臉一沉,說:“你眼睛長到哪裡去了?我姐姐哪裡像男生了?再亂說話我就告訴所有的朋友說你這個櫃的內衣差透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是看錯人了,看到旁邊那位,害你誤會了,真是不好意思。”轉得還真快。
也許是為了表達歉意,專櫃小姐拿出皮尺,對筱風說道:“這位小姐要不要也帶一套內衣回去,我幫你量量看尺寸。”
一量之下,專櫃小姐拿出那種好像黏了兩海碗海綿的內衣出來,說道:“你穿這一款比較服貼。”
筱風不禁皺眉。
“可不可以不要襯墊的內衣?”
襯墊除了會熱之外,那種加倍的束縛感令她在打拳的時候感到無比的痛苦;還有就是,那麼誇張的襯墊,好像木蘭飛彈,教她怎麼好意思穿?
“不要襯墊嘛……”專櫃小姐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那你試試看少女系列好了。”
少女系列?她已經是二十五歲的“老”少女了。筱風悲哀地想著。
她聽從專櫃小姐的意見,來到少女系列櫃前。
“小姐,你不能穿少女系列啦,那是給正在發育的少女穿針引線的,你穿起來罩杯會太小。”少女系列櫃的小姐一看到人高馬大的筱風,馬上如此說道。
“可是那邊的小姐說我只能穿著種的。”筱風無奈地說道。
“真的嗎?”
專櫃小姐半信半疑地拿起皮尺,圈住筱風的胸圍,仔細地量了一下。
“還真的可以穿少女系列呢!”專櫃小姐有些驚訝地看著筱風。“看不出來,你這個人這麼高……”
專櫃小姐笑得有些“遺憾”,最後還不相信地追問一句:“你穿這種沒有鋼圈的內衣,運動的時候胸部不會震動得很痛嗎?”
“我運動的時候胸部從來沒有感覺。”
專櫃小姐聽了默不作聲,兩人之間出現一種尷尬的安靜,不曉得尷尬的人是專櫃小姐還是筱風。
這就是筱風討厭買內衣的原因,只會重挫她的自尊。
她從不認為女性的自尊是建立在身材上。
但是,碰到這樣的情景,即使多年來她總是一笑置之,瀟灑地走開,心裡能夠完全不在意嗎?
答案是——不能。
就算她重視心靈和思想遠勝於外貌和物質,范筱風仍是個凡人,是人女人,不是超凡入聖的修道者。
“筱風,你不保養臉部皮膚,黑眼圈都出來了。這罐贈品送你回去擦。”
筱梅又在化妝品專櫃瞎拼了一大堆瓶瓶缺罐罐,果然不負“殺價公主”的美名,不但殺得專櫃小姐面有難色,還搜括了一堆贈品,轉眼間買了三大袋,提的人當然是筱風。
在回家的路上,筱梅快樂地說道:“今天買得真過癮,還好我有六張卡,剛剛好夠刷。”
老天!六張卡,她到底刷了多少錢?
唉,反正不會有我在“夢露俱樂部”刷的多。筱風悲哀地想著。
“梅梅,你有在用循環信用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有啊!我現在有三張卡在循環。問這個干什麼,你不是向來只會定期存款的嗎?”
“沒有啦……”筱風支支吾吾地應道。心想,再過不久,她也要成為循環信用的愛用者了。
兩人經過“夢露俱樂部”的門口時,筱梅略微不屑地說道:“有誰會那麼笨花大把錢去豐胸,要我啊,縮胸都來不及了。筱風,你都不知道,胸部大,運動的時候好痛、好難過喔!”
筱梅嬌聲埋怨著,眼角似嗔還笑,還有一抹驕傲,哪裡有半分“難受”的神情?
筱風聞言不禁苦笑,突然想到一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喝!把大詩人杜甫的名句,和胸部扯在一起,也太不倫不類了。
“要是胸部保養,我還可以考慮,改天去試試她們的保養課程好了。”
筱風嚇得臉色發白,老天!要是讓筱梅在“夢露俱樂部”撞見,那還得了!
筱梅知道,那展鷹揚很快也會知道了,一定會被那家伙嘲笑到死。
噢!筱風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她連忙說道:“你天生麗質,不用去那種地方,在家裡保養就好了啦!”
筱梅聽了給了她甜甜的一笑。
“筱風,你真的覺得我天生麗質嗎?”
“那當然。”筱風毫不考慮地回答。
“那為什麼鷹揚哥從來不注意我呢?他總是看著……”
筱梅一對水汪汪的桃花眼透過長睫毛瞥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下去了。
“那家伙只是喜歡在美女面前擺酷,裝裝樣子而已。梅梅,你絕對是全城中區,喔,不對,全台北市,也不對,你是全台灣最漂亮的女人。”筱風信誓旦旦地說道。
筱梅聽了眉開眼笑。
“筱風,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馬上嫁給你。”
唉,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也不用去“夢露俱樂部”花這麼大一筆錢。筱風心中歎道。“是不是鷹揚哥的標准太高了,覺得我還不夠完美,像我的臀部和大腿就不夠緊實。”
她趕忙說道:“不會不會,你的身材已經很完美了。再說,展鷹揚那家伙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你怎麼這麼肯定呢?”
筱風一呆,是啊,她怎麼回答的如此肯定呢?
昨天展鷹揚還在休息室裡不是還對她說:“你知道男人第一眼注意的是什麼嗎?臉孔和身材。這是千古不變的動物本性。”
可是,她就是知道展鷹揚不是注重外貌的人,對於這點,筱風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信心。
“大概是因為認識他太久了吧!”她吶吶地說道。
“筱風,我好羨慕你和鷹揚哥從小同班到大,就連出社會了也同公司。我和他念書的時候不同年級,一天要見上一次面都很難。畢業以後想和鷹揚哥同一間公司,偏偏你們公司是荷蘭外商,對英文的要求很高,我去考了三次都不合格。”
她瞄了筱風一眼,續道:“哪像你這麼幸運,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說話、他笑、他打拳的樣子。筱風,你難道不覺得鷹揚哥的嘴唇很性感嗎?他只要稍稍勾起唇角笑一下,就迷死人了。”
性感的嘴唇?哼哼!
筱風不以為然地冷哼了兩聲。要是筱梅聽過他那刻薄惡劣的言語,一定認為那是天底下最可恨的兩片薄唇,有何性感可言?
“鷹揚哥最迷人的地方是他那雙眼睛,黝黑閃爍,像貓眼石一樣有神秘的魅力,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是啊!你永遠不知道他下次要怎麼嘲笑你。筱風忿忿地想著。
展鷹揚的眼睛比他的言語更具有殺傷力,往往帶著謔笑的一瞟,就讓她拳頭癢得想揍人,卻又師出無名。
姐妹倆邊走邊聊,不一會兒就回到“守義武館”。
走進玄關,筱風就看到修長優雅的男性軀體斜倚著沙發看電視。
展鷹揚以為這裡是他家嗎?這麼放肆地輕松,讓她看了就有氣。
“坐沒坐像,虧你還是咱們守義武館的大師兄。”
筱風手中的大購物袋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的腦袋。
展鷹揚頭也沒回,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筱風師妹,用重物攻擊,可是要判傷害罪。”
她一個翻腕脫出了他的掌握,說道:“若真能砸死你這個千年禍害,就算判死刑也劃得來。”
男性低沉的笑聲洋溢在范家的小客廳內,筱風朝他哼了一聲,徑自走入房中。這個討厭鬼就讓筱梅去招呼了。
回到房裡,筱風從皮夾中拿出今天刷的卡單,每一張上面都寫著“延單”,表示“夢露俱樂部”會晚一點寄出帳單,給她緩沖時間籌錢。
她眉頭糾結了起來,心中盤算著:要去兼幾個差,才能在信用卡入帳之前先還掉一部分,否則大筆金額一起下去循環信用,她光是付利息就被搾干了。
“你在皺什麼眉?”展鷹揚的聲音在她房門口響起。
筱風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將帳單收到皮夾裡,埋怨道:“你進來怎麼不敲門?”
展鷹揚無所謂地說道:“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男人不能隨便進入女性的閨房。”她抬眼瞪著他。
這家伙不懂禮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叫閨房嗎?”展鷹揚黑眸尋掃了一周。“書架上是拳譜、武俠小說和布袋戲錄像帶,牆壁上是銀河英雄傳說的戰艦畫報,和……這家伙——”他抬下鄂指了指牆壁上一張黑發刀客的海報。“他有我帥嗎?”
她沒好氣地回道:“當然比你帥。”
“至少我不會把頭發剪成這樣。他身後這支刀滿亮眼的,”展鷹揚瞇著眼打量海報。“不知道他刀法如何,有我厲害嗎?”
“當然勝過你!刀一出鞘,人頭落地,比你那個唬人的套路刀法要強多了。”
“是嗎?”展鷹揚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可是他得過省賽冠軍嗎?”
“他威震武林,天下無敵,不是你這個小小台灣島社青組的冠軍能比的,這總可以了吧!”
筱風瞪了他一眼,這小子到底准備在她房裡待多久。
“這叫閨房嗎?女孩子的房間裡會有這玩意嗎?”他隨手拿起靠在牆邊的籐棍。
“這是教訓不速之客用的,譬如你展大師兄。”她惡聲惡氣地說道。
“是嗎?”他眉一挑,將手中籐棍遞給筱風。“讓我看看你的棍法有無本事教訓全台灣最有魅力的不速之客。”
筱風再也忍耐不住了,伸手接過籐棍,大喝一聲:“就讓我范筱風今天為民除害,除掉你這個全天下最無恥厚顏的女性殺手。”
她橫棍一掃,瞬間乒乒乓乓,書桌上的存錢筒、書本被掃落一地。
棍是長兵器,本來就不適合在狹小的房間施展,才使沒幾招,筱風便覺得縛手縛腳,一個不留神,便讓展鷹揚左手抓住棍尾,手腕使巧勁一帶,側身移位,她連人帶棍不由自主地被帶到牆邊。
展鷹揚右手順著棍身一挫,將她握棍的手卸離了,雙手一轉棍身,便將她身體架在牆角,動彈不得。
“筱風師妹,看來你的棍法還有待加強。”他懶洋洋地說道。
高挺的身子隔著籐棍俯壓向她,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男性溫熱的氣息讓筱風感到渾身不對勁。
“展鷹揚,你來我家就是要享受將我架在牆角說話的快樂嗎?”筱風瞪著他那幽黑愉悅的眼眸。
“這是戰勝者的權力,不是嗎?”
磁性慵懶的挪開身子,展鷹揚手腕一翻,利落的將長棍歸回原位,同時遞給她一張表格。
“這是武術大賽的報名表,你填好以後交給我。”
“今年我不參加。”筱風馬上回答,臉色有些沉重。
“為什麼?”展鷹揚黑眸露出些許詫異。
因為我要豐胸,得禁武三個月。
開玩笑!當然不能老實說。
她曾經在展鷹揚面前誇下海口,說要找一個不在乎外表的丈夫,寧缺勿濫,結果卻跑去豐胸,豈不是自打嘴巴?
“我……最近很忙,沒時間練習。”筱風有點心虛地說道。她向來不會說謊,尤其在展鷹揚那雙深幽的眼睛注視下,更覺恐慌。
“是嗎?”展鷹揚瞅了她一眼,黑亮的眼瞳在她臉上轉了一回,什麼也沒說,便瀟灑地踱步離開。
她噓了一口氣,坐倒在地上,竟然有點腳軟……
要?住展鷹揚,比?住老爸難多了。
幸虧他沒有好事地追問下去:“你在忙什麼?”說得愈多,展鷹揚愈容易察覺她的不對勁。
武術大賽每年都有,胸部課程卻只要做三個月,可以享受一生,哪一個比較重要,很明顯嘛!
筱風如此寬慰自己,可是想到今年無法參加,還是有些郁郁不樂。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頭頂突然響起展鷹揚的聲音:“這家伙如果長點胡子,也許還能和我比帥。”
筱風聞言跳了起來,猛然看到她心愛的偶像被人以奇異筆畫了一叢難看的山羊胡子,不禁暴跳如雷,吼道:
“展——鷹——揚——”